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豹:???
规则是不能破坏的,野生动物是不能投喂的,所以恩和……这枚蛋黄派,我替你吃了。
领队露出一个有些慈爱的笑容,这次就给你长个记性吧。
周围几个工作人员几乎要忘记他们在直面野生动物,一个个肩膀抖着、嘴巴抿着,莫名从响铃调整了震动。
僵硬在原地的小雪豹:我……你……你们……
你们的工作守则要不要背这么严格啊!!
恍若失去灵魂的小雪豹褪色了,整个豹迅速灰暗下来。
这一回,又一次叼上后颈的力道回归,终于几步一顿,将生无可恋的小豹子拖到了戈尔认为的安全距离之外。
十米外,躺平的豹豹咸鱼趴在地上,蹲坐下来的戈尔则一下又一下舔舐着小雪豹的脑袋和后颈。
在察觉到小雪豹对那疑似食物的东西(蛋黄派)产生渴望后,心思细腻的戈尔已经开始思索今晚要不要再给小豹子加个餐……
领地出声提醒道:“别光顾着笑了,快快快,趁这会儿戈尔、恩和还没走,多记录点资料,把他们两个的大概身体状态也记一下,等回去以后给教授看……”
“好的队长!”
大概是因为恩和对于蛋黄派的渴望,这种可爱劲儿完全冲散了人类对于野生猎食动物的恐惧,尤其戈尔又是一副家长的看护姿态,一时间让几个工作人员胆子大了起来,隔着十米距离,倒也敢随意拍拍拍了。
那架势,就好像他们变成了真正的野生动物摄影师似的,这工作体验感太爽了!!
工作人员:这个班上到就是赚到!
见嘴馋的恩和被家长似的戈尔拖走了,心里乐呵的领队没忍住掏出了他的本子,一边看看十米外的毛茸茸,一边低头借着自然光记录今天的一切。
这是从他工作那天起就一直坚持的习惯,领队会把在野外工作中每一个有趣的事情写到本子里,偶尔还会翻看回忆——
在这个日记本的第48页,记录着去年春夏之季,他们亲自救助戈尔的全部经历。
盯着那恍如昨日的文字,忽然倾诉欲旺盛的领队冲着还赖在地上的小雪豹,以及坐在其身后的黑狼笑了笑,视线转悠转悠,最终与那双银灰色的眼瞳对上了。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回忆的色彩,“……你应该还记得我吧?当初和同伴合力把你抗进笼子的那个——当然,后来我还偷偷给你喂过好几次鸡腿!”
戈尔眼瞳微动,只安静地注视着这个似乎在和他说话的人类。
而原本趴在地上的顾祈安则抖了抖耳朵,庆幸自己对人语的理解没有退化,就这么眨巴着眼睛,光明正大地开始“偷听”。
一时间,这片草甸陷入了安静,不论是数米外的毛茸茸,还是聚集在一起的人类,他们都忍不住好奇这个发生在去年的故事——
被偷猎者打伤,又带着伤势一路逃离的黑狼,是被贺兰山的采石工人发现的。
他们联系了当地的保护机构,在等待期间,明明对狼有种天性的恐惧,却还是几人围起来,像是一丛柔软的“栅栏”,守着受伤趴在角落里的狼,生怕对方受惊跑走。
看着那还渗血的伤口以及状态不佳的黑狼,采石工人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搪瓷缸盛着干净的矿泉水,用树枝顶着推过去。
又取了他们在附近过夜当作饭食、还未处理的生肉,用木棍挑着,希望受伤的狼能多少吃点。
老一辈的都说,只要能吃下饭、只要能吃进去东西,就说明还有得活。大概那时候的采石工人们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望着受伤黑狼的眼底满是期盼,只希望这个可怜的家伙能再吃点。
吃饱了,才有力气等救援。
好在当时黑狼对人类只是轻微的应激,在确定这群人对自己没有威胁性后,疲惫的狼终于放下了大部分的警惕,接受了水与食物的馈赠。
而接到求助电话,满心着急的领队则开着越野到采石工人们所在的进山口,和同伴们提着金属笼子徒步进山,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都不敢多停一秒,生怕自己的速度耽误了救治黑狼的机会。
进山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们抬着大几十斤重的笼没休息一步。
直到见到受伤的黑狼,在随行专业人员的帮助下上麻醉、消毒清洁、处理伤口、将失去意识的黑狼搬到笼子里,这群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的工作人员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赶上了时间,也帮助到了一只遭遇无妄之灾的可怜黑狼。
那种成就感很强烈,甚至浓到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在把黑狼带回保护机构,医疗人员又检查了黑狼的状态。
到底是后腿受了枪伤,再加上中途路上的波折,伤势比较重、周围有流脓溃烂的情况,在进行清理包扎后的黑狼麻醉效果尚未褪去,还有些发热,因此重中之重是先挺过这一晚。
挺过去,一切都好说。
于是,在跟医疗人员确认过受伤黑狼的身体状况后,几个白天搬笼子搬到浑身肌肉都疼的工作人员都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捏着手电,一会、一会隔着时间往黑狼休息的笼子边跑。
甚至每一次都会小心观察黑狼的鼻息,生怕这只幸运又不幸的动物熬不过这一晚。
一整个晚上,黑狼在麻醉效果之后缓慢转醒,而工作人员们则交替换着来看狼的情况,一个都没睡着。
谁都关心着这只受伤的黑狼,谁都不想对方在夜里出现意外。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是他们这群家伙从偷猎者和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既然已经抢了,哪还有半夜被要走的道理?!
