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在那一刻点亮了有明盐的地方。
第097章 独立
考上大学后,周家就张罗着举全家之力在上海买了房,孙阿姨去上海陪读,打算等周瞳出国读研了再夫妻团聚;将来如果儿子回国,这套房子就给他结婚用。
那时候的谢元还理解不到那么远。他的学校报到早几天,离开县城去上大学之前,周家在省城即将搬离的房子里招待了他。他又吃上孙阿姨做的饭了。
孙阿姨三十五岁才生育,这一年鬓边都白了。她见到谢元一阵唏嘘:“都长这么大了。以后常回来跟瞳瞳玩啊。”
那天吃完饭,孙阿姨留他住,他说明天很早的车,行李也留在火车站那边的小旅店了。周瞳送他出去。等公交时,周瞳问他:“能像小时候一样牵个手吗?”小时候去秋游,老师总是要求排成两列手牵手,周瞳分明应该按身高站到最后去,却总是耍赖要来他身边牵手。
谢元笑道:“幼稚。”但还是伸给他牵着。
周瞳说:“我喜欢你。”
谢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周瞳牵着他的手。“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
谢元沉默了。他还是得回应,他说:“大学还有好几年……以后再说吧。”
父亲过世时,周瞳回过荔南看他。
后来在萍浦他对明盐说,父亲离世时他并不难过,只觉得解脱;那其实是后来反复回想、自我开解才抵达的释然。
在当时他还是难过的。难过到守灵时有一个人来抱住他,他就油然生出一股相依为命的凄凉。他无法拒绝这一刻的关怀,当时他心里,或许周家就是最后的亲人了。周瞳是他的朋友,家人,一根稻草。
他在乎这个朋友,更在乎他背后的那个,曾容他在门檐下避风的家庭。当周瞳对他说喜欢,那一刻谢元想到的不是自己如何,而是孙阿姨不会能接受的——周家的人对他那么好,他无法想象让那么温柔的周瞳,因为他而让父母家人伤心。
他怎么敢?
谢元想的是,给他们一点时间吧,等周瞳遇到合适的对象,等待彼此年少的迷惘无疾而终。
对方想的似乎也一样。谢元等他走开,他守候着等谢元走过来。
“不骗你,我差点就跟他在一起了。”现在去回想,谢元终于可以坦然面对曾经的情愫。
明盐不爽得溢于言表。“然后呢?怎么没在一起?人家有188哦。”
他酸的角度太可爱,谢元笑倒在他身上。笑完,也赖着不起来了。“你抱抱我。”
明盐麻利地把他抱好,紧紧相贴。
“你记得……我带你去咖啡馆那天,说过大二的时候有个男客人骚扰我。”
明盐内心肃然。
最严重的时候,谢元压力大到全身荨麻疹爆发,衣服底下都是红疙瘩,一听到拉门时迎客的铃铛声就紧张得手脚发软、不敢抬头。
周瞳知道他在打工,暑假和同学到北京旅游,特地跑去看他,给流水不佳的小咖啡店捧场。谢元带他去楼上看书,指给他看两个小沙发,“我晚上就这样拼起来睡。”
周瞳心疼不已,“这怎么睡?能翻身?元元,你跟我去酒店住几天吧。”
“不用了……”谢元没说完,一个怀抱就覆上来,他吓得用力挣脱,把对方推倒在蒲团上。
周瞳难以置信,“你这么怕我?”他们明明习惯过朋友之间的牵手拥抱,谢元从来都不拒绝的。
但这一刻,谢元也不知怎么解释才好。他不能和他再牵扯了,只能将错就错:“对不起。”
但看着他急促起伏的胸口和脖子上漫出来的风疹,周瞳却只是心痛自责。“应该道歉的是我。”他以为谢元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他以为只要他坚持主动……他不知道谢元一直在忍耐他的过线。周瞳往后退到墙根。“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我保证。你别害怕。”
但另一个人在他对肢体接触紧张害怕的时候,却一往无前、大张旗鼓地喊:我来给你脱敏治疗!
