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脸装撞在床杆上,不能动弹,只得恶狠狠地说:“你是笼鹤司的人?!”
护卫没说话,一个手刀砍晕了女子,女子浑身一软,“砰”地倒在地上。
护卫后退一步,说:“来人。”
两个便装笼鹤卫立刻进屋,将女子五花大绑地提溜了出去。
护卫活动手腕,抬手扯掉脸上的假粗眉毛和络腮胡,露出真容,赫然是游踪。他看了眼白云罗,说:“且去换身干净衣服。”
白云罗捧手应是,说:“不知舍妹此时在何处?”
“放心,已在路上。”游踪说。
白云罗闻言松了口气,看了眼白云缎,白云缎连忙推着他转了个弯,出了这一间屋子。
“哎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度陈仓,移花接木,将计就计,好一出戏啊。”裴溪亭绕着太子走了一圈,扇子一合,轻轻点在太子心口,“我就知道您来宁州事出有因,是来自己唱戏自己听了。”
太子用折扇挡开他的折扇,说:“你又知道了。”
“我就知道。”裴溪亭轻轻敲了下太子的扇头,微微眯眼,“今日来闹的这两拨人,您是不是知道他们的来路?”
太子说:“与你何干?”
裴溪亭轻笑:“避而不答,必定有鬼。”
这话十分耳熟,太子垂眼,却没有像裴溪亭那样急切地证明自己,只说:“哦,那又如何?”
裴溪亭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太子跟上,说:“你这么明白,倒是说说‘白云芷’为何要杀白云罗?”
“因为白云罗是白老太爷最重视的后辈,重视到哪怕他身患腿疾也没有把他排除在家主人选之外的地步,而就算白云罗最后不是家主,在白家也相当于是‘摄政王’的角色,因此对于想要当下一任家主的人来说,白云罗才是最强的竞争者。
可是白云罗为人谨慎,又因为身患腿疾很少出门,不好下手,于是,这个人和‘白云芷’达成了约定,让她借着‘白云芷’的身份靠近白云罗,在白云罗没有防备的时机下手,如此既能铲除威胁又不会让自己沾上嫌嫌疑。”
裴溪亭说着偏头看向身侧的太子,“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说:“继续。”
“小皇孙一定很少得到您的夸赞吧。”裴溪亭摇了摇头,又说,“至于交换条件,我猜测是此人答应若他能够继任家主,便会给‘白云芷’一方团伙提供大把的金银。”
太子说:“怎么想到的?”
“我从江南王家的旧案得到了灵感,梅花袖箭和团伙杀人之后还把值钱的都抢走了,不是吗?不管是自己内部成员的生活需求和组织运作,雇佣一些亡命徒或者专业人士也需要大笔的钱财作为支持。”裴溪亭打了个响指,“您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问:“你很希望得到我的肯定吗?”
“倒也没有,”裴溪亭转了个扇子花,耸肩说,“反正我就一过路人,随口一猜咯,不对就不对吧。”
“恭喜过路人,他答对了。”太子说。
裴溪亭笑了笑,又说:“殿下,今天元芳也是出了力的,得给他记一功吧?”
太子说:“打得什么主意?”
“我愿意提供线索,不求报酬,只要您答应我一个条件。”太子看着他,没说话,裴溪亭琢磨着那张平静的脸,啥也没琢磨出来,于是说,“您得先答应我。”
太子说:“威胁我?”
“可不敢。”裴溪亭说,“是友好的交换。”
太子不置可否,说:“先说条件。”
“这条线索是元芳提供给我的,我愿意给您,只希望您当作没见过元芳,在邺京地界照拂他一二。”裴溪亭说,“他躲着债主呢。”
太子闻言已经猜到了这条线索是什么,说:“我以为不计较他盗走破霪霖的事情就已经算开恩了,你还要我照拂他?”
裴溪亭无法反驳,虚弱地狡辩说:“邺京是皇城,让江湖人随意打杀,您尊贵的脸面往哪儿搁?”
