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虞嫊走出去一步，虞凛就把人拦住了。
“先去其他地方待着，”虞凛说着，随手控制着周围的黑色焦油物质让出一条路，“我待会儿会去找你。”
虞嫊又看了覃令栖一眼，后者表情冷淡，稍稍偏过头看了虞嫊一眼。
太奇怪了。
虞凛似乎很不想让虞嫊留在这里，又催促了一声，虞嫊只好压下种种疑问点点头，按照虞凛的意思离开这个地方。
“覃令栖为什么会和哥哥认识？”
虞嫊又跟系统08悄悄说话，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回应，这才想起来刚才从楼上掉到一楼的时候系统08就已经没信号了。
好像是从虞凛出现的时候信号就断了。
虞嫊沿着地上露出的干净地板往食堂的方向走，时不时还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看他们两人刚才的样子，感觉要打起来了……
还有虞凛之前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把自己的脸伪装起来让人认不出来。
不过覃令栖今天有点太奇怪了。
虞嫊思索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覃令栖……
对了，刚才覃令栖身上的衣服似乎不是病号服。
如果他是从禁闭室出来的，身上应该和他们一样穿着秋山疗养院的病号服才对。
餐厅椅子上的粘稠黑色物质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哗啦哗啦声音，随着虞嫊的靠近慢慢退下，露出干净的表面。
虞嫊小小地纠结了一下。
虽然这些奇怪的东西应该都是哥哥的能力，但是这样近距离看着它们退下还是有点膈应。
还没坐上去，座位上就搭上了一张纸。
来人用纸仔仔细细地把椅子擦了一遍，蓝白条纹的袖口随着动作在座位上摩擦，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腕。
虞嫊抬头，跟覃令栖对视。
“你不是刚才还……”他彻底懵了，不知道覃令栖是怎么瞬移出现在这里的。
眼前的覃令栖穿着蓝白条纹病服，擦完椅子便把纸收回去，吸了吸鼻子似乎不大舒服，脸上浮现出一点苍白的颜色。
“我哥呢？”虞嫊迷迷糊糊地问起，“啊……你们聊完啦？”
覃令栖眨了眨眼睛，“我没有碰到你哥哥。”
他犹豫了一下，“你刚才看到我了吗？”
虞嫊点头，覃令栖便不再说话了，示意让他坐到刚刚擦过的椅子上。
“那不是我，”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覃令栖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他已经假扮成我很久了。”
这回虞嫊更迷茫了。
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巨大谜团渐渐浮现在眼前，近在咫尺却难以看清真相。
假扮覃令栖的是谁？为什么虞凛似乎很讨厌覃令栖？还有虞凛在这个副本中要解决的“熟悉的人”又是谁？
覃令栖的眉骨高，脸又偏瘦，这样近距离看的时候眼睛就显得像是带上了不一样的情绪。
“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
在虞嫊迷茫的表情下，覃令栖自顾自说着，低头咳嗽了几声。
只是几天不见，怎么感觉覃令栖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样。
“小嫊，虞凛和另一个人应该打起来了，”覃令栖慢慢说，“这个副本马上就要坍塌了。”
像是在印证覃令栖的话，被浓雾笼罩的秋山疗养院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坍塌之后，主系统会送你安全离开，不必担心。”
虞嫊不知所措地“哦”了一声，“我哥也会一起离开的吧？”
“当然。”
像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虞嫊问覃令栖，“……你也会出去的吧？”
覃令栖刚想开口，却像是突然呛住了一样低头猛地咳嗽起来。
蓝白袖口上沾着点点血迹，覃令栖的声音更弱了。
虞嫊很慌张，不明白覃令栖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然而随着地板的剧烈晃动，地面毫无征兆地渐渐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刺眼的白光让虞嫊忍不住眯起眼睛。
巨大的吸力从缝隙伸出来，带着面色苍白的覃令栖往下拽。
虞嫊并没有站在缝隙上，他本可以躲开。
但鬼使神差间，虞嫊反手拉住了覃令栖冰冷的手掌。
两人齐齐向白光坠落。
“我熟悉许多人的心扉, 却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的眼睛离我太近，所以我总是看不见自己。”
……谁在说话？
虞嫊耳边嗡嗡作响，声音被模糊成音节一点一点顺着桌面和脸颊的缝隙挤进耳膜。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蓝色的桌面。