谢元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自己到底是怎么从最初那个摸到脖子都起疹子的状态,被明盐任性妄为得寸进尺地磨成现在这样的啊?
但明盐多少还是意难平,为曾经欺负过小卷毛的人,也为小卷毛曾经暧昧喜欢过的人。他想起谢元和许逸尘外貌的相似,突然在意起来:“谢老师,你老实交代。你看上我是不是我哪里像你那个发小?”
不可理喻,谢元闻言睨他一眼。要说像的话,始终吸引谢元的大概是不缺爱的家庭,持续发热发光的个性,和愿意包容自己的心吧。今天周瞳看到他的男朋友居然是明盐,离开后发来消息祝贺他【追星成功】;谢元残忍地想,以后周瞳不想放下也要放下了。作为谢元曾经最好的朋友,周瞳最知道明盐对他意味着什么。
这让谢元现在心情很好,难得有耐心哄他的作精男朋友:“明老师,你不像他,他也不像你——你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他又逗他,“您锁屏的那张照片呢,实物在他家。我本来报的上海的大学,为了跟他一样。我曾经想出国,因为他会出国;他现在就在你想让我去的C大读研哦。我们在小学五年级的暑假就说好了永远在一起,去水库看银河的那天。哦还看到了萤火虫呢。”
原来他当时对申请去C大读研反应那么大,是因为这个!明盐恶狠狠地咬一口得意小羊的细脖子:“明年五月我们去日本看绣球花和萤火虫。快说我比他好!”再多共同记忆又怎么样,竹马的时间线早就戛然停止,小卷毛的未来都是他的。
他咬得一点都不疼,谢元笑起来。
“谁好不重要——不许生气。”谢元郑重地,“你好好听着。我不介意你有疯狂的粉丝,也不介意你有优秀的前任。我要你在有选择的时候主动选择我——我也一样。”
这份自尊自信,是明盐给他的。周瞳很好,但迄今还拿着父母给的生活费,何来的自由去恋爱,又何以谈为彼此的负责?这些都是和明盐在一起后,谢元才渐渐琢磨出来的:对他来说,周瞳不是一个人,还有不可忽视的背后的那个家庭;而明盐是一个独立的人。尽管只比自己大几岁,有时还显得特别不靠谱,但明盐是一个经济独立且自由、对父母家人出柜、可以决定自己生活中一切的人。
喜欢很容易;相爱难,也有分量得多。所有的差异,选择了在一起,他们就可以去磨合。吵吵闹闹鸡飞狗跳过,但没有眼泪白流。
他手里张岳翎的小说集再版进行到最后一本了,老大和市场开会看了销售数据,决定做一个套装,让他跟果小然沟通。这段时间在做的两本书前后脚下厂了,果小然跟他一起去通州盯了一天印刷,谢元开车带果小然回来;第一次自己开明家的车出门,战战兢兢,但成就感爆棚。明盐从知景帮他要来的试译机会,谢元没有通过,但那边的资深日文编辑老师给了他很有用的样章反馈,还主动表示保持联系,承诺以后有合适的书再给他试译。孙慧给了他一本诗集,这是对译者的巨大挑战,他开始每晚挑灯夜读研究这一本。蒋静言说自己过完十一就回来,大家的心都定了许多。
在这样充实的忙碌之间,明盐要飞美国了。这一次没人提他的大纲和书稿,没人提搬出去住;在机场,明盐揉他头发:“记得每天喝牛奶!”
