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迟笑着说:“听曲老师说了,你拿他的花撒气。”
“那就不是花,我也没撒气。”
曲榛宁拒不承认。
他拿着手机下楼,爷爷并不在楼下,水果倒是好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曲榛宁端着水果回了房间,扎一个放在嘴里咬着。
谈迟问他:“你回老宅了是不是?”
“是啊。”
“那行,想在那边待几天?”
曲榛宁原本是想要躲谈迟的,但是因为这通电话,他不需要躲了,当然也就无所谓待几天。
“都行啊,反正我现在放暑假,又不上学。”
“那就好好玩几天,你爷爷还说你太久不回去,不知道陪陪他,”谈迟笑了下,似乎又想到了上午跟老爷子说的话,“我这边最近有点事,等处理完了,大概下周去接你?”
曲榛宁想了想:“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让谈迟来接算怎么回事,虽说曲榛宁不在意泳池那件事了,但到底还是有点尴尬,可说起来又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要是无视昨天的吻,单论这个理由,曲榛宁离家出走就有些过了,显得太小题大做,要是还让谈迟来接,那实在不妥。
而且,曲榛宁忽然想起来,上午谈迟好像还跟他爷爷说了什么,要是这个事情被他爷爷知道了,曲榛宁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做人了。
他连忙问:“小谈叔叔,你跟我爷爷说什么了没有?就、就昨天那个事情。”
“没。”谈迟否认了。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啊?”
“嗯?我什么都没说。”
谈迟确实什么都没说,但他一张口,曲榛宁爷爷就自动理解成曲榛宁闯祸。
“那小谈叔叔,你要好好跟我爷爷澄清一下!”
曲榛宁很是气不过地说:“他一点也不相信我,明明不是我的错,也觉得是我闯祸!”
谈迟那边顿了下,才说:“是啊,不是你的错,过几天我去接你,当面跟他说。”
曲榛宁没注意前半句,觉得当面似乎更有说服力,于是点了点头。
想到谈迟看不见,又说:“好,小谈叔叔,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谈迟笑了下:“嗯,交给我了。”
通话至此终于结束了,挂断之前,谈迟跟曲榛宁说,“榛榛,等我去接你。”
曲榛宁点点头说:“好。”
一直到曲榛宁吃完水果洗好澡,躺在床上,才发现他明明一开始说不让谈迟来接的啊。
怎么几句话又顺着谈迟的意思发展了。
谈迟说下周来接曲榛宁,但并没有说具体时间。
尽管之后的时间里每天都会跟曲榛宁聊两句,但都没有提及这件事。似乎他手头有什么事情正在忙,或许也是察觉到了曲榛宁想要私人空间的想法,总之不再提出要接曲榛宁回去。
因此曲榛宁在老家一待就是一周多,一直住到了七月底。
老宅这边就住了他们爷孙俩,家里空空荡荡的,每周除了固定那几天来打扫的阿姨,再没有旁的人。
放在平时曲榛宁的父亲也会回来看老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周曲榛宁在这边,还是他工作比较忙,一直没有来。
曲榛宁在家很自由,除了吃饭洗碗做点简单的小家务,平时不是在窝在房间里玩手机,跟室友们聊天,要不就是出门跟他祖父在街上乱转。
他家在阳城郊区,离这里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个4A级的大景区。于是这周边有不少旅游度假村,也有很多小吃街,暑期人流量也很大,到处都是来旅行的人。
曲榛宁去附近逛了几次,就没有再去玩的念头。
主要是人实在太多了,比起去挤人堆,还不如在家里更加舒服一些。
但架不住有人不想让他在家里待。
这天早上,曲榛宁还在睡梦里,正梦见自己是一只快乐小动物在草地上撒欢,就被他精神矍铄的爷爷从床上薅起来。
曲榛宁被催着换衣服,刷牙洗脸,又被爷爷拎着刀附近的街上,出门打了个车,去了某景区周边的小吃街。
从他家到小吃街,车程近一小时。
很难想象,曲榛宁这样年轻的小屁孩困得在出租车上昏睡,而有他年龄三倍之多的长辈则兴致勃勃地跟司机聊了一路。
曲榛宁就在聊天声中睡着了,一直到目的地才醒。
他一下车就打了个哈欠,稍一仰头,刺目的阳光倾洒下来,劈头盖脸,刺得他眼睛流酸水。
没一会儿就觉得头发很烫,皮肤也烫。
他开始后悔出门没抹防晒了,这在太阳下面走一段时间他准得黑。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出门啊,爷爷,”曲榛宁不情不愿地用手遮在头顶当太阳,另一手扇风,“晒死人了,不能改天太阳不大的时候再出来吗?”