太子不予置评,说:“说来听听。”
裴溪亭伸出大拇指,“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鹤影又在哪个位置?”太子问。
裴溪亭思忖着说:“暂时被您挤下去了。”
太子微哂:“毫无诚意。”
“还是有几分诚心诚意的。”裴溪亭反驳,从袖袋中摸出那张被他叠成小豆腐块的画像,“那个神秘雇主。”
太子看着画像,说:“东宫主簿,廖元。”
裴溪亭一愣,“东宫主簿不是姓林吗?我在笼鹤司见过他,是个俊秀斯文的年轻人。”
太子闻言看了他一眼,裴溪亭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应该被太子殿下看这一眼,也没读懂这一眼的意思。
正要询问,却听太子说:“是元和太子时的东宫主簿。”
第41章 脱缰 小裴下江南(八)
白家花园里扎着秋千, 从前府中的姑娘们最喜欢在这里玩闹,如今府中众人都被勒令闭门不出,倒是便宜了裴溪亭。
一路走来, 这偌大的庭院一片寂静,往日的富贵之家竟也难得萧瑟了一瞬。
裴溪亭摇了摇秋千,转身一屁/股坐下去, 懒洋洋地说:“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 假马毕、梅花袖箭、假王三和白衣刺客是一伙的, 胖瘦组合和他们口中的‘门主’是另一伙的, 两方都是冲着四宝来的。这个廖元身份明晰了, 虽说他是死于梅花袖箭和假马毕之手,但仍不能因此断定他的所属组织。”
秋千旁的紫薇开得艳丽,太子瞧着它, 耳边是裴溪亭的嘀咕声。少顷,身旁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他偏头, 赫然撞上裴溪亭的目光。
很认真的, 带着喜欢。
太子沉默一瞬,“又在看什么?”
裴溪亭指了指自己的左颊, 说:“您这颗小红痣好比水墨山水上的血色残阳,简直是神来一笔。”
这人就是如此,明明说着正事,眼睛却极其不老实。太子说:“又馋了?”
裴溪亭笑得不言而喻,太子看了他一眼, 转身便走,“这里也馋,那里也馋, 我怕你吃不下。”
“我把胃口撑一撑,再多都不在话下。”裴溪亭跳下秋千跟了上去,“我才坐了一会儿。”
太子说:“没让你跟我走。”
“我肯定要随身伺候您啊,作为下属,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裴溪亭说。
“我看你是拿我当护卫了。”太子拆穿。
裴溪亭毫不心虚,直气壮地说:“不是您说的,让我跟紧点吗?”
太子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搭他,裴溪亭心说:说不赢我了,无法反驳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唉。”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一路紧跟着太子殿下,散步去了前厅,还没走近便听见里头的咆哮:
“从小到大,爹眼里只有你们,何曾有我?白家这么大的产业,他一分都不愿意分给我,心都偏到姥姥湾去了,我又何必顾念所谓的情谊!”
厅中乌泱泱的一群人,大房二房坐在两侧,白三爷孤零零地站在中间,声嘶力竭地诉说不公。
“你自来不学无术,若是我们家的产业让你着手,我们全家人早就去沿街乞讨了!还有,”白二爷拍桌,“爹还没死呢,谁分的家产?”
白三爷说:“他活着都没我的份,等他死了,家产被你们吞分干净,还能给我留一口吗?”
“无论谁掌家,都不会弃三房于不顾,三弟何必以己度人?哪怕你不相信我们,自去父亲面前说就是了,何必行此奸计,将你侄女害了啊。”白大爷话音刚落,大夫人便掩袖痛哭起苦命的女儿来,叫着要个交代。
“哭哭哭,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之前怎么不见你们去爹面前求情半句?都不是外人,大哥大嫂,你二位就别装了,这未来若是你们大房当家,恐怕二房三房都要死绝了吧?”白三爷冷笑一声,“毕竟残害兄弟的事情,我可不是第一个做的。”
此话一落,厅中顿时十分尴尬。
白大爷瞥了眼白二爷,后者捧着自己的肚子、垂着眼皮,闻言虽没什么反应,但如此才更叫人琢磨不准他心底的想法。
“当年二哥重病,是你带着大夫在爹面前说什么二哥的病容易传染、千万不能近身,否则一个接一个地倒了,让爹清空二哥院子里地下人,自请亲自去照顾二哥,好一派长兄慈行,若不是二哥命大,就被你‘照顾’死了!”白三爷说,“你们满腔祸心,凭什么指责我?还有,”
他嗤笑一声,说:“你们明明早看出芷丫头对世子有情,作为爹娘却不阻止,不就是乐见其成,想着若是能再和国公府结一门亲事,那和何知州家的亲事自然就不算什么了吗?呸,想得真美,可别忘了你们和爹当年是怎么逼婚清兰妹妹的。为着攀龙附凤,你们沆瀣一气,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索性把清兰妹妹绑着送上别人的床,结果人家文国公英雄救美,清兰妹妹成了国公夫人,鲤鱼跃龙门,却不再搭你们了!我不是好人,可你们这样虚伪恶毒、自私自利的人,又是哪来的脸在这儿装好人!”
