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弈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药,但让他中药的人,摆明了是要折磨他。
身后,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光听脚步,就能想象出来者的步子迈得缓慢优雅,极有风度。
褚弈牙齿几乎咬碎,却仍不肯放下怀里的人,他咬牙对手下人说:“给我拔掉!”
可回应他的,是周遭响起的一阵阵肉.体倒地声。
褚弈才发现他带来的人身上都已经中了针剂。
“没有用的。”一道含笑的温柔声线蓦地在身后响起。
徐晏书一身修剪合度的高定纯白色西装,衬得整个人宽肩窄腰,长腿笔直。
他迈步走来,风度翩翩地停在了身穿雪白婚纱的新娘身旁,一身白与少年的白纱极为相衬,仿佛他才是今天迎娶新娘的那个人。
男人笑容俊雅:“药剂已经进入了你的血液,我劝褚少校还是早些去医院看看,否则下次见面,褚少校可就是瘸子了。”
仿佛为了印证男人的话,小腿处的剧痛愈演愈烈,甚至还有往大腿蔓延的趋势。
褚弈额上鼓起青筋,目光恨不得将来人撕碎:“徐晏书,你是太监吗?只会玩儿些下三滥的阴招。”
徐晏书笑容一寸未改,眼角眉梢似都挂着春风:“哦?褚少校青天白日强抢他人.妻子,可真是光明磊落,徐某佩服。”
褚弈整条腿疼得像是被火烧,抱着少年的臂膀却很稳,他唇角扬起一抹嘲讽:“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来抢亲的,你在那儿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我老婆最讨厌装逼的人,你说是不是,老婆?”褚弈对着怀里的少年挑了挑下巴。
少年却仍旧没有回答,身体甚至抖得更厉害了。那张小脸半掩在好几层白纱下,看起来比纱还要白上几分。
徐晏书见状,道:“你吓到他了。”
他声音温和,字句却无不含着讥嘲:“你连小渔的喜好都不清楚,比起装逼的人,他更讨厌凶恶暴力的人。”
徐晏书视线落在身披白纱的少年身上,轻笑一声:“毕竟,闻家大少逝世前,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君子,不是吗?”
褚弈脸上肌肉几近扭曲。
他怎会不知道姜渔喜欢什么样的人,姜渔从前就说过不喜欢他凶,也不喜欢他打拳,在遇到姜渔之前,褚弈的脾气比现在还要暴躁好几倍,他家世尊贵,从小就心高气傲,几乎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可自从姜渔说过不喜欢他那么凶之后,他已经将大部分的坏脾气都收敛了。
只是他还是没办法不承认,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再怎么收敛,也不可能收敛过徐晏书这种本身就带着书卷气的温柔类型。
徐晏书看他这副气息粗重,说不出来话的模样,眼底浮起一层看待手下败将的轻蔑,他朝着褚弈伸出手:“把他给我,他在你怀里一直发抖,你没看见吗?”
而抱着少年的男人却似发了狠,他分明被疼痛逼得流下涔涔冷汗,却仍然不肯放开怀里的人,仿佛拼死守护自己配偶的大型兽类,一双眸子烧得通红,恶狠狠环视着周围逼近的敌人:“谁敢抢他!”
男人粗硕的手臂肌肉鼓起,紧绷到快要撑裂身上的衣服,拳头捏得发出骨骼摩擦的清晰响声,像是谁敢靠近就要把谁砸成粉末。
即使是被打伤爪子的狮子,也依然存有强大的震慑力,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前。
徐晏书眸光一冷:“还愣着做什么?我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一群打手对视一眼,只得硬着头皮扑了上去。
褚弈虽然实战经验丰富,对待寻常打手可以一敌十,但到底负伤在身,更别说怀里还抱着个人,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腿能行动,任凭往日再怎么厉害,最后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被徐晏书那双贱手抢走。
“我杀了你!”
褚弈被摁在地上,身上足足压了四个男人,分别制住他的四肢,这才堪堪将他摁牢了。
面对那双血眸中的滔天杀意,徐晏书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徐某扫榻以待。”
说罢,抱着怀中的少年转身欲走。
可不知怎的,少年在他怀中抖索得比在褚弈怀里还要厉害,跟只吓破了胆的鹌鹑似的。
徐晏书皱?楓眉。
不应该啊,和他比起来,明明是褚弈更凶恶可怕一点。
就在这时,徐晏书脑中有念头一闪而过。
从用针剂打中褚弈到抢人,过程看似曲折,但实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以至于徐晏书一时没注意到,姜渔竟然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徐晏书的脚步停下来,他望着怀中不停发抖的少年,轻声唤道:“小渔?”
