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半个小时前收到的那条消息,发信人一如既往是匿名,提醒她洛钦已经知道水荔扬的事情了,让她控制好局面。
水云霆一见到洛钦,脸色就有点不好,果然洛钦也直冲他去了。叶晴岚见状立刻挡在水云霆身前,好声好气地说道:“等一下,有什么事,我们……”
“水云霆!”洛钦指着水云霆,怒吼声穿透整条走廊,“你有种就滚过来!”
叶晴岚拼命拦着他,唯恐洛钦再像上回在白塔镇那次一样失控:“别冲动,洛钦!他是方舟委员会的成员,杀了他,你和水荔扬都得有麻烦!”
七八颗脑袋从几间实验室里探出来看热闹,又怂又好奇,看样子是被同僚推出来打探情况的。然而和洛钦有关的八卦并不多见,他们也不太认识这个人,彼此讨论间才确认对方是前几天空降方舟的大人物,刚来就拿下了一等权限,背后绝对有人撑腰。
“叶晴岚,你别管。”洛钦的声音压低了一些,眼中的愤怒却仿佛要吃人,“水云霆,你怂什么!”
眼看着洛钦又要冲过去,李牧祁身边的几个保镖赶快将水云霆围在中间。叶晴岚拉不住洛钦,很快就被甩开,被身后的即墨颂一把扶住。
即墨颂先前只冷眼看着,这时候才开口道:“你今天杀了他可以,但不要忘了水荔扬之前是如何把你从方舟手里保出来的。你把水云霆弄死,考虑过水荔扬接下来要怎么做吗?”
洛钦一怔,扭头看着这个几乎没有过太多交集的女人。他记得自己被关押期间,即墨颂来探望过他一次,说了些闲聊,而且她也是唯一一个告诉自己水荔扬那时处境的人。
那天即墨颂走之前,告诉他不用担心,方舟并不打算立刻杀了他,也没有对水荔扬怎么样。
这番话说得也没错,洛钦现在确实没有和整个委员会抗衡的资本。对他来说,纵然即墨颂非敌非友,暂时无法确认立场,却没必要与之对抗。更何况,接下来和即墨颂合作的空间很大,或许会涉及到水荔扬的事情。
李牧祁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闹剧,连脚步也未曾挪动半分。他仿佛一个自始至终都在观众席上的看客,这一切都不会波及到他。mм??
洛钦凑近水云霆,语气忽然带上了笑意,眼底的怒火不知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我也加入方舟了,今天动不了你,以后不一定。咱们来日方长,记着。”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即墨颂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董事长真是巧舌如簧,居然能说服这个怪物啊。”李牧祁这才露出笑容,淡淡道,“介不介意去我办公室喝杯茶?”
“我就不去了,回去睡一觉。”水云霆松了口气,揉揉被洛钦吓得直跳的额头,“他真是个神经病,怪不得和我儿子谈得来。”
叶晴岚不想频繁往李牧祁办公室跑,反正她夹在这些高层中间也不太自在,随便找了个借口,借机溜了。
即墨颂去李牧祁办公室喝了一壶茶,闲聊许久,就起身打算告辞。
她走之前,李牧祁忽然叫住她,说道:“董事长,你我都是聪明人,我希望以后方舟和即墨家还是能合作,毕竟我们的利益才是一致的,对不对?”
即墨颂看着他,没点头也没否认。很多时候如果她不想开口,就算李牧祁也撬不开。
即墨颂走后,只剩李牧祁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办公室里,他关掉所有的灯,拉开百叶窗看外面的雨景。
落地窗外、高楼脚下,那些移动的人和车辆如同蝼蚁一般,在李牧祁的眼下爬过。手边的茶已然放凉了,却还是没动一口。
半晌,他伸出一只手,覆盖在不远处的方舟营地上,收拢,又放开。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野心勃勃。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李牧祁顿了顿,说道:“进来。”
祝衍穿着一身还未换的手术服进来了,“李总,您找我?”
“是你把水荔扬被关在哪的消息透露给即墨柔和洛钦的?”李牧祁语气淡淡地问,听不出什么情绪,“祝衍,你跟我干了多少年了?”
祝衍很是惊讶,不知道李牧祁为什么会这么怀疑:“李总,我没有。我和水荔扬从前交好是没错,但我更清楚自己是在为谁办事。况且,您和水云霆先生对他做的这件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李牧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杯中的凉茶泼掉,重新倒了杯热的,“你过来。”
祝衍走了过去,李牧祁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皱了皱眉:“手术做完了?”
