行走世间—— by楚氏十六戒 CP

作者:楚氏十六戒  录入:04-07

千钧一发之际,他拉开窗户,从窗子跳了出去,摔在遮雨棚上。
打了一个滚作为缓冲,他又连滚带爬地摔在了街道上。
豆大的暴雨打在身上,冰冷刺痛,积淤的雨水中荡漾着血。他顾不上身体被雨水浸透的冰冷,顾不上思考这些血水从何而来,踉踉跄跄往街道前的岔路口跑去。
沿街有好多尸体,两旁的平时营业的店铺商户门窗都被砸破了,洗劫一空。裴尧忍着手脚和腰上擦伤的剧痛,一瘸一拐,奔向岔路口。
他已经听见身后沉重的扑通声,怪物也从窗口跳出,追他而来了。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千万不能被抓到!
他用尽了生平所有的力气和坚毅,竭力向前奔跑。
面前的街道转角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对方打着一把藏蓝色的雨伞,从街角处缓缓走出来。他没有头发,手腕上带着一串檀木佛珠,看起来是个佛教信徒。
裴尧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在剧本里见过这人,还记得他的名字叫释梵,连忙朝他大喊:“快跑,快跑啊!后面有怪物!!!”
释梵却不为所动。
裴尧冲到他身边,想要拉起他的手拽着他一起跑,释梵双脚却像是稳稳扎根在地上,完全无法撼动。裴尧大急,正想大吼,释梵一把拽住他,将他扯往身后,倾伞遮住落向他的暴雨。
男人抬起一只手,低诵佛号:“阿弥陀佛。”
奇迹发生了。
对裴尧穷追不舍的怪物,竟然在裴尧被释梵遮挡住之后,停止了追逐。
它仿佛失去了自己锁定的目标,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然后向着街道另一个转交走去了。
裴尧不敢置信,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来得及问释梵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上他的大脑,他浑身酸痛发烫,眼前的事物天旋地转。
最后他无力地扯了一下释梵的袖角,昏倒在雨水里。

裴尧再次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地铁里。
由于全市停电,手机的电量有限,大家只能用蜡烛照明。昏黄的烛光照透地铁两侧车窗,一侧是隧道墙壁,一侧是地铁站台,立柱上贴着“太平涧”三个大字。
除了裴尧,车厢里还躺了好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大家模样都很狼狈,每个人身下垫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瑜伽垫,场面看起来有些像天灾过后的露天停尸场。
又像一窝流浪猫集体参与绝育手术之后,整整齐齐摆在墙角,等待麻醉褪去的情形。
何冬堂跪坐在他身边,正在拧干一条热毛巾。见他睁开眼睛,道:“你醒啦。恭喜你,手术很成功,你已经完全是一个女孩子了。”
裴尧:“???”
吓得他当即摸了摸胯,确认自己没有失去什么生命中不可失去之重。
“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裴尧还发着低烧,头晕乎乎的,嗓音沙哑地问。
“这里是松陵街……现在应该叫送灵街了,地铁4号线上。”何冬堂把毛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擦擦脸,“是释梵带你到这里来的——我也是被他从怪物手下救下来,送到这里来的。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怪物,幸存者们暂时把这里当成落脚的安全点。”
随着她对情况简单的介绍,裴尧逐渐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他抬起头,正看见释梵提着一把收拢的雨伞,从另一节车厢走进来,见他苏醒,朝他点了点头。
“外面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既然你醒了,我简单跟你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释梵道。
接下来的几分钟,释梵简明地向裴尧介绍了复苏市内目前发生的异变,包括病异、患病者、怪物等概念,以及地铁站外惨烈的情形。
最后,他对裴尧说:“你之前昏迷中经历的高烧,就是你正在向患病者异变的过程。假如你发现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及时告知我。没事最好,但出了问题我会尽量帮你解决,而且你的病症觉醒之后,或许能成为协助我们在怪物面前提高生存率的利器。”
裴尧似懂非懂地点头。
何冬堂对裴尧说:“你该好好谢谢释梵。我接诊过很多发高烧的病人,都要昏迷三到七天,在这种情况下你昏迷三天,命肯定没有了。是释梵分了一片指甲给你吃,才让你睡一天就醒了过来。”
裴尧的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我吃了什么?”
