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世子显然比他要来得心软,晾了他才不到半个时辰,就施施然出现在了门口。
终于见到正主,罗嘉奕一句话没说,起身便拜,萧扶光连忙还了个平揖:“家人传话没说清楚,不知道罗大人找本官究竟所为何事?”
见他自称本官,罗嘉奕也将喉头的那句“世子”咽了下去,从善如流道:“萧大人容禀,下官有一好友,名唤宋如渊,正在太子詹事府主簿司挂职,曾与您有过数面之缘,不知大人可还记得他?”
萧扶光微微颔首:“的确曾有几分交情。”
罗嘉奕连忙道:“那大人是否知道,宋如渊他,不见了!”
不见了?
通事舍人虽不是什么大官,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好端端就不见了。
见他似乎不信,罗嘉奕继续解释:“除夕前几天,下官去关九的住处想约他一起过年,谁知那里人去楼空,连他雇的下人也一起走了。他是赁的房子,房主见我找人,便告诉我他是家里有事要回乡一趟。”
“下官虽然觉得不对劲,却只以为他是恼了我,才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回去了。可开年之后,始终不见有书信传来,实在反常的很,我便去找了詹事府柳主簿打听。”
“这一打听,下官就知道真的坏事了。”
他急得满脸通红,眼看说着说着就要穿不上来气,萧扶光忙将茶杯推过去示意他喝口茶缓缓。
抿了口茶水,镇定心神后,罗嘉奕接着讲起那天的遭遇:“下官见到柳主簿,问起宋如渊的事,柳大人却说,宋如渊妻子来信说家中老父病危让他速返,所以老早便准了他的告假。”
“可宋如渊他少年丧父,家中只有老母,而且他压根儿就没有娶妻啊!”
这的确不对劲得很,萧扶光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那究竟是谁替他告假的?”
“是张舍人!”一提起这厮,罗嘉奕就恨得牙痒:“这人是简年的同僚,年后也找了借口出京,至今未回。”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恳求萧扶光:“关九的事情出来后,下官就想劝他小心,可我前些日子犯浑惹恼了他,他总是对我避而不见……萧大人,简年肯定是被人掳走了,下官现在求告无门,只能求求您帮我找到他了。”
他说着说着,起身便要下拜。
将人扶住了,萧扶光目光古怪:“你和宋如渊,究竟是什么关系?”
怎么听起来怪(gay)怪(gay)的。
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罗嘉奕脸上一红,有些害羞地小声道:“下官与简年自幼相识,情分与旁人不同……”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肃杀的冬日,靖远侯世子眼神苍凉地看向无垠的碧空。
南通的风,终究是吹到了京城里……
怀王府。
在兴平帝面前过了明路,“痛失爱侣”的怀王殿下为了圆自己先前的话,除了除夕那天,其余时间一直窝在春熙园里伤春悲秋。
不过春熙园地方大到能跑马,除了冬天景色差一些外,怀王过得也算是舒适惬意。
但是自从太子被皇帝罚了闭门思过跪奉先殿后,怀王便一直疑神疑鬼,总觉得他的好弟弟又悄悄离京了。
见他神色不虞,陈瑛只好劝他:“王爷放心,老朽已经安排人沿路排查过往船只,只要发现不对劲,管他是什么天潢贵胄,老朽都定叫他有去无回。”
江南的钱粮几乎全靠京杭间的运河运抵京师,江南钱家从前朝就牢牢把持着河道,几个官差算什么,河上漕帮的巨万帮众才是陈瑛说这话的底气。
闻承晏仍是不放心,突发奇想道:“要是他不坐船,走旱路南下呢?”
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陈瑛眼中划过一丝不屑,语气轻柔的解释:“且不说自南北之间官道多处失修,行路艰难,只说眼前天气严寒,人骑在马上又要再冷上十倍。太子又不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军汉,怎么可能受得住这般折磨。”
听他这么一说,闻承晏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是心里依然像是有块巨石压着,郁郁的不得劲:“老世翁您是不知道,本王这个弟弟,从小就爱做些出其不意的事。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太傅问我们触龙说赵太后当作何解,任谁都知道该答父母恩重,他答的是长安君应该趁着为质的机会刺杀齐君,里应外合攻占齐地。”
“太傅与我们都觉得他是胡说八道,偏偏父皇知道后开怀大笑,对他激赏不已。”
陈瑛也被逗乐了,捋着白花花的胡子道:“太子殿下的确是奇思妙想,迥异常人。”
“不过那都是口头空谈,无根之木罢了。”
“王爷难道担心,他会神兵天降,奔袭江南,把老夫一家上下杀个片甲不留么?”
