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你这是有恃无恐。”
宫九:“大哥是这样想的吗?明明我一直在为大哥患得患失,生怕哪里惹你不高兴,被你丢掉。”
薛沉:“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就不该故意惹我生气。”
宫九:“你说得对。”
薛沉:“而且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有恃无恐,真正指的是谁。”
宫九不想失去他,的确在为他患得患失。但他仍旧没有放弃掌握主动权,不停地试探,找机会扩大自己的领地,和薛沉对抗。
薛沉每一次都应对得当,从未落于下风,否则现在的局面,应该是宫九完全将他彻底掌控了。
这段时间宫九的每一次出手,都是拿太平王开刀的。
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了明面上,宫九希望薛沉在“父亲”和“弟弟”之间做出选择,明里暗里地和太平王较量,逼迫薛沉站队。
薛沉每一次都坚定地选择了“父亲”,宫九知道自己手上的筹码不多,才一直都很安稳,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
至于宫九和太平王之间的亲情……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惹恼了父亲是怎样的下场,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太平王都会把他当儿子看待的。
系统:【我有点迷糊了。】
薛沉:【没事,你平时也是这样的,没什么区别。】
系统:【……】
薛沉看着他,缓缓地开口:“无论你做多少次,我的选择都不会改变,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宫九:“为什么?”
薛沉:“因为你是错的。”
宫九解释说:“我刚才并非有意对他无礼,是他问我方应看的事情,没有大哥的准许,我不敢擅自将真相说出,所以才表现得格外冷淡,挡住他的探究。”
薛沉:“以你的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把爹爹应付过去,可是你却选择了最任性的一种。”
宫九:“大哥果然很了解我。”
薛沉没有说话。
宫九把车窗关好:“里面太冷了,我都觉得冷了。”
薛沉夹了块炭,放进炭盆里,用钩子拨了拨,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宫九摸了下他的手,发现一点都不凉,甚至因为穿得比较厚,比自己的手暖多了,他没有把手拿开,顺势塞在哥哥的手里:“大哥帮我暖暖。”
薛沉将手炉放在了他的手心,拖着他的手背搓了搓。
宫九轻声说:“我的确应该有恃无恐。明明大哥待我这样好,哪怕生气了,也在关心我,我以前为何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反而担心大哥不要我?”
系统:【!!!】
薛沉:【一惊一乍地干什么?你有病?】
系统:【他发现你是弟控了!】
薛沉:【我不是。】
系统:【你是!】
薛沉:【我不是。】
系统:【你清醒一点,你就是啊!】
薛沉:【我很清醒,我不是。】
系统:【……】
宫九靠在了他的身上:“我一直都很想让大哥抱抱我,只是我们的年纪已经不小,这样的动作做起来未免招人笑话,可我就是会想,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格外地想念小时候的日子。”
薛沉:“你太没有安全感了。”
宫九:“是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明明他可以直接面对痛苦,从来都没有逃避过,甚至已经习惯了痛苦,难道不比其他人厉害?
他从来没有逃避过伤痛,甚至会主动乞求疼痛,在疼痛中沉沦,在疼痛中清醒。
薛沉:“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宫九乖乖被他捂着手,平淡地说:“没有。”
薛沉:“你很少说谎,可是在我这里,却说了很多谎言,甚至自己都习以为常。”
宫九怔了怔:“我只是想让哥哥高兴。”
薛沉:“嗯。”
系统:【你竟然没有揪着不放。】
薛沉:【你竟然觉得我会这么做,我就说了,我不是弟控,你看,你自己也承认了吧?】
系统:【这个跟是不是弟控完全没有关系吧!】
薛沉:【怎么没有关系,弟控难道不是,我弟弟天下第一好,无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我就很理智,看得到他的优点和缺点,所以我不是弟控。】
系统:【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薛沉:【他做的每一件坏事我都记着,一有机会就报复他,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系统:【这也不失为一种双向奔赴。】
薛沉:【?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写小作文了?】
系统:【我没有!】
蔡京端坐在太师椅上,带着满满的上位者威压,充满压迫感地看着原飞霜。
原飞霜喝了口茶:“相爷,这茶有豆香。”
蔡京神情穆然,并未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温和。
原飞霜捻了块点心,轻咬一口,一撩衣袍,抬起左腿,搭在了右腿上,他向后一靠,柔声说道:“冬日里还是饮红茶更适口,绿茶未免寒凉了些。相爷,您说是吗?”
