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陈锦脸上的神情有些精彩。
他说:“就这?”
“嗯。”陆昭语声淡定,“不然?”
陈锦还想挣扎:“你都休假了,什么文件需要特地打电话给你,他自己没有备份?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文件真只有一份。”陆昭道,“是暂时放我这,他们临时要用。”
他看着陈锦,陈锦也看着他。
片刻后,陈锦抽了抽嘴角。
“我服了。”他真心实意这么说,“我是说,我对你们俩。”
服了的陈锦没留多久就走了。
他本来就是为了看一眼陆昭现在的情况,见他状态还可以,还有力气跟他插科打诨,也就暂时放下了心。
只是临走,他还是叮嘱:“遇到什么事都打给我,我现在在国内,帮你很方便。婚礼要帮忙的话也OK,我最近都有空。”
“知道。”陆昭笑了笑,赶他,“回你的家吧。”
他目送陈锦的车离开。
看到对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开走后,他才收回了目光。
少顷,他按亮了屏幕。
手机刚在口袋里震了两下,眼下手机里躺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来自于他们婚礼的总设计师。
:陆少,您二位之前选过的戒指已经做完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取一下?
陆昭想了想,回他:我一会儿就过来取。
对方很快回复了他。
两人敲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陆昭退出对话框,看到了置顶的未读1。
他点开。
未婚夫(即将结婚版):文件找到了,我两个小时后下班,时间凑得上的话可以来接你
7分钟前
陆昭微怔。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却发现这会儿才三点半。
按照江云渊平时的作息,他就算不在公司加班,也会到七八点后才下班。
……项目结束了?
他犹疑了一瞬,还是回了一句:
我和陈锦这会儿结束了,不过戒指好了,我刚准备去取。
他发完,想着江云渊这会儿应该在开会。
只是还没来得及退出对话框,手机就震了一下,那边已经回复了。
未婚夫(即将结婚版):发个定位。
没等陆昭反应过来,他就继续道:爸妈晚上叫我们一起去吃饭,拿了戒指刚好顺路。
江云渊开车拐过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陆昭。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已经入秋了。
因为今天不用上班,所以omega今天穿得相对休闲,就在外面套了个黑白色的宽松卫衣,配一条牛仔裤。
卫衣大约买大了一号,风里看着空空荡荡。
陆昭正低头玩手机,时不时蹦跶两下,大约是冻的。
二十岁了,还像个叛逆的高中生。
江云渊想。
他踩下剎车,刚好停在陆昭旁边,后者听到了动静,开了车门坐进来。
关上车门的剎那,江云渊听到他明显地吐了一口气。
江云渊顿了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就开始降温了。”
“嗯?”陆昭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然后他才反应过来,“没事我不冷。就是刚刚风有点儿大。”
江云渊没说话,把热风又开高了点。
以往在路上,一般都是陆昭主动找话题。倒不是说有多想和江云渊聊天,江云渊知道,陆昭只是很难容忍可能出现的尴尬。
江云渊倒是不在乎,但是陆昭跟他说话,他总是会接。
今天也不例外。
陆昭刚和陈锦见过面,江云渊以为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车子开出去将近五分钟,陆昭也没说一句话。
没说话,也没玩手机。
就是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像是宠物店透明橱窗里安静地看着人类的小猫。
江云渊等了两个五分钟,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聊得不开心?”他问。
他的话音落下,陆昭的眼神就明显停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就回答江云渊:“没有。”
“怎么这么问。”他说。
“看你一直没说话。”江云渊道。
陆昭垂了眼,像是在看脚底下的地毯,又像是只是随便地将目光落到某一个点上。
片刻后,他才道:“只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有一辆车准备变道过来,江云渊稍稍踩了点剎车放慢车速,然后才道:“聊到以前了么?”