陈瑛说着说着,该逗笑的人没有笑,他自己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刺耳的笑声,又何尝不是对整个皇族的藐视,几乎就在明摆着说你们闻家人不值得那样慎重的防备。
闻承晏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淌下墨汁:“陈瑛,本王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不要小瞧了太子。”
“别忘了,柔然王是怎么没的。”
第98章 江南(三)
罗嘉奕又不是没长脑子,为了说服萧扶光出手相助,事前当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如果说先前他是在动之以情,在看到萧扶光神色松动之后,紧接着便是晓之以理了,此时他便道:“简年与关九数年前在江南官学相识,他俩是同乡又都自幼丧父,同命相怜之下,便尤为亲厚。后来简年中了进士,还特意资助了关九进京求学,这事儿我们同年的举子都知道,算不得秘闻。”
“所以后来传出关九死前托付挚友送出遗书时,下官头一个便担心起了简年的安危。”
萧扶光惊讶道:“你等等,你是说,关九自幼丧父?那之前城头敲登闻鼓的老头难道是借尸还魂?”
说完他自己倒先一乐,这出戏真是越唱越荒谬了。
也是,幕后之人树大根深,为了能让太子身败名裂连江南的万万百姓都能坑害,凭空捏造出几个穷秀才的家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必太子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羁押了所谓的“关秀才家人”后,连审都懒得审,直接送他们见了阎王爷。
但还有一点……萧扶光看向眼神开始闪烁的罗大公子:“既然宋如渊知道关九没有家人,为何事发之时不肯禀明太子呢?”
好歹也是东宫的属官,就算宋如渊的证词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于情于理他也应该站出来维护殿下的清誉才对。
罗嘉奕表情苦涩,闷声回道:“都是下官的错。”
“传出那等不堪流言之后,简年曾私下问过下官的意见。当时下官存着私心,便一意恳求他不要站出来说明真相,也正因为此事,我俩争执了一通,最后不欢而散。”
“谁承想,那竟然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说着说着,罗嘉奕不由得悲从中来,捶胸顿足道:“都是下官害了简年!”
见他没三两句话又开始哭得跟个三岁孩子似的,萧扶光嘴角直抽抽,他这里又不是什么善堂,听人嚎两句丧就无所不应。
“本官还记得,当初与宋大人是因为一首诗结下的缘分,后来则是关九出事,他跑过来求我,一来二去才有了些交情。”
“现在想想,不论是诗文,还是关九,最后都出了事,这二者还都与宋大人有关。”
“说真的,要不是本官对宋大人的秉性有几分了解,恐怕还会以为他是畏罪潜逃了呢。”
罗嘉奕急忙打断,坚决否认道:“当然不是!关九之事纯属凑巧,而那首惹事的诗,完全是下官害了他。”
萧扶光眉毛一挑:“愿闻其详。”
只是那诗文背后定有些门道,罗嘉奕的脸上闪过挣扎,没有理解回答,而是低头思忖了一会儿,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眼看了过来,回答道:
“简年家境贫寒,从小只知苦读圣人文章,并不通晓诗词翰墨,所以那日在春熙园作诗时看,他便随手拿了一篇曾经看过的略微改过后充数。”
“而那篇诗文,好巧不巧,正是敝府收录的魏大学士手稿……”
真是一出环环相扣的好戏。
将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搁,瓷器在磕碰间发出清脆的轻响,让人心脏都为之一震。
萧扶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恭敬袖手站在下处的罗公子,似笑非笑:“所以你今儿究竟是为什么来的?难不成是想自投罗网?”
连罪证都不用另外找了,罗大公子明明白白承认了放在他家书房呢。
罗嘉奕却在这时候突然跪了下来:“世子明鉴!”
“下官因为简年之事,早已与家中闹翻,更何况下官的父亲偏宠妾室和庶子,他巴不得将我打发到京城来,从此远离家业。对于罗家所做之事,下官事先是真的一概不知,都是传了出来之后,才慢慢回过味来。”
他的辩驳也算是真情实感,萧扶光却不为所动:“本世子凭什么相信你?”