“晏晏给我倒的我都喝了啊。”明盐教会了明清宴给他倒牛奶,小宝宝学会了新技能就使劲用。谢元起床看见卧室门边地上摆了一个小板凳两个塑料杯子,走到隔壁餐厅,他坐的位置前又是一排大小杯子。还没吃饭,喝牛奶都饱了。
谢元学着明盐平时的动作捏捏对方无名指根的水贴:“你放心。我会照顾姐姐和晏晏的。”
明盐嘀咕:“怎么觉得是晏晏在照顾你。”
“我说了让你放心,你不说一句让我放心吗?”
“啊?我还有什么能让你不放心的。哦,在写了在写了。”明盐的表情就像他最近换上的头像,一只白色的萨摩耶两爪抱头,头顶写着“别骂了别骂了”。
第098章 改制
“都离过婚了,谁知道前妻为什么跟他离啊,指不定有什么性格缺陷。”董乐在茶水间跟果小然嘀嘀咕咕。谢元端着他的玻璃茶壶和蓉蓉姐留给他的泡泡盐,已经走到门口了,进也不是躲也不是。
女孩才从那里走开。“你用,你用。”她们也没回去,就站在旁边继续聊,也不避着谢元。董乐有点激动,还要压低声音。“气死我了。她为什么一直给你介绍老男人啊。”
果小然也苦恼。她在工作中说话再有分量,到她妈跟前也是不敢大声。她妈这次就是铁了心,说果小然让她不好过她也让女儿不好过。“以前介绍的我说我不想扶贫,我妈说你要能赚钱的,几个男的三十岁能赚你那么多钱,还轮到来相亲?她就开始给我找四十岁离异有钱的。这个是我妈单位的供货商,文化公司老板,实体店在王府井。长得人模狗样的,又很巴结她,还跟她说什么要包装我做工作室,我妈就上头了。”
“什么鬼啊,你的工作室还用别人?你一个人不是全都搞定了!”
“而且这个男的,我说他女儿才比我小六七岁!我妈说,那他能把你当女儿疼呀!可够了吧,我找个爹干嘛,过十年让我给他端屎端尿吗?”
在王府井有文化公司,女儿比果小然小六七岁。听得谢元皱眉。他停下刷茶壶的手,“小然姐,你这个相亲对象叫什么?”
“姓邵,叫什么来着。”果小然掏出手机来,翻聊天记录。“给你们看照片,我妈还说他长得好,像贾宝玉。”
看见照片之前,谢元就有了预感,但确认的那刻手还是有点发抖。“小然姐,这个人我认识,你……等我,我下班之前拿个东西给你看。”
谢元潦草地在衣服上抹干手,走到洗手间去给做饭的阿姨打电话。“阿姨,你现在在我们家吗?帮我找个东西……对,在我和明盐那边,书房桌子第一个抽屉,有个手机……对就是那个,跟充电线一起,麻烦你叫个跑腿送到我公司来,钱我转你……”
下班前,谢元把他的旧手机和充电线给了果小然。“没有密码,没有隐私,你拿回去充上电给你妈妈看短信。”
果小然接过去,不明就里。“你怎么会认识他?他是给你发过什么黑历史短信?”
谢元都难以启齿,但这也是他把旧手机坚持留到现在的原因,否则二手好歹还能卖个几十块。“呃,就是那位邵先生的一些,比较有个人特色的性幻想。”他在最恶心最恐惧的时候,都知道坚持着没有删掉。
“给你发的?”果小然难以置信,骂出脏话来。“你没报警?”
谢元备感无奈,只能好脾气地笑笑。“那时候年纪小,被恐吓住了……没事,我也没吃什么真亏。小然姐,你自己当心,以后让阿姨提高警惕。”
“你就甭替别人操心了。”果小然把旧手机揣起来,斗志昂扬。“交给我,姐姐给你报仇。”
“小然姐!”
“说。”
谢元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能帮到她就好。“就是,手机不用还我了,用完随你处理吧。”他交代道:“左边一半屏幕坏了,点不了的时候可以横屏把画面转到右边来。”
果小然匪夷所思:“你以前是怎么忍的啊!”