释梵伸出双手,他双手的指甲被修剪到紧紧贴肉,一点白色边缘都没有剩下。
“我的病症名为【不入地狱】,表现比较特殊。”释梵说,“它可以让任何病异都无法对我造成影响,而吃下我身体一部分的人,会有一定程度抵抗病异侵蚀的能力。”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救命,但裴尧还是觉得自己的胃狠狠抽搐了几下。
“不入地狱?”裴尧说,“是出自佛教那句很经典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释梵摇头道:“是‘我不入地狱,谁爱入谁入’。”
裴尧:“……”
好一个谁爱入谁入。
想起在自己胃里被消化的指甲,他干呕了两声,用力捂住嘴。
释梵见他脸色难看,思考了片刻,企图安慰他:“你听说过佛教密宗的‘甘露丸’吗?”
裴尧心觉不妙:“那是什么东西啊……?”
“甘露丸是藏传佛教的圣物,”释梵慢吞吞地说,“它由五种圣者的遗物制成,分别是粪便,尿液,脑髓,男上师的精华,女上师的经血。通常被认为食用之后可以长生。”
裴尧瞳孔地震。
释梵:“相较之下,指甲是不是很好接受?”
裴尧脸色发白地缓缓点头,然后问:“既然身体的一部分就行,为什么不能是血液?”
释梵连连摇头:“不,不行。就像有些人晕血一样,我晕疼。扎手指我会疼昏过去的。”
裴尧:“……”
高低没点毛病,不配做世间人。
释梵看起来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忙碌的事情,在裴尧旁边掸了掸地上的灰坐下,说:“我家住在谷围山那边,复苏市的暴雨下起来之后,就像松陵街变成了送灵街一样,谷围山变成了鬼山。”
“你知道复苏市周围环绕着的红雾吗?鬼山边缘的那些红雾,被暴雨浇灌之后,仿佛变成了有意识的活物,朝居民区侵蚀过去。人们绞尽脑汁,在绝望中尝试了一切可能的手段,也没能阻止它一厘米的推进。红雾所过的地方,一切都被吞没了,谁也不知道雾后发生了什么,被侵蚀的一切都从复苏市的版图上消失了。消失在雾里的人,就连惨叫都被抹消了。”
光是听释梵没有声调的描述,裴尧都已经感觉到了头皮发麻。不难想象,当时他们面对的究竟是怎样诡异恐怖的场景。闻所未闻的怪异一寸寸逼近,吞噬着生存的空间,所有人都被绝望笼罩,陷入疯狂,在消失、变成怪物或者自相残杀之间徘徊,竟没有一隙生路。
“红雾不断蔓延,直到将整个鬼山淹没,我不得已来到了相邻的送灵街,在这里遇到了其他的患病者。”释梵说,“我和其中一个叫霜傲天的小丫头达成协议,我帮她抵抗病异的侵蚀,她负责保护我,我们尽可能地多救一些人。如果其中能有人成为新的患病者,一起保护大家,那就更好了。”
“其实对你来说,保密自己的病症,才是更好的选择吧。”何冬堂忽然问,“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病症特征告诉我们呢?病异伤害不了你,可是人会伤害到你。只有不说,你才能更安全。”
“病异的侵蚀不可逆转,你的病症对被侵蚀的人来说是救命的药。甚至在现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有居心不良的人想把你控制起来,垄断你身体的使用权,也很正常。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病症告诉别人?”
释梵笑了笑,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信佛吗?”
何冬堂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啊?”
“我很年轻的时候爱过一个女人。她大我十八岁,在社会上是女强人,聪明而且富有。”释梵说,“我那时候只是一个穷学生,喜欢画画,亲戚朋友都觉得我不务正业,只有她说她欣赏我。”
“我做了她很多年情人,从十六岁到二十一岁,在我很年轻还不懂事的少年时期,我把自己所有对被认同、被理解和被温柔对待的渴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她就像我的长姐,导师,宽慰我,引导我,对我来说无与伦比地重要。我觉得只要她爱我,我什么都能够做到。”
裴尧瞳孔地震,这种话题对于才十五岁的初中生来说似乎有些为时过早。
已经成年的何冬堂虽然有些吃惊,但也觉得不算离谱:“这年龄差……好吧,只要你觉得舒服,这不是也挺好的,后来呢?”
释梵:“后来她跟我分手了。”
何冬堂和裴尧:“啊?为什么?”
