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世间—— by楚氏十六戒 CP

作者:楚氏十六戒  录入:04-07

说到这里,他忽然产生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仿佛有些事情是不应该在这里被提起的;即使被提及,他也无法抵达,不能更深入地追忆下去。
“……抱歉,”爱神安脸上的笑容稍微变淡了一些,他垂下羽毛一般纤长的眼睫,低头品味杯中的红茶,“我从没听说过,乐园中有这样的地方呢。”
“啊,不要紧,我只是随口问一下。”察觉到爱神安情绪的变化,不见寒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他尝了尝盛盘中造型精致的糕点,并不比他在四叶草那里吃到的糖果要差。
“我只是想到,这么有趣的地方,这么美好的一切,我要是可以跟别人分享就好了。”不见寒笑着说。
他真的很想、很想带他最重要的人一起来到这里,让那个人也感受乐园里奇妙美好的一切。
想要让那个人看到,所有的花都为他盛开,光会恒久地为他照明前路,风和雨露永远与他相伴。而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会如他所愿。
他是一个很浪漫、很喜欢新奇事物的人,对生活充满爱和温柔,一定也会对这里……
想到这里,不见寒忽然愣了一下。
他想要带什么人,进入他的乐园里面呢?
那个最重要的人?
可是那个人……

第207章 幕间八·溺梦·四
“您走神啦。”爱神安伸出手,纤长的五指张开,在不见寒面前晃了晃,“您在想什么呢?”
不见寒骤然惊醒,脸色怪异地摸了摸自己喉咙的位置。
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要想起什么,从身边这个舒适的环境中抽离。然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某样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个被他遗忘的名字已经就在嘴边,如果不是爱神安的打断,他应该能脱口而出才对。
“没什么。”不安感和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和周围的环境隔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必须要放空思绪才能够看清,“抱歉,我刚才好像想说一句话,但是我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
“人如果睡得太久,记性是会变差的。”爱神安不以为意,笑道。
不见寒用力眨眨眼睛,转头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花园里的花分布得很奇怪。往往是四周种一大片蓝色的小花,中央种着一丛白色的蔷薇。又或者是一大蓬蓝色的绣球花树上,中间奋力斜出几支白蔷薇。
不见寒好奇地指了指那些奇怪得像在布置某种仪式的花卉:“安,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自从您离开乐园之后,乐园里就再也没有人见过蓝色的蔷薇花。”爱神安漫不经心地说道,捏着茶杯的手,尾指微微翘起,“很多人都在做这种可笑的尝试,他们试图将三月半和白蔷薇杂交,或者把蔷薇花的枝条嫁接在蓝绣球上,甚至给蔷薇和风信子举行婚礼,用昂贵的靛青染料浸泡蔷薇花的种子……但是乐园再也、再也,没有开出过一朵蓝蔷薇。”
“噗,他们好有创意啊?”不见寒笑了一声,放下珐琅茶杯。
他走向身后的花圃,向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蔷薇伸手,将它从枝条上摘下来。神奇的是这支蔷薇的花茎上没有刺,被他摘下来之后在他手中盛开。外围的花瓣是雪一样的纯白,中间一层层染芯渐变成了纯正的宝石蓝色。
“你看,”不见寒朝爱神安晃了晃手里的蔷薇花,“也没有那么困难吧。”
爱神安愣了一下,手里的珐琅瓷杯当啷落入托盘中,几滴红茶溅在桌面上。
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朵蓝蔷薇,眼神不断变化。惊艳、羡慕、渴望、嫉妒,最终凝固在一种狂热的爱意上。他贪婪地望着蓝蔷薇,仿佛一件冠世的珍宝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隔着一层坚固的展示玻璃,令他永远无法企及。
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您能够……将这支花,送给我吗?”
“抱歉啊,不可以。”不见寒充满歉意地朝他笑了笑,“我承诺过,只会将蓝色的蔷薇献给一个人。这是我创造出来,送给他独一无二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再次愣住。
蓝色的蔷薇花,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要把蓝蔷薇献给谁?
就在他意识陷入混乱之时,爱神安忽然问道:“是路维希尔吗?”
“……?”
