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的变质了?”程大树。
“荣祥斋每一款软馅点心都是在客户下单后生产,24小时内顺丰生鲜发出,所以到他手上时肯定不会变质。”
“这也是之后我们起诉他时提供的证据。”邵青燕。
“但这款枣泥奶糕他做测评时,外面的奶皮已经发黄干裂,里面的枣泥拉丝。”
“那人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说是奶粉其实用的植脂末,还有劣质的枣泥馅。看,已经变质拉丝。』”
“一句话之后,那被咬了一口的枣泥奶糕被他扔进了垃圾箱。”
“后来这款产品在网上下架了。”邵青燕。
“不是已经起诉对方名誉损害了吗?”程大树追问的声音急切。
“起诉了,也胜利了,对方还做出道歉。”邵青燕:“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了解一款产品是不是真的被抹黑。在乎的只有商家自己。”
“爷爷不想再有这种事发生,网店里软馅糕饼就都下了架。直到最近我接手才又重新上架售卖这些产品,但不包括枣泥奶糕。”
“真晦气,所有撇开保质期限谈品质都是在耍流氓。当初就应该告到他倾家荡产让他长长记性。”程大树捏响手指关节:“光道歉算便宜他了。”
耳边是指关节发出的嘎嘣声,义愤填膺的程大树让邵青燕嘴角上弯。
之前那次起诉,自己本也想让对方赔偿损失,但却被宁矜恩拦住。
——青燕,算了吧。没必要赶尽杀绝,传出去对荣祥斋名声不好,毕竟爷爷做了一辈子善事。
——青燕,你有些过分了。
——青燕,你这样做就是不近人情。
还记得他们差点当着爷爷面吵起来,最后在邵伟华的一声叹息中,邵青燕选择退让一步。
以前一直以为宁矜恩是心善,可自从经历了最近这些事,现在再回想他当时的态度,似乎又给人有一种不对劲儿的感觉。
“燕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程大树。
思绪被打断,已经过去的事邵青燕也不打算再去细想。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面前人身上:“你说。”
“你刚刚是不是很生气。”程大树。
“嗯。”邵青燕补充:“非常生气。”
非常生气还能分出造谣和不算造谣的人,又能快速利索地让律师着手起诉事宜。
这种理智处事方式和稳定的情绪让程大树觉得自己有时候冲动得像个不沉稳的毛头小子。
“对不起,都怪我。”程大树。
“这不怪你。”邵青燕:“以我和冯忻之间的关系,只要荣祥斋开始直播,这些造谣就避免不了。特别是在小..在宁矜恩也开了一家糕饼店后,我们算是竞争对手,以他现在的手段...”
邵青燕停顿了下来,心中再次对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的宁矜恩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解。
或许,不是他变了,而是自己一直处于当局中没能看清对方吧。
“总之,这不是你的错,反之提前也好,起码我能先做好准备。”没有再谈论宁矜恩这个人的品性,邵青燕就事论事:“那天他说的话态度很明确,想吞掉荣祥斋或者是挖走我的那些老师傅们。”
“那他们会被挖走吗?”程大树。
邵青燕摇了摇头:“只要荣祥斋还在,那些人就不会走,这点我还是很肯定的。”
程大树心里莫名有些感动:“老师傅们真重情义。”
“所以我也得努力让他们值得托付。”邵青燕。
“会的,毕竟....”程大树。
“毕竟小目标已经实现了四十分之一?”邵青燕。
“对。”程大树呲牙。
“说到这个我更应该谢谢你。”邵青燕。
“谢我?”程大树。
“那个外省的客户是看了那次你的直播才跟荣祥斋定了花式咸酥饼吧。”邵青燕。
之前自己还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外省的人突然来订一款没上架的糕饼。
现在想来跟直播应该脱不了干系。
程大树连忙摆手:“这功劳我可不占,是你做得太让人有食欲,你都不知道给他们馋成什么样子。”
“是吗?”邵青燕。
“当然了,还有人想买你腌的咸鸭蛋呢。”程大树。
因为被程大树直播间的名字羞耻到了,刚才点那个全时段录屏的时候只是拖动进度条随意看了看。
现在听他这样说,邵青燕又重新点开整段视频。
“其实不用拖拉着看,这里有两倍快进。”程大树凑到手机前,本就靠得有些近的两人肩膀几乎贴在一起。
“你拿着看累不,要不我来举着手机。”程大树。
“我倒是不累。”邵青燕看了眼一直歪着身子的人:“可你这样歪着身子坐会不会不舒服。”
“没..”