“做完了。”祝衍点头,“水荔扬没事,不过还在昏迷。”
李牧祁忽然抄起桌上的根雕烟灰缸,啪的一声丢到了祝衍头上,后者毫无防备,被打得歪倒在桌旁。
鲜血顺着祝衍的额头流下来,他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水荔扬自己都同意了,偏偏洛钦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了这事儿。我们已经失去了水荔扬的控制权,可用的只有一个即墨柔,远远不够!要是再弄不到洛钦这个战力,那就都等着完蛋吧!”
一杯滚烫的茶水从头泼到他身上,接着便是骤雨般的拳打脚踢落下来。祝衍被推倒在地,李牧祁的尖头皮鞋踢在他后背和腰侧,磕得生疼。他无奈只能紧紧缩成一团,死咬牙关等着李牧祁发泄完毕。
“你高中辍学,走投无路,是我帮你进远山、给你职位,让你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李牧祁疯了一样怒吼道,“要是敢让我发现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下场一定会比水荔扬还惨,听到没有!”
“是,我不会……不会背叛您……”
祝衍呻吟着,从口中吐出保证的话:“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李牧祁踢累了,脱力地坐到椅子上。祝衍缓了好半天才慢慢爬起来,抹了下嘴角的血,擦拭身上水渍的时候无意间卷起了衣袖,露出右臂的野兽纹身。
那野兽背后长了翅膀,却被一条锁链刺穿,钉在破败的十字架上。
“你的进程还能不能加快?”李牧祁望着窗外良久,沉声问他,“那些公式还要推演多久?”
祝衍沉默了一会儿,如是答道:“李总,我已经全力在推算了,但苏联人用了二十年才总结出那些公式,再加上即墨呈销毁了全部资料,我能力有限,估计……”
“算了,你放下手边其他所有的工作,只给我全力搞这一件事,那些无关紧要的项目会有其他人接替你。”李牧祁打断他,“越快越好,能推算出多少就推算出多少,明白吗?我们等不起了。”
“好的。”祝衍点了点头,“我尽力。”
李牧祁又问:“之前让你找人模拟最初的太岁生长环境,进展不太顺利,残局都打扫干净了吧?水荔扬那鼻子灵得跟条狗一样,但凡留下一点儿线索,他都能闻着味儿过来。最好不要让程清曳和程清尧知道这件事,程家人都是硬茬,惹上了甩不掉。”
祝衍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都做得很干净,除了那些清理不掉的太岁残留,用了点儿极端的办法弄掉之外,其他的都没有留下痕迹——我亲自处理,程小姐当然不会知道任何事情。”
李牧祁摆摆手,像是赶走家犬似的要他出去。祝衍刚要转身,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人气势汹汹地踹开——的确是踹开的,赵方蒴的军靴几乎将坚固的门板踹出个洞,他压抑着满面怒气,径直走到李牧祁办公桌前。
“少将。”李牧祁从容不迫,懒懒叫了一声,并未起身。祝衍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赵方蒴看上去非常愤怒,这是他身为高级军官、蓝焰大队队长,平时根本不会显露出的模样。
“你对他做了什么?”赵方蒴的声音狠厉而恐怖,“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和云霆要对洛钦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插手,但前提是绝对不可以动他!”
李牧祁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摸出烟,很少见地给自己点上一支。
“我知道了。”他吐出烟圈,毫无诚意地说,“你也管好自己的心头肉,别再自己撞上来了。”
程清尧撑着雨伞,穿过闪烁的警车走到大楼门前,只见程清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
“姐。”程清尧走过去,叫了她一声,“怎么样了?”
程清曳扭过头,说道:“搜过了,只找到一些蓝田病毒的研究资料,都是方舟数据库里可查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程清尧皱了皱眉,看着黑洞洞的大楼入口,心中有些疑惑:“怎么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难道李牧祁早就警觉了?”
他绝对相信程家这群多年的老伙计手段可靠,既然这些人都没找出什么蛛丝马迹,说明李牧祁和水云霆真的把这里弄得很干净。
“水荔扬怎么样?”
程清曳果然这么问了,程清尧看她面色有些焦急,也不忍心直说实话:“受了点伤,不过没事,恢复一下就可以了。”
“没告诉无泺吧?”