少年战栗着,没有回答。头纱覆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五官与神情。
徐晏书眸中神色渐渐覆上一层冰冷,一个荒谬的猜想在他心里成形。
下一刻,他将少年放下来,伸手揭开了覆在少年面上的白纱。
空气仿佛一寸寸凝固,连被摁在地上的褚弈都停止了挣扎,抬头愣愣望着穿着婚纱的少年。
那是一个与姜渔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年,身高和胖瘦都很像,而那张脸看骨相,原本只有四五分像,但铺了厚厚一层脂粉,被人用高超的化妆技术硬生生改到了六七分,再加上覆在头上的五层白纱,几乎以假乱真。
徐晏书一张俊脸结成了冰。
那面上不再有之前的半分温和从容,他抓起吓得面色惨白,魂不附体的少年,一字一句道:“他在哪儿?”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呜呜呜...别、别杀我...”
徐晏书还没说话,趴在地上的褚弈先开口了:“你说什么?你他妈连自己假扮的是谁都不知道就在这里骗人?”
“呜呜呜,我真的不知道,都是闻先生让我扮的...别杀我,求求你们...”少年明显也是被这一连串阵仗吓怕了,话都说不清楚。
徐晏书心知问不出什么,松了手,冷冷对褚弈道:“蠢货,我们都被闻峋耍了。”
话音刚落,两道麻醉针破空而来,一左一右,直直刺进他的两条腿中。
徐晏书不似褚弈那般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强韧如钢铁的身体,被强效麻醉剂打中,双膝猝不及防一软,竟直接狼狈地跪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自侧方传来,最后,一双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停在了他跟前。
“两位贵客大驾,未曾远迎,是闻某怠慢了。”
徐晏书银牙紧咬,想要站起身,腿上却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用双手暂时撑着身体,将姿势艰难地改为单膝跪地,好跪得没有那么难看。
而他带来的人,竟也已经和刚才褚弈的人一般,全都被麻醉剂弄得躺倒在了地上。
闻峋不仅狸猫换太子,还给他们来了一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徐晏书脸上从容的假面如白垩般破碎,再做不出一点伪装,恨恨盯着?楓来人:“你把他藏哪儿了?”
闻峋居高临下,面色冷淡地睥睨着地上的两个人。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闻峋以前老婆被人偷吃了不知多少回,现在自然也学聪明了。
他的确是给褚弈和徐晏书都发了请帖,只不过,请帖上的地点是假的。
甚至,为了避免二人去核实,从闻府发出去的请帖,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写的假地点,而直到婚礼当天早上,才有专人挨个去告知宾客真正的婚礼举办地。
不仅如此,闻峋还派人将两个地点都布置成了婚礼现场,提前三周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在假地点准备,丝毫不掩盖风声,就是为了确保二人上当。
此刻,面对这两个手下败将,闻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垃圾:“内人害羞,就不出来迎客了。”
“闻峋!你这个贱人!”
压在褚弈身上的黑衣人换了一拨,男人却仍然双目如喷火,一副铁骨铮铮的傲气模样。
“你以为姜渔为什么和你在一起?也就是因为你这张和闻淙一模一样的脸!没了这张脸,你他妈什么都不是!”
褚弈脸都被压得贴在地上了,唇角却扬起一抹畅快的笑:“老子明天就把你这张脸皮剐下来当抹布擦脚,我看姜渔还稀罕你哪一点!”
闻峋眸光冰冷,看着他的目光如同看待一件死物。
“阿锋。”他淡淡道。
立刻便有人上来,恭敬问:“先生,打到什么程度?轻伤一级,轻伤二级,还是重伤致残?”
闻峋:“留口气。”
“是,另一个呢?”
闻峋瞥同样被摁住的徐晏书一眼,道:“先留着儆。”
“是。”
那边很快响起褚弈的一声声闷哼,一边哼一边大骂,将闻氏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闻峋眉心微蹙。
他在想姜渔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褚弈的,疯狗一样。
锃亮的皮鞋停在徐晏书跟前:“徐先生,看清楚了吗?”