冬天里谢元的生日,收到了两份大礼。第一份是钟老师新书的稿件,他在工作时间一目十行地略读了这部新作。怎一个爽字了得!
晚上跟姐姐和晏晏还有连视频的明盐一起唱生日歌吃了小蛋糕以后,谢元举着手机回去他们那边继续二人世界。明盐给他买了个电火桶,说用不上就摆着,孩子想要嘛。还有一顶白绒绒的冬帽,额角有两个卷卷的褐色羊角,两侧还垂着软软的小羊耳朵。“新帽子戴了吗,暖不暖?”
谢元简直难堪,这么可爱他怎么戴去上班!“太热了,等我回萍浦的时候戴吧……谢谢。”
“这些不是生日礼物,是协议里写的我负责的生活日用。”明盐说,“礼物我送到你邮箱了。”
他刚说完,屏幕上方就弹出新邮件提示。“什么?”
“初稿。”
谢元马上变脸:“那挂了不说了,我去看稿子。哦谢谢你。”
明盐的表情在摄像头前卡住。呃,谢老师能认为他的书稿都比他本人重要,就是对他最大的抬举了。
谢元挂断视频,打开明盐的电脑看邮件里发来的文档。
今年的圣诞没有从上海突袭的草莓蛋糕了,但明盐订了一个华丽的大蛋糕,半下午送到淳意前台,谢元签收的。蒋静言这一组的人拉上果小然,全都挤进二部译文组的小房间来,关上门偷偷开茶话会。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分盘子,蒋静言沏咖啡。大家都拿着手机拍照,准备屏蔽老板发朋友圈。拍够了以后董乐抢着要切蛋糕,结果一刀就切歪;徐侃让她把刀交出来,她反手把刀尖上的一点奶油往徐侃脸上抹。在事态失控前沈一念拿出了老大的架势,让他们把刀上缴,集体去擦手。
新来的实习生还没弄明白状况,开心地说二部福利真好。董乐神神秘秘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去年部门从作者收到的点心还只有稻香村。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新人睁着清澈的眼。
没人回答,大家纷纷赞美蛋糕真好吃,感恩作家老师。沈一念笑而不语,拿起咖啡和谢元碰杯。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谢元坐在墙边上,戳着纸盘子里的蛋糕。“老大,明老师写了一个初稿,我看了。”
沈一念眯眼。“嗯,怎么说?”
“差强人意吧……还不错。”他都不好意思讲。
新书开篇承接了谢元喜欢的那部处女作的世界观,是个扎实的正剧。但全文用了穿插的三层叙事:第二层是编辑视角对第一层故事的审稿意见、与作者间就角色剧情和写作手法讨论的邮件拉扯;第三层则是评论的形式,发掘、考据故事的素材和作者生平,乃至对这位虚拟的作者如此创作的精神分析。
谢元通读全文下来,直觉是炫技太过。这还可以忍,毕竟明盐在他看来一直就是张扬的形象。第二个感想是,明老师也夹带太多私货了!几乎是把“我和编辑暧昧不清”写在副标题。要是做了这本书,等于在编辑部替谢元出柜了。
沈一念没多问。“你们觉得能给我看的时候就给我看。做小明的选题肯定没问题,但是不要着急签约。等过完年再看。”她低声透露,“公司要改革了。”
谢元一贯对这些上层的东西就不敏感,何况还只在王老板跟几个部门头头沟通意向的阶段。“怎么改?”
“我们老板想让编辑部改制成工作室。”
“嘿,还真的啊。”学姐早就跟他暗示过。
谢元挺高兴的,“老大说,将来作家版权就相当于是签给我们部门,不是给公司了。”以后他们相当于集团里的小公司,沈一念有更大的自主权。
“你想的是你们的权利大了,但王靖东才不会吃亏。”明盐在其他出版公司见过这种模式了,不知道王老板具体想学谁,但也差不多。“他是想把发行和营销的成本都跟编辑算账,让编辑完全自负盈亏。你等着,肯定降你们的底薪。”
“我们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啊,还降。”谢元就不懂老板这么压榨他们是图什么,比如他们上次算过销量并不很大的一本MOOK也有十八万毛利,相对地编辑和设计的人工在其中只拿了几千块工资而已。还不够吗?
