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喘了几口,重新站起身去寻找陈穆的踪影。
活生生的人掉下来不可能凭空消失。
就算死了……死了也该有个人样在的。
林殊止绕着湖边转了大半圈,湖面只偶尔因为风吹过而泛起一点涟漪,根本不像有人浮在上面。
身上越来越疼,肩膀处的剧痛险些让林殊止跪下来,他艰难地挪动着步子,终于在一块巨石旁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是一只鞋。
林殊止越往那靠近,那只鞋子就越完整,再往上是一条腿,半截身体,然后是完整的陈穆。
陈穆躺在那块巨石旁,双目紧闭着,如果忽略那一身的血的话,看起来就和睡着了没什么不同。
林殊止第一反应是陈穆没有完全掉进湖里,而是砸在了石头上,所以才会有这满身的血。
他顾不上肩膀的疼痛,步履蹒跚地跑过去,沿着巨石慢慢蹲下来。
“陈穆。”林殊止叫了他一声。
没有人回应他。
他手指颤抖着放到陈穆鼻间探了探,气息极其微弱,几近于无。
林殊止伸手隔着衣物碰了下陈穆腹部被伍河捅穿的地方,只摸到满手的湿黏。
伤口还在渗着血,血液顺着上衣蜿蜒而下,那满身的血可能就是这么来的。
这里应该就是山下了,陈穆曾说过莫遇徐青就在山下等着,他们的距离应该不会很远。
林殊止眼眶发酸,死死地堵住陈穆身上那处伤口,哪怕效果甚微。
他又想将陈穆的下半身从水里拖出来,奈何一侧肩膀动不了,移动了很久才勉强离开水面。
陈穆裤袋里突然掉出个东西,啪一声摔在岸上。
是陈穆的手机。
林殊止用发颤的手将那部手机捡起。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光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满手血污,但顾不上这些,他直接打开通讯录,找到徐青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可惜,手机进了水,似乎打不了电话了。
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林殊止不信这个邪,反复拨打很多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手下捂住的伤口还在出血,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掌染红。
就在他颓然地瘫倒下来时,远处很短暂地有灯光闪过去,他目光追逐过去,那灯光就不见了。
林殊止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下一秒强光就射到了他脸上。
远处走来很多人,林殊止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人,身体便发出了终极警告。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朝着地面倒下去。
林殊止恢复一些意识时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耳畔有许多嘈杂的声音,他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有人在喊叫,还有一些类似于救护车的声音。
他并不算真正清醒,很快又昏睡过去,再度醒来时四周是一片白。
所处的环境还算熟悉,他这几年没少进医院,呛鼻的消毒水味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终于醒了?”
病房里还有别人。
“别人”的声音略显激动。
是莫遇。
莫遇眼眶红红的,看了他一眼就跑出去喊了医生进来,医生替他做完检查后才宣布他度过了危险期。
林殊止肩膀被固定住无法翻身,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看着莫遇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直到徐青从外面进来将莫遇带了出去。
没过多久徐青又推门进来,在方才莫遇坐过的地方坐下。
林殊止还是刚刚的姿势。
徐青是陈穆的朋友,林殊止只有在录制节目的时候同他多说过几句话,私下里他们其实还不算熟悉。
徐青就这么注视着他也不说话,林殊止有些尴尬,眼神尽量不聚焦在他脸上。
“我睡了多久?”林殊止率先绷不住开口了。
徐青:“三天。”
三天?好久。
林殊止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后又问:“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徐青语气不算好:“陈穆的手机里安装有定位器,但是陈琸那狗贼事先就在山上设置了信号屏蔽器,一直到你们下了山我们才收得到信号。”
怪不得陈穆的手机即便拨打不了电话徐青和莫遇也能短时间内抵达他们的所在地。
林殊止“噢”了一声。
徐青脸上有点不对劲:“你就没有其他话想问的吗?”
林殊止又缓慢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徐青:“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陈穆这么个人是吧?”
陈穆啊?他想问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而已。
“他怎么样了?”林殊止双眼有些浮肿,虚弱地问。
徐青语气很冲:“他要死了,人现在还躺在ICU里出不来!你到底懂不懂得定位器是留给谁用的?他是想着死了都要把你带下山的!”