他念叨了一会儿,发现爷爷根本不买账,于是又开始撒娇,“可怜的榛榛要变成黑炭了,想吃冰淇淋。”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跟在他爷爷身后。
曲祖父不知道在找什么,还跟人讲电话,像是跟人有约的样子。
不过曲榛宁一点没上心,心思全在路边的小店上了。没一会儿看到一家有冰柜的店铺后,立马就走不动道,站在冰柜前看里面的冰棍儿,准备挑一个好吃的。
他站在那边挑了一会儿,没注意到他爷爷已经不在身边了,还不等他做出决定,脸边忽然被什么东西挨了一下。
巨冰,透心凉。
“嘶!”曲榛宁像只被压了尾巴的猫,条件反射朝另一边跳去。
“冻死人了,谁啊?!”
直觉他祖父是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行为的,可曲榛宁在这条街上又没有别的熟人,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无聊,下意识认为是陌生人。
他皱着眉头看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店里光线没有外面那么亮,那人就站在货架走道口,身后是阳光,逆光站着。不过由于和曲榛宁站得很近,还是被轻易看到脸上的神色。
带着点笑意,跟平常一样的模样,叫曲榛宁:“榛榛。”
“?”曲榛宁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小谈叔叔?”
谈迟穿着白色的短袖,深色短裤,一身清爽地站在曲榛宁侧后方,手中拿着一个未拆封的雪糕。
“吃吗?”他把雪糕递给曲榛宁。
谈迟手中还拿着一个袋子,看上去像是刚从收银那边过来,已经结过账,除了给曲榛宁的雪糕外,还有一些冰饮和常温饮料。
发觉东西就是买给自己的,曲榛宁点了点头:“吃!”
曲榛宁拆开雪糕咬了一口,冰得他直哈气,口中飘出一点白色的水汽。
“小谈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啊?”
几天不见,心大如曲榛宁,既然已经决定要当一些事不存在,也就真的做到了无视,再见谈迟竟然还挺自然的。
仿佛之前离家出走的人不是他。
“一起出来玩,你爷爷没跟你说?”
“没有啊,他光说让我赶紧起床刷牙洗脸,要出门。”
曲祖父以前给谈迟上课时就是这样,什么都是他教,谈迟做,画画的时候只管闷头画,不太会给学生讲太多。
教育小孩的时候也是,只管跟着他,若非大事,都不会提前通知一句。
曲榛宁也是看到谈迟,才知道要跟谈迟他们出来玩。
是早都约好的。
“小谈叔叔,那你怎么也没告诉我啊?”
“我那天说接你,我爸妈后来就说想来转转,也很久没见你爷爷了,我就带他们二老过来,”谈迟解释道,“好几天之前就跟你爷爷说了,他说到时候带你去,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谈迟的表姐此前一直在阳城,前几天离开时还跟谈迟一家又聚了一次,也是那天谈迟父母得知曲榛宁最近回老家了。
“我妈还说,肯定是我惹到榛榛了,榛榛才不愿意在我家待,回人家自己家里去了。”
谈迟走在曲榛宁身前,正好帮他挡住了一部分太阳光。
走远了影子也会跟着走远,曲榛宁就只好挤在谈迟身边。
“也不是那样啦。”曲榛宁连忙说。
“嗯……”谈迟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刚好两人走到长辈们所在的餐厅,听到有人亲切地叫曲榛宁的小名。
是谈迟的母亲。
“榛榛。”
曲榛宁赶紧上前去,嘴甜甜地叫爷爷奶奶。
他被谈母拉着手坐在了一开始谈迟坐过的位置上,谈迟就顺势坐在了他旁边。
那边两个爷爷有阵子没见,正在聊着什么,谈母就拉着曲榛宁说个不停。
“那天小谈说你回老家了,不搭理他了,还给奶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怎么欺负你了。小谈要是惹你了啊, 你就尽管到奶奶这边来,奶奶帮你批评他。”
欺负……
说欺负其实不至于,只是曲榛宁觉得也有点微妙的相似。
毕竟是因为那个原因嘛。
他偷偷转过头看了谈迟一眼。
谈母连忙说:“榛榛,你看他做什么,怎么了,在这说两句他回去还能把你怎么着?”
