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季明煦在很多地方都听过他——从射箭爱好者的谈论中、市队教练的嘴里,还在电视台转播的大赛里看见黑发少年轻松地拉开反曲弓。
那种独属于少年的自信几乎从方寸的电视屏幕里溢出来,让所有观众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会成功。
他也确实成功了。
一年之后,大街小巷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小运动员,从几个超级射箭大国的选手中虎口拔牙,夺得了一枚世界级的金牌。
他们都说,等奥运的时候,盛恕一定会再次扭转乾坤,直接夺冠,然后继续在世界箭坛上大放异彩。甚至连专业教练也预测过,盛恕或许是最年轻的拿到大满贯的选手。
但现在,还没有这么多重头衔压在十五岁的盛恕身上,他在省队里一枝独秀,几乎是不可超越的一座山。
但他并没有因为超然的天赋而被孤立,反而人缘很好,身边聚着一大群朋友。
季明煦总在远远地看着。
他刚来省队,没有朋友,本身也不会交朋友。关注盛恕只是出于习惯,还有天然对于强者的向往,他以为自己和盛恕的关系应该也会一直保持如此。
直到某天中午,被人群簇拥的少年叫他:“那边那个同学,一个人坐着多孤单啊,要不一起来吃饭呗。”
少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让人无法拒绝。
季明煦“哦”了一声,端着盘子规矩地过去了,刚好坐在盛恕对面。
他第一次离盛恕这么近。
盛恕是黑头发黑眼睛,发色和瞳色比起别人还要更深一些。他本来就白,这么一衬,像是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好好看。
“我知道你,”盛恕突然说,季明煦猝不及防与他对视。
少年的那双凤眸里一半是认真,一半是玩笑,长长的睫毛在在眼下留了一小片阴影。
“刚来省队的,射箭很不错,是叫季……季明明来着?”
“季明煦。”有人在旁边提醒。
“旭日的旭吗?还是和煦的煦?”盛恕问了一句,大概是嫌麻烦,摆了摆手,看向季明煦。
“算了,我以后还是叫你季小明吧。”
从上辈子盛恕患病到他穿越后长到现在,季明煦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什么时候那个张扬又自信的少年能站在自己面前,再叫他一声“季小明”。
十几年的期盼,会不会有能够成真的那一刻?
季明煦矛盾极了。
他既渴望得知对方的身份,可是又害怕一切被揭开时自己的希望落空,射箭这么多年,遇到的困难根本数不清楚,但季明煦从未觉得自己有过这么慌乱,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句,他就是怎么也问不出口。
只是身为射箭选手的良好心理素质让他看起来依旧平静如常。
正在他琢磨着怎么才能以一个礼貌的方式开口询问,并且接受那个自己不太愿意看到的结果时,忽然听见盛恕不耐烦地喊了他一声。
黑发少年斜靠在墙上,双手抱着胳膊,动作看起来没个正形,眼神却锐利的出奇。
“我早就想问了,如果是的话你就应一声,是你吧,季小明?”
这语调与上次两人见面时截然不同,透露着一股熟悉。季明煦听着盛恕说话,只觉得心里那个小人敲鼓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大。
直到他听见那一声风流恣意的“季小明”。
“咚”的一声。
心里那张鼓……被敲破了。
盛恕见到他的反应,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我没认错人。”
“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个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了,季小明?”
这一声与初见时别无二致。
而说话的人,依稀还是当年模样。
隔着十几年的时间,隔着生死,隔着两个时空,季明煦终于又一次听见了那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称呼。
“盛师兄。”
季明煦注视着记忆里的那双漆黑的眼瞳,缓缓地说。
“怎么还叫师兄啊,”少年的黑眸里满是笑意,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季明煦一下,“现在该是你比我大吧?我是不是还得管你叫哥啊?”
最后几个字被盛恕刻意拉长念了出来,语气很像那种风流公子,又带着点说不出的缠绵。
季明煦非常认真地思索:“虽然从年龄上来看是这样的,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没有这么叫的必需,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叫你师兄。”
盛恕:……
可以,这么实诚,非常季小明。
但这实在是季明煦的基本操作了,他自己没什么意外的,很快又继续问道。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师兄?”