林殊止确定被绑走后他劝过陈穆,与陈琸谈判可以,但以身涉险没有必要。
他不理解陈穆为什么要这么义无反顾地去救林殊止,明明在他眼里,林殊止能有无数个替代品。
他多了解陈穆啊,说喜欢和爱也与陈穆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搭不上边。
但陈穆花了半条命去救人已经是事实,可这废了半条命救回来的人呢,一醒来跟忘了有陈穆这么个人似的。
他忍不了。
林殊止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莫遇下一秒就从病房外冲进来,让徐青注意对病人讲话的态度。
徐青还是心里有气,竟然当着林殊止的面就与莫遇拌起嘴。林殊止有些意外,在他仅有的印象里,徐青从不会对莫遇说一句重话。
徐青被莫遇带走了。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林殊止什么都想不到,在听完徐青那句“陈穆在ICU里躺着”之后。
他不是没有想起陈穆的。
相反,他醒来前做的梦都与陈穆有关。据说人死之前脑子里都要走马观花地过一遍一辈子最重要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差点要死了,但梦里确确实实过了一遍前半生。
前半生里有许多陈穆。
他只是有些无法面对。
明明不够尊重他,明明他没有那么重要,明明也不爱他的,为什么又要以身涉险来救他呢?
但他不想和徐青说这些,毕竟徐青又不是当事人,又懂得什么呢?
第91章 “你真是没救了!”
林殊止的肩膀骨折严重,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判断养好这个肩膀不止需要一百天。
不幸中的万幸是林殊止摔坏了左边肩膀,而右边才是惯用手,他还没到需要人伺候吃喝拉撒的地步。
前一周林殊止都躺在床上不能自由活动,衣食住行都由专门的人负责,莫遇会在每天傍晚过来看他,徐青也会陪着一起,只是每次过来时都没有好脸色。
万黎正在剧组里拍戏,听闻他被绑架还受了伤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又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完了来龙去脉。
万黎控制不住情绪,在林殊止面前有话就直说:“绑架这种事都发生了,不离婚你还留着过年吗!”
林殊止有些逃避,没有作答。
万黎:“你想清楚是因为谁你现在才躺在这里的!”
林殊止:“是因为陈穆。”
“原来你还知道啊。”万黎没好气道。
“也是因为我,当初与他合作是我的选择。”林殊止语气很淡,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欠我很多东西,我也有欠他的……其实已经算不清了。”
的确是这样,他答应了合作联姻,却失去契约精神在合作途中反悔。
也是他在公众平台上公布了要与陈穆离婚的事,陈穆有所回应,才被……才被那群虎视眈眈的人抓住机会动手。
一切算不上他的错,却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万黎愤愤道:“你真是没救了!”
在医院醒来的第四天,林殊止见到了很久都没有见过的张姨。
陈穆还躺在ICU里没有苏醒,张姨来时还带着保温盒,里面的饭菜是带给谁的不必说。
张姨是特地过来看他的。
张姨很贴心,知道他暂时只能吃流食,带来的都是粥品。
林殊止有很长的时间都没吃过张姨做的饭,没忍住多吃了一些,把张姨乐得合不拢嘴。
林殊止吃饭时张姨也闲着无事,便在一旁同他闲聊。
不知怎么的,张姨主动提到了自己的儿子。
林殊止曾在陈穆口中听说过,除了那个收养的女孩,张姨有一个去世的儿子。
张姨受伤的神情一闪而过,被林殊止捕捉到了。
林殊止及时打断了她一下,让她实在伤心就不要再继续回忆了。
张姨却说没有关系,因为回忆起那个孩子时更多的是甜蜜,痛苦只有一点点。
张姨说:“那孩子和小陈一样大,从小就跟着我待在陈家工作,和小陈的关系挺好的,就是可惜只长到了十六岁,后来再也没能长大。”
“他刚走那段时间我特别难过,刚好老家的福利院新来了一个被遗弃的小孩,我就把她收养了。那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就是你见过的妹妹。所有人都反对我这样做,说等妹妹二十岁的时候我都七十岁了,指不定二十岁的小女孩会被怎么戳脊梁骨,也指不定她会怎么嫌弃我。”
“但我就不管,一切都是过好当下就好,我也不需要她养,我在陈家干了大半辈子,后半生的养老金早就准备好了。”
张姨说得投入,林殊止却听得出神。
张姨渴望亲情,没有人不渴望亲情,他也渴望。
他注定无法得到亲情,缺失的一角总需要有所补偿。
所以他渴望爱情。
但爱情如果也无法得到,那他干脆什么都不要了。
可现在好像有人突然告诉了他,爱情他也许能够拥有了,只需要再迈出一小步就好。
要与不要,他还没有想好。
在医院醒来的第七天,早晨例行检查后,医生告诉林殊止可以下地活动了。
