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样释放一切的平静模样反而让他心慌。
他接受不了洛小池的离开，却只能看着少年那样温柔的跟他告别，而后越走越远……
洛小池张口对他说：“我仍然很感谢你收留我，你教会了我眼界，见识，判断力，做生意的头脑和方法，以及……最铭心的爱情。”
——————
【小剧场】
某日，曲明砚出院，陈有川开车去接，车载音乐播放着——
“为何一切，变得如此，无法回到过去～”
“但我仍愿意感谢你给过我爱情～”
“每一场风景都是我们爱的证明～”
“就算如此，天各一方，祝你……！！！”
曲明砚“啪嗒”一下关闭音乐，并表示要把他的车砸了！
陈有川：？？？？？
从曲明砚的病房出来，已经是傍晚。
夕阳的红霞透过窗扉轻映在医院悠长的走廊上，洛小池伸了个懒腰，像是终于与过去彻底告别。
活动完筋骨，而后，很长很长地松下一口气。
他往自己的病房走，深色的红霞将青年微白的脸映出几分血色，垂软的黑发轻落在耳后，快要返回自己病房的时候，陈有川伸手拦住了他。
洛小池抬起眸看他，毫无例外地，又听陈有川问：“住院吗？”
这已经不是陈有川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
回国之后，他第一次来贵族专属的中心医院高层体检，陈有川就拦住了他。
陈有川将他拉到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对他说：“你不能再注射那种伪装吸血鬼的药物了，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心脏上的病，现在有隐隐复发的趋势。”
“住院吧，否则，你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洛小池，你今年二十六了……”
微弱的思绪荡了又荡，洛小池记得当时他对陈有川微微一笑，回答：“不也挺好的吗？我过了两个本命年，也不用再奢望第三个了。”
自那以后，陈有川就加了他新的联系方式，隔几天就要苦口婆心的劝他一次。
——“这种程度目前还有救，住院吧，就当我求你了。”
——“我给你出手术方案，我不要钱。”
——“洛小池，任何伟大的理想都需要用身体做本钱，这个道理你不明白？”
可……尽管陈有川坚持不懈地努力了那么久，洛小池都没有听他的。
这次说得话，大约也不会例外。
洛小池如是想着，却听正面前，陈有川张口便道：“你的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可能今年年底都……”
年底啊……
目光沉了沉，洛小池算一算日子，道：“还有七个多月，大半年呢。”
他抬步想走，陈有川再次阻拦：“真的……就不能住院吗？”
“可是还有事情没做完啊……”洛小池似乎并不介意自己寿命的长短，他看向陈有川，那双被无数苦难浸泡过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像水波里揉碎了满天星河。
他说：“有些人的生命就像一颗流星，从天空上层滑过的时间短之又短，但只要曾经璀璨过，就永远不枉此生。”
他不想让人类一直活在世界的最底层，人类翻身的和平演变，推翻贵族制度已经快成功了。
他死了不要紧。
洛小池幽幽地想：以后，就不会再有跟他一样苦命的孩子了。
再次拒绝了陈有川的邀约，洛小池在病房里住了十天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之后他继续忙碌着，大约又过了四个月。
各地反叛的声音传到了京都，女王震怒，为了保护对“人类复兴计划”更有价值的沈老师，洛小池主动暴露身份顶罪，被治安局当场扣押！
血族女王命人将他带到自己的宅邸，亲自审理。
被电击过，指甲也被拔掉了八颗，淋漓的鲜血落在地上，洛小池的状态半迷半醒。
身边有人一直不停地问他：“是谁派你来的？”
“你的金主是谁？”
洛小池没有说。
全程十几个小时，洛小池晕倒后再被弄醒，弄醒后再度晕倒，如此反复，眸光上挑，他蔑视的看着这群天生权力的享有者。
这些自诩贵族的吸血鬼们，他们仗着自己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凌驾于人类之上，几百上千年，人类活成了吸血鬼的附庸。
高压的血族政策下，无数个像洛小池一样的人类小孩几乎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血仆，都是被他们用来交易的商品。