徐晏书一张脸绷得快要裂开,他不像褚弈那么粗野大条,自然听懂了闻峋刚才的暗讽。
杀鸡儆猴,褚弈是鸡,他就是那只被儆的猴。
他冷眼看着闻峋,似是要维持最后的体面:“你用不着在这里假慈悲,既然是我棋差一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峋眸色冷漠地看他两眼,忽然轻轻地勾起一个笑。
男人面容英俊深邃,薄唇轻启:“两位贵客不辞舟车劳顿,前来恭贺我与夫人新婚,闻某怎敢不以礼相待。”
他拍了拍手,便有侍者端来一个木托盘,上面置有两杯酒。
闻峋执起酒杯,走到徐晏书跟前,眸光冷冷下睨:“一杯薄酒,算是代内人谢过二位的祝福。”
说罢,他手腕微微倾斜,那昂贵清亮的酒液便从杯沿流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徐晏书脸上。
另一杯酒,则平等地洒在了鼻青脸肿,嗷嗷狂吠的褚弈脸上。
闻峋神色漠然地收回手:“还望我与二位,从此扬镳分道,后会无期。”
沉重的木门上,响起男人指节的敲击声。
“小渔,你换好衣服了吗?”闻峋站在门外说。
没有人回应。
闻峋脸上却也并无什么波动,姜渔现在经常都不怎么理他。
半小时前,他接到看管姜渔的负责人的电话,说少年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在里面哭,说要最后和朋友说会儿话。
闻峋左右还要去处理褚弈和徐晏书这两个麻烦,需要耗费一定时间,便答应了让姜渔先在房间里休息,等他过来。
他又敲了两下门,还是没得到回应,便直接拧开了门把手:“小渔,我进来了。”
少年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床边,脑袋上戴着一顶头纱,雪白的布料从头顶垂至后背。
闻峋微微蹙了蹙眉。
他记得原本设计的造型里,没有用头纱,是完全的男性造型,难道是姜渔临时改了主意?
“怎么想起用头纱?”他问。
少年还是不说话,不仅不回答他,连坐着的背影都一动不动。
闻峋察觉到什么,眸色陡然一寒。
他快步走过去,猛地揭开覆在少年头顶的白纱。
下面的面容显露下来的那一刻,男人的脸色骤然阴沉到极点。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雕得栩栩如生的木偶人。
一小时前。
更衣室。
镜中的少年肤色白润如珠玉,明眸乌黑,唇瓣朱红,只施了薄薄一层粉黛,已是人间绝色。
尽管杨昕仪已经见过不少次姜渔化了妆的模样,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叹:“小渔,你今天真是太漂亮了,比明星还好看。”
姜渔由着身后的发型师给他上最后的定型发胶,在镜子里眨着眼睛冲杨欣仪笑了笑:“那等我做了明星,第一个给你签名。”
杨昕仪扑哧一声笑出来:“说真的,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跳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全国知名的舞蹈演员。”
“或许吧。”姜渔眼睫蓦地低垂下来,“也有可能,以后都不会再站上舞台了,闻峋大概不会允许我那么抛头露面。”
明明是举行婚礼的日子,少年却低敛着眉眼,红润的嘴唇抿着,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连一旁的发型师都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动作微顿了顿。
发型师看了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少年几眼,犹豫着想说几句安慰的话,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
罢了,这等身份的人物,不是她们这些普通人所能置喙的。
她默默地给少年把最后一丝头发捋得服服帖帖,说:“可以了。”
说罢,转身要去招呼外面接送的保镖进来,这些保镖是闻峋派来,专门护送姜渔去婚礼现场的,足足有二十来个人,个个都配有麻.醉.枪。
“张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少年忽然开口,“能留给我一些时间吗?我想和昕仪说会儿话。”
他垂着眼,无害又脆弱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要碎了,极是惹人心疼。
张姐提前半个月就去过别墅,为姜渔量身设计发型,对少年这段时间的不开心,也都看在眼里。
她终究生了几分恻隐之心,总归这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看守,少年就是插翅也难飞,便道:“好吧,那我去和他们说说,不过时间到了,你就得出来。”
“嗯,谢谢张姐。”
更衣室里没有监控,大门一合上,少年脸上的恬静温顺乍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昕仪看他一眼,发自内心地夸赞道:“我好像知道那些男人是怎么被你哄得团团转的了,你不去演电影真是屈才。”
姜渔诚恳道:“谢谢谢谢,你也不赖,演得我差点以为你是真心祝福我结婚。”
杨昕仪冷哼一声:“闻峋这个贱人,等你逃出去了,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姜渔:“别废话,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杨昕仪动作迅速地从自己的大包里翻出一个小包,递给姜渔。
姜渔打开,里面是两张有些痕迹的银行卡、几件黄金首饰、一个崭新手机和一叠用红包装起来的现金。