“你看的是你们部门的情况,但是王靖东想的是用自负盈亏把一部那些吃大锅饭的人卷起来。而且,以后你们做封面设计内文排版都不是免费的了,说不定是计件月结,让蒋静言都用不起果小然,你们主编还多了一个工作,跟其他部门掰扯用他们‘服务’的成本。里外里算下来,他换一种形式收取利润,同时又能逼着平时做书只有五千八千印量的那些编辑去开发新选题。”
谢元点了点头,默默消化,做好应对的心理建设。
明盐想隔空摸摸他的卷毛头了。“没事。你做你分内的,不用想多。难也是别人去难,你不会的。”一部人多,向来长于在公司内部抢资源,争取版权部和公司顾问老师开发的选题。而新的模式更适合一向力争自主、多劳多得的沈一念和徐侃,谢元的工作状态不会有什么变化;就像谢元一向表达的,他的目标就是做一个不怕失业的手艺人。再说了还有自己保驾护航,只要明盐两三年写一本书,业绩就足够谢元去做那些或许市场不好的小选题了。
他当初写畅销书是图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赚到钱和流量,有更大的自由嘛。
蒋静言带他到会议室。“这些表你看一下。”
谢元看起来。“需要我做什么?”
“算账。算整个部门每个人的年终奖,算完去跟老大对。”
听起来,是拉个Excel就能做的事。做数学么,谢元一向擅长,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哦。”
蒋静言用和沈一念同样的动作,笔头敲敲本子。“不是全都套一个公式就能算出来。你要评估每个人的工作效率,预期回报,平衡新人码洋太少等等问题。”
“……哦。”但谢元没有懵,脑子马上转过来。“静言姐,每个人具体做了什么工作周报里都有,我心里也有数,但是这个分按什么标准计算,你带带我。”
蒋静言虽然为了管理小的们总是不苟言笑,但谢元已经不怕她了。等公司改制以后,出外跟其他部门对账的说不得就是他,还好他学起来发现也不难。
当晚谢元高兴地和男朋友分享了这件事。“我的绩效评估是静言姐做的,今年年终奖应该可以拿两三万!”最大头居然是江小姐的旧书。
“哦哟。”明盐逗他,“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是押在我这里吧。”
第099章 初雪
谢元在明盐给他留的电脑上工作,手机架在旁边,小屏幕上是他的陪伴型主播。
“明老师,我能不能把这个电脑的密码改了。”
“我密码那么好记。”
明盐电脑的密码是cptbtptp,谢元每次都要盯着键盘想清楚才能输。“好记也难用,谁家密码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啊?”
“我还用过‘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
“太欺负南方人了。”
“等着哈,马上就回去欺负你。”
明盐在那边把行李胡乱往箱子里塞,那场面谢元看着都闹心。“你可以晚几天回来的,省一份红包钱啊。”
“别精打细算了,这钱省不掉的。你以为我不去,侃哥就不会叫我直接转账啊。你们同事打算包多少?”