丝毫没有作为一个独立生命体应该拥有的权力！
故而，青年慢慢轻勾起一抹笑，他笑：“你们……没有资格审判我……咳咳！”
一众贵族们问不出话，有看不惯曲明砚的人便偏巧在此时汇报：“曲侯爵和他在一起生活过三年。”
“他以前是曲侯爵的血仆，会不会……”
“不会。”女王信任曲明砚，所以不会杀掉他，那就好，那就好……
反复的折磨让洛小池的思绪逐渐变得混乱，他想：人类真是个奇怪的生物，他明明恨毒了这群占用社会98％资源但草菅人命的吸血鬼贵族，却还是希望曲明砚能平安。
尽管，他并不期望他们两个再有什么瓜葛。
洛小池的目光盈盈颤着，迷蒙间抬眸，他看到，不远处的贵族腰间挂着一把刀。
冲过去……
他在心里对自己呐喊：冲过去！只要割断脖颈的大动脉，一切就都结束了！
冲过去！
冲过去！
恍惚间，青年的脚步慢慢抬起，他仿佛用尽了清瘦身体里的所有力气，咬紧牙关，竭尽全力冲向那把刀。
脖颈已经被割破的前一刻！突然！
一只手狠狠拦在了他腰间。
他被那只手捏住而后强行转过身抱了起来，他听到有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曲明砚就那样带着重伤初愈的胳膊，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审讯现场。
他慢慢张开口，洛小池觉得，曲明砚大约是怕他痛苦，想来亲自送他一程。
但男人的喉结滚了一下，曲明砚张开口，冷沉的声音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他说：“女王，洛小池一定是被冤枉的。”
“您可能不知道，他是我还未结婚的妻子。”
洛小池的指节蓦然一抖，早已搏动微弱的病恹恹的心跳突然砰砰加了速。
恍然间，他似乎发现，他早已忘了曲明砚怀抱里那曾经炽烈的温度。
曲明砚说：“他一定是替别人顶罪了，不应该被这样审讯，求女王明察。”
洛小池的心跳的太快了，不断攀升的搏动频率让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然而也吸不进多少空气。
遍布全身的剧痛让他的双耳变得嗡鸣。
外面……似乎有很多人在跟曲明砚争吵，似乎在骂他什么：“人类也配做你的妻子？”
“侯爵大人真是重情啊，如今你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别人都早想办法撇清关系了，你说……他是你的妻子？”
“哈哈哈哈，不对吧？我记得，洛小池跟那个什么姓宋的订婚了啊～”
“这种被睡烂了的破鞋侯爵也喜欢？口味真重啊，哈哈哈哈哈！”
鲜血模糊了洛小池的眼睛，他看不清曲明砚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是，许久之后，洛小池记不清有多久之后，曲明砚只对女王说：“他现在真的很危险，我要带他走。”
“之后把他放在治安局的监狱里也好，我亲自审讯也好，不过现在，我要带他走！”
因为曲明砚来得很急，他拿不出多少有力的证明洛小池无罪，女王思索片刻后，提议让他对着自己开两枪试试。
女王幽幽靠在那象征至高权力的金色王座上，轻缓垂眸，微笑看着曲明砚：“如果曲侯爵肯下狠心，我就相信你，并答应你的要求，如何啊？”
不要……
不要……
洛小池的声音在心底微弱呐喊，随后，砰砰砰！
他感觉到，曲明砚抬起腰间枪支，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肩膀和小腹开了三枪。
位置并不致命。
滚烫的子弹穿透身体，浓烈的血腥味侵入鼻息，然后……他被曲明砚抱着离开了。
女王没有再为难。
曲明砚抱着他出门，步子很稳也很快。
快得……就像从来没有受伤过。
第098章 就像刚动心时一样
洛小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到的医院，又是什么时候脱离的危险。
心脏失速又癫狂的跳动令他窒息，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满是监控以及铁门封锁的监狱型监护病房。
周围的气温有点冷，洛小池一个人孤零零地，慢慢裹了裹被子。
第二天早八点，有护士来帮忙测量体温和配药，洛小池问了护士来的时间，以此来计算白天和黑夜的长短。