“他们查得很严,我只敢留下一万块礼金,再多现金就不敢带了,银行卡和电话卡都是我男朋友表弟的旧卡,闻峋应该没那么快查到,你后面需要现金再和我说。”
姜渔拉上小包拉链:“够用了。”
少年平日里总是一副柔柔弱弱,需要依赖人的样子,杨昕仪突然看他这副冷静果决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小渔,你出去安定下来后,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拿到手机后,姜渔给杨昕仪发去的聊天消息看似正常,却极其隐蔽地包含了一句暗号。
这个暗号是他们在孤儿院里做游戏时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意思是救救我。
杨昕仪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姜渔的音信,突然收到姜渔发来的消息,里面还包含着求救讯息,和发小从小到大的默契让她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虽然无权无势,但因为练拳击,身边也认识了些朋友,其中就有一个拳击教练曾是雇佣.兵出身,知道一些通往灰暗地带的门路。
杨昕仪把姜渔给自己买的大平层抵押给了银行,换取了几百万贷款,雇了二十来个要钱不要命的佣.兵,打算把姜渔从魔窟里救出来。
虽然不一定能成功,但总要试一试。
姜渔抬起头来看她,眼睛也有些湿润。
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把朋友牵扯进来,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他算准婚礼上徐晏书和褚弈一定会来抢婚,而闻峋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会有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防备两个难缠的男人上,如果他们大闹婚礼现场,更是给他的逃跑计划提供了方便。
只是,杨昕仪一个平凡幸福的女孩,是冒着可能会被疯子报复的风险来救他。
姜渔轻声说:“昕仪,谢谢你。”
杨昕仪红着眼睛,嘴角却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害,搞这么煽情做什么,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
“嗯。”姜渔问,“那些人还有多久到?”
杨昕仪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我刚过来就给他们发了定位。”
话音刚落,门口骤然传来劈里啪啦一连串重物倒地声。
姜渔眨眨眼:“你的人身手不错嘛。”
说罢拿起小包,步子欢快地跑去开门。
可当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却骤然瞪大了眼睛。
南城多山,大多数居民都住在地势稍微平坦些的城内,城市附近的几座山区,因为同时具有优美的风景和临近城池的地段优势,被开发成了旅游区。
而再几十公里的山区,虽然同样山明水秀,但地势过于崎岖,车马不通,鸟兽难行,山林里还多藏有剧毒蛇虫,因而多年来几乎无人到访。
只有一些世代在深山里生活的少数民族,无论外界如何繁华变迁,始终未离故土。
姜渔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
一上车,他就被一根黑色布条蒙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双手也柔软的布条拴住,不会被勒疼,但也挣脱不开。
他被抱得坐在男人的腿上,脑袋被一双手不轻不重地摁住,被迫靠在了男人胸口,鼻间充斥的都是对方身上的沉香。
姜渔从上车就在问自己会被带去哪里,但男人只是亲昵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温柔地说:“小渔累了,睡一会儿吧。”
不知什么缘故,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姜渔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竟然真的在大白天泛起困来。
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带到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去,便咬着舌头,想用疼痛来逼着自己清醒。
可男人显然识破了他这点小伎俩,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微一用巧劲儿,他的嘴巴就自己张开了。
男人修长冷白的指尖探了进去,捻住了他的舌头,同时将整齐洁白的上牙齿微微顶起来,让他无法合上嘴巴。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姜渔能听到对方笑意温柔,语气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不可以咬舌头哦。”
但少年并没有被这样宠溺的语气哄到,反而突然对着嘴里的手指恶狠狠咬了下去,像只被惹急了,跳起来咬人的兔子。
男人抽出指尖,看着指头上冒出来的小血珠,轻轻嘶了一声:“有点疼呢,都出血了。”
姜渔不说话。
他只恨自己刚才没咬得更狠一点,最好直接给他咬断才好。
可下一瞬,他听见男人带着愉悦笑意的声音:“不过,小渔喝了我的血,会变得...”