学校的桌子。
这里是……
心头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虞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因为动作后退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刺的整个教室的学生齐刷刷地看过来。
讲台上的老师停下了板书的动作, 推了推眼镜，正要发火，注意到站起来的人是谁后像变脸似的缓和了眉眼。
“怎么了，虞嫊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虞嫊呆呆看过去，头上还飘着两根顽固的碎发, 嘴唇发白。
“没、没事。”
在老师的微微颔首示意下, 虞嫊逃命似的拉着椅子赶紧坐下了。
周围的视线收回去了许多，虞嫊却在坐下后仍然能感受到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他不是还在秋山疗养院吗？
当时副本崩塌, 他好像是跟着覃令栖一起掉下去了。
所以……这是哪里？
虞嫊有点不安, 试着打开空间中的系统, 结果刚切换到空间就愣住了。
空间系统全部黑屏了。
早在秋山疗养院就因为信号而下线的系统08也没有出现，整个系统空间一片死寂, 虞嫊试着点了点其中的按钮，一点反应都没有。
所以主系统还是坏了。
虞嫊默默“啊”了一声, 有点生气。
他早就说过了, 这个无限世界的主系统一点也不靠谱，总是有bug。
而且每次出现bug倒霉的都是他！
虞嫊一边暗暗发誓离开这个副本后一定要找哥哥狠狠告状，一边悄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不过话说回来, 他这是掉到哪里去了？
又是学校，但老师和班上的同学却完全陌生, 应该不是之前的那个校园副本。
而且……
虞嫊摩挲了几下桌子上的书，翻开封皮，映入眼帘的就是他自己的字迹。
这个教室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这里不是之前的校园副本，但因为有过不好的经验，虞嫊在第一节课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坐在座位上等下次上课。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这个由bug产生的副本有什么通关条件。
虞嫊托着腮帮看窗户外的榕树，理直气壮地想，等他把这个学校摸清楚了，就可以出去找一下覃令栖。
覃令栖肯定比他清楚这个副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所学校显然和之前副本中的贵族中学不一样，学生们要正常的多，课间的时候班里还有不少学生在座位上学习。
走廊上传来一阵阵打闹欢笑的声音，看上去和现实生活中的学校没有区别。
——不过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虞嫊，你今天不舒服吗？”前桌的一个马尾辫女生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扭过头，仔细端详着虞嫊的脸色，“我看你都在座位上趴一天了，是不是不舒服？”
周围在座位上的一片同学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虞嫊压下那股奇怪的熟悉感，摇摇头跟关心他的前桌道了谢。
前桌松了口气，又递给虞嫊一把糖便扭过去了。
正常范围内的关心。
虞嫊默默琢磨着，目前看起来这个学校很正常。
……除了班里还时不时有人会盯着他看，不过在虞嫊看回去后又都会狼狈地收回目光。
被盯着看倒也算正常吧？
虞嫊犹豫着想了一会儿，想起系统08之前说过的话，之前的那点怀疑有些松动了。
几乎每个副本虞嫊都会被人盯，刚开始他还没在意过，偶尔碰到一些人奇怪的目光甚至还会担心是不是自己长的太丑。
对美丑毫无区分的虞嫊像是猛然发现了什么真相，迷迷糊糊地想着。
……所以、所以他总是被人盯着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长的……还不错？
整个上午虞嫊都没有离开座位，期间倒是有不少同学都蠢蠢欲动，似乎都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不过看到虞嫊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上前。
毕竟虞嫊虽然脾气好，但他那两个疯狗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茬。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的同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缩了缩脖子收回了目光。
也正是一上午都平安无事，甚至没有其他学圣找他说话，虞嫊愈发觉得奇怪。