屋内的空气越来越冷，偶尔，护士来的时候会跟他说起，曲侯爵废了多少力气，跑了多少部门，才让他住上这种有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精心照顾的监护病房。
但他们不会给洛小池动手术。
青年的病越来越严重，面色渐白，偶尔，鼻腔里会慢慢滑下两道血。
洛小池的病床边开始经常备上了纸巾，护士说，现在是11月23日。
洛小池算了算：陈有川说过，他再这样折腾下去，不停糟践自己的身体，连今年年底都活不过。
还有一个多月，快了……
洛小池再次望向那道无法逾越的厚重铁门，指节很慢很慢地收紧，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七个月的时间是这样的短暂。
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被关的这两个月，也没个人来提审他。
好像……被谁保护着似的。
又过几日，11月27日的时候，有穿着制服的血族警察打开了洛小池的病房门。
他告诉洛小池，“有人来探监了。”
不知道在期盼着谁来，洛小池整理了一下仪容，跟着血族警察一路往外走。
来看他的人是——周夫人？
周夫人的眼眶红红的，她缓慢又试探地告诉他：“沈老师去世了。”
隔着一层宽厚的隔音玻璃，洛小池的手蓦然握紧了电话！
周夫人说：“女王抓了你，然后顺藤摸瓜，找出了沈老师，并放大屏幕，全境直播，对他执行了枪决，以示警告。”
“不过……这件事情就像条导火索，现在京都也乱作了一团，无数人带着武装力量反抗，逼迫女王退位，还政于民。”
或许，外面是真的很乱，周夫人说得这样肆无忌惮，洛小池身边的血族警察也没有多少反应，甚至……眼眸里还雀跃着隐隐的期待。
其实也可以理解。
在由血族女王所统治的贵族制度下，全国有爵位的贵族人数不超过8000。
然而，就这8000人，他们占用着社会98％的财富，其余的2％，则需要十几亿人去平分。
贫富差别太大，迟早是要翻车的。
现在，女王那边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弱了，甚至可以说，一群人在盯着她刺杀，女王的生命，也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很多事情快要走向高潮和结尾，周夫人不便叙述太多。
挂掉电话，回去的一路上，洛小池目光微微下沉，不断出声跟身边押送自己的血族警察搭话。
他顺着那血族警察的心理不停向下猜测，眸光轻撩，字字锥心。
在即将走回监视病房，那血族警察即将放松警惕的前一刻！
洛小池猛然回身，手中暗藏的注射器针头猛地锥入血族警察的脖颈！
插的地方很巧妙。
不致死，但会晕。
而后，洛小池拿了警察的钥匙解开自己脚腕上的电子镣铐，越狱出门，开起一辆警车扬长而去！
吵闹的警报声在他身后拉响，俊逸的青年单手打过方向盘，奔向了旭日腾升的远方。
寒夜，月明星稀。
金地大厦顶楼。
洛小池褪去了一身难看的囚服，换上了自己曾经买过的一套最漂亮的纯白燕尾服。
他还是喜欢小提琴，这时候，正拿着小提琴，站在金地大厦顶楼的天台上，落眸俯瞰天地辽远。
其实这所代表血族权威的金地大厦一共只有五十层，并不高，他站在顶楼甚至能隐隐看清周遭的万家灯火以及地面上的车水马龙。
冷风轻撩起他的发，洛小池的胸膛渐渐变热——
他在外面打听了一圈，今晚就是拥有武装力量的众人对女王逼宫，逼迫女王退位的日子。
城郊的游行渐渐挪到了城中，迎着公平和希望，一切看起来都像星星一样明亮耀眼。
洛小池越狱的事很快被发现，有贵族带领着血族警察全城搜捕，但他们其实不知道，洛小池，并没有打算逃。
他的位置很快被发现，一列警车闪着亮光疾速靠近着，他们是直到最后，也在为女王效命的人。
看到那不断闪烁的亮光，洛小池慢慢扬起唇，他站起身，轻轻拉起了小提琴。
飘渺悠远的落幕奏鸣。
慢慢地，警车停在了楼下，少数的血族警察和女王亲卫们持枪走上天台，将他团团围起来。
为首的是——曲明砚？
洛小池的瞳孔微弱震动着。
他说，他不爱和贵族说话，要让曲侯爵走！
但曲明砚无动于衷。
那双幽深的瞳孔轻盈动着，他似乎看懂了洛小池的决绝，也在做出自己的选择。
洛小池让他走，继续同他僵持着。
但曲明砚身后，突然，不知哪个亲卫猛地对着洛小池的左肩开出一枪！
少年侧身迅速躲过，手心也按下了自己早就设定好的暗红色按钮。
下一秒，轰！
整个金地大厦从底下一层被轰碎，烈焰向上舞爪，不断熊熊燃烧。
今夜，随着琴曲的落幕，洛小池将用生命轰碎整个金地大厦。
他要碾碎这座吸血鬼贵族权威的象征，为今夜对女王的逼宫，添一把最鼓舞人心的火！