“竟是如此,难怪赵世子说赵夫人与父兄有怨,早已断了来往。”裴溪亭啧声,小声说,“我要是赵世子,见他们一次打他们一次。”
太子说:“孩子话。”
“是是是,您最稳重。”裴溪亭偷摸翻个白眼,却被揪了下耳垂,他轻轻嘶了一声,偏头看向太子,“您干嘛?”
太子见他瘪嘴,脸颊微鼓,本是想揪他的脸颊肉,但又觉得此举太亲昵,于是退步了,改为揪耳垂,薄薄的一小块肉,柔软而温热。
“没什么。”太子说。
裴溪亭摸了摸耳垂,摸来摸去摸得一片燥/热,不禁别过脸,不再说话了。
廊下本就空无一人,今日连雨都不再打扰,一时安静极了。
厅中却是吵成了一片,赫然成了大房夫妻和白三爷的战场,直到白云罗说:“够了。”
他年纪轻,在白家却是常年参与重要决策的人,一说话,厅里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白大夫人立刻说:“云罗,你千万要为你亲妹讨回公道啊!”
“三叔,”白云罗却看向白三爷,“你怎会知道那枚羊脂白玉佩?”
“那七宝阁的掌柜是我的老熟人了,我们吃酒的时候,他跟我提了一耳朵,说有一日,世子爷和芷丫头去他家逛了逛,世子爷还订了那枚桃纹的白玉佩。”事到如今,白三爷也没有隐瞒什么的意义了,嗤道,“年轻人那点事情,我们这些人一眼就能瞧出来,尤其是芷丫头,她看世子一眼,人家老板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原来如此。三叔,你的心思,我不予置评,但你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白云罗说,“你若真当了家主,也不过是一具傀儡,白家迟早会落入那些人手中,届时莫说万贯家财,就是白家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白三爷没有说话。
“你罪责难逃,自有家法发落。”白云罗说,“三叔,请往祠堂。”
白三爷转身走了,和白云缎错身而过,白云缎跑入厅中,对白云罗说:“三妹回来了!”
白云缎推着白云罗出去,大厅散了个干净,而此时裴溪亭已经穿廊而行,往外面去了,他叉着腰,好风流的身段,自顾自地说:“饿了,吃饭去。”
他转身问太子吃什么,却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腰?屁/股?
裴溪亭低头,又抬头,说:“殿下,好看吗?”
太子收回目光,说:“不好看。”
裴溪亭笑了笑,“那您还盯着看?”
太子没说话,裴溪亭便说:“懂了,您就喜欢盯着不好看的看,这是您的爱好,是不是?”
太子说:“是又如何?”
裴溪亭说:“不如何,那您从现在开始,可不能再看我一眼了,否则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也不好看。”太子口不择言。
裴溪亭半点不恼,说:“殿下,眼睛不好就早点去治。”
太子哂道:“还不许别人说你不好看了?”
“您可以说我不是您的审美取向,毕竟您喜欢苏大夫那一卦的,但您说我不好看,那您要么是恋丑癖要么是眼睛有疾,要么就是……”裴溪亭笑了笑,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转身走了。
太子觉得那表情很危险,裴溪亭心里一定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于是说:“站住。”
裴溪亭站住了,转身看向太子。太子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地踩着他的心跳,他表面寻常,说:“您有何吩咐?”
“你在想什么?”太子说。
裴溪亭说:“您猜。”
“我猜不到,毕竟你的心思如脱缰野马。”太子说。
“我不敢说。”裴溪亭为难地蹙眉,“我怕说出口,太子殿下您会恼羞成怒。”
太子字正腔圆地“呵”了一声,说:“放心,你没有这个能力。”
“那我就直说了。”裴溪亭看着太子,“我在想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您其实打心底里觉得我好看,可却羞于说出口,于是口不对心。”
那深渊般的眸子颤了颤,哪怕很小的动静也没有逃过裴溪亭的眼,他心里跳了跳,有些雀跃,于是嘴上也放肆了起来,说:“其实承认我长得好看是很寻常的事情,游大人平日那般沉稳寡言,夸起我来也是不吝辞藻,殿下……”
他顿了顿,太子说:“我如何?”
裴溪亭说:“殿下不够坦荡。”
不够坦荡,便是遮掩,有所遮掩,难免叫人多想。
太子摩挲着念珠,也想到了这个道,一时无言。
裴溪亭还是看着他,那目光直勾勾的,何其坦荡——所以这便是没有任何遮掩么?
太子从前就琢磨过这个问题,裴溪亭从头到脚都没有分寸,那双眼睛更是勾人,是心中有不该有的心思,还是本身性子如此?