“这还用问吗?”盛恕瞥了他一眼,“能给我把弓调的这么合手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啊?”
早在箭馆的时候,盛恕就大致觉得这是他认识的那个季明煦。
之所以没说出口,只是那个时候甚至没决定要不要射箭,总觉得哪里对不起季明煦,不太想和他相认。
后来进了市队,也没有和他去说,总想着要等到了全国赛场,拿了那个冠军之后再把一切和盘托出。
大约是出于一种古怪的自尊,他希望季明煦看到的自己一直是优秀的,起码不该只是在市队里,什么成绩都没有。
可是当他看见在自己面前紧张纠结的季明煦时,忽然就觉得,自己到底在磨叽些个什么啊!
于是他主动叫出那个名字,心里一块沉重的石头也像是落了地,忽然又轻松起来。
“真是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整个人都变怂了啊,小明。”他用平常的语调调笑着。
季明煦却规规矩矩地应了下来。
“是,”他和盛恕双目对视,望入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
“我不敢,师兄,”他如实说着,“七年了,我怕那还不是你。”
盛恕怔了一下,平常能说极了的那张嘴现在却突然语塞。
他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七年那么长,季明煦等得难捱,他乍一得知后也难过。
可、可是这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gay啊!
师兄和师弟之间,有这么说话的吗?
所幸盛恕脸皮够厚,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打了个哈欠,侧过头看向季明煦,选择转移话题。
“这么久不见了,好好聊聊吧。”
“去靶场吗?”
他把手伸在空中,季明煦没有犹豫,像之前那样熟练地和盛恕击掌。
来自盛恕的温度在他指尖停留了一瞬,很快又散去。
季明煦悄悄收回了手,将手掌在身后攥紧,像是要留住那点久违的体温。
“你怎么过来的?”
在穿护具的时候,盛恕随口问道。
“车祸,”季明煦垂着眼说。他那天本来是约好了和其它队员一起去医院探望盛恕,路上却出了事故。
他戴上自己的护胸,“穿过来之后知道这是本小说,我有自己的剧情线,不过我没有走。”
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十二岁,因为很荒唐的事情已经死了,而他本该继续这样奇怪的命运。
但季明煦没有接受。
他还记得一个人和自己说过的话,那个人希望看到自己站在奥运领奖台上举起金牌,他也有着这样的执念。
那么他一定要履行自己的诺言,达成这个心愿。
后来,得益于原身优渥的家境,季明煦进入了燕京城的知名箭馆射箭,教练之一是退役的国家队队员。因着这层关系,他的天赋很快被人发现,受邀进了区队,进而是市队。
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季明煦在队员中极为出挑,他几乎复制了盛恕当年的路。
──一枝独秀的市队一哥,被誉为天才的少年射手,那些称呼听起来很耳熟,但季明煦从不觉得是在称呼自己。
可当他抬头寻找,却从来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感到无比孤独。
夺得奥运冠军那年,台下所有人在为他鼓掌,身为射箭运动员,季明煦骄傲极了,满足又自豪。
可是比起全世界的欢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更想要的,是一个人的笑容。
“没走那扯淡剧情线就好,”盛恕说着,低着头扣好腰间的箭袋。
“现在走的这条路多好,你都是奥运冠军了。还差一项世界杯就能大满贯了,对吧?”
季明煦忽然僵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然后他看向盛恕,声音没来由得紧,用不高的声音发问:“那场比赛……你看了?”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满满的都是说不出口的期待。
那一枚金牌,是他从上辈子就励志要拿到的东西。
努力两世终于收获金牌,为国争光后,季明煦问心无愧。
唯独对一个人心怀歉意。
他想,自己还是一直没能让师兄看见这一幕的。
直到今天。
梦里的那个人就站在他面前,一身装备穿戴整齐,拿着一把黑金色的弓,和当年的样子渐渐重合。
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他处在他最好的年纪,仿佛无所不能。
盛恕回过头,朝着季明煦笑。
“不止是比赛,还有你站在领奖台上,举着金牌的时候。”
“我都看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盛选手记忆力还是很好的,不会存在记不住人名的情况,叫人家小明不过是因为看师弟可爱想逗一下罢了。
但后来他发现,随便给人起外号是要付出代价的orz
季明煦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等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为此在一个陌生孤独的异世里,一个人艰难地前行多年。
所幸,他终于等到了。
而对他来说,这就够了。
在季明煦紧张的注视里, 盛恕抬手, 揉了揉他的头——季明煦如今比他要稍高一些。
“那场比赛真的比得很精彩, ”盛恕笑着,笑容像是能点亮灰霾霾的天空,“当时真想从床上爬起来,跟见到的每个人说,‘看见了吗,台上的冠军就是我们小明!’”