时隔快半个月,林殊止终于走出了病房。
肩上还打着钢钉和厚厚的石膏,扭伤的脚也走不利索,没有让人跟着,林殊止一路散着步,毫无发觉就走到了陈穆的所在的重症监护室门口。
实在不是他故意打听陈穆所在的楼层和房间,是莫遇来看他时恰好碰上徐青无意识的透露过很多次。
徐青在电话里:“我在1104。”
彼时莫遇正开着免提。
甚至徐青在病房里直接对莫遇说:“我去1104看看他。”
林殊止:……
此刻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林殊止又看见了陈穆。
此时的陈穆丝毫没有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浑身插满了管子,看上去半死不活。
只有床边生命监测仪显示其状态还算平稳。
林殊止定定站在玻璃外看了好一会儿,病床上的陈穆都要被他盯出一个洞了也无法给予任何反应。
这个他年少时十分喜欢的人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躺在这里很多天了。
有年轻的护士经过,见林殊止肩上打着厚重的石膏站着不动,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便上前询问。
他终于回过神,摇摇头,道了一句“没事”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林殊止又梦到了陈穆,那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小林殊止又被欺负了。
世上不透风的墙少见,林殊止就没有遇到,他离开夏兰琴来到林家以后,依旧会有知道他妈妈是谁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大人,大人们便告诉自己的孩子,让孩子离这个浑身沾满低等气息的人远一点。
孩子都比较猎奇叛逆,大人们的话无法入耳,因此知道他妈妈是谁的小孩都欺负他,世俗流言恶意横生,那段时间他走到哪都被说长得像个表子,和会演会讨男人欢心的表子妈一个样,长大了就该被男人草。
后来那些坏心眼的小孩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以后想从事演艺生活,“活该被男人草”就升级成了“林殊止该去拍被男人草的戏”。
流言可畏,林殊止努力做到无畏。他努力为自己塑造出一副坚硬的躯壳,却忽然有人赤手空拳地挡在他面前,为他驱散那些流言。
虽然只有一次。
那次陈穆当着他的面,揍了一顿带头闹事的小孩。
林殊止听了那些话也并没有多难过,毕竟听多了人就麻木了。
但陈穆认定了他不开心,拉着他去了步行街街口的麦当劳,买了两只第二份半价的甜筒。
两只都是给林殊止的。
盛夏暑热,小孩坐在公园长椅上,左右手各举着一只比半张脸还大的甜筒,忙得不可开交。
“说真的,我觉得你倒是挺适合演戏的。”陈穆背着手站在他面前,一脸莫测地说。
小林殊止停下吃甜筒的动作,萌生了要把甜筒甩到陈穆哥哥脸上的想法。
融化的雪糕液沿着手臂滴落下来也毫无所觉。
陈穆还是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解释那句话的意思。
小林殊止有点生气,生气的同时又有点沮丧,也许陈穆是特地骗他来这里的,陈穆也和那些人一样呢。
他马上要憋不住了,结果下一秒陈穆说:“能憋着不哭,半个小时了,可不是能演吗。”
从医院醒来的第三十天,林殊止达到了出院的标准,医生嘱咐他出院回家后静养就好。
与此同时陈穆的情况也逐渐稳定,医生评估后准许其转入普通病房慢慢修养。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好转,但也有一件对陈穆而言不算太好的事。
在陈穆出事前,陈琸便已经从他的手中得到了那二分之一的股权,摇身一变成了整个陈氏最大的股东。
整个家族都即将归入他的囊中,陈穆马上要成为过去时了。
而陈老爷子手中掌握的权利虽然不足以与之抗衡,但终归辈分摆在那儿,他一日不肯松口,陈琸便一日名不正言不顺。
但老爷子似乎也支撑不了太久了,最新的进展是股东大会上陈琸枉顾父子关系对着老爷子破口大骂。
林殊止出院半个月后,伍河终于被抓捕归案。
陈穆和林殊止出事后的第一时间陈家的人就报了案,奈何伍河在被蒙面帮凶带走后就开始了亡命天涯的生活,以至于现在才真正落网。
那蒙着面的帮凶也在不久后被抓捕归案,这帮凶不是别人,正是林殊止录制求生节目时随行的摄像小杜。
这算是最让林殊止震惊的事了。
但仔细想想也是有迹可循的,那条由节目组发出去,嘉宾围着死鹌鹑讨论的花絮正是由小杜所拍摄,粉丝会在评论区里开枪开炮为自家鸣不平是可以预见的。
节目组应下广大粉丝要求将嘉宾送到山下的集市去采买物资也是水到渠成,伍河因此能借机就把林殊止绑走。
而这一切一开始都建立在林殊止发布了那条准备与陈穆离婚的动态之上。
林殊止反复思考了很多次,到底陈穆需要做出怎样的事才能让陈琸如此肯定地认为自己一定能成为要挟陈穆的筹码?