“您仍然坚持,只能将蓝蔷薇赐给被您所偏爱的,路维希尔吗?”爱神安手指紧紧抓住桌子的边缘,肩膀在轻轻颤抖,“我不明白。他离开您四个纪元之久,为什么您始终没有改变主意?您找到他了是吗,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我始终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最多的爱,给一个不属于您乐园的外来者?!”
不见寒尚且来不及回答,爱神安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根粉色的权杖,朝他刺来。他仓促之间闪身,手杖锋利的末端横扫在花树上,击碎花瓣,漫天飞舞。
不见寒感到不可思议:“你要杀我?!”
“我可以接受您不偏爱我!您对乐园中所有生灵的爱,都是平等的。”爱神安喊道,声音哽咽,“但是您为什么要抛弃这里,给一个外来者偏爱?您不是已经察觉了吗,乐园是依托于您的梦境而生的,如果您执意要离开这里去寻找路维希尔,那我们全部都将不复存在了啊!”
“您想让我们消失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手中的蓝蔷薇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寒狼狈地左右闪躲,匆忙地闯进花园里。
得逃跑……对了,换个地方!人多的地方才方便隐藏自己的行踪!
念头刚刚闪过,身边因为高速移动而模糊的花丛转瞬幻化成了铺面林立的集市街道。不见寒一口气跑到集市尽头,终于见到了自己熟悉的糖果屋,毫不犹豫,一头钻了进去。
身后传来爱神安充满煽动性的大喊:“杀死他!他就是这个梦境的造物主。一旦他从梦中醒来,我们全部都会消失!”
“杀死他,我们就自由了!”
无数听到爱神安呼喊的人蜂拥而至,他们或者提刀,或者持剑,有些甚至举起法杖、扛起枪和炮,朝不见寒藏身的糖果屋冲过来。在得知不见寒的抉择将要威胁他们存在的瞬间,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听从爱神安的话,剥下热情温暖的表象,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浓郁的杀气和恶意凝聚成黑红色的海洋,很快淹没到了不见寒的腰际。不见寒低声骂了一句“全都疯了”,跳起来抓住糖果架子,向上攀爬。他很快在天花板上找到了一个狭小的木板,揭开来便露出了通往二楼的出口。他爬进去,面前是一条盘旋向上的楼梯,一直往天空延伸,通向无尽的高处。
这里果然只能是梦境。糖果屋从外观上看起来,最多就是只有三层楼高的小建筑,里面怎么可能藏进这么高的楼梯?
随着神智逐渐清醒,不见寒感觉到自己被扭曲模糊的逻辑思维能力渐渐回来了,能够意识到发生在眼前的种种不合常理之处。但是现在他来不及仔细思考,因为太多人追上来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凶器,不惜一切代价要杀死他,将这个亦真亦幻的梦境乐园变成能够由他们主宰的真实。
不见寒毫不犹豫,沿着楼梯向上狂奔。
无数人形或者仅仅是类似人形的生灵追着他爬上楼梯,扯破他的衣袖和裤脚,好几次险些将他拽下去。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跑到了楼梯的尽头,竟然是一处临海的悬崖。
海面上波光粼粼,每一朵浪花尖上都跳跃着一颗愿光之力凝聚成的星星。潮水在深远的夜空之下一起一伏,仿佛有一头来自远古的巨兽栖息在海渊深处,正在沉稳地呼吸。
不见寒不断向后退,直到退至悬崖的边缘。
“您为什么坚持要醒来呢?”带头追到悬崖上的爱神安哀伤地问他,“这里才是您的归属,即使外界的一切都不理解您,乐园也会遵从您的所有意愿。就算您今天不愿意留下,终有一日,您还是会回到这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见寒表情复杂地看着他,“我只知道现在自己有必须要去的地方,有想要找到的人!”
他说完,仰头向后一跃,毫不犹豫地坠入深海中。
冰冷的海水顷刻将他淹没,灌入他口鼻之中。但是他竟然没有丝毫窒息感,即使在水下也依旧呼吸活动轻松自由。
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包裹住他,他像是在没命狂奔了一整天之后陷入柔软的羽绒被中,倦意很快上涌,仿佛即将坠入梦乡……
他已经在梦境中了,怎么还会睡着?!