直到天蒙蒙亮,当贺兰山保护机构被那初生的日光笼罩成灿烂的金色后,那时候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来看黑狼状况的领队一低头,对上了那双清醒又冷静的银灰色眼瞳。
然后,挂着黑眼圈的领队笑了笑,语气甚至有些哽咽。
他对那时候盯着他沉静又平和的黑狼说——
“感谢你熬过来了。”
感谢你坚持到现在,以后我们还有带你回家的机会。
从回忆中脱离,坐在石头上的领队笑着说:“……那会第一次见你,我们几个就忍不住感慨,这头黑狼可真俊啊!”
黑狼在这片保护区本就罕见,而如戈尔的毛发这么纯粹的黑狼,更是少之又少,他像是一簇静谧又盛大的黑色火焰,即便只是安静燃烧着,就足以让众人产生难以克制的畏惧与激动。
顾祈安舔了舔嘴巴,神情认真,眼底藏匿着期待。
从人类的嘴里听到属于狼哥的故事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将属于黑狼身上的外壳一层一层剥离,在没有任何交流障碍的情况下,窥见到属于黑狼的过去。
那是顾祈安从前不知道,也从未参与过的一切。
此刻,之前注意力还在蛋黄派上的小雪豹垂着尾巴,眼睛直勾勾盯着领队,看得几人一阵心软,有种恩和也在听故事的感觉。
可是,恩和真的听得懂吗?
领队看了一眼乖巧的小豹子,轻笑了一下,语气轻松,描述着当时戈尔在保护机构养伤的日子,甚至还道:“你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吗?”
他开口——
“最开始,我们给你起的名字是格尔——是蒙古包、毡房——是家的意思,那会你这家伙总喜欢看向贺兰山的方向,弄得我们一个个心里酸酸涩涩的,猜测你大概是在想家,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
“甚至好几个同事还说你看起来很忧郁,像是那什么……忧郁什么来着……”
旁边的年轻人立马补充道:“黑暗忧郁王子!”
领队:“对对对,是这个!黑暗忧郁王子格尔!”
听到这里,顾祈安眼睛一亮,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从和狼哥相遇至今,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名字,如果有的话那狼哥的名字又叫什么?他向来只“嗷呜嗷呜”狼哥、狼哥地叫着,而此刻通过人类的叙述,得到黑狼名字的由来,让他有种更加贴近对方的异样感。
人类之间的交往,名字总具有一种特殊意义。
所以狼哥是叫格尔吗……
正当顾祈安以为就是这个名字的时候,领队话锋一转——
“不过后来,我们才发现你是个战斗狂,哪怕是养伤期间喂活鸡,也弄得像是野外狩猎一样……那些喜欢你的小粉丝给你起的外号是‘魔王’,还说‘格尔’这个名字看起来太柔和了,和你不搭。”
说起以前的事情,领队的笑容就没停过。
“他们说,你应该有一个更加威风的名字!”