“静言姐和乐乐姐说好了,整个部门从小金库里集体包一个。免得新人本来也没钱,掏多掏少都不合适。”谢元想起来,觉得大家有话直说是真挺好,避免了社交难题。“乐乐姐说会给我们回扣,变相从小金库里给大家套现!剩下的部分能不能吃回本就看我们自己了。”
明盐又在洲际飞机上亢奋过度地看了一路电影,到了家抱着男朋友啃个没完,困得不行了才倒头就睡。
谢元打开他那个令人发指的行李箱,坐在地毯上一件件东西拿出来整理。往明盐那边衣柜里挂衣服时,看到留在里面的香氛蜡,他摘下来闻了闻。以前和明盐在三里屯看完电影去书店,也被拐进香氛店里闻过这个香味,当时觉得太冲,并不多喜欢。没想过后来沾染在衣服上、再由体温透出来是另一种感觉。
他拉开衣柜里放首饰的抽屉,去摆明盐的袖扣,发现抽屉深处有个黑色的纸盒。抽屉里的植绒也是黑色,差点就没看见。谢元好奇地掏出来晃了晃,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像是还有一层盒子,但很轻。难道又是该扔的空包装盒乱放?上次不识字的明清宴举着杜蕾斯的盒子问他们,这个盒子能不能给她带去幼儿园做手工,大人无地自容!谢元还是决定打开看看能不能扔。
纸盒里是另一个米色的圆盒子,是用纸辫子编出来的,像手工艺品。再打开是一枚金戒指,也固定在一束盘着的纸辫子上。
一目了然。是素圈,切面大概是个胖胖的半圆形,不锋利也不闪亮,质感厚重而温润;戒圈内侧刻着他们那个水贴的手写“yuan”字样。谢元放下纸盒,把那枚戒指戴到自己无名指上,正正好好。
明盐醒来,一眼就看到盘腿坐在床头地毯上看书的男朋友,手上戴着的金环。他炸起来:“你戴了谁的戒指?”
谢元疑惑:“不是给我的吗?”
“谁给你的?”
这句给谢元气笑了。他把戒指从手上捋下来往床上一丢:“那你爱给谁给谁。”
明盐才拿起来一看:“哦,这是我定做的……”
谢元想揍他了。明盐又问:“你在哪里找到的啊。”
“你衣柜抽屉里!”
明盐挠头,哈哈尬笑。“藏得太深,我还以为丢了,跟我姐商量过要不要报警,她说阿姨做了这么久手脚一直很干净……我想还没求婚就先大张旗鼓报警找戒指也不吉利……”
这什么人啊,自己定的戒指不认识、找不到,还差点污蔑钟点工阿姨!谢元完全大无语!
明盐去拉他的手,“你戴都戴了,戴回去。”
“这是什么时候定做的?”
“找我姐同学的工作室做的。签协议的时候不是拿了你的存款单做押金嘛,我就想,天降横财这钱怎么花?嘿,可以买个戒指。”
这下谢元不能忍了,起身直接揍他:“什么天降横财,我那是押金!不是送你的!把钱退给我!”
明盐往被子里躲:“羊毛出在羊身上,织了毛衣给羊穿,钱也花给你了啊!我错了我错了……”
冬天里日晒得少肤色白,谢元的手关节不明显,戴金色很漂亮。明盐抓着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我能发微博吗?”
“干嘛。和侃哥攀比吗。”
“当然!”
“您现在没有经纪人,书要给我们做的话还是和老大商量一下再说吧。”
“我待会儿就给学姐打电话,如果她能给你开婚假,我下一本也签给她。”
“开春肯定忙,我上半年都不可能休假的。”
明盐还握着他的手:“那夏天跟我去美国?我爸妈还没见过你呢。”
谢元畏惧缩手。“太急了吧。”
“那就不急。”明盐继续欣赏他的手,还摘下来反复给他戴。“谢老师,你上班也愿意戴着吗?”
“嗯。”反正熟悉的同事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女孩子们私下怎么传播的,谢元也不清楚,总之她们都礼貌,懂得社交距离,不会说到他面前来。这就是北京比县城好的地方。
明盐原先的计划是自己纹身、谢元可以戴婚戒,但后来他没纹上,俩人一起贴了几个月水贴。这次戒指意外找到了,索性再给自己追加一个同款。唯一有点懊恼的是:“我起初计划的求婚场景不是这样的。这样也太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