他那时琢磨不透,如今亦然。
裴溪亭眼底脸颊的雀跃都遮不住,太子甚至能瞧见那屁/股上的赤红狐狸尾巴正嘚瑟地摇晃着。他突然有些恼,目光和声音一道沉了些,“胡说八道。”
恼羞成怒了,裴溪亭说:“是我说错了话,殿下别往心里去。”
太子没有说话,径自掠过他走了。
这是不想搭他了?裴溪亭挠了挠头,反省着刚才的行为,的确有些脱缰了。
太子殿下人高腿长,很快就穿过月洞门,没了身影。裴溪亭没有快步跟上,慢慢溜达着往外走,路上却是撞上了白云缎。
“诶。”白云缎眼睛一瞪,“公子怎么在我家?”
裴溪亭说:“问你大哥去。”
白云罗早有准备,太子又在白家来去自如,必定是游踪与白云罗早就暗中达成约定,要将计就计。
白家交出粉本,往后再无此类忧患,俞梢云黄雀在后拿到粉本,可在那两方团伙看来,粉本便是对方拿走的,一箭双雕。
白云缎不知大哥与游踪的暗中约定,只记得大哥说的如何演戏哄骗假三妹入府,可他也不是个蠢物,那个“护卫”身手极好,必定不是寻常人,想来是大哥细心敏锐,早就暗中做了一番筹谋。
而眼前这位公子,应是那“护卫”的同伙。
“白三姑娘如何?”裴溪亭问。
白云缎说:“身上倒是没受什么伤,就是吓到了,再加上晕了几日,现在还晕乎乎的。此刻有大哥陪着她,我要出府去给她买最喜欢吃的茶点。”
“我也要出去,一道走吧。”裴溪亭说。
白云缎没有异议,路上问:“我恩公呢?”
“不知在哪儿猫着呢。”裴溪亭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迎面却撞上一人,赫然是赵繁和随行的高柳。
白云缎知道了白云芷和赵繁之间的事情,一时有些尴尬,又有些不悦,猜测必定是赵繁风流多情,哄骗了他三妹的芳心。
赵繁却没看他,直勾勾地盯着裴溪亭,“溪亭,你怎么在这里?”
“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便过来了。”裴溪亭看了眼身旁的白云缎,“好在我之前与云缎认识,这便进府了。”
大哥与人筹谋是暗地里的事情,白云缎知道分寸,闻言并没有拆穿裴溪亭,而是吸了吸鼻子,说:“哪里来的血腥味?”
“这里。”赵繁扇头一晃,点在高柳捧在手中的匣子上,“打开瞧瞧。”
高柳应声打开匣子,里头赫然是一颗人头。
裴溪亭快速撇开眼,白云缎也吓得面部扭曲了一瞬,说:“……这是何人?”
高柳关上盖子,赵繁说:“我答应舅舅舅母,替他摘取歹徒人头,这便是了。既然撞见了,那便拿去吧。”
白云缎不敢接,说:“我已经看见了,回头便转告大哥,这人头其实不必……”
“那就拿去丢了吧。”赵繁无所谓地让高柳把匣子放在一旁的美人椅上,转眼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裴溪亭,这才意识到什么,过去说,“吓着了?”
裴溪亭诚实地点了下头。
“是我不好,一时忘了顾忌你。”赵繁打开折扇给裴溪亭扇风,“这是要往哪儿去?”
“本来是想出去吃饭的,现在吃不下了。”裴溪亭说。
“喝点冰饮如何?”赵繁说,“我知道一家甜食店,味道不错,请你去尝一尝,就当给你赔罪。”
他这话说的,已经是格外“纡尊降贵”,乍一听是询问,实则不许人拒绝。裴溪亭便没再废话,与他一道走了。
一行人出了府门,白云缎先行告辞,去买茶点。裴溪亭则和赵繁上了马车。
高柳勒住缰绳,马车平稳地驶远了。
不远处的拐角后,俞梢云收回目光,转身走到马车前,说:“殿下,裴文书与赵世子上了马车,一道走了。”
车厢中茶烟缭绕,太子闻言没有说话。先前他出了府,转头一看,身后空无一人,不是麻雀终于懂得了静口,而是自己转头飞去了别处。
车内安静许久,俞梢云本就没想到殿下竟然会留下来等裴文书,此时又想起先前殿下说的那桩心事,心里不禁打起鼓来,斟酌着说:“虽说赵世子居心不良,但有元方暗中随行,裴文书应当无碍。”
太子看着面前的烟雾,淡声说:“走吧。”
俞梢云莫名察觉出些许不悦,不敢多问,连忙“诶”了一声,驾车离开了。
裴溪亭打了个喷嚏,轻轻揉了下鼻子,蔫蔫儿地靠着车窗。
赵繁看了他片刻,说:“要不要去医馆开一方安神静思的药?”