在黑狼伤势稍愈的初期,工作人员将原本住在普通笼子里的黑狼倒换到了隔壁的大笼子里,几乎和动物园的观赏笼差不多,场地相对宽敞,可以满足狼日常活动的需求。
除了最开始直接投喂生肉,后来他们将食物换成了活鸡,也是为防止人工饲养下的野生动物失去狩猎能力与野性。
不过围观的工作人员怎么都没想到,最初他们只是想拍一下黑狼正常进餐的情况,给等候、担忧的人们一个交代,谁知初次在大笼子里放活鸡,就被黑狼弄得整个画面几乎有种凶案现场的程度。
再加上后来放归的追踪日常,黑狼“魔王”的外号越来越广为人知,而“格尔”这个名字相较于黑狼本身,似乎也确实显得有些柔和。
因为名字的问题引起了大家的争论,那时候保护机构官方账号下的粉丝不多,大家都是实打实关心着黑狼的状态,于是经过一番商议后,他们有了新的想法——
保留有原来蒙语意思的发音,依旧是代表着家乡,但却将“格”替换成“戈”,更多了些气势。
于是在这一次的修改后,保护机构替换了大山内黑狼的“证件照”和“身份名”,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座大山深处住着一头凶悍又壮硕的亚成年黑狼,他的名字叫作戈尔。
听着人类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顾祈安偷偷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确实很适合他狼哥,他喜欢这个名字!
“戈尔、戈尔……”
领队笑着问:“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那时候,他们经常隔着笼子呼唤黑狼,大多数情况下对方都爱答不理,只偶尔一两次,这头格外帅气的大黑狼才会转头,给他们这群围观的人施舍一点点目光。
看起来冷酷极了。
人类的声音回荡在草甸上的空气中,黑狼歪了歪脑袋,没有给出明显的反应,只是低头舔了一下小雪豹支棱起来、一直偷听的耳朵。
领队的眼底稍稍闪过失望,或许黑狼并不记得这个名字……不过黑狼能记得他的味道,已经很好了。
这个名字他记得。
黑狼舔着小雪豹的脑袋,眼底眸光沉沉,带有一种回忆的色泽。
戈尔、戈尔、戈尔……
那时候这群善良的人类经常这样呼唤他,最开始他会觉得有些烦躁,可当时间久了,他也知道这是他们对自己的叫法。
戈尔,这是救助他的人类赋予他的名字,虽然在这片深山内再无人呼唤出口,但他从未忘记,依旧深深刻在记忆深处。
“戈尔……”
人类的声音带有一种怀念的意味,再一次抬头的黑狼对上领队温暖的视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轻吼。
那似乎在告诉对方,我记得。
我一直记得。
领队一愣,原本横在心间的失望顿时被另一种暖流所替代,明明都老大不小了,可却有种眼睛烧烧的热乎感,生怕自己多看一下黑狼,就能在几个小年轻面前丢了脸。
啧,真是越活越脆弱了!
领队又抹了一下有些翻红的眼睛,偏头之际对上了小雪豹好奇的目光,他咧咧嘴,笑道:“恩和是听懂我们说的话了吗?”
瞪圆了眼睛的顾祈安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这是人类在开玩笑,当他松口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恩和?这好像是人类给我起的名字?
高颜值的小雪豹晃动着身后的大尾巴,视线追逐在领队身上,后面几个年轻人看小雪豹的反应好玩,便也开口呼唤到“恩和”两个字。
旁边的工作人员轻声道:“总感觉恩和知道我们在叫他。”
“恩和肯定知道。”
不管是面对戈尔还是恩和,领队总是满脸慈爱,就好像是在他自己的小孩一般,“动物有灵,你多叫一两声,他们就知道那是在叫他们自己。”
望着小雪豹好奇的目光,领队的慈父之心一个没忍住,又溢了出来,心道反正都和两个毛茸茸讲了半天有关于戈尔的故事,那不如再多讲一点,说不准这两小家伙还这能听懂。
戈尔:除了“戈尔”其他都听不懂。
顾祈安:听得懂、听得懂!多讲点,豹豹爱听!