‘事儿’两个字被程大树吞下,想到邵青燕这么问可能是为了什么,抱着一丝幻想他有些期待“唉”一声:“没错,你不是说我还没觉得,这样坐确实累腰,嘶....”
单人病房里的床堪比酒店里的单人床。
一米二躺两个人肯定拥挤,但是短暂挂个边靠一靠还是可以的。
“坐上来吧。”邵青燕。
作者有话说:
小燕:坐上来。
大树:??自…自己…
感谢留评打赏和投喂海星的小可爱们,谢谢支持!
双手用力撑着床面,在程大树愣神的时候邵青燕费劲往里侧挪动了那么一小点。
见人仍在发愣,他又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地方:“坐这儿一起看吧。”
幸福来得太快简直像在做梦,程大树飞速眨动眼皮连帮着邵青燕挪动身子都忘了。
直到他拍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你可别乱动了,抻着怎么办。”
邵青燕腰没好,睡不了软床,床板上只铺了一层单薄的褥子和医院统一的床单。
程大树双腿依旧放在地上,只是将将靠坐到床边。
已经够了…
心跳加速,从站在尘土飞扬的山坳远远相望到来到邵青燕身边他用了十四年。
但从坐到邵青燕身边到坐到他床边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但还不够…
毕竟自己目前只是‘坐’到邵青燕床上,离躺到他身边还差…
三个月?
看着床上并排着的两条腿,腿太少了,时间太久了。
程总拿出给员工交代任务的气魄给自己也定了一个完额期限。
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床上起码得有四条腿。
坐到自己身边的人在分心,邵青燕能够感觉到。
特别是对方身子僵硬,嘴唇嗫嚅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虽然好奇,但邵青燕没有询问而是像是看电影一般专注看着自己被‘偷拍’的直播录频。
病房暖气烧得热乎,挤在床上的二人,一个穿着一身长袖长裤病号服,腰部以下盖着被子。
而另一人洗完澡之后换上短袖T恤,如果不是怕对方觉得不雅,他甚至热得不想套长裤只想穿着一条大短裤衩。
寂静空间里除了程大树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又多了一道响亮吞咽口水的声音,紧接着从手机里传出程大树的解释。
——我那是馋花生了。
“………”程大树恍然察觉,录频里除了自己和邵青燕的对话,还有之前那些弹幕上的胡言乱语。
“这些人,就喜欢瞎说。”程大树。
“瞎说?”邵青燕:“你不是馋花生才咽口水吗?”
被邵青燕不明所以的目光看着,程大树用力点了点头:“嗯对啊,我就是馋花生了。”
“所以这些人不光知道我和他们两个的关系,也知道你嘴馋花生了。”邵青燕。
“嘿嘿,那我的人设以后就是吃货。”程大树笑。
“看直播的似乎还有不少是H市人。”邵青燕。
“对。”程大树。
毕竟让人安排了定域推广。
——嗯,不比你小。
——不会吧,我多大他多大。
“我们不是在说年龄吗,弹幕这是在说什么。”邵青燕:“开车…是问我出车祸的原因吗?”
“.........”程大树:“他们也是在说年龄。”
“那你为什么让他们别胡说?”邵青燕。
“我没让他们别胡说。”程大树。
“那根擀面杖真的有30多年了。”邵青燕。
“......”程大树欲哭无泪:“我也没说你胡说。”
“他们又在说什么?谁是满朝文武?”
“………”程大树:“粉丝给自己起的昵称。”
“哦,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原因,邵青燕还是点点头。
很少上网的他看不懂这些网络上的‘俗语’,因为是第一次直播。
好奇心重了一些,问的问题也多了一些。
“为什么会说自己不正经?”邵青燕。
“哈哈…开玩笑吧。”程大树。
“是不是我发音不准,她们好像把‘大树’听成了‘大叔’。”邵青燕被逗笑了。
“你普通话挺标准的,没有口音。”程大树。
“这里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人说你太污了。”
“是不是我没洗手?”程大树。
“果然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荣祥斋还开着...”邵青燕。
“以后就都知道了。”程大树。
“竟然真的有人想买鸭蛋?”邵青燕。
“搞凰是什么?搞.凰?搞…膏?黄吗,他是想说鸭蛋黄?”