大厦在一片爆炸声中向下倾斜，烈焰灼烧逐渐蔓到了脚边。
火光映亮青年绝艳漂亮的瞳仁，洛小池低头，望向脚下这座伫立多年的大厦，不由得微微升起些感慨。
七年前，他放下尊严去给曲明砚做血仆，却连金地大厦的门都进不去，碎雪地里，他被无数守护大厦的亲卫们用枪指着，几乎晕倒在大厦前；
四年前，他有幸博得曲明砚的同意，进入金地大厦，被里面的金碧辉煌所震撼，也因其中的等级森严而绝望；
一年前，他买下了整座金地大厦，站在最顶端，俯瞰无数吸血鬼贵族点头哈腰地巴结他，对他投来妒忌与艳羡；
现在，他炸毁了整座金地大厦，想让那可恶的贵族制度伴随这所纠缠他一生的大厦，一同消亡。
就是可惜了……
洛小池抬眸，微弱的笑意看向曲明砚，几秒后，薄唇轻动，他无声地说：宝贝，陪我一起下地狱吗？
那样被炸毁之后，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吧……
恍惚间，洛小池的眼睛被烟雾熏得几分模糊，而后，身体被人狠狠从倾斜的楼顶推了下去。
曲明砚动用了自己吸血鬼的能力，他不知用多快的速度在瞬息之间便冲到了洛小池面前，将青年整个人抱起来向下坠落。
金地大厦爆炸的火光离洛小池的视线越来越远，曲明砚用体温将他紧紧包裹。
给他生的希望，将他和一切苦难阻隔成两个世界。
男人几分温和的容颜略显锋利，眸光深沉坚定不移。
就像他……刚动心时一样。
下方不远处有警察和消防人员铺设的救援设备。
如果靠着吸血鬼独有的瞬移和稳定能力，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反应及时，受点小伤落下去完全不成问题。
曲明砚拼着手臂刮伤脱臼将他拽了下来，大量的空气随着剧烈的冷风灌入鼻腔，让洛小池的喉咙再次泛起血腥味，猛咳两声，有血顺着唇角点滴坠落……
“嘀嗒，嘀嗒。”
染脏了曲明砚的制服。
洛小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寻死，以失败完整告终。
曲明砚带着他去治伤，他又一次被转移到了监狱型监护病房。
延绵几百年的贵族制度到底没那么好灭，金地大厦爆炸事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
在监护病房住了没几天，能走路的时候，洛小池就被带上了法庭公开提审。
反正也活不过一个月了，青年幽幽立在法庭正中央，眸色轻飘飘的黯淡着。
其实没死成的话，能多看几眼贵族们破防的嘴脸也不错，怪爽的。
洛小池并不知道曲明砚已经买通了法官。
这些天来，高高在上的曲侯爵几乎心力交瘁。
原本，曲明砚是负责监管治安局的。
洛小池入狱之后，他做了很大的一番思想斗争，签署了将洛小池无罪释放的文件。
没有用！
治安局说，这是女王亲自命令不能释放的罪人，那就把自己的位置再放低一点，揉碎从前所有的骄傲和盛气凌人，曲明砚去找别的公爵帮忙。
没有用！
那就去求别的公爵帮忙！
却不想，还没努力到成功，他的小池又不想活了。
准确的说，洛小池不愿也不屑于活在这个人类只能被欺压的世界上。
离开他的这些年，洛小池一直在尽自己的全力做出改变。
所以，这样一来，曲明砚之前咬着牙揉碎的骄傲又都不管用了。
那就只能继续做改变，继续思考着，要不要抛弃自己争取了前半生的贵族爵位，去换爱人一次生的机会。
大约人都是犯贱的，洛小池越是拒绝他，越是不想活，他就觉得那样的灵魂越是高傲耀眼。
脆弱的身体阻不住他闪光的灵魂。
所以，曲明砚又一次做出了让步，他悄无声息的运作了这场洛小池必死的审判。
可……他明明买通了陪审团，怎么……这群深受贵族制度好处的老顽固，还是要将洛小池判为死刑。
周围的一切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法官逐渐面露难色，正不知该如何决判时，法庭之外，再次爆发大规模游行。
人类，包括大部分处于社会底层的吸血鬼，他们高举抗议警示，大喊：“洛先生无罪！”
“我也是吸血鬼啊，可我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患有重病，你们贵族医院不给治，我也拿不出钱，是洛先生给我们捐了款，他救了我们一家的未来！”
“洛先生成立助学基金，供我们上学！”
“洛先生的公司可以允许人类进入，他给了我们生活下去的希望！”
“洛先生买下金地大厦，呼吁人类与吸血鬼和平共处！”
“洛先生无罪！”
“洛先生无罪！”
“洛先生无罪！”