谈迟的母亲说话向来是温声细语的,但毕竟做过几年老师,说起孩子来还是有些技巧的。
比如这会儿就提高了声音,“你说是不是儿子?”
口中叫着儿子,实际上就差把向着曲榛宁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上了年纪的人都挺喜欢小孩子,曲榛宁又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没人不喜欢。
母亲一个劲儿向着曲榛宁说话,谈迟倒是一直笑,说:“我能把榛榛怎么了,小祖宗,一直惯着的。”
“那可不是。”谈母这才满意。
唯有曲榛宁,听到那句惯着的,有些脸热。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茶水杯,端起来抿了一口,又放下。软软红红的舌尖舔过嘴角的茶水。
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曲榛宁再次偷眼去看谈迟,一抬头吓了一跳,谈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盯着他。
两人对视了片刻,谈迟的目光从曲榛宁慌乱的双眸下移,落在他微微湿润的嘴角上。
没多久又移开了目光。
曲榛宁如遭雷击,赶紧转过了头。
他的心口扑通扑通跳。
虽然说了要无视,要忽略,但是显然这很难做到。
不,不是很难做到,是根本做不到!
曲榛宁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榛榛?”
或许是曲榛宁的反应太大,谈母察觉到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是不是太热了啊,脸怎么这么烫。”
“嗯?”谈迟也在一旁说,“热了不是要出汗,怎么会烫。”
说着他伸出手,在曲榛宁脸颊上挨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去摸他的额头。
谈迟的存在感很强,靠过来的时候有他身上的味道。
这让曲榛宁没办法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
他猛地避开了谈迟的手,腾地站起了身:“我、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他忽然站起来,一桌子人都朝他看来,甚至还有旁边的陌生人,曲榛宁咬了下唇角,觉得自己反应太过了,实在没有必要,而且在这里也真是待不下去了。
他赶紧说:“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太热了,去洗个脸。”
说完就准备走。
还不等他离开,身后响起了谈母担忧的声音,“儿子,你也跟榛榛一块儿去。”
曲榛宁转过头去看谈迟,正想说“不用了吧”,就见谈迟也看向自己,迟疑了下,或许是察觉到曲榛宁想要独处的意思,说道:“不用吧,榛榛那么大了,去洗手间我还要陪着去?”
“你去,”谈母却一点没看出有什么不对,隔着座位推了儿子一把,“快点,榛榛不认路,别一会儿把他走丢了。还有,出去之后顺路再给大家买点果茶,榛榛喜欢喝。”
谈迟也没了办法,说好。
走在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
曲榛宁的反应那么大,他觉得谈迟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谈迟就叫住了他:“榛榛。”
曲榛宁站住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按理说一般被叫住都会转向叫他的人,但是曲榛宁不是很想站住,下意识想要打岔,目光往街上瞟,还问:“怎么了啊?”
正说着,他感觉到身边人的靠近。
谈迟走近了他,忽然伸出了手臂。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曲榛宁瞪大了眼睛。要是放在以前,他绝不会以为谈迟会对他有什么心思,做什么事,但是自那天晚上那件事之后,曲榛宁觉得谈迟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毕竟,亲都亲了,不是么。
以为会被抱住,曲榛宁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谈迟的手只是落在了他鬓边——那里落了一小片树叶。
“……”
发现自己反应过激,曲榛宁挠了挠头,“原来是树叶啊。”
“是啊,你以为是什么?”
谈迟手里捏着那片小树叶,轻轻用手指碾了碾,又随手丢掉了,笑了笑说,“榛榛,你那么紧张干嘛?”
“我没有紧张啊,但是小谈叔叔,你下次靠过来的时候能不能跟我说一声啊,吓了我一跳。”
“是么?”
谈迟看了他半晌,忽然说,“那么怕我靠近你?”
“啊,没有啊,根本没有……”
“你是在躲我?”
被戳中心事,曲榛宁卡了片刻,连忙说:“当然没有了,我没事躲你干什么,我……”
曲榛宁还试图寻找一些借口伪装自己,但都被谈迟接下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堵了回去。
“榛榛,”谈迟看着他说,“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第35章 是他的人
谈迟的话像有什么特效似的,绕着曲榛宁的脑袋转了一圈,忽的散了,变作嗡的一声。
四下安静,行道树落下的叶子被风吹了过来,有一片极为不合时宜地飘到了曲榛宁额头上,轻轻碰了他一下。
曲榛宁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树叶落下去,有一瞬遮住了阳光,等曲榛宁再睁开眼,刺目的光亮错过谈迟的影子,正照在他身上。
令他产生轻微的眩晕感。
同时,那句话也再次在脑中响了起来。
——榛榛,那天晚上,你是不是醒着?