“算是吧。”陆昭道,“我跟他也算从小一起长大。今天一聊才发现过去很久了,一转眼,他都准备接手他们家公司了,而我……”
他顿了顿,笑了一下:“我都要结婚了。”
说到某两个字的时候,他放轻了声音,像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虽然陆昭是omega,但是江云渊平时跟他相处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他性格上有多弱势。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陆昭总是很有自己的主见。
这绝对算不上缺点,江云渊也从不觉得傅文慎那一套仗着标记就把omega当所有物的态度有多正确。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依然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说话,因为他感觉到,陆昭或许也不是想要他回应什么。
他只是在感慨时间的流逝。
当年那个跟在他身后叫云渊哥哥的、青涩张扬的少年,因为时间和现实被磨平了一点棱角,却依旧透着温和耀眼的光芒。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预订戒指的店是一家私人的手工作坊。
这家店是陆昭挑的。
它的老板是一个什么都玩的富二代,尤其热衷于珠宝首饰。虽然店不是常见的奢侈品牌,但出售的每一对戒指都是独一无二,带有自己的故事的。
要想在这里预订戒指,首先要有人脉,其次要亲自上门。
老板亲自接待之后,会按照自己对这对情侣的理解来设计戒指,不接受任何的改动。
当然,作为陆昭的朋友,这条对陆昭不成立。
收到陆昭的消息之后,他先是花了半个小时反反复复用“oh my god”这一句话来骚扰陆昭,在陆昭不胜其烦之后才接下了单子。
陆昭一度以为,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好在出来的成品他很满意。
而最终,成品的名字被定为:
destiny
这是对方接待过他们之后,给出的对他们感情的理解。
他们马上就要进去拿他们的“命运”,而再过一个月不到,这对戒指就会分别戴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真正戴上的时候,就是他们彼此缔结誓约的时候。
而在此之前,在这个平常的下午,陆昭突然决定问一个他原本已经不打算问的问题。
“江云渊。”他轻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我出国之前,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放在此时此刻有些不合适。
他和江云渊马上要结婚,甚至他们马上就要进去拿属于他们的结婚戒指。这是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而他却在此时此刻翻旧账。
而这件事,其实他们之前已经提过。
当时江云渊已经为此道了歉,而过了一个半月,陆昭问他为什么。
窗外是熙攘的车流声,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他们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陆昭看着窗外放空,在时间的流逝间逐渐恍惚。而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灵魂出窍的时候,江云渊开了口。
“没有不理你。”他道。
陆昭刚想说“你骗鬼呢那么明显”,江云渊就继续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他看着陆昭,眼神很深。
“你很在意我当时的态度。”他道,“为什么?”
和最开始重逢相比,他们都把问题更深了一步。陆昭条件反射别开了眼,但是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你应该知道。”他说,“我朋友不多。”
他顿了顿,斟酌着言辞:“……虽然这样说有点矫情,也有点自作多情。但其实,一直以来,你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他隐瞒了一部分原因,但说出来的也是百分之百的事实。
如果江云渊对他不重要,那么他不会耿耿于怀。
普通的朋友,他又怎么会在乎对方是不是和他渐行渐远。
说完这句话,他掩饰般低头喝了口水。
剖白真心这件事还是不太适合他。
他由衷地感觉到了尴尬。
然后,他就听到江云渊说:“陆昭,你对我来说,也一直很重要。”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堪称第十大奇迹,那么今天之后,陆昭一定会提名江云渊此时此刻说的这句话。
不是没听过江云渊的种种传闻。
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回国之后,从各个渠道,他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别人对江云渊的评价。
其实大都很一致。
双商高,性格冷,不好接近。
作为江氏唯一的S级alpha,相较于他性格极为好相处的哥哥和妹妹,江云渊高岭之花得简直像是变了异。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他说“你也很重要”。
陆昭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同时感觉到自己心跳也快了起来。他罕有地哑口无言,江云渊一时之间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云渊才重新开了口。
“你问我为什么不理你。”他顿了顿,“你交了男朋友,作为alpha,我不应该避嫌么?”