于是,讲故事心思上来的领队又开口,悠悠把与“恩和”有关的一切缓缓道来。
即便这些事情工作人员们都听过很多遍了,但或许是因为天生对这项工作的热爱,每每说起旧事,他们热忱满满,就好像永远不会感受到疲惫与无聊。
恩和、恩和。
是平安、太平的意思,是喜欢小雪豹的众人给他最美好的祝福与希望。
顾祈安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喜欢。
他上辈子的名字与“恩和”有种异曲同工的妙处,前者是父母对他平安顺遂的祈愿,后者是人类对于小雪豹余生安宁的祝福。
不论是哪一辈子,他都很幸运,得到了被注满了爱意的美好希望。
即便上辈子病到他自己都不敢照镜子,顾祈安也依然觉得自己幸运。
在人们念叨“恩和”两个字的时候,端坐在一侧的戈尔耳尖微动。
他的观察力很敏锐,自然能察觉到这些人嘴里一念叨“恩和”,便会看向他的小豹子,这么一来二去,倒是叫戈尔明白了什么。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人类叫他“戈尔”,人类叫小豹子是“恩和”。
动物很难听懂人言。
但在相处和习惯之下,许多与人类待久的动物会生出灵性,越是有人常与他们说话,他们懂得也就越多。
戈尔无法理解“恩和”的更深层含义,但却知道这是人类对小豹子的叫法。
发声情况被他细细记下,沉默着的喉咙在无声中细微摩擦,似乎想要学着人类的声调叫出什么,但又因为声带的限制而无法真正凝聚出声。
这一刻,向来沉静稳重的黑狼忽然感觉有些泄气。
他微微偏头,看向被叫着“恩和”而欢快摇晃尾巴、转动脑袋的小雪豹,看着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睛,忽然有些嫉妒这群能发出声、能叫出小雪豹名字的人类。
小豹子喜欢别人叫他“恩和”。
可是他却叫不出来……真是,让狼好不爽啊。
第74章 人类,请吃国一
顾祈安并不知道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戈尔想了什么, 他从人类那里听故事听到心满意足,尤其因为知道狼哥的名字而感觉愉悦。
坐在石头上的领队断断续续讲述着一切与戈尔、恩和有关的事情,而一狼一豹就那么乖巧顺从地趴坐在距离他们五米之外的位置, 和谐地仿佛在进行一场人与动物之间的交流会。
直到日落西山,几个激动心情几乎保持一天的工作人员们才堪堪回神——
他们竟然已经在原地停留大半天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年轻人看了看暖橘色的天空, 把撸起来的袖子放了下去, 伴随着太阳的降落, 山中草甸上的温度逐渐降低, 明明是夏天, 却还是在晚风簌簌之间多了几分冷意。
另一个同伴询问领队的队长, “队长,咱们今晚在这里扎营?”
领队看了看天色, 又看了看五米外趴在那里, 懒洋洋打着哈欠的恩和,以及神色很难被窥见变化的戈尔, 沉吟片刻, 低声道:“再往原路退一退,扎营至少要离戈尔、恩和的领地再远一些。”
虽然白天的相处足以工作人员看出戈尔、恩和对他们毫无恶意,甚至恩和是满眼好奇和亲近,戈尔则对小豹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似乎只要小雪豹不随意靠近人类, 他就不会掺和任何事情。
但为保险起见,领队还是决定再远离一些——
虽然毛茸茸明显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不耐烦, 可若是他们真的就驻扎在戈尔、恩和的领地附近, 那岂不是有点“挑衅”了,毕竟人类与动物的行为模式有着最根本的区别,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相互尊重。
于是, 在领队大手一挥下,几个工作人员速速起身收拾东西。
他们因为戈尔、恩和的靠近,在这几块大石头上坐了一下午,等这会一个个站起来,均觉得屁股痛,走路都有些瘸。
工作人员:这就是毛茸茸的魅力啊!
因为有着领队的叮嘱,本身就在领地范围之外的几人再次后挪,这才将帐篷撑起来,而在他们后撤的同时,原本还想跟上去看看的小雪豹被戈尔撤着后颈,准备往回家领了。
感受着后颈上的力道,顾祈安偏头看了看小心后退的工作人员,最后晃了晃尾巴,冲着他狼哥“嗷呜”叫了两声。
好啦、好啦,豹来了!豹不看人类了!
他知道,若是这会儿他继续跟上去,准备扎营的工作人员高兴归高兴,但肯定也不放心——毕竟这是野外、是大自然,任谁准备睡觉休息的地方守着个大型猫科动物,都会紧张到睡不着吧。
有成功出现在人类面前,顺便还刷了好感度,听到了自己和狼哥的名字来历,顾祈安已经很满足了,他扭着脑袋舔了舔戈尔的下巴,晃动身体,一副“狼哥回家”的高兴样儿。
见小雪豹终于不打算继续跟着人类了,戈尔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群人没有危险,也知道这群人对他们的善意很大,不过碍于物种上的差异,即便戈尔知恩懂恩,但他依旧坚定两方无法相互为伍。
不过,在领着小雪豹回家之前,戈尔偏头,视线扫过了人类装着食物的背包……
干巴巴的味道,闻起来甚至一点儿都不新鲜,现在的人类都过得这么惨吗?
还是说,当初救助他的时候,把肉都给他吃完了……所以这群人现在连生肉、活鸡都吃不起了?