系统:【我感觉小粉比蔡京气势强多了。】
薛沉:【当然了,这可是我特意摆出来的造型,每一个动作的细节都很到位的,差一点点,就不是现在这种味道了。】
系统:【你还懂这个?】
薛沉:【说过多少次了,我学过一点表演。】
系统:【一点是多少?】
薛沉:【整整两天!】
系统:【那确实是一点。】
蔡京见自己吓不住他,放弃了严肃的表情,他有些不悦地问:“你在官家面前,未免太过随心所欲了,还没有把老夫放在眼里?”
原飞霜轻笑:“是您自己说的呀。”
蔡京皱了皱眉:“我说了什么?”
原飞霜:“您说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没有人敢看不起您。我信以为真,还以为也能像您这样厉害呢。没想到随便一个什么世子都能让您难堪,根本不像您说的那样,有了权势就一飞冲天,无人再敢与您对抗。”
蔡京:“太平王地位超然,太平王世子虽然没有承袭爵位,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就算是看在太平王的面子上,我也不好为难他。更何况他一个小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我怎能跟他计较?”
“说得再多,还不是要看别人的脸色。”原飞霜说,“他都欺负到我的脸上了,你不止不帮我说话,还让我给他道歉。凭什么呀?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不讲道理的人了,比薛涟更让人讨厌。”
蔡京:“官场上的事错综复杂,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
原飞霜:“一点都不复杂,我问你,我有没有把事情做成?”
他们的目的是让原飞霜进宫,得到皇帝的看重,以后行事也方便些。只要皇帝对他有好感,以后谁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原飞霜没有卑躬屈膝,对赵佶的态度一点都不好,甚至颐指气使,几乎要命令他给自己做事了,赵佶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喜欢他这样,简直就像喝了迷魂汤似的。
蔡京不难看出其中的缘故,原飞霜昨天还用这张脸把他哄得高高兴兴,不然他也不会主动把原飞霜带进宫。
他们的目的确实达到了,原飞霜虽然没有官职,但是蔡京有实权,他把权力交到原飞霜手上,赵佶绝不会反对。
只是,蔡京本想培养年轻的亲信,未来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和诸葛正我抗衡。现在看来,还不知道会培养出个什么玩意……
蔡京很无奈,不过想到他师兄的为人,心底放心了不少。
蔡京:“飞霜啊,你以后还是留在六分半堂做事吧,跟你师兄做个伴,也好替他分担一下。”
原飞霜:“六分半堂里没有眼色的人太多啦,他们一个个,看我的眼神全都很恶心。我讨厌这些人,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共事。”
蔡京有些纳闷:“谁敢对你无礼?”
原飞霜模样不错,虽说无法生育,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六分半堂若是有几个人好男风,相中了这位小公子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总不能所有的堂众全都喜欢男人吧?
原飞霜:“全部。”
蔡京:“……”
原飞霜见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关切地问:“相爷,你是噎到了吗?要不要喝口水?”
蔡京仍是一副诧异的样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薛沉:【好失望,还以为能用一下海姆立克急救法。】
系统:【他也没吃东西啊,怎么可能噎到。】
薛沉:【我当然知道他没噎到,就是有点可惜,他反应再慢一点,我就上手殴打了。】
系统:【……】
“我干嘛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原飞霜烦躁地说,却是微微皱眉,温柔深情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忧郁,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声调微微上扬,那种雌雄莫辨的质感重了几分,他连忙压下嗓音:“自己过得不好,看见别人有什么难处,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关心,显得自己多厉害似的。”
蔡京:“再怎么说,这也是关心,他们没有恶意。”
原飞霜:“可我就是讨厌嘛。相爷,你这个年纪,应该早就不再老当益壮了吧?如果有人敢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你……”
蔡京气的一拍桌子:“原飞霜!”
原飞霜笑着说:“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蔡京:“你简直……这种事情,你怎么好说出口的?简直有辱斯文!”