他奋力睁开眼,看见身边同样有许多坠入海中的生灵,在海水里漂浮着。他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一样,在水中用怪异的姿势游弋——四肢像水母一样一张一合,推动着身体向后游去。
仔细一看,他们正被无数半透明的水母拥簇着,纠正并教育他们水母应该有的正确泳姿。而他们也很快不负众望就学会了,四肢在游弋的过程中越拉越长,末端变得透明,最终被同化成与簇拥他们的水母完全一样的生物。
这整座深海巨渊,竟然密密麻麻被这样的水母填满,数量恐怖得像无法控制的瘟疫,像正在疯狂往四周蔓延、吞噬所到之处一切的病毒。
不见寒胆战心惊,向海渊深处望去。只见一个雌雄莫辨的少年披散着浅蓝色的长发,薄纱长裙像水母的冠一样鼓起飘动,漂浮在水母群中央。他手捧着一顶嵌有珍珠的红珊瑚枝冠冕,朝不见寒露出空洞的微笑。
他的名字顷刻浮现在不见寒脑海中——海皇幻,是这座水母深渊是他的化身。他所拥有的剧毒,会将一切无法及时逃离的生物麻痹,并同化成他的一部分。
不见寒立刻转身,挥动手臂向水面上水母稀疏的地方游过去。
他奋力地向上游动,海皇幻只是静静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并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开口挽留。只是少年比深渊中的死水还要波澜不惊的眼神,在持续地倾诉一个事实——
梦境不会消失,幻想无法被杀死。
您终将回到这里。
不见寒越游越快,逐渐接近了海面。在海面上跳跃的愿光凝聚,形成了一从巨大的白光,宛如日光照耀,将整片海面映亮。
不见寒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了,越接近水面,阻力就越大。但是这道白光在海面上映出了一个人模糊的倒影,令他感到无比的亲切与熟悉。
他一定知道那个人!那个人在凝望着他,等待他,他也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对方的名字,他只要张开嘴,就可以脱口而出——
“苍行衣!”
不见寒猛地一挣,破水而出。
海面之上的白光炫目,一时令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的意识在空茫中混乱了很久,慢慢地,才恢复了运作。
他感觉头很疼,一阵一阵地发胀,浑身酸痛,根本使不上力气。勉强动了动手脚,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病床上,手背上还扎着输液管。
苍行衣坐在病床边,双手支着下巴。他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眼底带着憔悴的鸦青色,一副轻轻一碰,就会支离破碎的神情。
见到不见寒睁开眼睛,他才长呼一口气,声音微微沙哑:“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我……”不见寒愣愣地发出声音,喉咙干得厉害,还有些发疼,“我怎么了?”
“我们聊到一半,你说你要上楼去拿东西,然后就忽然昏倒在地上。”苍行衣说着,给他倒了杯水,并且按响了呼叫护士的铃声,“然后我才发现你在发高烧,一直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把你送到医院来,医生也说检查不出病因,只能暂时住院输液观察……还好你终于醒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见寒在苍行衣的搀扶下坐起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我昏迷了很久?”
苍行衣竖起三根手指:“三天。”
“……这么久。”
不见寒愣了一下。
他在乐园里感觉待了好像没有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没想到复苏市里已经过去了三天,难怪身体这么难受。
想起在乐园里被追杀的遭遇,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之感。
他莫名相信,假如在那个时候,他真的被人捉住杀死,那么乐园就会从一个由他梦境滋生的寄生世界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彻底获得自由。所以乐园中那些人想要杀死他的迫切,也都是真的。
……希望以后都不要再梦到这种事情。逃跑好累,死亡的威胁也太恐怖了。
“我看你昏迷的时候脸色也很不好。”苍行衣伸手,拨了拨他脸上被冷汗粘住的碎发,“怎么,做噩梦了吗?”