人:失去了唯一一次解释的机会.jpg
不过即便解释,狼表示:我听不懂.jpg
那一刻,戈尔眼瞳微动,扫过人类的眸光略显暗沉,似乎藏下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这才收回目光,与小雪豹走向和工作人员向背的另一个方向。
太阳落下的地方,工作人员包袱款款往远离狼豹领地的地方继续走,中途他们回首,看到了并排走在夕阳下的两个毛茸茸。
一高一低,毛发一深一浅,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甚至遇见后互为天敌的两个物种,却这么奇妙地被缘分拴住,成了他们心里天天惦记的两个小家伙。
谁都很难相信,当初他们以为的猎食者与储备粮,竟然真的熬过了深山里最艰难的寒冬,走过令黑狼躁动的春日,一起在这个夏季选择了领地,并定居在此处。
哪怕是事实,也梦幻得像是童话。
年轻人没忍住拍了几张狼豹同行的背影,轻声道:“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真的很般配。”
不管是友情还是亲情,亦或是当初教授猜测的爱情,从上个冬天到现在,这段感情本就是罕见的、难能可贵的,也同样得到了大家的祝福和期待。
动物界的同性恋少,跨物种的同性恋世所罕见,戈尔与恩和算是开创先河的,甚至让研究动物几十年的教授都有种归来还是新人的奇妙情绪。
毕竟,谁都很难想到。
领队笑了一声,他收回落在两个毛茸茸背影上的目光,继续大步往前走,仿佛毫不犹豫就别过了曾经与野生动物的交集。
他道:“那就祝福他们,希望来年春天,红外相机能够告诉我们戈尔与恩和最终选择的答案。”
到底是好兄弟,一家人,还是……同性的动物爱侣呢?
背对背的离开增加彼此之间的距离,当人与狼豹都淡出了彼此回望时的视线极限范围后,领队带着同伴们,终于在一处避风的地方找到了适合扎营的位置。
大山深处事事难测,野外的危险往往是静谧无声的,在支好帐篷后,几人安排好了守夜顺序,这才开始享用晚间的干粮。
干巴,味淡,噎人,他们也就只能盼着结束工作,回保护机构再吃一顿好的了……
想想清炖羊肉、黄焖羊肉、干羊肉、炒羊肉……
不知道是谁咽了咽唾沫,狠狠咬了口压缩饼干,心道等这次野外作业结束,回去一定要好好吃顿大餐!
在工作人员们凄凄惨惨如小白菜似的啃干粮时,已经回到领地内的戈尔与顾祈安,则正好和吃完饭、准备休息的黄羊群狭路相逢。
黄羊并不打算在这片区域停留很久,离开的时间可能就在明天、后天,黑狼和小雪豹不确定,但他们知道猎食者从来不会放过走到眼前的猎物——
最好是趁着这群蒙古原羚还没走,赶紧饱餐一顿,省得以后嘴馋还遇不见!
蒙古原羚:又一阵恶寒.jpg
不过在狩猎之前,顾祈安发现这一黄羊群似乎缩水了很多,直到他又靠近几步,才发觉生着竖琴状角的雄性都不见了。
正如之前工作人员们分析的那样,夏季雄性蒙古原羚会选择暂时脱离族群,那时候他们只以为是不久后的未来,谁知道这样的“分离”竟然来得这么快。
作为蒙古原羚群中主要的守卫者,当雄性原羚离去,那么剩下的雌性、老年、幼年原羚,将更容易暴露出被狩猎的可能。
那一刻,默契让戈尔与顾祈安对视,两双兽瞳中均闪过同样的色泽——
是个好机会。
因为先前有狩猎成功的例子,这次蒙古原羚群瞅见黑狼和小雪豹的时候,都有意绕着弯子走,但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猎食者又怎么可能错过。
于是,原本回家睡觉的事情被放在一边,早已经相处出默契的两个毛茸茸在对视之后,瞬间加速前进,一左一右冲上黄羊群,准备先将他们的队伍打散。
可怜的蒙古原羚们,距离雄性原羚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这群被留下的成员们尚未磨合成功,因此在戈尔和顾祈安冲刺出击的瞬间,十多只原羚一哄而散,很快就暴露出了他们的弱点——
幼年原羚以及老年原羚。
几只年幼的小原羚虽然跑得慢,到底腿脚灵活,努努力也能跟在母亲身边,但老年原羚因为身体状况,本就体力跟不上,此刻又因猎食者受惊、以及周围同伴的躲闪,反倒成了此刻最明显的靶子。
不出所料,这一回戈尔和顾祈安的目标是群体中那只慌乱的老年蒙古原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