罗嘉奕想必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关,抖着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封包装精美的书信:“下官来京城之后,除了吃穿用度,其余全凭母舅照拂,饶是这样,家父犹不放心,另派了一位管事过来盯着。”
“简年失踪后,下官担忧之下,难免露了几分行迹,管事发现我要往您这里来,便拿出了家父的书信,说是下官只要胆敢做出有辱门风之事,就要他立时拿绳子捆好了送回老家去。”
“下官一时激愤,挣扎间失手打晕了管事,谁知从他手上竟然翻出了这个。”
他双手举高,毕恭毕敬地将那封书信呈到萧扶光面前。
那信上的内容倒是平常,不过是些日常问候之语,应当是那个倒霉蛋管事写好了准备寄回江南的,没想到不仅没来得及寄出去,还被罗嘉奕给拿到手里了。
将那封看似平平无奇的信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萧扶光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瑛老是谁?你家里的长辈?”
这位瑛老看起来地位颇高,罗嘉奕的父亲还让管事特意登门拜会过,管事在信里也花了不少篇幅记录他说的话。
罗嘉奕答道:“是陈家的家主,陈瑛,此人从未出仕,世子没听说过也正常。”
“只是陈瑛向来深居简出,没想到这段日子他竟然一直在京城里。”
也就是说,这些天在京城搅风搅雨的幕后黑手里,陈瑛一定脱不了干系。
“这人现在住在哪里?”
陈家在京中最大的官儿就是罗嘉奕的母舅、前吏部尚书陈犰了,可他倒台后全部房产都被查封,罗嘉奕一时间也想不到他能去哪里。
但这封书信还是起到了他预想中的作用,在看到投名状之后,萧世子对他的态度明显亲近了不少,至少愿意听他细细讲述对于宋如渊下落的猜测了。
得到罗公子愿意交出家中全部藏书和往来书信的保证后,萧扶光心满意足地站了起来,唤来昔墨:“你去门口找几个人,让他们陪着罗公子回家走一趟。”
昔墨一句多话也不问,径自出门联系那几个早就混熟了的麒麟卫。
罗嘉奕却急了,拉住他的袖子不肯走:“世子,那简年……”
萧扶光大手一挥,颇有几分玄之又玄的高人气质:“本世子自有打算,你且先回府拿东西。”
不知是被他深不可测的气度折服,还是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之罗嘉奕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带路的小厮出去了。
等人一走,萧扶光连蹦带跳的蹿回小院里,关上门后狂戳系统:【出来!快出来!让我试试那个万里追踪!】
早在不久前,小美就在敬业的萧世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坚持与太子贴贴,主动狂揽一堆太子任务的助攻之下,终于升上了五级,解锁了名为“万里追踪”的新功能。
万里追踪,顾名思义,只要萧扶光手中持有某个人的物品,万里之内,就一定能在系统的帮助下找到对方。
如今的萧世子可不是昔日柔然草原上鼻血狂流的娇弱小萧了,囤积了海量生命值的他有恃无恐,不就是耗费生命值找个人吗?小爷玩得起!
他在这里跃跃欲试,小美却犹犹豫豫:【小萧,难道你就这么相信罗嘉奕了吗?】
罗家在曹陈罗钱里面排老三,这人可是罗家的嫡长子,万一是故意设局坑人怎么办?