“没有,我哪敢。他知道了也回不来,就不让他干着急了。”
程清曳松了口气,摸摸程清尧的头,“这样吧,我最近帮你留意着点委员会内部动向。不过你要找的那东西,恐怕李牧祁不会轻易示人,连小颂都不知道他和水荔扬他爸在搞什么,更别说委员会其他人了。你也注意安全,有事叫我。”
“好。”程清尧笑笑,“知道了,姐。”
水荔扬先是缓缓从一片寂静中恢复了感知,他能听到窗外有忙乱的雨声,和汽车开过的轰鸣。几秒钟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暖色的天花板逐渐填满了整个视线,一盏柔和的灯在头顶亮着。
醒来的瞬间,之前躺在实验台上那种痛苦、压抑的感觉似乎从身体里爆发出来,然而又倏地被什么东西吞噬得一干二净,一股无边的平静缓慢袭来。
他空洞地望了天花板几秒,才意识到右手臂被人抓着。对方的手掌柔软,散发着温热,水荔扬转过脸去,看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水思弦。
水思弦似乎感觉到他醒了,瞬间睁眼抬起了头,目光茫然地盯了他几秒,忽然恢复清明:“哥哥!”
“嗯。”水荔扬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水思弦抱住他,埋头沉默了很久才说话:“之前你在发烧,我怕你难受,就出去凉快了一会儿,让你能舒服一点。”
水荔扬叹了口气:“下次别这样了,生病了怎么办?”
水思弦看了他一眼,忽然哭了,脸伏在他手掌上颤抖了起来:“我好担心你,我好怕……”
水荔扬忍着虚弱感撑起身子,给水思弦抹掉眼泪,声音有点哑:“不哭了,我没事。”
“洛钦刚刚走。”水思弦呜咽着说,“他去收拾宿舍了,说要等你醒过来,就接你回去住。”
水荔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红绳,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看来李牧祁还算守信用,没有继续为难洛钦。
“思弦,帮我个忙。”水荔扬说,“去叫祝衍过来。”
第135章 权柄
祝衍得知水荔扬醒了,特意过来给他重新做了个全身检查。水荔扬的身体倒是恢复得很快,痛感完全消失了,伤口也愈合得很好,依旧没留下一点疤痕。
“你的身体修复能力太强了。”祝衍感叹,“你刚被送回来的时候,身体很多地方的细胞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修复速度极慢。一开始我以为会出现局部坏死的情况,连截肢的可能性都想过了。”
“幸亏你手慢。”水荔扬撇了撇嘴,说道。
“我试着给你注射了一点太岁提取液,然后在三分钟之内,你体内的再造细胞立刻恢复了正常运转。”祝衍继续说,“你身体和蓝田病毒的融合性非常强,这是优点。但我还没弄清楚,之前注射进你体内的药到底是什么。”
水荔扬顿了一下,说:“你不用管这个,别把你牵扯进去。”
他忽然注意到祝衍的脸,有些诧异地伸出手:“你的脸怎么了?擦破好几块。”
祝衍下意识地躲了躲,眼神飘忽道:“没什么,前两天摔了一跤。”
水荔扬没再多问什么,祝衍毕竟是李牧祁那边的人,两人私交归私交,各自在原则上倒还是极尽恪守,从未走得过从亲密。
“对了,洛钦之前被押送回方舟,老板对他很感兴趣,亲自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祝衍把工具一样样放回去,闲聊道,“洛钦体内的细胞在吞噬蓝田病毒之后,就融合了病毒的一些特性,而不只是简单的寄生关系。以前你是和蓝田病毒融合程度最高的一个再造人类,而现在是他,融合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可是他没接受过再造实验。”水荔扬说,“除了实验之外,还有别的途径能做到这样吗?”
祝衍摇头:“理论上来讲,使用强化剂也可以,但强化剂也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洛钦根本没接触过。而且目前所有搜集到的强化剂样本都有缺陷,把蓝田病毒的活性变得很低,用这种方法催化的再造人类,力量只是比普通特种兵强一些而已,产生副作用的几率也很大。”
等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后,祝衍确认完全无异常,就打发他走了。
水荔扬从醒过来就没见到洛钦的影子,据水思弦之前说,他身体状况好得很,只是最近有些累,平时不是干坐在床边等自己醒,就是回宿舍躺着睡觉,整个人非常颓废不振。
颓废也是难怪的,毕竟洛钦已经亲眼看到了自己被做实验的样子,怎么可能不受刺激。
水荔扬推开宿舍门,发现里面没开灯,刚要去找开关,就听到黑暗中传来熟悉的声音:“荔枝?”
“嗯?”