“分手之后我才知道,她原来早就结婚了,有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老公。”释梵说,“但是她结婚之前不清楚,婚后才知道她老公其实是近亲结婚的产物,生育功能有问题。离婚会涉及财产分割,非常麻烦,所以她一直在外面找年轻的男学生借精生子。我只是她鱼塘里一条不够优质的鱼。”
何冬堂仔细看了看释梵的脸,觉得他五官还算俊朗,称得上是个帅秃子:“你这还不优质,身高一八零以上,长得也可以啊。”
释梵:“我大学学了设计系专业之后,患上了严重的脱发症,很快就稀疏了。她说她接受不了我把秃头的基因遗传给她的后代。”
何冬堂和裴尧:“……”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崩溃,患上了重度抑郁症。我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爱情是虚假的,学业又一塌糊涂,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价值,活着只会给亲戚朋友带来麻烦,无数次想到不如一死。”释梵叹息,“我在抽屉里放了手术刀,想着哪天勇气到了就割开手腕。经常去天台徘徊,每次都有往下跳的冲动。”
“有一回我半夜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走到自己家阳台上,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护栏。我爸半夜醒来上厕所,看见我往外跳,硬是抱着我的腰,生生把我拖了回来。”
聆听的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地听着。
“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我这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朋友。我决定振作起来,于是我联系了一间寺庙,去里面清修一段时间,重新感悟人生。”释梵说,“这次清修改变了我很多,我逐渐感觉过去困扰我的事物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当我打坐听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内心前所未有地平静。遵循清规戒律,行善积德,让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还有价值,能得到满足。我在宗教信仰中找到了救赎。”
“所有前往世间之人,皆因心中有一个坚定强大的信念。我来到此地的愿望,就是想要世上所有曾经与我有过相似的意难平的人,都能获得这样的平静。我一直希望,当我成为一个被寄托期待的人时,能够不要辜负别人的期望。”
“如果我有能救人的力量,我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我站在这里,他们就可以相信自己不会被病异吞噬,这世间的一切,都还有希望。”

释梵话音才落,轰的一声巨响,地铁站里震动了一下。
车厢中点燃的烛光被激荡的气流冲击,明灭扑闪,透过车窗在隧道墙壁上摇曳出狂乱的影子。站台立柱上“涧”字的三点水被震掉,昏暗的光线晃过,照映出的站台名称,竟然是“太平间”。
车窗外,无数碎石灰尘从天顶上簌簌而下。何冬堂小声尖叫,裴尧下意识地弹起来将她拦在身后,释梵也从地上站起来,握紧了手中合金柄的雨伞。
震动停止之后,其他临近车厢的人开始小声议论,猜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十秒之后,一个十四五岁、身边漂浮着血色飘带的女孩,从几乎被震成废墟的楼梯口跳了进来。她操纵着的红飘带在她身后浮动,捆着一大团东西,被捆住的东西不知道是怪物还是什么,在重重叠叠的飘带束缚中挣扎,激烈地变幻着形状。
操纵飘带的女孩和裴尧还算得上有一面之缘,正是在《终点站》剧本中遭遇过的霜傲天。
绸带飞到霜傲天脚下,托着她飘进车厢中,她大喊:“秃子去哪了?赶紧过来救人!”
伴随着她的叫喊声,飘带微微松开,隐约可以从缝隙处看见半张青年男子的脸,面孔痛苦扭曲。
释梵立刻放下手里的伞,朝她走过:“我最后一片指甲刚刚剪完。”
霜傲天:“脚趾甲呢?”
释梵说:“也剪完了。”
霜傲天眉头皱起,释梵说:“但是我想毛发的也有差不多的作用。用眉毛和腿毛没那么尴尬,但是效果弱;腋毛可能不那么好接受,但见效快些。”
霜傲天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痛苦的表情:“……有头发多好,你TM为什么是个秃子。”
形势紧急,容不得多计较。释梵撩起衣服拔了两根腋毛塞进被捆住的人嘴里,他渐渐停止了挣扎,面上的痛苦之色虽然还没有退去,病异的侵蚀却明显被抑制住了。
霜傲天收回了自己的飘带,被她绑来的男人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背后似乎背负着一大团黑色的雾气,隐约是个怪物狰狞的轮廓。那个怪物的黑影似乎极其恐怖,即便它只是一个虚影,若有人无意间瞥到一眼,也会感到心头一悸。
裴尧看着她身边灵巧的飘带,两眼发光:“哇这个好酷,这是你的病症吗?”