陆昭终于从幻觉中回过了神。
他张了张口。
这个答案颇有些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事实上,和傅文慎在一起之后,陆昭确实或主动或被迫地切断了很大的一部分社交。江云渊一提,他才蓦然意识到,有很多当时跟他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几年下来也不联系了。
这里面有主动远离,也有傅文慎有意无意地促成。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人之常情。陆昭顿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无理取闹,但江云渊已经说了下去:“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眼光差。”
陆昭:“……”
他听出了江云渊的弦外之音,试探着道:“你讨厌傅文慎?”
“一直。”江云渊道。
“他之前得罪你了?”陆昭问。
江云渊未置可否,他只是道:“陆昭,在你前男友的问题上,你太感情用事。相比之下,他比你聪明多了。”
傅文慎知道陆昭的心软,并且懂得利用陆昭的心软。
而不知内情的外人,只以为两人是细水流长,水到渠成的感情。
他低声说:“如果我早知道……”
陆昭看他,有些惭愧,又有些没回过神:“什么?”
江云渊的话突然停了。
片刻后,他道:“没什么。”
他顿了顿:“你的问题我回答了,这个答案,你能接受么?”
能接受么?
其实陆昭也不知道。
他自以为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问出这个问题,问时带着十足的忐忑,但问出口他才发现,其实他对江云渊的回答根本没有预设。
没有预设,自然也不会有不同的应对。
而单从江云渊的解释来说,这些理由确实很合理。
AO之间的避嫌是最大的原因,夹杂着部分的私心。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瞎了眼,找了一个自己根本看不上的人,看上去还是个恋爱脑。
陆昭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他也懒得再搭理对方。
合理却又不合理。
最大众化的理由,反而是掩盖真相最好用的借口。而且,江云渊反问了他。
反问,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台阶。
陆昭意识到,如果他一定要寻根究底,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这或许是江云渊一瞬间产生了犹豫,也可能是对方深思熟虑之后的有意纵容。
当然,也有可能,这些就是全部的真相,一切都只是他的多虑——
在收到江云渊消息的剎那,某个瞬间,他真的以为对方是像陈锦说的那样在查岗。而查岗的前提,是占有欲。
是……喜欢。
江云渊会喜欢他么?
他们分开了将近四年,四年前他们青梅竹马,四年里他们几乎没有交集。而四年后,江云渊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是心怀怜悯,也或许是蓄谋已久。
陆昭不知道。
他觉得这个结论很自恋、很荒谬,但又不敢完全否定这一种可能性。
他在感情上的经验实在是太匮乏,不足以支撑他看穿这里面全部的细枝末节。他只知道,如果真的确认了这一点,他应该不会和江云渊结婚。
一是不愿伤人心,二是害怕。
他害怕重蹈覆辙,而如果江云渊是第二个傅文慎,他就彻底没了自救的机会。
陆昭在车里坐了很久。
他不回答,江云渊也没有催他。
夕阳落下来了,给他们面前的柏油路镀上了一层金光。
一直到距离预定的时间还剩下五分钟。江云渊偏过头,看向了omega漂亮的、看不出神情的侧脸。
他的手指微动。
他看出了omega此时此刻正困在纠结的牢笼之中。
而只要他一句话,对方就可以得到拯救。
这句话的代价大概率是结束。
结束年少曾经的妄想,结束唾手可得的、想过的未来,结束还没开始的开始。
他几乎就要说出那个真相了。