榛榛?什么东西?
那天晚上又是什么东西,醒着又是什么?
能吃吗?好吃吗?咬的动吗?
曲榛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然没法解释,明明那天晚上以为自己睡着了的谈迟,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种话。
而且,而且谈迟看上去很冷静的样子,不像是在问曲榛宁“我偷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醒着”这种程度的问题。
所以说,就是曲榛宁听错了吧。
嗯对,没错,听错了。
听错了而已。
于是曲榛宁慢慢抬起头,很迟钝地看了谈迟一眼,随后很蠢地“啊”了一声,说:“小谈叔叔,我耳朵是不是坏了。”
“……”
谈迟问:“怎么坏了?”
“听到一些不该我听到的话。”
“……”
他们正站在步行街上,两个男人站在路中间互相对望实在很奇怪,是个会引人侧目的场景。
而曲榛宁看上去已经完全傻了,还在怀疑要不要去医院挂耳科。
早在前几天,谈迟就隐隐觉得曲榛宁反应太过强烈,两人通过电话之后,曲榛宁却又明显不像是还对泳池那件事耿耿于怀的样子。
谈迟不是没想过原因,但都没有结果。
这几天都没想明白的事,在见到曲榛宁后便立刻有了答案——
他一定醒着,他知道我亲他了。
谈迟的脑中出现这样的声音。
他问曲榛宁的时候,不是不忐忑。
不如说,谈迟年近三十,随着年龄增长变得成熟,年轻时会为一次演讲、一次面试、一次重要考试而焦虑,现在却已经少有这样的时刻了。
他自以为面对曲榛宁时尤其不需要紧张。
曲榛宁是比他小十岁的小孩子,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熟悉,似乎不会令他产生任何紧张情绪。
但说出口后,谈迟也听到心跳渐强渐快的声音。
他不怕曲榛宁装傻充愣,但怕小孩子犹豫委婉地说“小谈叔叔,还是不要这样了”。
怕拒绝,怕不被接受。
而更加害怕的是因为这件事,打破了两人多年来维系的关系,窗户纸捅破后,他们很可能不会再是这样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关系。平衡会被打破。
任何人年轻时都有过不少朋友,无论关系如何好,也总会在某一天开始渐行渐远,等发现时,或许已经从无话不谈到时不时才能想起。
这样的过客太多,多到数不过来,甚至记不起谁被忘记,又是被如何忘记。
谈迟这个年纪,逐渐懂得聚少离多,顺其自然。
但唯独不想曲榛宁成为聚少离多中的一个。
不想多年后旁人提起,只能说“这是我邻居家的一个弟弟,从小看着长大的”,甚至连喜欢过的心意都无法言说。
而更准确一些来说,他更厌恶自己被曲榛宁当成过客。
不能接受被依赖着他的曲榛宁,当成记忆中可有可无的人。
哪怕这个状态不会立刻出现,可能是在遥远的十多年后才会出现,而那个时候谈迟可能也不会在意曲榛宁了。
但眼下想想,都会感到如鲠在喉的痛苦。
不能接受,也不会允许。
好在曲榛宁并没有让谈迟难受。
他不仅不像谈迟料想中的情况之一那样拒绝他,也没有逃跑,只是傻呆呆站在原处。
看起来不止像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似乎脑袋也不健康。
令谈迟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忍俊不禁。
“榛榛,往这边站。”
身后有送货的小三轮通过,谈迟伸手揽了一下曲榛宁的肩膀,并在小孩儿做出反应之前放开了手。
曲榛宁像是这会儿才终于从自我怀疑的状态中出来,看着小三轮从身边缓缓驶过,随后偷偷看向了谈迟。
四目相对,谈迟的手臂已经不搭在他肩膀,但是目光始终落在曲榛宁身上。
就是这一眼,曲榛宁在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开始慢慢燥热起来,没一会儿就从脖颈红到了耳朵。
谈迟的目光肆意落在他面颊上,很不收敛地看了好一会,才顾及体面没有拆穿,而是笑着说:“不是要去洗手间,走吧。”
谈迟率先走在前面,曲榛宁跟着。
谈迟还在跟他说话:“回来看看喜欢什么果茶,还有小吃零食,可以买一些带回家。我前两天看家里的零食柜空了,上次出差之前买的那些都吃完了,饮料也剩的不多……”