萧扶光满不在乎:【信啊,怎么不信?】
小美无语沉默中。
萧扶光遂告饶道:【那我微信,信40%,好了吧。】
【你不要总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小美气得机械电子音从赛博口腔直入上颚再到鼻腔,发出阵阵共鸣:【万里追踪是需要你亲自去追的,要是他们使诈,那到时候就是瓮中捉鳖。】
【哦,你是鳖。】
人家只是浅浅玩个梗,也没必要人身攻击吧。
小萧同学委屈地摸摸鼻子,收起皮劲儿,正儿八经地给它分析:【我不知道罗嘉奕会不会为了个宋如渊就对我如此卑躬屈膝,但他想坑我的可能性也不大。】
【虞川梧和我提起过这人,在家中的确不得宠,但他母亲可是陈家的女儿。有他在,就算他喜好南风,他爹也得是吃拧了才会把家业交给庶子,所以这人多半是在卖惨。】
小美不解:【你都知道他在撒谎了,为什么还答应要帮他。】
萧扶光笑:【你忘了,他还有个舅舅在呢。】
一同被关进去的曹家人死得都凑不齐一桌麻将了,那位前吏部尚书大人却一直好好儿的活着呢。
事实上,陈犰不仅活着,还被太子悄悄放了出去,由冯修微押解着早早离京去往江南了。
这些萧扶光知道的内幕,与他一直形影不离的系统当然也一清二楚,只是它直线运行的电子大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和萧扶光非要帮助罗嘉奕有什么关系。
于是,勤学好问的小美系统谦逊地向宿主请教。
萧扶光臭屁地摇着手指,拽里拽气地为它答疑解惑:【江南士族已经成了气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就算太子心里再想跟他们鱼死网破,也要考虑除去士族之后,江南、乃至全国的权力真空该由谁来弥补。】
【这种时候,拉一波打一波,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像陈犰、罗嘉奕这种主动投效的士族嫡支嫡脉,他们的统战价值要远远大大于实际价值。
只需将他们高高捧起,就是最好的天字活招牌,告诉所有首鼠两端的人,来太子这里吧~来太子这里哦~,在太子这里就连陈犰这种人都能得到善待,你们又为什么不能呢。
所以萧扶光才不管罗嘉奕心诚不诚呢,只要他愿意投靠过来,他就能把人捧成座上宾。
小美目瞪口呆:【这些都是太子和你说的?我怎么没听过。】
这是我们人类的政治觉悟,哪里非要别人直白地说出来了,萧扶光都要不耐烦了:【说了这么多,你究竟配不配合我找宋如渊?】
【好吧好吧。】小美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光屏,【你拿一件宋如渊的东西在手上。】
萧扶光随手拿起东宫送来的一本折子,上面端正的馆阁体正是出自小宋大人之手。
眼前的光屏闪闪烁烁,消耗了巨额的生命值之后,终于亮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红色光路,离萧扶光越近颜色就越浓,反之则越来越黯淡,需要他不断沿着红光的指引走才能找到所寻之人。
可是这回,他好像不用这么麻烦了……
盯着红光消失的地方,就在离侯府一街之隔的某座府邸里,萧扶光和系统一起陷入了沉默:【宋如渊,在林相府里?】
看到那条消失的红色光线,萧扶光和系统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毕竟从罗嘉奕口中得知宋如渊消失的原委之后,他早就在心里给对方判了死刑,以为就算去找,也只能找到尸首。
谁知道现在发现人居然躲在林相府里。
想到和自家只隔着一条街的林府,萧扶光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用怀疑的口吻询问小美:【你这个功能究竟靠不靠谱啊?】
小美愤怒:【当然靠谱!用过的都说好!】
萧扶光语气凉凉:【那你解释下宋如渊为什么会在林相家里。】
小美脑袋一歪,萌萌地开口:【他不会是被老林头杀人埋尸了吧?】
萧扶光眼神死:【除非林万里想不开和江南那伙人勾搭到一起,不然他没事儿杀个芝麻绿豆官干嘛。】
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这绝对没可能。
林万里立足的根基就在于能帮皇帝掣肘江南一派,维持朝堂上岌岌可危的平衡,就算他老奸巨猾从不肯在对付江南士族之事上出全力,但也绝对干不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来。
问题是,代表宋如渊踪迹的红线,的的确确断在了林万里的家里。
各种猜测堵在脑子里,萧扶光一时间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先命人给詹事府的柳主簿带话,说清楚了宋、张二位舍人齐齐告假背后的隐情,交代他千万小心。
在得知自己手下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柳主簿吓出了一身冷汗,幸而他听了常喜公公的话,从未对那二人彻底放心,因此倒也未曾走漏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不过就算如此,估计等到太子闭门思过完,他这个做主官的也会落个看管不力、御下不严的罪名,说不定还会像前几个倒霉的同僚一样被赶出詹事府,成日苦哈哈地写折子祈求太子宽恕呢。