“如果是你,会更早的。”季明煦说,发觉自己头上那只手很暖。
他一向不喜欢和人有太近的肢体接触,但盛恕的温度让他觉得舒服。
“赢都赢了,说这个干什么?”盛恕利落地数好几支箭,打了个响指, “把头发扎起来, 小明, 我们比比去!”
季明煦穿戴齐整, 扎起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马尾, 本来就线条分明的脸更显出几分凌厉。
他收敛一切心思,和盛恕同时迈步, 踏向70米的赛道。
他们很久没见了,之间曾相隔着不同的时空也隔着漫长的时间。
可是箭就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
在它离弦而出,嵌入靶心的时候,像是也缝合了两个人之间那几年的鸿沟。
可惜的是, 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练习很久。
季明煦家人安排他晚上回家,他办完事还要赶火车回红棉市训练,只和盛恕练了几轮便匆匆离开。
季明煦来市队成为了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之后一个月,盛恕的日子依然按部就班。
他的体能在一次又一次达到极点然后又突破极限中飞速成长,很快,144支箭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种困难的挑战。
盛恕的天性之中就带有一种乐观和理想主义,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很快和周围人都成了朋友。
谭岳有时候觉得这家伙挺可怕的,好像只要盛恕想,他只要和别人吃一顿饭,两人就能成为可以一起打趣的朋友。他和关京华说了自己的发现,随后被提醒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购物车——那里已经有几样选好的东西,用来给盛恕做生日礼物。
七八月份,市队过生日的人很少,也就是某位新来的队员。这礼物送给谁,其实不用再多说。
谭岳呆住,然后试图据理力争。
当一个人很厉害,性格还算有趣,长相也很优越,并且向你示好的时候,可能很难有人会说出拒绝的吧。
关京华不置可否,默默捂住自己的手机,决定不让谭岳发现自己也给盛恕准备了礼物这件事。
他觉得盛恕是个太会做朋友的人。他清楚自己的一切优势,比如说那张俊逸的脸,还有太阳一样的性格,当他打定主意想要融入某个集体里时,他一定会成功的。
与此同时,盛恕偶然流露出的、骨子里的那种狠劲也让关京华确信,他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于是关京华决定再给自己的训练加两组箭,并在每天回宿舍之后和盛恕一起举哑铃——盛恕进步的速度太快,他很有危机感,当然还不想就这么被超越。
市队里的生活充满压力,但也充实快乐。
盛恕和关京华在训练里卯上了劲,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两人都有输有赢,胜负基本五五开,谁也不肯先行认输。他们都等着一场正式的、全国性的比赛给最后的比拼画上句号。
而除了训练以外,和季明煦聊天成了盛恕少数的娱乐之一。
他们都在专业队,有空聊天的时间并不多,基本都是寥寥几句,但就是这样也已经足够了。
彼此不会在微信里沉下去的对话框有时候像是提示,告诉身在异世的他们,彼此其实并不孤独。
燕京市队出发参加奥项锦标赛的前一天晚上,盛恕检查好了弓,随手给季明煦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深黑色的弓把和黑金配色的弓片,逐渐和季明煦印象中,盛恕用过的那把弓重合在一起。
上一辈子,十六岁的盛恕用那把弓惊艳了世界。
这一次他依然会默默看着,盛恕用自己的力量,让所有人都记住他的名字。
七月中旬时,燕京市队选出来的七男七女在领队与教练的带领下一起踏上了征战奥项锦标赛的路。
比赛地点在草原自治区乌市,几人按照行程,在正式开赛前两天到了比赛地点报到。燕京市队是中午到的,晚上其它省队、市队、自治区队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晚上各省市的领队们去开了技术会议,在他们的会议结束前,各队的队员们已经先提前见了面。
关京华去年也来过奥项锦标赛,算是个熟悉面孔,带着盛恕一起见过几位之前认识的朋友。
带眼镜,长了张娃娃脸的矮个子选手是津海市现在的一哥霍问。卫建安进国家队集训前,就是津海的上任一哥。今年高手们都在备战亚运,小辈们便有了彰显实力的机会。
头发乱糟糟,眼底黑眼圈明显的是淮林省的实力选手施杨。淮林省是射箭大省,男队女队都强得出奇,有一年直接把全国大赛的所有奖项都包圆儿了。
今年,他们也是夺冠的最热门队伍。
不过虽然大家在场上都是对手,在场下的关系却亲近得很。
“你就是盛恕吧!久仰大名了!”霍问热情地上来打招呼,比看起来的样子显得好亲近很多,“论坛上的Per aspera,对吧,我听谭小岳说过,我可喜欢你说话的风格了!”