剧烈的抗议一声高过一声，穿着单薄囚衣的青年慢慢回头，他看向外面延绵不断，为他而战的众人。
宋逸明和他新交的的女朋友的脸，也在其中。
他们高喊着“洛先生无罪”，或许，洛小池想：沈老师教给他的道理，是对的。
当群星再次闪耀时，世界终将和平。
滚烫的泪慢慢灼红眼眶，这一刻，洛小池看到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做努力的具象化。
半晌，随着第一滴清泪砸出眼眶，青年猛地吐出一口红血，面色骤然变得惨白，随即，不受控制地晕倒在法庭上。
这是曲明砚第二次看见洛小池吐血了。
他气急败坏地去询问陈有川，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陈有川犹豫片刻，将这些天来，洛小池的病情和盘托出。
他说：“从回国之前，洛小池就大量注射能让自己伪装成吸血鬼的药剂，这种药剂伤害很小，普通人用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不行。”
陈有川：“这种药剂会压迫心脏，导致他所有隐藏的心脏疾病提前爆发，我一直劝他来我这儿住院，他不肯。”
“现在大约……”陈有川的眸色一沉再沉，他说：“只有一个月……！”
话未说完，曲明砚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你再说一遍。”
“现在不是手术方案的问题。”陈有川眸色变了变，很快换了个话题，他说：“是洛小池他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
“否则，我也可以申请去监护病房照顾，关键是他自己不想活。”
“手术的成功几率原本可以达到60％，但就他现在的状态……30％都很难保证！”
话音落，陈有川眸光再转，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推开了曲明砚的手，他道：“别揪着我了，你就不想想，万一他还是假死骗你，你要怎么做？”
曲明砚……会怎么做呢？
小池现在的求生欲已经很微弱了，如果曲明砚再次给他希望，又再次将他推下深渊。
就跟直接杀掉他没有半点区别。
对面，曲明砚先是怔了一下，眸光微亮，他似乎欣喜于洛小池是装病的这件事，但看向陈有川的表情，又实在不像。
丝丝缕缕的痛处宛若冰锥一次又一次的扎穿希望，曲明砚觉得冷，全身漏着风似的。
他说：“如果他再次骗我，我会很开心。”
他说的是真心话，如果洛小池再次骗他，他真的会很开心。
说实在的，他承受不住洛小池第二次消亡在他面前。
会抑郁，会疯掉！
小池要死了，他的小池要死了……
曲明砚让陈有川出手术方案，自己则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医院，走向洛小池的监护病房。
青年微弱的呼吸伴随着咳嗽声从病房内传来，一千一万种的懊悔与爱意汇聚成海，几乎要将曲明砚灭顶淹没。
小池要死了，那么美好的洛先生要死了……
他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寿命。
怎么……没人知道呢……？
第100章 如果不能爱我，那你恨我吧
曲明砚脱力的靠在门边，修长的指节不停在打颤，珍贵的东西从身体里丝缕抽离的感觉让他无力又窒息。
是他做错了。
无论如何，对于母亲，对于小池都是他一意孤行铸成大错。
但他的错不应该让别人来承担。
如果以前……
曲明砚想：如果以前，他对洛小池好一点，他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喜欢的，也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好半晌，曲明砚慢慢摸下常放在衣兜里的念珠，他闭上双眼祈求上苍，能不能让他代替洛小池去死？
如果可以，他愿意承受任何代价。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整理好表情，勉强压下发酸的鼻尖做出一个笑脸。
曲明砚走进洛小池的病房。
洛小池依旧不要他照顾，他说：“不需要的。”
他说：“既然早就没有关系了，我的事情，真的不用曲侯爵费心。”
在洛小池看来，他与曲明砚是不同路的。
不同路的人走不到一起，也不用将那点缀之物一般的爱情看得多么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