原飞霜:“可好些人,平日里都是这样对待我的。我不过才说了一句,相爷就生气了,他们那样当众说我,用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杀了他们,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
蔡京慢慢冷静下来,明白了原飞霜的意思:“从即日起,擢升你为六分半堂第十四堂主,所有人手,皆有你自己亲自挑选,我看谁还敢看不起你。”
原飞霜:“那我要让雷损做我的手下。”
蔡京深吸一口气,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错,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蔡京喝了口水:“雷损不行,他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职位在你之上,怎能听由你的差遣?”
原飞霜柔声:“相爷这么说,我是十四堂主,前面还有十三个堂主都不归我管,我听闻六分半堂还有什么替补堂主,什么高山流水堂,有这么多人在前面压着,我这个十四堂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来到起身来到蔡京这边,奉上了一杯茶:“相爷,我不要做十四堂主,要做就做个大的,我肯定能做好的。”
蔡京被他这么撒娇,心中舒坦了不少:“六分半堂自有一套规矩,让你做十四堂主已经是破例了。你年纪轻,资历浅,难以服众。等你磨炼几年,自然可以晋升。”
原飞霜一把夺回他手上的茶杯:“你不答应,我就去找官家,官家比你这老头好多了,他肯定会给我最好的。”
说完他就要走。
这真是赵佶能做出来的事。
蔡京可不敢再让他出现在官家面前,连忙拦住他:“好好,我答应了。”
原飞霜弯了弯眼睛:“多谢相爷。”
蔡京思虑片刻:“那就单为你破例,另设履冰堂,只听我的差遣,专做暗杀刺探的事,就算是雷损和狄飞惊也不能奈何你,你觉得怎样?”
原飞霜:“好。”
蔡京:“只有一点,我的命令,你不可违背,你能否做到?”
原飞霜:“我也有一个要求,你每次派人传信,都要按我的习惯来。”
蔡京:“小事而已。”
两个人达成一致,原飞霜十分满意。
增设其他堂口不是小事,回到府邸后,蔡京命令将原飞霜送回六分半堂,又通知了雷损自己的决定,再由雷损召集全部的堂主开会,把蔡京的决策告知其他人。
身为当事人,原飞霜自然要出席这次会议。
他站在雷损旁边,笑意吟吟地看着其他十几个堂主。
雷损宣布完他的任命后,那些人过来和原飞霜打过招呼,不明所以地离开了。
狄飞惊留在这里没走。
他在雷损的左手位,深深地低着头,看起来很谦卑。
狄飞惊气若游丝地说:“我竟是现在才知道,师弟成了六分半堂的堂主。”
雷损玩味地说:“别说是你,我这个总堂主也不知道。不止不知道,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这孩子。”
原飞霜温和地说:“现在你见过了。”
雷损:“相爷告诉我,今后你只听从他的命令?”
原飞霜:“相爷偏爱我,知道我不喜欢受制于人,所以才特意这么做的。你要是想让我做事,倒也不是不行,只要跟师兄说一声,让师兄来求我就好啦。我要是想做,自然会去做的,不过我要是不想做,就算是师兄开口,我也不会听。”
狄飞惊:“师弟,不可无礼。”
原飞霜徐徐道:“他是师兄的救命恩人,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相爷做靠山,不就是为了活得自在些吗?我才不要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师兄就不要拿礼数来拘束我了。”
雷损:“你倒是坦诚。”
原飞霜笑容柔和。
雷损:“你所在的履冰堂还是个空架子,除了你再无他人。相爷说,准许你从其他堂口挑人几个人过去。你可有中意的?”
原飞霜:“雷凹、雷凸、实属巧合,暂时就要他们六个。”
这六个都是雷门的人,是雷损信得过的心腹,能力都很不错。
雷损一点都不心疼,当即答应下来,并且问道:“只要他们六个?”
一个堂口的人手必定不在少数,雷损还以为,他会在六分半堂挑几个人凑数,再从外面招揽自己的心腹。他本想着,如果原飞霜没有挑中自己信任的下属,还要再安排几个进去,监视原飞霜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他挑了六个,六个全部都是自己人。
雷损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想到了原飞霜的过往,觉得狄飞惊的这个师弟,或许真的没有什么城府。
原飞霜:“六个就够了。如果我还需要其他人手,就直接找师兄借,雷堂主,你说好不好?”