仿佛故意的,那话音到最后,变得几不可闻。
姜渔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会变得怎么?”
男人停顿片刻,忽地笑了笑:“会变得非常困呢。”
姜渔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确实感觉到一股浓重的睡意从身体里漫上来,似乎和男人的话相符合。
耳边响起旋律轻柔的歌谣,歌词是他听不懂的另一种语言,发音有些奇怪,既不像是中文也不像任何一门外语,但男人声线温柔,带着微微的沙哑感,听起来十分催眠,没多久,姜渔便再也控制不住翻涌而上的困意,靠着身前结实有力的胸膛睡了过去。
他完全不知道男人带着他走了多远的路,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像是陷落在一片静谧的漆黑里,难得没有做梦。
醒来时,缚在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下了,而窗外晨光朦胧,已经不知道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早上。
姜渔坐在床上,明明是盖着被子的,却觉得脚踝处似乎有些异样的冰凉。
他撩开被子一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见一条拇指粗细的小青蛇正盘曲在他的脚腕上,蛇头贴着他的皮肤,翠绿的蛇鳞泛着冷冰冰的光。
它眼睛闭着,似乎在姜渔脚踝上睡得十分安稳,连掀开被子的动作都没把它弄醒。
姜渔想把它从自己脚上扔下去,但他以前就被这条蛇咬过,一见到它就害怕,实在不敢伸手去把它扯下来,只能浑身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左右动不了,他便保持着半坐着的姿势,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完全用竹木做成的房间,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用木头围成的,靠近了还能闻到木头散发出来的清香。
房间里面的桌椅、柜子,箱笼也大多是木质和竹制的,靠近他的床头柜上铺了一层浅蓝色格子桌布,上面放着一只彩釉花瓶和一只小鱼木雕。
姜渔拿起那只小鱼木雕,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出神。
“早安。”
一道清朗的声音自门边响起。
那是一个面容极美的青年,一头灰棕色卷发,唇红如焰,肤白若雪,五官线条精致,如同盛放的曼陀罗,浓艳到妖冶。
姜渔看着他,没有回答。
青年手里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他走过来,将饭菜放到桌案上,转头对床上的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渔醒了,就先吃饭吧。”
姜渔却仍然没有动,直直盯着青年,叫出了他的名字:“楚流青。”
瞬间,青年那双丹凤眼里迸发出一阵精光,那光芒中包含着喜悦、兴奋、狂热,汇聚成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让人觉得仿佛只要听到姜渔叫他的名字,就足以让他精神高.潮。
但这只持续了短短的半秒钟,他又站在背光处,以至坐在床上的少年还没来得及察觉,青年便扑闪着长长的眼睫,将那阵诡异的光芒盖了下去。
楚流青唇角微微勾起:“嗯,怎么了?”
姜渔说:“这是哪里?”
楚流青冲他眨眨眼睛:“小渔以后的家。”
姜渔咬唇,抓着被沿的手指绷紧到发抖,脸上一片苍白。
男人的回答,简直和上一次囚禁他时一模一样。
楚流青心细如发,之前二人谈恋爱的时候,姜渔只不过不小心露出了一点有关闻淙的蛛丝马迹,楚流青就借此推断出了大半的全貌,除了不知道姜渔心里那个人是谁,姜渔心里的想法几乎被他洞察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那次,姜渔头一回看见了从盛怒之下的男人身上钻出来的青蛇,吓得魂不附体,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蛇咬了一口,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布置得富丽堂皇的石窟里,四壁都是石头,里面的家具却是现代化的,电脑游戏机洗衣机电磁炉一应俱全。
姜渔问这是哪里,楚流青便露出一个柔和又扭曲的惊悚笑容:“我们的家,以后,小渔和我会一直住在这里。”
楚流青把他关在石窟里,翻来覆去地糙了快两个月,还找来了各种奇怪的用具,挨个在他身上试了一遍。
那段时间,楚流青并不像其他几个男人一样,找一大堆保镖来看守他,而是找来了一大群红红绿绿的蛇,成日在洞口扭来扭去地爬行,姜渔光是看见那些东西都要吓没半条命,更别说越过它们逃出去。
洞里终年不见天日,时间长了,姜渔也变得有些神思恹恹,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