“.......凰是鸡?也许他想说的是腌鸡蛋黄。”程大树捂着额头瞎扯。
刚才处事沉稳的那个人不知道去哪了,现在的邵青燕就像是个十万个为什么,对什么都好奇。
可再被这么问下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些弹幕问题太多了,要不.....咱还是把弹幕关了专心看视频吧?”程大树。
邵青燕也没再问下去。
好奇心虽然还没过,但他多少看出这些人似乎在开程大树和自己的玩笑。
屏幕外,就连他本人都能看出来在给程大树系围裙时,俩人的接触和对话带着那么一丝不伶不俐。
但看到镜头里出现程大树腰臀和那条“显得屁股这么翘”的弹幕时。
邵青燕猛地将手机扣在被上:“.....总举着有点累了。”
程大树赶紧接过手机:“就说了让我来拿。”
“这弹幕…怎么肆无忌惮说什么的都有。”邵青燕。
“也不是肆无忌惮,不让说的还是会屏蔽掉。”程大树:“能够畅谈,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邵青燕:“嗯,明明主播不怎么回复这些人,他们也会自己聊起来。”
“一个直播间粉丝少的十几,大的上万,主播哪有嘴能挨个消息回复。”程大树。
“能同时看一场直播的多少也有些共同话题,互相接茬和陌生人聊天有时候比和熟悉的人聊天更轻松更解压。”程大树:“也不那么寂寞。”
“不寂寞?”邵青燕。
“嗯。”程大树。
邵青燕看着屏幕里嘻嘻哈哈各说各话的留言,若有所思。
手机里响起门铃声时,程大树提议:“这一段要不就跳过吧。”
邵青燕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欺瞒,点了点头。
程大树将进度条拉到自己重新回到烘焙室。
“燕哥,你当时怎么突然想着要做花生形状的咸酥饼。”
“都说花生谐音‘发生’,想讨巧一个‘好事会发生’的彩头。”邵青燕。
贴着心爱之人,程大树满足喟叹:“那对我来说好事还真是发生了。”
说完随即又想到了邵青燕之前遭受的罪,程大树:“燕哥以后也会霉运远离,好事发生。”
看着一脸郑重认真的程大树,邵青燕自语:“谁说还没发生呢。”
俩人离得太近,程大树听到了邵青燕的低喃。
“哈哈哈,说得是,我们都已经卖出去500份咸酥饼了呢。”程大树。
邵青燕没有纠正他以为的好事,指着手机:“这个id每次说话都很有意思。”
“哪个哪个,我看看。”程大树。
被邵青燕夸有意思的那个账号没有发言,但屏幕上正好多了一条弹幕。
——我是想说!!如果小恩是0,那也就是说小哥哥是1,那岂不是和大叔撞号了?
“………”邵青燕。
“………”程大树。
这种话语不再需要程大树‘翻译’,邵青燕自己就看懂了。
虽然并不是现在要考虑的问题,但…邵青燕余光扫了眼身边的人。
认识以来自己虽没站直可估摸着身高两人差不多,体型…
似乎对方更壮实一些。
邵青燕:“你是……”
“我不是…”程大树急切澄清。
“我是说,我也不知道,我…我没谈过。不懂这些…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还从没想过那么远。”
程大树的脸红了起来,就算午夜梦回最夸张最旖旎绚烂的梦里他都没敢梦到那一步...
最多,最多也就...
脑海里闪回刚才视频里邵青燕给擀面杖上油的场景....