omega总有让人心软和心疼的本事,几年前是,现在也是。
可是,在他开口之前,他听到了omega的声音。
“我接受你的答案。”他说。
9月3日,江氏继承人江云渊和陆氏小少爷陆昭一同出现在市区街头某家私人手工工坊,疑似一同挑选结婚戒指,一时之间,普罗大众再次议论纷纷。
9月5日,陆氏新家主正式宣布接手陆家,成为陆家新一任掌权人。而陆昭和江云渊现身西郊机场,姿态亲密。
同时,陆氏新家主傅文慎接受采访,直言家中幼弟被惯坏了脾气,正在与他赌气。
此话一出,又是一轮新的揣测。
9月8日,江氏公布婚讯。
婚讯爆出的一个小时内,就迅速占据各大报纸媒体头条,又逐渐淹没在娱乐花边新闻中,只有上流圈开始蠢蠢欲动。
当天晚上,前陆氏家主情妇白玥返回市区,登门拜访江家。
出来的时候,她脸色毫无异样,甚至对蹲守的狗仔微微颔首致意。
9月9日,傅文慎被爆出于董事会上大发雷霆,上流圈内流言四起,一时之间猜测不一,新的猜想又开始甚嚣尘上。
9月13日……
就这样,这一场豪门内部争权的大戏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结果始终未出,局势每时每刻似乎都有新的变化,而到了某一天,人们却恍然惊觉,唯独一个早已被公布的日子,却毫无意外地就这么来到了。
10月3日,天朗气清。
这一天,A市上流圈绝大部分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手头的工作和见面暂时安排至了别的时间,他们穿着得体,带着前所未有的好奇来到了某个邻市的小岛。
这里即将举行一场婚礼。
他们手上拿着一张精美的请柬。
这张由特殊工艺制作的请柬被做成了浮雕鎏金的样式。
请柬之上,皑皑冰雪之上玫瑰盛开,纸面带着烈酒的气息。手写的笔迹清隽干净,并排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江云渊,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陆昭正在做梦。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还不错,所以也不经常做梦。这一回的梦来得突然又特殊,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
对于普通人来说,十六岁不过是高中生涯的开始。
而对于陆昭,他人生中所有重大的转折点几乎都发生在这一年。
他的母亲于他生日前去世,甚至还没来得及陪他度过十六岁的生日。他的外祖家生意遭受重创,双重打击之下选择移居国外,而他的养兄傅文慎,在这一年和他告了白。
其实他和傅文慎真正在一起也就一年多的事。
但傅文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在他还浑然不觉的时候,他周围的所有人i就几乎都快默认了他们俩就是一对。
等他意识到这件事,他已经被“谈恋爱”很久了。
当然,这事也不能全怪傅文慎。
那会儿他对傅文慎确实没什么防备,母亲去世给他的影响很深,他变得不怎么爱接触人,也开始喜欢发脾气,整天呆在家里,要不就是去飙车。
始终陪在他身边哄着他的,就只剩下自小陪他长大的傅文慎。
意识到梦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陆昭就觉得有些烦躁,只是这个梦境虽然光怪陆离,却没有唤醒他那些过于难熬的回忆。
相反,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酒店的包厢。
……这包厢有点眼熟。
陆昭想。
好像是谁过生日的时候订的。
这段时间他偶尔也外出,但次数不多。
每次出去都得跟傅文慎报备,未成年omega一个人在外面确实容易遇到危险,他理解,但嫌烦,所以轻易不出去。
所以这应当是……
陆昭想起来了,陈锦过生日。
这小子过生日一向讲究排场,恨不得把八竿子打不着边的祖宗十八代都请过来,陆昭觉得他烦,但又给他面子。
只是到了场合,他不喝酒,也不跟着玩牌玩骰子。
他当时只是呆在一旁,差不多了就走。
怎么会梦到这个?