在谈迟的说话声中,曲榛宁的思绪跑的很远。
他由最初的“完蛋,小谈叔叔知道那天我醒着”,转变成了“他亲我了,我知道他亲我了,他知道我知道他亲我了”。
或许是“离家出走”那天凌晨曲榛宁就已经情绪地震过一次,这一回他只用了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再度回过神来。
到了洗手间,他率先冲了进去,谈迟则在外面等他。
镜子前的人满面赤红,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那抹红就好像喝酒上了头,连过路的人都会奇怪地多看他两眼。
曲榛宁捧了好几捧凉水,一遍遍扑在脸上,等温度终于降下去一点了,这才擦掉水珠离开。
回到长辈那边是半个多小时后,曲榛宁拎着几人的果茶坐回了原位。
谈迟则在旁边的空座位上放了两个零食袋,并把曲榛宁面前的果茶递给长辈。
见母亲看过来,谈迟说:“给榛榛买了点零食,家里的零食柜空了,该补充一点了。”
谈母点了点头:“再买点点心饮料,小孩子都爱吃那些东西。”
谈母对待自己儿子时,还是个什么都要操心的母亲,对待曲榛宁时则完完全全展现出溺爱的一面,什么都顺着曲榛宁来,就算嘴上说着“那些饮料榛榛少喝点,糖分很高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实际行动却是“榛榛喜欢喝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关系”。
弄得谈迟大呼嫉妒,笑着说:“妈,榛榛才是你亲儿子吧。”
谈母理所当然地说:“是就好咯,榛榛这么可爱,他小时候我就想抱回家了。”
那头曲榛宁的祖父听了则是立马想起曲榛宁拿花出气的事,哼了一声道:“赶紧把他带走了,住在家里祸祸花,这小混蛋谁要给谁,我是不要了。”
谈迟父母见状笑得合不拢嘴,开玩笑道:“那我们可真把榛榛抱走了,榛榛,今天晚上就跟爷爷奶奶回家。”
还会问曲榛宁乐意不乐意。
曲祖父摆了摆手:“他当然是乐意了,天天欺负小谈,被宠得没有样子,闯祸了才想起还有个爷爷,知道到我这里来,平时我看他是不记得家里还有我这个老头子了。”
曲祖父话是这么说,好似对曲榛宁百般嫌弃,实则大有不受亲孙子重视而倍感失落的意味。
谈迟接了话,对曲榛宁说:“你爷爷是嫌我把你带跑了,想见你也见不上,都得怪我,是不是?”
曲榛宁喝着果茶默不作声,但耳朵却还红着。
这场面说什么给不给的,好像要曲榛宁怎么着一样——送到谈迟家?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小谈叔叔才是最居心不良的那一个!
曲榛宁狠狠吸了一口果茶。
之后不知怎么的,几人的话题从曲榛宁的归属,转移到了曲榛宁小时候的许多糗事。
他爷爷回忆起往事很是起劲,明明是笑话曲榛宁,又偏偏每件事都记得清楚。
说曲榛宁小时候爱漂亮,也爱跟人说话,粉雕玉琢一个小朋友,站在那里白白净净,还不认生。
继而又提到曲榛宁不认生不是什么好事,一颗糖就能被人拐走,还好谈迟总是看着他。
这话得到谈父的大力赞同,他就是总给曲榛宁吃糖,一给糖就让抱,屡试不爽。
说到谈迟看孩子这点,曲祖父说:“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小谈叔叔,乐意成天惯着你。”
曲榛宁稍一侧头,便见谈迟在一旁看着他,眼中带着笑意,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连忙转开脸,对着爷爷“哦”了一声。
曲祖父叹道:“一点不听话,跟爷爷这个口气说话。也就小谈一天工作也不管,没事儿人一样围着他转,宝贝得不得了,真是惯坏了。”
“我才没有被惯坏。”曲榛宁小声反驳。
谈母立马说道:“那还不是榛榛讨人喜欢,是不是儿子?”
“是讨人喜欢。”谈迟说。
谈迟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抱有怎么样的心思。
因此他说喜欢,也没人觉得不对,似乎早已默认这件事的发生。
唯有曲榛宁,心口极重地跳了一拍。
他怀疑谈迟就是故意说的,说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