“......”程大树。
“嗯。”邵青燕尴尬地用拇指蹭了蹭眉角,确实有些远。
“但我....可以不是。”程大树忍着羞臊强调。
“.......”邵青燕。
尴尬过头了也就不觉得尴尬了,也可能是自己年长的关系,在这种事上脸皮会更厚一些。
脸上热意散去,邵青燕竟然笑了出来。
“你...你是在笑我吗。”程大树。
“没有。”拳头抵在唇边咳了咳,邵青燕不承认。
“燕哥....”程大树心又痒了起来,半条腿挪到了床上。
“好,我不笑了。”邵青燕收了笑:“继续看吧,已经不早了,看完早点休息。”
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程大树“唉”了一声。
当再次听到程大树扒开伤疤安慰自己时,邵青燕脸上染了一层柔和。
没有说话,他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往程大树搭上床的腿上盖了盖。
“!”程大树。
视频里,镜头像是被扣在桌面上,没有画面也听不见声音,只剩下弹幕里一群不明所以的粉丝。
视频外,程大树一瞬不瞬盯着邵青燕,对方依旧在看着无声的屏幕。
嘴唇微微弯着,眼镜腿遮挡着眼睛看不出他的神情。
“镜头看不见了,这是...”邵青燕。
“嗯,就是我拥抱你的时候。”程大树强调。
当时两个人只顾着从对方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如今再回想起那个场景,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就像是看比赛时的休场,邵青燕收起心思侧头望向拉着窗帘的窗户‘欣赏’夜景。
程大树抓耳挠腮想要问对方给自己盖被意味着什么。
直到手机里重新传出动静,他借着自己的声音掩护问出口:“燕哥,你为什么给我盖被啊。”
邵青燕从窗户上收回目光,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
为什么给他盖被?
明明屋里暖气烧得旺、明明对方穿着长裤、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给程大树盖一盖被子?
可能是想把自己汲取到的温暖再分享给他一些,也可能是突然有了想要照顾他的念头。
“我……”邵青燕。
不知道是不是坐着的时间有些久还是刚才抻了一下,腰后突然如同针刺一般。
摸了摸无力的腿,现在还不是时候。
从程大树期盼的脸上移开视线,邵青燕:“盖上不冷。”
邵青瑶小时候有个毛病,叫‘临行前综合征’。
具体症状表现为春游、考试、旅行、运动会、文艺表演等一切活动的前一晚会睡不着觉。而每到那个时候他就拉着困到不行的邵青燕成宿成宿聊天。
邵青燕一直不明白‘临行前综合征’到底是种什么体验,直到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燕哥,你还没睡?”程大树。
明明没出动静,也不知道隔壁床上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没睡的,邵青燕“嗯”了一声:“你也没睡?”
程大树:“睡不着。”
“紧张?”邵青燕。
“不紧张,兴奋睡不着。”程大树。
“因为明天的直播?”邵青燕。
“不全是。”程大树。
激动兴奋并不是因为明天的直播,虽然刚才邵青燕说给自己盖被是怕冷,但他脸上的神情可比单纯只是怕自己冷要丰富一些。如果自己再穷追不舍问几句,估计他也会招架不住吧。
考虑到明天邵青燕还要正式直播,不想让他顾虑太多程大树再次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毕竟今晚做梦的素材已经有了,不差这几天。
本想做这个美梦睡觉,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呼吸时重时缓,让他也跟着睡不着。
“燕哥你是因为紧张才睡不着?”程大树。
小时候邵青燕也问过邵青瑶‘临行前综合征’的睡不着是紧张、激动、还是焦虑,邵青瑶答不上来。
如今轮到他自己,他也答不上来。
“我也不知道。”邵青燕。
明明脑袋困得不行,但就是睡不着。
“那我陪你聊会天?”程大树。
明明俩人一个小时前刚结束话题准备睡觉,可程大树依然觉得聊不够,他挑挑拣拣将自己上学的事讲给邵青燕听。
“那你毕业之后先是当了一个月主播?”邵青燕。
“嗯。”程大树。
“后来呢?”邵青燕。
“后来...”程大树:“我就和朋友一起创业。”
语调不像之前那样自然,邵青燕刚被聊出的睡意消散,试探着问:“和方姨、大强、庄医生他们?”
认识这段时间以来,程大树的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护工。而且和其他几人谈话口吻也是熟络中带着一丝命令,关系就像自己和小雪。
不止如此,还有张洛宁....