很正常的校园、正常的NPC……甚至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剧情或线索出现。
不像是副本、倒更像是【现实】了。
下午第二节课，中午的太阳稍微弱了点，高壮的体育老师穿着短袖站在门口，迎着班里学生们兴奋的目光敲了敲门，张开嗓门，“操场站队！”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
高三的体育课变成了一门玄学，如果有其他老师过来占课那么体育课就会被直接取消；即使没有老师过来，也会出现体育老师来通知“上自习”的情况。
所以一节体育课弥足珍贵。
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但阳光还是很烈，大部分学生都披着校服躲阳光往操场上走。
体育老师简单查了查人数，随后便解散队伍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虞嫊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前面的几个学生回教室，旁边就有几个男生喊住了他。
“虞、虞嫊，”一个皮肤偏黑的高个子男生被人推到最前面，帅气的脸上罕见浮起一层红，紧张地不敢盯虞嫊的脸看，“我们几个想去那边打羽毛球来着、你，那个要跟我们一起吗？”
另一边还想邀请虞嫊踢足球的一批男生被人抢占了先机，一个个在后面怒目而视。
虞嫊不知道这个男生的名字，有些局促地拢了拢手指，“我没有拍子。”
原本还担心虞嫊会拒绝的几个男生顿时松了口气，嘻嘻哈哈地说：“我们拍子多！”
说着还朝虞嫊炫耀了一下身后背着的七八个球拍袋子。
黑皮高个子的男生见虞嫊还在犹豫，便主动夺走旁边男生手里的拍子，不容置喙地塞到了虞嫊手心，“拿着。”
球场在操场的另一边，打羽毛球的加上虞嫊一共有四个男生。
原本他们三个是要轮流打单打的，但是因为虞嫊在场上，谁也不想撤下来，只好变成二对二的双打。
另一个场上打球的是隔壁二班的几个男生，余光远远就看到三个一班的男生簇拥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往这边走。
等看清来人是谁，场上的几个男生一个个站的更直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臂绷的紧紧的，扇着衣服的领子露出腹肌，杀球愈发猛烈，场地上都搓出球鞋摩擦的声音。
一班的男生冷哼一声，无视二班男生暗戳戳的行为，有意让虞嫊站在离他们最远的地方打球。
几轮下来虞嫊就意识到自己的水平跟这三个男生有明显差别了。
在第n次跑出去捡球后，虞嫊没注意到旁边的男生瞪着对面的两人，用口型警告他们不要再扣球给虞嫊。
对面的两人无措地点点头。
由于三人的有意放水，激烈的对抗赛逐渐变成了友谊赛，和隔壁场上几个人的花式炫技打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下就连虞嫊也琢磨出不对劲了。
在第三次努力扣球被对面躲开并发出一声极为夸张的“好厉害”赞叹声后，虞嫊脸都涨红了，“不要放水，我又不是接不到你们的球。”
可、可爱晕了。
学校的室外羽毛球场总共只有这两个，而今天下午第二节操场上有体育课的班级有五个。
因为虞嫊的存在场外已经三三两两走过来了不少人围观。
只是究竟是看人还是看球就不得而知了。
高中的男生脾气大，这边一班围着虞嫊上演“怜香惜玉”的戏码，那边的二班就有点坐不住了。
“诶，哥们，”二班的几个男生对视一眼，拿着球走过来，“跟我们打一把？”
他转了转脖子，视线飞快从虞嫊身上扫过，“我们有三个人，你们也来三个人打呗？”
赤裸裸的挑衅。
虞嫊隐约察觉出六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对，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跟别人打就是丢人，所以很自觉地让出了一个位置，“你们打吧。”
似乎是为了显得自己积极一点，又补充道：“我在旁边给你们加油。”
说完，还做出了一个握拳抬手的姿势。
六个剑拔弩张的男生差点被萌翻了，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把下巴抬起来，再看向对面的眼神便充满了杀气。
虞嫊打的浑身是汗，白色的校服T恤微微湿透，在阳光下晒的有些难受，他一边看两队人打球，一边走到旁边的树荫底下喝水。
人群中早就有几个人等的蠢蠢欲动，见虞嫊过来，有人率先冲过来不由分说塞给虞嫊一瓶功能饮料，一句话也没说就跑了。
手心还传来丝丝凉意，虞嫊还没来得及把饮料还回去就看到那人消失在人群中了。
在这个正常的学校才不到一天，虞嫊此刻终于隐约地明白到“被所有人偏爱”的感觉。
而且和在之前副本中遇到的那些坏男人不同，这些NPC到现在也没有做过什么强迫虞嫊的行为。
坐在椅子上正准备拧开瓶盖，不远处的场地上几个男生也终于结束了第一回合。
为首的一班男生看到了树荫下虞嫊的动作有些不大舒服，三两步便走过来要抢虞嫊的饮料。
“你喝热水，我们想喝冰的。”
“要是你想喝这个一会儿我们跟你去商店买一瓶常温的。”