但想归想,他无从得知了。
小杜和伍河都落网了,陈琸却在整件事里摘得干干净净。
他们会成为弃子林殊止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毕竟陈琸与他们不是什么命运共同体,只是因为利益才纠缠在一处。
林殊止每周都会抽时间去医院看看陈穆。
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他就是单纯的想去看一眼。
万黎新剧的角色杀青了,在得知他出院并且伤养得不错后兴高采烈地要为他接风洗尘,还要带他去周边城市都转一圈换换心情。
林殊止答应了。
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他鲜少会有不因为工作而出门的机会,洛城周边更是没怎么去过,加上万黎强硬要求,他便答应了。
这一趟预计花费的时间不长不短,正好一个星期。
行程还未结束,某天下午林殊止接到了个电话。
“林先生您好,陈穆先生醒了,您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
作者有话说:
小孩子的纯真童年真是写得我心软软ww……
林殊止赶回了医院。
陈穆只很短暂地醒来了一下,片刻后重新睡去,他回到的时候已近傍晚,他回到的时候已近傍晚,站在病房门外看见的便是陈穆还闭着眼躺在那的模样。
医生将林殊止叫去了办公室谈话。
陈穆入院时的检查提示全身软组织都有一定程度的挫伤,腹部有一道贯穿伤,大腿和手都骨折了,最严重的是头颅侧方还有一块极小的骨头碎裂扎破了内层的血管导致出现血肿,血肿是否会持续增大还需观察,如果继续增大有可能会进一步损伤脑功能。
这些林殊止之前都有所了解,林殊止见过他躺在床上那副样子。
骨折的地方打满了石膏,浑身上下都扎满了绷带,绷带之间又有许多管子,根本看不出是陈穆。
还有伍河刺的那一刀,陈穆当初有骗他的成分,其实差一点点就伤到了要害,可陈穆却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没有事”。
医生又说如今其他伤都恢复得差不多,最幸运的是那个血肿没有继续变大,只是还没有完全被机体吸收,后续还是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林殊止又问医生血肿吸收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医生的答复很客观:“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也可能很多年,一辈子都带着这么过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林殊止还想再问点什么,门外忽然出现敲门声,有人推门而入,告诉医生“陈穆先生又醒了”。
林殊止回到了病房里,刚一进门,就看见陈穆坐在病床上,直直与他对视。
林殊止嘴唇翕动,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你有事吗?”陈穆先开了口,语气十分淡漠。
“没事,来看你一眼,你醒了我就走了。”林殊止突然听见他说话还有些不习惯,那语气也着实让人不爽,他脚尖一转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为什么要来看我?”陈穆挠了挠头,将他喊住。
林殊止莫名觉得这动作与陈穆极其不配。
下一秒陈穆便语出惊人。
陈穆问他:“你是谁啊?”