一想到这里,柳主簿就恨张舍人恨得大半夜躺在被窝里都要咬牙狠狠骂上几句,第二天大清早,他更是顶着娇妻美妾的怒斥,铺盖一卷搬到了詹事府的值房里。希望能用接下来的兢兢业业不眠不休将功补过,换来太子的高抬贵手。
不得不说,柳主簿能在闻承暻身边待这么多年,识人的本事虽然一般般,办事的能力却是实打实的一流。发现漏洞之后及时做出应对,将詹事府本就牢固的篱笆扎得更加密不透风。
至于萧扶光,则是在明里暗里几十号人的护卫下,策马到了京郊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前面,命人用刀清理碍事的枯木荒草,勉强开出一条小道后,利落地翻身下马,领头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和小美蛐蛐:【你确定人在这里?】
小美怒气冲冲:【你老老实实跟着走不就行了。】
地图上线显示都快到目标跟前了,又不差三步五步的,偏偏萧扶光非要损它一句。
老是被宿主质疑能力,高维赛博生命小美酱的愤怒让地图光屏都开始闪烁起来,大有萧扶光再说下去就要罢工之势。
见系统是真被惹急了,蔫坏的小萧同学心满意足地闭上嘴,乖乖按着红线的指引往前走。
他一股脑的向前走,守卫的麒麟卫们也不问,只默默散开队形,将他护持在最中央。
直到前方被枯草和残雪掩盖住的地面明显有些不对劲,便有两人越众而出,拦在萧扶光面前:“前面有些不对劲,还请世子暂避,让卑职探路。”
看着光屏上红线消失的地方,萧扶光默了一默,指着那处地面道:“你们有没有趁手的家伙,这底下或许埋着东西。”
麒麟卫出门当然不会带着锄头铁锹,但冬日的冻土在他们手中精锻的长刀面前也是小菜一碟,十几号人齐齐上阵,很快就将地下的东西给翻了出来。
见到那东西的真容之后,领头翻地的小队长深吸一口气,从坑底上来后先是拿水净了手,才走到萧扶光身前回禀:“世子容禀,兄弟们在地下挖出了具尸首,卑职瞧着像是詹事府的张大人。”
看样子死了也有些天了,只是冬天气温低没有怎么腐烂,才给了麒麟卫把人认出来的机会。
因为早有准备,听完小队长的话后,萧扶光脸上并无惊奇之色,而是吩咐道:“在周围好好找找,能不能发现杀害张大人凶手的线索。”
众人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有人发现了附近树枝上挂着的一块破布,交给小队长:“这和张大人手上攥着的是一块料子。”
小队长连忙双手捧了过来,萧扶光看了一眼,便默默地将那块破布袖在衣服里,交代他们:“好歹是个朝廷命官,曝尸荒野实在不像话,将人带回去找个地方好生收殓吧。”
一路无话。
等回到家里,萧扶光掏出布条,小美默契地启动万里寻踪,红线在地图上蜿蜒展开,缓缓消失在某个意料之中的地方。
他起身来到窗前,看向被重重屋厦阻隔的某处,心头疑虑重重:【难道宋如渊,真的是被林府的人给救下了?】
可是林府好端端地救宋如渊干什么,平时也没见他们这么热心肠啊。
小美可懒得管那么多,直接道:【哎呀,你把人的下落告诉罗嘉奕不就好了,至于宋如渊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倒是也有几分在理。
萧扶光遂派人将罗嘉奕喊了过来,言明自己已经找到了宋如渊的下落,只是:“人在林相府里,要怎么把人弄出来,就全凭你的本事了。”
罗嘉奕其实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能找到人已经是意外之喜,当然不敢再奢求更多,千恩万谢地回去了。
走之前还留下厚厚一摞书笺:“这是下官从家中翻找到的管事与江南来往的书信,粗粗翻了翻,里面都是些日常问候。下官愚钝看不出什么,世子或可一阅,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闻承暻一行人快马加鞭,每日有店投店,无店则就地扎营。他们人多势众,又有李家商队照管,根本没有宵小和恶吏敢上前纠缠,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淮安地界,坐上了由李家当地管事孝敬的官船。
此时距离他们从京城出发,仅仅是过去了十数日而已。
到了淮安,平南公府的招牌就不好使了,李家船上的打了一对写着“钱”字的红灯笼,高高的悬在船头,桅杆上亦是挂了面钱家的旗帜,白天黑夜都十分醒目。
李家管事解释道:“凡是在苏杭、淮安一带来往的商船,除了在当地布政司挂号外,还要在钱家的柜上领一面通行令牌,以备各大码头官差们的查验。”
“至于咱们家,因为常年做些北地物产的生意,钱家老太太尤喜上好的裘皮,他家便格外行了方便,允许咱家的商船借一借威风。”
管事没有夸张,钱家简直是威风得不得了,商船不过是挂了他家的字号,便有如江面一霸,过往船只见了纷纷避让,腾出中间宽敞的水路随便他们行驶。
虽然对曹陈罗钱几家在江南的威势了然于心,但纸面上的文字和亲眼见到的冲击力终究不是一个量级。
见到在四家里面垫底的钱家都能如此作威作福,闻承暻的脸色一路上黑得锅底似的,吓得就连最粗神经的沐昂之都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