“他的说话风格?”施杨在旁边冷冷瞥了他一眼,“您的口味有够奇特。”
盛恕乍一被戳穿马甲,还有人在旁边冷嘲热讽,自己却一点尴尬也没有,开心地和霍问握手:“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一直觉得这么说话让人心旷神怡!”
施杨:……这算哪门子英雄?
旁边俩人依然聊得火热:“小盛,你那个ID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知道,”盛恕道,“系统推荐的昵称,看着还行就用了。”
这俩的对话实在是太无厘头,施杨看不下去,在旁边解释道:“Per aspera ad astra,这是一句拉丁文,直译的意思是穿过苦难,抵达星辰,你昵称单拿出来的意思是经历苦难。”
盛恕和霍问同时露出一脸了然与崇拜的神情。
“这是真学霸!”
施杨:……
自己其实之前觉得盛恕这个名字起得很有意义,感觉该是个能聊到一起的朋友。现在他绝对不想对着面前这个家伙把话说出来了。
知道盛恕拉丁文说得极溜的关京华暗暗撇嘴。
他不太懂盛恕装傻充愣的意思,但就他这演技,不去演戏可惜了。
几人很快熟稔起来,结伴往住处走去。
夜色渐深,走在路上时看不清他人的面孔,却听到了几个陌生的声音在谈论着这次比赛的对手。
“强队还是那几个,淮林省、苏南省、津海市几年也越来越好。”
“今年能得第一的大约也就是这几个队里的了吧,我估计是淮林省的沈雁回。”
“津海和苏南风头也正盛,燕京这几年除了出了一个季明煦和还不错的赵衡以外,倒是不如以前了。”有人感叹道。
“而且今年那俩都不在嘛。季明煦要在……大家都该争第二了。”另一人的声音里夹杂自嘲的意味。
过了不久,他又说:“真要论,关京华也是不差的,就是他那心理吧,射箭本身又对心理素质要求特高……”剩下的话余味悠长。
大家都走在路上,隔得距离不远,关京华听得一清二楚。
盛恕拿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他,递出从食堂拿来的一个橘子问:“吃吗?”
他比较担心队里心态一直有问题的一哥因此再次崩溃。
关京华正要接过去,表示自己没事,又听见那几人继续评论燕京市队:“听说这次他们队还有个挺特殊的选手,开始训练的时间很短。”
“那也能来?水平怎么样?”