床上坐着那人明显一怔,然后慢慢站起身,踉踉跄跄朝他走过来。
洛钦最后几步是扑过去抱住水荔扬的,两人狠狠撞在门上。水荔扬感觉身后垫了一只手,是洛钦的,护着他没有磕到门板。
“荔枝,我好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洛钦急躁的亲吻落在他脸上和颈侧,水荔扬很快就有些腿软,心中溢出酸涩:“好,我在,我在呢。”
黑暗中,一片温热的液体落到了水荔扬领口。他微微愣神,看着面前把头埋在胸口的人,“哭了?”
洛钦的声音有种压抑着的愤怒,不是对他,而是对自己,“我看到你躺在那个地方,全是血,怎么叫你都不理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差点就疯了。”
水荔扬没说话,身体被他颤抖的手臂紧紧抱着,快要喘不过气。
“你知道吗,我差点就杀了水云霆。”洛钦嗓音嘶哑,恨意汹涌,“我那个时候真的想弄死他、把他撕碎……他怎么对你的?我不敢想他到底是怎么对你的……”
“我已经不疼了。”水荔扬亲了亲他的发旋,“别哭,别哭。”
“我都答应李牧祁了,荔枝,那个实验是我自己同意的,我没想过要你替我去。”洛钦一点点摸着他的脸,像是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完整、温热的,“对不起,荔枝,对不起……”
水荔扬扳过他的头,身体的记忆驱使自己跟他接吻,咬着对方柔软湿润的嘴唇,在禁闭室里的那些欲念立刻回笼,点燃空气中的引线。
“我不是回来听你道歉的。”水荔扬勾着洛钦的脖子,吻得很贪婪,“过来。”
“荔枝……”洛钦眼眶微热,“你才刚好,先不要……”
不——水荔扬在那一个月里所意识到的远不止这些,他思考了很多,其中和洛钦有关的那部分,试探的、粗暴的、暧昧的,以及纠缠不清的种种,那是构成、连结他们彼此最基本的东西。
“我们之间没有道歉。”水荔扬趴在洛钦耳边,呼吸越来越急,几乎快要烧着,“我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你。”
“什么?”
水荔扬没有再回答他,潜藏在黑暗里的双眼丝毫不外露情绪。
宿舍里的双人床吱嘎作响,好像随时都会垮塌一样。
水荔扬睁大了眼,双手几乎要在床单上磨出血来,仰着脖子喘息,被洛钦适时地捂住嘴。接下来都如狂风暴雨一般,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抓住洛钦撑在他身侧的手腕,却丝毫难以撼动。
洛钦好像真的发了疯,水荔扬记得自己开始是有过挣扎,很剧烈但是没什么用,后来便断断续续一直在求饶,软话硬话都说了个遍,但洛钦压根听不进去,俨然一头失去神志的野兽,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双手凶狠地捏紧他的下巴,好像铁钳一样,压着他亲吻。
但水荔扬在混乱中又清醒地意识到,这确实是他想要的,即便再疯狂,他也想要。
快乐带来的余韵几乎快要麻木,流云从丘陵攀上山去,又顺着下沉的峰峦快速下落。山顶的瀑布飞泻而下,落在潭中堆砌的石块上,卷起深潭中的水花,拍击得岸边水声阵阵,将人包裹着滑向高峰,又跌入深谷,在此间沉沦。
水荔扬好像被湍急的水流包裹,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洛钦扯着他,那不知道被反复揉碎过多少次的理智试图拼凑起来,随着暗流被灌注到潭底最深处。
太深了,他似乎从未见过到那底端的景色,只是被一味拉着,下沉、沦陷,被水流冲刷得再无力气,颤抖着,试图从那潭中暗石上收回来,但那急流只是把他钳得更紧。
视线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也不知道是日头一瞬间变得强烈,还是脑海中的神志被潭水淹没。浮浮沉沉间,岸边盛开了一朵瞬息的昙花。
天边簇拥起了一团晚霞,身体和意识被揉捏成浮云随风散去。思绪飘然在云层里,不知天地方寸。
他听到自己口中乱七八糟地叫着什么,不知所云的。最后实在受不住,往洛钦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却引得对方更亢奋。大脑被一次又一次送入感官的殿堂,面前的景象变得扭曲起来,仿佛有双手在将他拉扯、变形。
潭水最后汇入暗溪的冲刺,拍打在潭中的沉石上,几次三番,发出悠长的叹息。最后潭中渐渐归于平静,涓涓细流没入潭底,卷起一阵温热的水流。山峰开始颤抖,倾落下乱石无数,犹如天崩地裂。
不知道这场沉醉一直持续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一整夜。讨饶的话胡乱说了许多,但都不起作用,对方似乎是铁了心要拉他溺死在这深潭之中,让他无法抽离。
“水……”
洛钦听他开口,立刻下床给他倒了一杯,看着水荔扬一口口喝完,忽然有些后悔。
“对不起,”他低声道,“我太急了。”
水荔扬放下杯子,眼神木然地看着床脚某处,感觉体内还有些余韵未消。他稍微动一下,便会引起身体一股不可控制的颤动。
洛钦接过杯子,揉了揉他的脸,“荔枝,怎么了?是不是疼?”