他们两个之间跟自己阐述相遇过往时各说各答,似乎连对口供的交流都没有。
想来想去,邵青燕心中只有一个猜测。
介户公司。
程大树说的创业应该是开介户公司,所以认识的人多是营养师、医生、开福祉车的司机。
这样张洛宁对他的态度也能说通了。
认识、熟悉有过业务上的往来,但交流不多。
“不是和大强他们。”程大树。
“?”邵青燕。
自己这是猜错了吗..…
病床上的人没再追问,想到他之前说的关于‘信任’这个话题。
程大树转过头:“燕哥,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G市看看吧,我现在的家和...工作都在那边。
“王女士……也就是我妈,她还说有机会要给你做肉夹馍,现做现吃。”
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邵青燕迟迟没回答他的话。
就在程大树暗怪自己太心急时,他又听到了邵青燕的声音。
“嗯,过两天我先带你去见见爷爷,之前那个鸡蛋焖子还有吗?我也想让他尝尝。”
“有!!!”程大树。
明明这一晚全是做美梦的素材,可程大树偏偏做了儿时的噩梦。
“大壮哥,大壮哥,你妈又跟宁寡妇打起来啦。”
正午的烈阳晒在头顶仿佛能将人烤煳,玉米地里干活的程壮听到喊声猛地抬头:“在哪呢?”
“宁寡妇家。”跑来报信的孩童吸了吸鼻涕往身后一指。
窸窸窣窣,层层玉米秆子被扒开从里面钻出来个黑瘦男孩儿。
“等等我。”流鼻涕小孩跟在撒腿就往宁寡妇家跑的程壮身后,差点追飞了拖鞋。
宁寡妇家住在村西头,院子口有棵芙蓉树。
正值八月,簇簇绒花压在细细羽叶上,一眼望去,粉粉绿绿被阳光衬得像画儿一样好看。
可此时此刻,程壮一点看景儿的心思都没有,特别是见到树下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我要是程老二,我也不回家,谁愿意天天对着一个比自己还糙的女人。”
“你瞅瞅宁寡妇那小腰,啧啧。”
“哭得怪可怜的,程家的母老虎…”
程壮黑着脸挤进人群:“你说谁母老虎呢。”
“大壮来了。”
“大壮,你爸在哪呢?”
“还用问,肯定是在宁寡妇炕上。”
“大壮,你爸咋还不出来。”
“被河东狮吓得不敢出来呗。”
“我看是被宁寡妇榨得腿软出不来了吧。”
“哈哈哈……”
村里的无赖们谁都没把这个11,12岁的孩子放在眼里,见到怒气冲冲的程壮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加口无遮拦。
程壮握了握拳头就想冲上去。
“滚滚滚,猴腚里存不住二两屎的玩意儿,什么破烂话也能往外喷。”刘婶子扒开那些围着程壮的无赖,将面红耳赤的他往院子里推。
“大壮,你妈驴劲儿上来了,怎么拉也拉不动,你快点去看看,别让她又被那个女人熊着了。”刘婶子。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程壮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他又恶狠狠地瞪了无赖们一眼才扭头往院里跑。
院子里,程壮妈王丽秀一手薅着宁寡妇头发一手指着屋子破口大骂。
“程老二,你要是有种就出来,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藏在女人裤裆里算什么男人。”
“王姐别打了,二哥真不在我这儿。”宁寡妇“嘤嘤嘤”抽泣着。
低着头,她的双手只是握在王秀丽手腕上,似乎想卸掉头皮上的力道,身子柔柔弱弱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妈。”冲过来的程壮视线落在宁寡妇的手上,猩红的长指甲正死死抠着王丽秀皮肉。
不知道是指甲油掉色还是手腕渗出血,粗糙的皮肤上那点红虽并不明显但仍刺痛程壮的眼。
“松手。”他上前用力掰开宁寡妇的手指。
宁寡妇发出一声惨叫,树下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王丽秀像是没有察觉到身后人的指指点点:“大壮,去把你爸叫出来。”
程壮扯了扯王丽秀凌乱的衣服:“管他做什么,咱回去吧。”
“不回去,这日子没法过了,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王丽秀。
程壮闻言立马去敲宁寡妇家的门。
“别敲了。”院子外,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程老二刚跳后窗跑啦,鞋都跑掉了。”
“哈哈哈哈。”
“一边跑还一边系裤腰带呢。”
“这是刚睡醒呢?”
“哈哈哈哈。”
身后又是刺耳的哄笑声,羞恼却又无处发泄的程壮用力踹了门一脚。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地里的活干完了吗。”苍老的声音响起,嘈杂的人群一时静了下来。
“全是些懒汉,一天天活不干就知道凑热闹。”村支书。
“支书来了。”
“支书,快去看看吧,程家那两口子又闹事儿了。”
回过头的程壮一眼就看到了跟在支书爷爷身边的宁矜恩。
“我说大壮妈,你咋又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