这次回答变得模棱两可了许多:“我也不清楚,但是之前没什么名气,应该也不是太有威胁的对手。”
关京华想要接过橘子的手僵硬了一下,身边感觉到一股凉意。
他有点僵硬地回过头,正是月过梢头,明亮的月光照亮黑发少年的小半张脸。那双黑色凤眸向上扬起,嘴角弧度明朗,看着笑得开怀。
可另外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沉沉地让人看不清神色,却无端让人感到恐惧。
他没来由地一冷。
“关哥。”盛恕把橘子重重地塞到关京华的手里,动作比原本的粗暴很多。
关京华转头与盛恕对视一眼,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燃起的火焰。他说:“不急,明天就见分晓了。”
盛恕凉凉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嗯”了一声,“这一次,第一会是我的。”
活两辈子,他在意的事情不多,被人说射箭水平一般,算是首屈一指的大事。
这是有关尊严的大事。
草原自治区的晚上挺凉,但盛恕却觉得这天热了起来,在血管中某些东西疯狂地流动着,告诉他一定要赢。
不论是为了之前和盛忠的约定,还是纯粹的为了尊严。
“你可以的,”关京华把手搭在盛恕肩上,两人虽然同为舍友,但如此亲昵的接触还是头一遭。
他肯定着盛恕,眼里也熠熠闪着光:“但我也对这个位置志在必得。”
两人目光交汇,都读出了彼此的信心。
在男单的比赛里,队友就是如此。他们同样代表着队伍的荣耀,却也要在同时一较高下,既是互相搀扶的战友,也是针锋相对的敌人。
在多重身份之下,驱使着他们前进的,是尊严。
是对射箭如出一辙的热爱。
“我也想!”霍问听着两人的交谈,非常自然地插了一句。
施杨拉住他。这是人家燕京市队的事情,他们不要搀和为好。
但即使不说,他也十分清楚,自己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来这里参赛的,当然都抱着要赢的希望。
但是第一永远只有一个。
更大、更广阔的舞台就在那里,等着少年们粉墨登场。
第二天,各队队员开始自主练习,熟悉场地。大赛在前,他们都没有练习太多,教练主要让他们在赛前平复心情,找到手感,不要被外界因素影响。
比赛前夜,盛恕和关京华还被叫走,被教练特殊关照了一番。
教练看着面前的俩人,心里其实不太有底。毕竟关京华心理素质一直不佳,盛恕第一次参加大赛,可能也不适应。
“明天下午是70米第一轮赛,不要慌乱。平时练习你们的表现都很好,在赛场上你们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专注自己,像平时训练一样发挥就好。”
“您放心。”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燕京队肯定能在这次奥项锦标赛里夺冠,不管是个人赛、混双还是团体赛!”
“是的。”关京华同意道。
他和盛恕一前一后给出了回答。
教练点点头,总觉得关京华像是被盛恕带得心理素质强了不少,就是过分自信了点。
今年竞争激烈,男子组里最拿得出手的队员又已经身在国家队,他们来参赛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要夺冠,只觉得能拿个前三,摆脱燕京队没了季明煦就不行的标签。
不过自信总比患得患失要好。
教练肯定了两个人的态度,见他们心理状态良好,悬着的心松下一点来。
最后嘱咐道:“明天你们遇到的,都会是强敌。但射箭并不是对抗性比赛,他强任他强,你们唯一需要战胜的,只有昨天的自己。”
他说完,发现面前两位队员的眼神坚定异常。
那该是一种灼灼燃烧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念。
教练是从国家队退下来后回市队教学的,已经很久没有以运动员的身份站在赛场上了。
当他站在场外分析时,很多时候像一个局外人。因为选手在场上,身为教练他必须时刻冷静理智,好调整策略。
从理性角度看,盛恕和关京华想要夺冠的想法近乎是难以实现的,他也没想要给队员这么大的压力。
可当这两人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他突然觉得,这个年纪的学生本就该如此。
那就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往前冲,其它的事情,自有教练们来解决。
教练眼神沉沉,对两人缓缓开口。
“明天,去大干一场吧。”
奥项锦标赛的第一个比赛日是一个难得的晴天。
男子反曲弓个人的第一轮赛在下午,选手们早早穿戴整齐,站在离靶位五米远的地方进行撒放练习。
时间不长,只有二十分钟,但这就是轮赛正式开始前,最后的练习机会了。
盛恕随着呼吸的节奏拉开弓,在肌肉记忆之下,进行着毫无差错的撒放。
运动员们站成一排,利箭接连离弦而出,六十多英寸的长弓错落地向下坠,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在他们身后,三米线、起射线、一米线、候射线都已被画好。
侯射线之后,各种媒体扛着长/枪短炮,镜头摄着场上的每一位选手。
新媒体们都是有备而来,在选手们进行练习的时候,就已经瞄准好了大热的队伍。
“男子组主要就拍津海市和淮林省,镜头多给他们一点,着重拍淮林省的老将沈雁回。”记者对实习生段飞白提醒道,“最近国内水平比较高的选手你应该都了解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