雷损:“你师兄才是掌管大权的人,要不要借给你,我说了不算,你要问他才是。”
原飞霜:“师兄最疼我了,肯定不会拒绝的。”
商议完这些事情后,雷损回去休息了,狄飞惊和原飞霜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低着头,隐约看到师弟银红色的衣摆。
这样的颜色极其罕见,不是等闲能染出来的。师弟的衣服算是世间独一份,再没有第二件。
这银红色很正,比正红要浅淡许多,像极了稀释后的鲜血,本该看起来冷酷不祥,穿在师弟身上却犹如春日桃花、夏日粉荷,无端透着几分温柔。
狄飞惊:“你太过显眼了,怕是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原飞霜:“怕什么?要是有人想杀我,那我就先杀了他。要是他们背地里干给我下绊子,那我就找师兄。”
狄飞惊:“若是直接告到相爷那里去,连我也不好插手呢?”
原飞霜:“那我就去找官家。”
他说得理所应当,狄飞惊听到这话,问道:“官家会给你做主?”
原飞霜:“官家可比蔡京那个老头子好多了。”
狄飞惊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这里可是六分半堂!不知道有多少蔡京的眼线!
雷损和蔡京虽说是合作关系,但是六分半堂早就和蔡京密不可分。
蔡京给六分半堂提供了不少便利,六分半堂也帮蔡京做了不少事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怕雷损并不是蔡京的下属,也会对他相当客气。
原飞霜一个新人,在六分半堂中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说的还是他的靠山,就不怕被人听到,告到蔡京那里吗?
可是狄飞惊本就低着头难以抬起,看不到师弟的嘴巴在何处,擒拿手也练得不如师弟,突然出手,怕是会被师弟拿下。
他理智地没有出手,语气稍稍重了些:“师弟。”
原飞霜:“师兄放心,我当着他的面说过呢,相爷一点都不生气,看起来很喜欢听我这么称呼他。”
狄飞惊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原飞霜行事肆意狂妄,但是他生了副好样貌,年纪不大,实力高强,做错了事,也能被宽容对待。讨得相爷欢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穿过回廊,进了屋里。
外面的一排堂众互相对视一眼:“这人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他是大堂主的师弟,大名鼎鼎的‘冰池白山凝飞雪,仙人无影惊霜寒’!”
“原飞霜!”
“没想到他竟这么年轻,又生得如此俊美,可惜……”
“可惜什么?你没听到吗?人家可是抱上了蔡相的大腿!”
“蔡相怕不是认了他做干儿子?”
“就他那个年纪,给相爷当孙子还差不多。”
房门突然打开,白光一闪,堂众们眼前一花,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柄长剑直直地插在了他们中间的柱子上。
那位身穿银红色衣袍的温柔公子,满眼都是笑意,语气微扬,带着缠绵的味道,轻声说:“背后嚼舌根的蠢货,怎么不继续说了?”
“原、原公子……”
“叫我堂主。”
几个堂众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原飞霜温柔地说:“没用的废物,还不帮我把剑拿回来。”
一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把长剑从红木柱子里拔出。
原飞霜用的力道很大,剑已经入木三分,剑身也受到了损伤。那个人捧着剑上前,“原……堂主,您的剑。”
原飞霜抬手,轻易制住了他。
那人浑身力道全无,长剑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原飞霜把他按在窗户上,用力掐紧,目露凶狠,只是表情仍旧是温柔的。
其他的堂众吓得不敢说话,被原飞霜掐着的那人面色已经发紫,翻起了白眼。
屋里传来一声低语:“师弟。”
原飞霜把人丢到一旁,从他背上踩过去,来到屋子里:“师兄,你这里有没有水呀?脏死了,我的手都脏了。”
狄飞惊:“让下人们去打。”
原飞霜回到门口,看到外面的堂众正围着那个被原飞霜掐过的倒霉鬼,不停地给他顺气。
那人恢复意识,看向原飞霜的眼神透着惊恐。
原飞霜:“去把你们的脏手洗一洗,然后给我打盆水来。”