被诊断为疑似失忆的陈穆又被推去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陈穆十分不配合,好几次都要从转运车上跳下去。
最后还是被强行摁着检查完了。
“记忆障碍的诱因有很多,颅脑CT与核磁共振中除了那个血肿外没有显示出现明显器质性病变,不排除因为外力撞击后脑区功能出现短时障碍……”
医生也不敢妄下定论,林殊止看见他一把一把薅着他头上本就稀疏的毛发,也猜到陈穆这毛病有点棘手。
林殊止问:“所以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可能与那个血肿有关,”医生一拍脑门,“这说不准,也许血肿消失了记忆就恢复了,但也有更加不好一点的结果,那就是记忆消失是永久性的。”
林殊止听懂了,陈穆极有可能往后一辈子都成为傻子……不是傻子,是失忆。
林殊止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等其他身体检查数据出来了,一切正常的话就可以出院。”
林殊止与医生谈过话后又回到病房,一进门就看见陈穆歪着头趴在床上,用一种亮闪闪的眼神看着他:“你回来啦?”
看起来的确脑子有点问题。
不过这反应倒与刚刚第一次进病房时有所不同。
林殊止:“回来了。”
陈穆维持着这个姿势,支着脑袋,林殊止走到哪看到哪。
林殊止被他追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你腹部有伤,没好全,别趴着了。”
“好,老婆说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陈穆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林殊止正拿着水果刀给苹果削皮,闻言刀都差点飞到陈穆身上,他诧异地问:“你叫我什么?”
“老婆。”陈穆又叫了一次,“张姨刚刚来看我,给我送饭,说我们结婚了。”
“是的,”林殊止心脏猝不及防顿了一下,突然有些坏心眼道,“但是我们离婚了。”
“为什么啊?”陈穆眼角垂落下去,像是得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答案。
不要与失忆的人计较。
林殊止给足了耐心:“感情不和。”
陈穆:“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啊。”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是我不喜欢你。”林殊止说。
“噢,”陈穆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林殊止:“我们已经分居了。”
“噢。”陈穆声音也变得很小,“你可以帮帮我吗?”
“帮你什么?”
陈穆:“我谁也不认识,你是我醒了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了,你可以和我住在一起,帮帮我吗?”
“你是把我当成老妈子吗?”林殊止将苹果皮削断了。
“老妈子是什么?”陈穆疑惑,“我不把你当老妈子,我把你当老婆。”
林殊止逐渐失去耐心:“我说过我们要离婚了。”
陈穆说:“我不要。”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的陈穆都如此不可理喻。
陈穆又说:“我很喜欢你。”
林殊止十分干脆地扭头就走了,走到一半又被护士的夺命连环电话呼唤回来。
护士语气十分严肃地问他是不是将水果刀放在了陈穆的病床边。
林殊止回忆了一下,承认了。
虽然陈穆并不会做出轻生的事,但护士还是禁止在无人看护的情况下将利器放在病人能触及到的地方。
据护士说巡查的时候发现陈穆在拿着水果刀尝试削皮,林殊止没有看到,因为他再回到病房时那水果刀已经不见了,陈穆正拿着那个皮削到一半、没有皮的部分已经氧化发黄的苹果在把玩。
林殊止站在门口,有点冷淡地开口:“你不吃就不要浪费。”
陈穆应声转头,咧着嘴笑起来:“这是你给我削的,虽然我不喜欢吃苹果,但是我要吃的。”
那个苹果果真最后被吃得干干净净,陈穆才刚刚醒来,吃完苹果后很快又体力不支地睡着了。
已经快到禁止探视的时间,陈穆似乎睡得很沉,毫无所觉身边还有人。
林殊止坐在椅子上,病房里一片漆黑,只有阳台灯是开着的。
他已经坐了很久,但不想站起来去关灯。
陈穆终于被那盏灯晃醒了。
睁开眼便问他:“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所以你才讨厌我?”
“……”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林殊止晚上并不守夜,他回了家,隔天陈老爷子便约他见面。
陈振毕竟是老一辈人,林殊止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因此答应了见面。
陈振找他无非也是因为陈穆的事,那爷孙俩话术虽不同,但意思都是同一个,希望林殊止能够照顾陈穆一段时间。
陈振说:“我知道你和陈穆之间闹了点矛盾,也知道你和他可能走不到最后,能不能请你看在老头子的份上,先照顾他一段时间。没有他或许,陈家就要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