男生们推推桑桑装作不在意，笑嘻嘻地抢夺着饮料。
其中一个拧开盖子要喝，不知道被谁的手在混乱中打翻，大半的饮料都洒在了地上。
——发出骇人的滋啦声。
地板被腐蚀出了一片焦黑的痕迹，现场一片死寂。
后面发生的事情像是不受控制的列车一样推着虞嫊拼命往前追赶。
先是有围观的同学去报告了老师, 体育老师又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找人通知了高三一班和高三二班的班主任，并把球场上的这七个男生一起带走。
一直到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天色已经暗了，虞嫊跟着其他学生晕乎乎地往外走，记忆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
羽毛球、操场送水的陌生同学、故意针对他的腐蚀性化学品……
这里不是什么副本, 而是他的过去。
晚风吹着身上的冷汗，虞嫊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手心像是浮起了一层潮湿的鸡皮疙瘩。
从进入无限世界开始就将现实世界的记忆忘的一干二净的虞嫊忽然想起来了。
他的过去，是裹着糖衣的药丸，幸福之下是暗潮涌动的危机。
——“虞嫊，你不舒服吗？”
虞嫊扶着墙抬头, 脸色在走廊白炽灯的照射下有些透白, 瞳孔微微扩散，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男生是班上的同学。
“我没事, ”虞嫊小声说, 后知后觉地开始胸闷起来, 气息不太稳，“没事。”
过去的虞嫊身体不好, 喜欢生病，也许是因为这一天太疲惫, 加上晚上的温度忽然降低, 虞嫊感觉自己又要感冒了。
外面下起了大雨。
猜想着自己目前应该是处于“过去”的某个时空，虞嫊咬了下嘴巴，这才想到现实世界的他并不是无依无靠一个人。
虞凛是不是也在这里？
远处的深黑色天空响起了一声惊雷。
现在已经过了晚自习放学的时间, 刚才谈话结束后校领导们也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除了这一层走廊, 仅剩下漆黑的大门口亮着保安亭一盏小小的灯。
想到有联系上虞凛的可能，虞嫊心跳更厉害了，摸着裤子想要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
闪电伴随着雷声猛地照亮了校园。
“外面的雨好大，”跟着虞嫊的同班男生竟然还没走，说着话的功夫就搭上了虞嫊的手臂，“要不我送你走？”
刚刚掏出来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虞嫊被摸的浑身发毛，挣了挣试图甩开男生的手，对方却抓的很稳，掌心的大拇指按在虞嫊的手臂内侧，暧昧地动了动。
他抬眼笑着看了看虞嫊，随后缓缓俯身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手机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亮起来了，虞嫊眼睁睁地看着上面闪着熟悉的来电显示：
——哥。
男生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一会儿，迎着虞嫊有些害怕的目光略显夸张地念着来电显示，“这是你的哪个哥哥？亲哥还是那个姓覃的？”
姓秦……哪个姓秦的？
虞嫊强装镇定，故意凶巴巴地朝人喊，“你快点放手，不然我让我哥收拾你。”
虞凛打架要比虞嫊厉害的多，一直在上高中之前虞嫊都不清楚，直到之前有一次在路上被人骚扰，虞凛当场就给了人一拳，从那之后虞嫊才知道虞凛的厉害。
男生却没被吓住。
虽然上次在学校发生的事让很多人都知道虞嫊有两个惹不起的哥哥，但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大事。
虞家没有大人，虽然家底殷实，但目前虞家的两个儿子都刚刚成年，那点家底能留给谁还不一定呢。
虞凛虽然能打，可说到底也没什么背景，他又不做什么犯法的事，就算把虞嫊拐走，虞凛又能找谁说理？
——还不是打掉牙齿往里吞？
至于另一个所谓的“哥哥”，跟虞嫊更是非亲非故，之前在学校里护着也就算了，现在人都生病住院了，更是管不到学校里的事。
男生胸有成竹，当着虞嫊的面直接按掉了手机屏幕，“我不对你做什么，就是想请你去我家吃个饭也不行吗？”
这哪里是“不做什么”的样子？
虞嫊飞快摇头，趁着男生不注意，作势要抬腿踢裆，男生反应很快，伸出另一只胳膊想架着人直接走。
“啪！”
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男生的手背就浮现出一片红色。
他疼的抽回手，朝来人破口打骂，“你他妈是要干什——”
声音戛然而止。
沉沉夜色中，顶着头上微亮的白炽灯光，覃令栖黑漆漆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里半点光亮也没有。
男生心里咯噔一声，到嘴边的谩骂声硬生生地吞回去了。
姓覃的不是住院了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又来学校了？？