没有人应声。
原飞霜温柔地说:“你们不去,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其中一人连忙站起来:“我去,我这就去。”
说完他小跑着离开。
原飞霜关上房门,回到狄飞惊这边,从旁边抽了张生宣纸,慢条斯理擦拭手指。
狄飞惊:“做得不错。”
原飞霜抬眸,看到的是师兄仍然低垂的头颅,他轻笑地说:“我还以为师兄会责怪我。”
狄飞惊:“你要在六分半堂立足,必定要先建立威势,说出的话才有分量。”
原飞霜笑着凑上前,来到狄飞惊的侧边,弯下腰,与他的侧脸平视:“这话我爱听,师兄再多夸我几句。”
明明他遮挡住了一部分光线,狄飞惊看到这张脸,却总有一种眼前一亮的错觉。
他无法正视师弟,只能保持这个痛苦难堪的姿势斜眼看过去。
原飞霜的笑容温暖诚挚,没有半点轻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一个断了脖子的师兄,不管师兄和常人的差别有多大,他都不会觉得奇怪,平淡温和地接受了这一切,像普通的兄弟一样,跟自己玩闹打趣。
原飞霜没有等到他的答复,握住他的手:“师兄,说嘛,再夸夸我。”
狄飞惊:“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武学上的天赋远远超过我与师父,是个世间难得的天才。我原以为,你在无人的雪山中生活了这么久,又一心习武,会不懂得与人交际,没想到你能在几天之内与相爷交好,甚至面见了官家。”
原飞霜补充:“官家很喜欢我。”
狄飞惊笑了笑:“现如今你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六分半堂的堂主,地位超然,又有手段建立起自己的威严,我也就放心了。”
原飞霜:“我只想师兄夸我,不想师兄放心。师兄还是不放心的好,这样我以后闯了祸,让师兄帮忙收拾烂摊子,师兄就没有那么失望啦。”
狄飞惊:“你自己不是做得很好吗?”
原飞霜:“有人可以依靠,我为什么要靠自己?”
狄飞惊失笑:“好吧。”
原飞霜跟他撒了会儿娇,突然想起来:“我的水怎么还没有过来?我出去看看。”
他回到廊下,发现外面那伙人一个都不见了,自告奋勇帮他打水的那名堂众也没回来。
原飞霜气恼地回到师兄这边:“竟敢阳奉阴违!他们是在师兄这边值守的人,怎么可以擅自离开?师兄帮我教训他们。”
狄飞惊:“好。”
薛沉换了件金线暗纹的深紫衣袍,配上白色的大氅,整个人贵气十足。
他张开双臂,任由小荷打理好衣袖,又给他理了理领子。
薛沉:“请帖送出去了吗?”
小荷:“已经派人送到小侯爷府上了,小侯爷一听是您的帖子,立刻回了话,说是一定会赴约。公子,真的不带我一起去吗?”
薛沉:“你留在这里应付涟儿。”
小荷低声说:“我不想和世子打交道……”
薛沉摸了下她的头:“之前不是跟他相处的很好吗?”
小荷:“那都是迫不得已,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公子最是好性子?比起世子,奴婢更愿意伺候大公子。”
薛沉:【你学着点,夸奖别人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拉踩。】
系统:【我也没有拉踩啊。】
薛沉:【我能不知道吗?你都是直接说坏话。】
系统:【……】
薛沉换好了衣服,打开窗户,看了眼弟弟那边,确定没人,朝小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而去,离开了小院。
王府侧门已经备好了马车,他进入马车里,慢慢向着京城的酒楼而去。
原飞霜孤身一人,漫步在街道上,他没有走正中间,而是来到墙边,踩着堆砌在路边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连绵成了一长串。
系统:【小柳不去吗?】
薛沉:【小柳明天。】
系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为什么不一起啊?】
薛沉开心地说:【今天吃一顿饭,明天再吃一顿饭,这样就能连续两天在外面吃了!我要吃大肘子,吃东坡肉,吃肥鸡!】
系统:【突然吃这么油腻,小心消化不了。】
薛沉:【不要诅咒我啊。】
太平王府的马车停在酒楼前,侍卫掀开车帘,薛沉慢慢从车里下来。
他抬头看了眼高处的牌匾。
原飞霜也从街道的另一头踩着白雪到来,他笑容明媚:“薛沉,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