不见寒沉默了片刻,然后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然后一把抱住苍行衣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
“没事。”
被人追杀,以为自己真的会在梦里死掉,确实挺吓人的。
但最可怕的事,还是无论怎么回忆,都无法想起你。
我竟然会不记得你的样子,忘记了你曾经在我生命中浓墨重彩地出现,甚至连想象你存在都很艰难。仿佛我一直孤身一人,从来没有和你相遇过。
就像我们根本不是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人。
好在……
“我总算是醒来了。”

第208章 幕间八·溺梦·五
护士很快赶来了,还带来了医生,令人吃惊的是居然还是两位熟人。带着听诊器的高大男医生是傅逸明,而将他领进病房来的护士则是何冬堂。
“哈喽,姓氏很罕见的小哥,我们又见面了啊。”何冬堂和不见寒笑着打了个招呼。
不见寒还以为她知道了自己就是上个剧本里的兔子,但是转念一想,他明明没有在剧本里透露自己的姓名啊。仔细回忆片刻,他恍然大悟,之前他还是植物人状态住院的时候,何冬堂就是负责照顾他的护士。
老熟人了啊。
傅逸明给他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结果还是一样,没能看出任何病因,只知道烧还没退。然而最近医院里病床资源也很紧张,不见寒既然已经醒了,就早点给他办出院手续,让他自己回家休息养病。
苍行衣以病人家属身份跟傅逸明去签署出院文件,并且去帮不见寒领退烧药。留下何冬堂在病房里,帮不见寒收拾吊瓶。
刚才不见寒情绪激动之下扯掉了手背上的滞留针,划伤了手背,何冬堂替他重新包扎了一下。
不见寒一边看她给自己的手背擦碘酒消毒,一边问:“剩下的输液不用输完吗?”
“葡萄糖而已,你既然醒了,直接把盖子拔了喝掉也是一样的。”何冬堂说了一句开玩笑的话。
“刚才傅医生说医院最近病床资源很紧张,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进剧本的人回到复苏市时,伤势都会自动恢复吗?”
“常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在复苏市内受伤生病,就只能到医院来看病了。”何冬堂帮他把止血棉花贴好,“以前在医院工作挺清闲的,基本上没什么病人,可是就前几天的时间,病人数量莫名激增。”
“复苏市突然有好多人得了怪病,症状都和你一样。毫无征兆地发起高烧,然后昏迷,什么仪器什么方法都检查不出病因。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给他输液,喂退烧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能熬过去的,少则三四天,多则七天,自己就醒过来了。熬不过去的,人就没了呗。”
不见寒顿时有点后怕:“……这么可怕的?病的人很多?”
“对啊。”何冬堂拍拍他的手背,“傅医生跟我说,有可能是传染病,因为患病的人很多都提到曾经接触过发高烧的人。但是我们根本搞不懂这是什么病毒引起的,传播媒介、致病原理一概不知……唉。”
她说到这里,不见寒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在进入青羽王府剧本之前,曾经去谢祈家看望过高烧昏睡的谢祈。
他是不是就在那时候被谢祈传染上了怪病?那谢祈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他继续和苍行衣一起住,会不会把病症也传染给苍行衣?
“不说这个了,咱们聊点别那么沉重的事情吧!”何冬堂笑起来,转移了话题,“嗳,你和苍行衣现在怎么样啊?我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听说他出来活动的消息,有家室之后他真的金盆洗手啦?”
“噗,我上次不是都说了,我们不是一对儿……”不见寒笑出声来,解释了一半,忽然又好奇地问,“说起来,我上次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觉得我跟他是情侣关系呢?”
“真的不是吗?”何冬堂表情看起来失望极了,“不是吧,如果这都不是爱,世界上还有什么感情是真的啊?”
“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啊!”
“那些事情苍行衣自己没跟你说吗?嗯,等我想想怎么跟你说啊……”何冬堂沉思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门口,傅医生和苍行衣都还没有回来,于是一边收拾吊瓶一边对不见寒说,“先实话实说,我讲的这些,不一定是真的。苍行衣带你来医院住院的时间,比我入职还要早。一些有关他的事情,我也是从医院里的前辈那里听说的。”
“据说他和你一起下本——就是在克苏鲁剧本里遭遇袭击那次——那时候他也是第一次接触世间游戏的新手。和你一起回到复苏市后,他立刻就送你来了复苏市最好的医院住院。”
“当时他才刚刚进入《世间》,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而医院的治疗和住院开销是一笔巨款,所以他欠下了一笔对新人玩家来说堪称天文数字的债务。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疯狂地屠本,版本更新后又改成不要命似的挑战高星剧本,接取带过剧本的任务,总之就是唯财是图。和他相关的所有名声,都是在那段时间里传出去的。那时他挣取的所有游戏币,其实吧,都用来支付你的住院和治疗费用了。”
不见寒怔住。
“我听说了他的事情,当时就在想,虽然经常有人说他冷血无情,不讲道理,但他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至少他一定非常、非常地重视你。即使他整天奔波于剧本之间,忙得脚不沾地,也会经常回来看望你。有时候在病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表情非常温柔。”
“我想,这样的在乎,如果不是血缘至亲……那么,应该就是爱了。”
不见寒十指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
如果不是血缘至亲,就是,爱……吗?