陆昭有些不解。
印象里,这场生日酒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梦里的他手上拿着杯汽水,实际的他心里却有些发懵。身体的疲惫和梦里的混沌同时掣肘着他的思维,以至于不远处传来起哄声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换做往常,或者说过去,对于这种酒桌上的起哄他完全不会感兴趣。
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他情不自禁地就转过了头。
雾色朦胧,梦里一切都是飘渺的。
隔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了人群簇拥的中心。
那是一张清冷又淡漠的脸。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领口扣子开了两颗。明明是随性的造型,但看到对方的时候,陆昭脑海中还是瞬间浮现出了三个字:
装逼怪。
装逼的人有很多,但装逼怪只有一个。
从陆昭真正脱离懵懂时期,江云渊在他心中就是一个非常让他牙疼的存在。
他是陆昭的竹马,但是比他大了四岁。也就是说,当陆昭上初中的时候,江云渊已经高中了。
哦不,大学。
这人上学还跳级。
青春期的小屁孩都是骄傲的,尤其是陆昭这样从小就当金尊玉贵小少爷养着的omega。其实现在回想,他心里是佩服江云渊的,也不觉得对方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那个时候,还是不爽。
不爽也埋在心底,至多是在心血来潮看对方学校表白墙铺天盖地都是某人稿子的时候在心底嘀咕一句“有什么帅的”。
转头吃饭遇见,也还是得不情不愿叫一句云渊哥哥。
……所以,装逼怪在说什么来着?
陆昭费劲地回忆。
说来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并没有参与这场起哄,但是看到对方的剎那,他脑海中就自动浮现了这群人的对话。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当是有人问了江云渊:
你有没有理想型。
老实说,陆昭觉得那个人问得很没意思。
问理想型有什么用?
江云渊说“有”,然后呢。
如果是他,他想知道,就一定会直接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是谁。
简单粗暴,但快捷。
当然他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但还是听了一嘴。
当时江云渊说……
他说……
他说什么来着?
刺耳的闹铃声骤然响起来,陆昭差点心脏骤停。
他猛地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陌生的酒店天花板。
陆昭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默默瞅了三秒。
三秒后,他抱着被子坐起来。墙上的挂钟指向早晨六点。
他醒过来。
而今天,是他和江云渊的婚礼。
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陆昭认真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得出的结论是:
都怪江云渊。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都在备婚。虽然说钞能力摆在那里,但陆昭这人的性格就是没办法将就的。哪怕只是一个半真不假的婚礼,他也不允许就这样敷衍了事。
这是他自己的强迫症,所以他没打算麻烦江云渊,只是跟他说了一下暂停了实习。
只是他没想到,半个月后,江云渊也请了假。
他的理由很简单:结婚是两个人的事。
江云渊从第一天踏进江氏开始就没请过一天以上的假,一请就是半个月。半个月里除了必须要他做的紧急事务一概不处理工作,所有人大跌眼镜。
陆昭每天担惊受怕,生怕哪天一睁眼就看见江氏员工提着棍子出现在家门口。
后来他才知道,之所以是半个月,是因为前半个月,江云渊一直在赶进度,把能做的事情都提前做掉了。
也正是因此,他们有了很多的时间在一起。
在这期间,他们偶尔会聊起过去。
多半是陆昭先开头,搬家搬着搬着就开始忍不住念叨。
开头通常是“你那个时候……”。
结尾是“喔”。
梦里的事也是这种时候提的。
他和陈锦吃饭,席上陈锦全无在陆昭面前的嚣张气焰,僵硬且不自在。回去的路上陆昭阴阳怪气江云渊高冷,后者就道:“有么?”
“他生日我还去过。”
他顿了顿:“那个时候你也在,你十六岁的时候。”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其实他和江云渊并不是没有吃过饭。至少在他出国前那一个月,他们还是有过交集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昭说了声“进”。
alpha走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样式简单的黑色大衣,里面搭了件白色的薄羊绒。看上去斯文又禁欲。陆昭原本只打算看一眼,后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然后陆昭含了漱口水,含糊不清地说:“五分钟。”
他们今天要做的事很多,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好在只有一天,他可以勉强忍一忍。
“不急。”江云渊道。
他倚在洗手间的门边,就这样看着陆昭洗漱。
陆昭身上还穿着宽松的睡袍,帽子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他经过江云渊的时候,后者突然伸手,揪了一下小熊的耳朵。
陆昭:?
他回头怒目而视。
江云渊勾了勾嘴角,脸上带着无辜。
他说:“蛮可爱。”
陆昭说:“……饿了,有饭吃么?”
“给你带了,在客厅。”江云渊直起身,“吃完再走,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