覃令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黑色的短发贴着脸往下淌水，衬的皮肤几近透明，眼里的情绪都深深地藏在眉骨之下。
他每往前走一步，男生都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然后覃令栖接着往前走，男生又急忙后退。
就这样三四步把人逼到了走廊边缘。
身后就是冰冷的瓷砖和瓢泼大雨，男生的头发被淋的狼狈不堪，大半身体都倾斜出去。
眼看着覃令栖还要往前，男生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中心不稳掉下去了，急的大喊：“我错了！我错了！”
覃令栖是一条不折不扣的疯狗。
要是他真的掉下去弄出了人命，姓覃的疯狗也完全不会着急。
身后的虞嫊呆呆地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一时间甚至忽略了脚下又开始震动的手机。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覃令栖是谁了。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啊。
第128章 小嫊的过去3
男生浑身都在发抖,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雨淋湿还是因为面前覃令栖极具压迫感的气场。
“……我要掉下去了……”
男生双腿发软，视线躲闪着覃令栖，丝毫不见刚才对虞嫊那股嚣张的劲儿。
如果覃令栖只是会打架, 他也不至于害怕到这种程度。
可是……
男生是真的害怕了，面前的覃令栖一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身后的雨越下越大, 浓重的雨幕几乎彻底遮住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这里是八楼，从走廊上掉下去绝不可能活下来。
覃令栖，真的能让他从这里掉下去。
“覃令栖！”男生吓的都要哭出来了，双手死死扒着栏杆，脸色在夜晚中惨白渗人，脸上混着雨水表情狼狈不堪, “对不起！我不、不敢了……虞嫊, 对不起……”
虞嫊还记得这件事。
当时这人还是从楼上掉下去了，却没有死, 而是恰好掉在了七楼工人施工的平台上摔断了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覃令栖从高中办了休学。
如果这是记忆的话……
虞嫊想, 他是不是就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了？
“覃令栖, 别管他了。”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覃令栖先是一顿, 随后转过身看虞嫊。
脚下因为大雨形成一片小水洼，倒映出覃令栖湿透的裤脚和鞋子。
虞嫊也往前走了两步, 拉了拉他的袖口, “送我回家。”
说完，当着覃令栖的面，虞嫊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原本沉默甚至有些骇人的覃令栖表情顿时松了下来。
“感冒了？”他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 随后动作熟稔地捂住虞嫊的脸颊，又试了试额头的温度, “有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覃令栖的手很烫，带着热腾腾的气息浸透了虞嫊的脸。
虞嫊老老实实地嘟囔了一句“没有不舒服”，脑袋稍稍往下低着，并不看覃令栖的表情。
从覃令栖的视角，只能看到一点红彤彤的鼻尖。
“怎么啦，”覃令栖还以为虞嫊在生他的气，“我不管他行了吧，现在送你回去……别生气了。”
虞嫊把头低的更深，在覃令栖看不见的地方眼眶都是红的，竭力忍着才不让眼睛里面打转的眼泪掉下来。
覃令栖就是他的邻居玩伴。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一边说着，覃令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帽子扣在了虞嫊的脑袋上，带着人边走边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照着他的脸吐唾沫，或者踹裆也行……”
男生被两人丢在身后，彻底无视了。
楼下的黑色轿车低调地停在校门口，司机远远就看到覃令栖拉着虞嫊出来，赶紧打着伞跑出来接人。
一直到换掉身上湿透的外套，覃令栖拿着干净的毛巾给虞嫊擦脸时才发现后者的眼睛像个小兔子似的红红的。
这回轮到覃令栖手足无措起来了。
要是现在当着虞嫊的面问“你是不是哭了”未免情商有些过低，体贴地说一句“别哭啦”也相当于直接把事实点破，虞嫊肯定又要尴尬了。
正想着该怎么说，或者干脆装看不见，虞嫊的裤兜里就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