“没有。”水荔扬声音沙哑地摇摇头,“不疼。”
的确不疼,只有无尽的沉溺,甚至分开的时候他都有些失落。
洛钦在他身边躺下,双手穿过他的的胳膊,在胸前收紧,鼻尖紧贴着他后颈,入迷地嗅着。
“我加入方舟了。”洛钦缓缓说道,“你以前让我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别人面前,我做了。可现在我得走出去了,荔枝,只有力量保护不了你,我还要能让这力量依附的权力。”
水荔扬从前让他敛藏锋芒,是为了保护自己。如今他锋刃初开、渐露头角,但有所不同的是,他想要真正能保护住水荔扬的力量。m???
“我知道。”水荔扬抓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你自己选好了,我都会支持你。”
“我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李牧祁的话我不想听就可以不听,大不了再关我一次。”洛钦道,“这个世界上我只听你的,永远都是。”
水荔扬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担心……当年我哥的死和远山有关系,你现在加入方舟,也是李牧祁一手推动的。他的手段比任何人都狠,而且隐蔽,就算是水云霆,在他面前都不够比的。”
洛钦心中一沉,听着水荔扬继续说下去:“卫蓝的那份手稿,大概是这么多年距离我哥当年的经历最近的一次,我想继续查下去,但李牧祁大概会拿你来威胁我。”
“你查吧。”洛钦说,“无论你要查什么,我都会帮你。”
水荔扬翻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有一点想法,但是线索太少,我没办法假设更多。”
洛钦摸着他的耳垂,没说话。
“即墨柔白天来找过我。”水荔扬说道,“他跟我说了当初即墨呈在深宁销毁的东西,是种古老病毒的资料……他怀疑就是水云霆打给我的那种。”
“你醒过来之前,我们讨论过这件事。”洛钦说,“你记不记得那个伊格纳特?程清尧说他以前是俄罗斯雇佣兵,后来才转的美国国籍,进了特种部队。”
水荔扬点头:“我知道,他本人主动跟我说起过。伊格纳特曾经受雇于巨蜥,因为实在看不惯他们那种滥杀无辜、唯利是图的做派,才脱离出去的。暗网上搜得到他的资料,在巨蜥的驱逐名单里,并且还有悬赏金额。”
洛钦一脸认真,伸手将额发拨到脑后,说:“如果能顺着他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能在李牧祁之前拿到那些公式。”
“可是拿到了又能做什么呢?”水荔扬叹气道,“有些东西攥在手里,就和靶子没什么两样了。越是珍贵的东西,一旦公之于世,就注定要被争抢。”
“但与其落到别人手里,任他们宰割,不如自己拿到。”洛钦反驳道,“宝物也好,靶子也好,要看是谁在用。”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才稍事作停,屋里屋外都潮湿一片。
水荔扬昨晚体力有些透支得太过,早上没能起来。洛钦一大早就趴在那里给祝衍发消息问病情,本来打算发过去之后就睡个回笼觉,结果祝衍几乎是秒回,而且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
祝衍: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之前的损耗还没完全回到正常水平,细胞修复后需要长时间的休眠来进行深度复原,所以有些嗜睡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洛钦:有空的话,想麻烦你给他复查一下
祝衍:随时有空,但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再造人类主要靠的是自身免疫力和细胞修复能力,外力治疗对他们作用不大。
洛钦:好,谢谢
洛钦:你这作息真变态啊,我看你凌晨三点还发动态了?м??
祝衍:?
洛钦关了对话框,打开聊天软件的方舟论坛版块,往下划了划,发现大部分人都还是挺活跃的。
这是水思淼新开发的即时互动功能,有点类似以前的企鹅空间软件,接入方舟内网之后,可以看到其他联络人发布的动态,拿来打发时间还是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