苍行衣真的很在乎、很在乎“不见寒”啊。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他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事吧。有的男人嘛,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他为你做过什么,你不问他就永远不说。”何冬堂在不见寒旁边坐下,“话说回来,该不会是他在单恋你吧?”
不见寒笑着,摇摇头:“我觉得应该不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追问苍行衣和过去的自己之间的关系,苍行衣表现那么反常,甚至仓惶得令人吃惊了。
苍行衣有可能真的在单恋。
但是他单恋的对象,并不是现在这个我啊。
前所未有地,不见寒尝到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他忽然很嫉妒过去那个自己。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拥有什么样的能力,曾经对苍行衣做过什么,凭什么能够让苍行衣这样的人都对他痴迷到这种地步。
那个人,也曾经神采飞扬地对苍行衣讲过他的故事吗?苍行衣听了,一定对他绝妙的构想惊叹不已,甚至心悦诚服,引以为知己……而不是像对自己一样,仅仅是露出宽容的微笑,用安慰的语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吧?
苍行衣曾经怎样称赞过那个人?
曾经对自己说过的暧昧的话,表现出的亲昵,对那个人也有过吗?
又或者,苍行衣轻佻随性的样子,只会在自己面前流露。而在那个令他仰慕的人面前,他一字一句都会慎重斟酌,就像面对他时心生钦羡的自己一样,表现出一副紧张而又雀跃的姿态吗?
有一瞬间,不见寒甚至想到,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自己不是“不见寒”。
假如他能够成为另外一个人,非要跟那个自己一决高下不可。他一定要变得很强,从那个不见寒手里把苍行衣抢走,然后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你看,这么好的人,他的目光只会注视向我。
可偏偏他就是不见寒。
他的出现,就意味着有记忆的不见寒必定会消失。
一个存在的人,要怎么和一个不存在的人去争?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掌心里,苦笑起来:“该不会是因为我太嫉妒过去的自己,才设法穿越回到过去设下埋伏,想把那个我给干掉,反而不小心将他弄失忆了吧……不要这样啊……”
何冬堂:“?”
不见寒的声音太小,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否则肯定要当场高呼“磕到了磕到了”。
没过多久,傅医生和拎着一袋药的苍行衣回来了。除了退烧的药物之外,苍行衣还叫傅医生顺手帮忙多开了一些家里会常备的药物,这才多花了不少时间。
办理完出院手续,苍行衣带着不见寒回到家里。不见寒烧仍然没有完全退去,脑子昏昏沉沉的,除了在床上躺着,不想做任何事情。
苍行衣说:“很累的话就睡吧。”
“不要,我不想睡。”不见寒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仍然强撑着,努力睁开眼睛,“你不知道,我做梦梦到好可怕的事情。梦里的人全部都在追杀我,他们说我是梦境的主宰,我睡着时他们存在,我一醒来他们就消失了。只要杀了我,他们就能变成真正的人,彻底自由,再也不受我的梦控制……”
“你这梦还挺别致的。”苍行衣边笑,边用手心去测他额头的温度,“不想睡的话,来打游戏吧?”
“不要,你打游戏太菜了。”不见寒哼哼唧唧,“我现在状态又不好,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念书给你听?”
“要是你念得太催眠了,给我念睡着了怎么办?”
“要求好高啊……那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或许是深在病中,脑子确实迷迷糊糊,容易使人做出平常不会做的事、说平常不会说的话。不见寒挨向床边的苍行衣,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闷声闷气地撒娇:“我好难受,头疼,呜呜呜。我要我老婆,来点漂亮老婆。我要老婆亲亲,想要老婆给我抱抱!”
苍行衣忍俊不禁。他转身抱住不见寒,一边轻轻拍不见寒的背脊,一边笑着安慰他:“没有漂亮老婆。岳父给你抱抱好不好?”
不见寒:“呜呜呜,你走开。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苍行衣哄了半天,可不见寒就是不肯睡,不停地想把自己折腾醒,一阵一阵地闹,连带着苍行衣也没法消停。苍行衣实在是没办法了,把他按在床上,说:“我给你一个你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换你老老实实睡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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