“是啊。我的病症,【深红之冕】。”霜傲天伸出手,一条血红色的飘带宛如有生命的活物,从她掌心游过,“杀死的人、消灭的病异越多,吸收越多的血液,我的病症就会变得更强。”
飘带的质地丝滑如绸缎,看起来手感很好,裴尧蠢蠢欲动,好奇地想伸手去摸一下:“看起来好像混天绫啊。”
“噗,你也看哪吒传奇?”霜傲天笑了一声,“深红之冕可以有很多种形态,我最喜欢这一种。剔骨还父割肉还母,多帅啊,童年男神简直。读小学的时候我还爱拿垃圾桶上面的圈圈当乾坤圈扔呢。”
地铁内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些许,被风扑熄的蜡烛也再度被点燃,隧道里重新通透明亮起来。
“这是我亲友侯子,大名侯立谢,也是白金联盟的骨干成员。”霜傲天将躺在地上昏迷的侯立谢介绍给另外几人,“我在周围巡逻警戒的时候,见到他一路狂奔,边跑边喊‘不要过来’之类的,我叫他也没反应,似乎是受到了病异侵蚀的影响。”
“我把他打晕了带回来抢救一下。如果他能好过来,我们说不定可以多一个帮手。”
她说话之间,侯立谢发出忍耐疼痛的低哼声,竟然很快就转醒过来。
他恢复得太快,在场几人都露出意外的神色。
“我靠,头好痛……”侯立谢揉着后脑坐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小霜,你也在这里?”
霜傲天说:“是啊。我刚刚看到你一个人在路上狂奔,你遇到什么怪物了?”
她不说还好,一问到这个问题,侯立谢立刻露出了怪异的惊恐神色。
他牙关咬得极紧,甚至因为过度紧张发出后槽牙打架的嗒嗒声。他陷入了一种极端惊恐和愤怒之中,面皮紧绷,甚至让人担心他是否下一秒就会因为过度紧张而背过气去。
可他却对霜傲天的提问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有遇到什么怪物。”
“真的吗?没有就最好了。”裴尧说,“可是你背后那团黑色的……”
“没有!我说了什么都没有!”侯立谢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表现出极度的抗拒,“我背后根本没有东西,一定是你看错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裴尧被他突如其来的惊乍吓了一跳,不敢再问。霜傲天皱了皱眉,可侯立谢情绪太不稳定,他自己不愿说,她也不好再刺激他。
她只说:“现在到处都是危险,你得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别人是顾不上你的。”
侯立谢重重喘息了几下,缓过气来,逐渐恢复了正常,勉强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下子太紧张了。”
“没事,你不用紧张了。这里虽然也不完全安全,但比外面要好很多。”明明比侯立谢小十几岁,霜傲天却表现出了角色倒置一般的成熟,反安慰起了侯立谢来,“而且秃子在这里,就算你受到了病异侵蚀,只要吃他一根毛,就可以恢复正常。我们不会变成怪物的。”
释梵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是使用我的肉体可以抵御病异的侵蚀,为什么要把我的病症解释成那么怪的东西。”
霜傲天:“你自己解释的不是更怪吗?!”
侯立谢惊疑不定地看了释梵一眼,目光闪烁,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释梵:“……等等,我信佛的,我非常洁身自好。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是在地铁里吗?”侯立谢忽然插嘴问道。
“是啊。你嫌闷啊?”
霜傲天话音刚落,侯立谢立刻脸色发白:“你知道复苏市开始下雨的时候,我正在兴洪场的九桥地铁站里吗?”
霜傲天:“啊?那又怎样?”
“当时地铁突然停电,列车停在九桥站。大家都以为是暂时性的故障。但是很快,我们就意识到错了。”侯立谢说,“地铁站里接二连三有人无故暴毙,死去的人又变成了索命的怪物。出去的路口都被堵死,地下铁里面很快变成了活人禁区。”
“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地狱般的场景。每个回头一高能,五步之内必触发一次杀人规律。我九死一生,从地铁站里面逃出来,以为总算是摆脱了那场噩梦……谁知道,那九桥地铁站,竟然是活的!”
“活的地铁站……?”
侯立谢这话,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见他们一脸困惑,侯立谢连忙解释道:“意思就是,九桥地铁站,并不是一个固定在那里的地铁站点,而是一个会活动的站台!现在复苏市内的每一个地铁站,都有可能成为九桥站。一旦九桥站降临在某个地铁站中,这个站里,就会发生常人用理智无法理解的诡异变化。”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一直待在这里,随时都会出事。我们最好还是快点离开。”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何冬堂一脸不可思议,完全无法理解。
另外三人两个是高玩,还有一个中二病少年,很快接受了侯立谢的劝诫。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转移去附近的地下停车场。
他们告知了地铁中其他避难的人,叫他们一起出发离开。霜傲天用深红之冕变成的飘带将重伤或者高烧昏迷的人托起,而裴尧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告奋勇背起了虚弱的侯立谢。他们将车厢里点燃的七支蜡烛全部带上,沿着出口楼梯往地铁站门口爬去。
可是从楼梯口爬出,他们才察觉,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太平涧是换乘站吗?”裴尧纳闷问道,“为什么上了一层楼梯,没到站厅层,还是站台啊?”
作为松陵街本地住民,霜傲天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太平涧不是换乘站,这不可能。再往上走一层。”
他们沿着楼梯继续向上走,然而爬上楼梯口,他们发现,这一层还是站台层。
“该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
何冬堂拢了拢了自己的衣领,握紧衣襟的手微微颤抖。
“你们……”被裴尧背在背后的侯立谢,忽然声音发颤道,“回头看一眼。”
众人闻言,同时往身后看去。
一,二,三,四,五。
原本有七盏的烛光,此时只剩下了五盏。忽明忽暗的光源在楼梯上蜿蜒错落,照亮他们身后秉烛之人惊恐的脸。
人数似乎比他们刚刚离开时少了。
不知道那些消失的人,是在楼梯上和他们走散了,还是被黑暗吞没了?
亦或者是,那些他们以为是被他们救下的人,从来就没有在地铁站里出现过……?
裴尧刚要说出自己所看到的,被侯立谢猛地捂住了嘴。
“别出声。”侯立谢压低声音,在他背上战栗,“你不知道,在你身边这些,究竟剩下哪几个……还是人!”
黑暗的隧道深处遥远无尽,不能被烛光照亮。
地铁站台中,支撑地下建筑结构立柱上,隐约可见三个落满陈灰的大字。
“九桥站”。

黑暗中,有人高举蜡烛的手被烛泪烫伤,发出短促的惨叫。
正是气氛紧张之际,突如其来的惨呼声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人自己尚不觉如何,正要将手中将要烧到尽头的烛头换一只手持着,却听身边的人倒吸冷气:“老李,你的脚……!”
“我的脚?”
举着蜡烛的男人迷惑道。
“我的脚怎么了……?”
正说着话,他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蜡烛,拿不下来了。
那剩下两厘米的短短烛头,紧紧黏在了他的手上。融化滴下的烛泪和他的手指竟然融为一体,无法分割。而他低头去看,却见自己身体大汗淋漓,衣服裤子全都被汗水湿透。
最诡异的是,被汗水打湿的衣物,竟然像是一只彩绘蜡烛上的贴花,受热之后融化变形,不断向下流淌。
人骨为芯,血肉为蜡。
他竟与手中的蜡烛一样,变成了一支燃烧的人烛。
身体融化流下的烛泪在脚下凝固,他像一支被冷却的烛泪固定在烛台上的蜡烛一样,双脚紧紧地黏在地上,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当蜡烛残存的火焰燃烧到他的指尖,火光蓦然膨胀,无比明亮,将他点燃。他发出被灼伤的凄厉惨叫,哀求身边的人帮他吹灭手臂上正在熊熊燃烧的烛火,可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反而连连退避,生怕凶暴的火舌撩到自己身上。
短短数秒的时间,他的身体被燃烧殆尽。地上剩下一滩融化的黏液,逐渐冷却凝固,隐约还能看见他衣着残留的颜色。
火光熄灭。被这支蜡烛的光所笼罩的几人,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还剩下四盏烛光。
另外几个举着蜡烛的人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向手中的蜡烛吹气,企图将它们熄灭。烛光看似微弱,却意外地坚定,即便吹到只剩下一颗暗红色的火星,也很快摇曳着复燃。
侯立谢大声喊:“不要熄灭光源!没有光源,大家一样会死!”
拿着蜡烛的人可不会听他的,仍然在拼命地吹,发现无法吹灭之后拼命将蜡烛塞给身边的人。推拒之间蜡烛坠落在地,火光破灭,又是数人在黑暗中消失。
那些想要摆脱蜡烛的人,全都僵住了动作。
正在此时。
一片漆黑的地铁站中,忽然亮起了光。
推书 20234-04-07 :无名之雨—— by娜》:[近代现代] 《无名之雨》全集 作者:娜可露露【CP完结】长佩2024-04-02完结收藏:15,028 评论:9,312 海星:15.20万点击:75.55万 字数:11.68万 人气:330.10万文案:确立包养关系的第七年,奚微无意间看见一则钟慎的采访视频。钟慎早已不是七年前那个青涩的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