裴溪亭最讨厌吃苦药,摇了摇头,说:“无妨。对了,世子爷不去看看白三姑娘吗?”
赵繁说:“她有亲哥堂哥陪着,我这个表哥就不凑热闹了。”
“可我听说你们有情。”裴溪亭说。
赵繁愣了愣,随即笑道:“谁胡说的?”
裴溪亭问:“没有情,你怎么送她玉佩?”
赵繁疑惑道:“什么玉佩?”
裴溪亭一愣,说:“七宝阁的那枚羊脂白玉佩啊,那个歹徒就是借着它将白三姑娘引到小春园去的。”
赵繁恍然大悟,“哦,那个啊,一块玉佩而已,又不值多少钱,她喜欢就送她好了,我赏出去的玉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不成收到的都与我有情?”
敢情大家伙是香囊传情,玉佩达意,而赵世子是随手洒洒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啊。
裴溪亭摇了摇头,说:“这么说,您对白三姑娘没有别的情愫?”
白云芷的心思,赵繁哪里看不出来?只是她到底是白家人,碰不得,他身旁也不缺人,“我若与她有别的,母亲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
“那白老爷和白大夫人的心思就彻底落空了,”裴溪亭说,“他们还想着和国公府亲上加亲呢。”
赵繁哂笑一声,说:“白日做梦罢了。”
“爷,到了。”高柳停下马车,轻声敲了敲车门。
赵繁说:“下车。”
两人前后下车,进了街边的甜食铺子,在角落里的位置落座。
老板奉上食单,满满一大单子,裴溪亭眼花缭乱,点了一份葡萄冰雪元子,赵繁则要了一份冰豆乳。
老板很快就端上两个瓷盏,说:“二位爷慢用。”
裴溪亭尝了一口底部的冰雪和一颗丸子,说:“甜而不腻,倒是爽口。”
赵繁笑了笑,说:“邺京有一家甜食铺子不比这家差,就在杨柳街,待你回去后可以尝尝。”
裴溪亭还真没去过,闻言说:“好,我记住……”
他话音未落,看见径直走过来的人,慢吞吞地咽下了嘴里的葡萄元子。
赵繁侧目看去,对上上官桀的目光,便笑了笑,“谨和也来吃冰饮?”
“对啊,这不就赶巧了?”上官桀眉毛一扬,笑着说,“我独自一人,未免寂寞,行简不介意我拼个桌吧?”
“不介意。”赵繁说,“请坐。”
一张小小四方桌,裴溪亭和赵繁相对而坐,上官桀在左侧撩袍落座,让老板上一碗冰浆。
赵繁说:“还没问你,怎么跑宁州来了?”
“破霪霖被盗,那个雇主虽然死了,但我一直在查他的同伙,是跟着他们来宁州的。”上官桀说。
赵繁想了想,说:“莫非与白家之事相干?”
“正是,他们与绑走白三的那伙人是一路人。”上官桀说,“只是今日都死了。”
裴溪亭在旁边听着,廖元的同伙与杀廖元的“马毕”等人竟然是一伙的,那这是窝里斗?还是说,廖元背叛了他的组织,被组织铲除?
赵繁说:“你不早说,我把那个歹徒留给你,审了再杀。”
“无妨。”上官桀虽然有些烦躁,但此事怪不得赵繁,转眼恰好看见裴溪亭若有所思,“琢磨什么呢?”
“关……”裴溪亭及时把“你屁事”咽了回去,柔柔地笑了笑,“琢磨一下呢。”
这般柔和的语气神态,上官桀难得一见,竟然忘了追究他的废话,说:“你来了宁州不办差,整日到处闲逛?”
裴溪亭闻言抿了抿唇,不敢回嘴,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那是你来晚了,溪亭早已去了衙门,把差事交代下去了。”赵繁笑着说,“他头一回来宁州,可不得到处走走么,谨和何必苛责?”
老板奉上瓷盏,上官桀伸手拿勺子,扯了扯嘴角,说:“你倒是会讨世子的好。”
“且不说溪亭与思繁是好友,便说他自己温和懂事,也是很招人喜欢的。”赵繁看了眼低着头,连元子都不吃了的裴溪亭,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腕,“无妨,快吃吧。”
裴溪亭朝他笑笑,不敢看上官桀,闷头把勺子里的元子吃下去了。
上官桀暗自冷笑,没再说什么。
三人安静地吃完,赵繁提出送裴溪亭回客栈,上官桀便笑着要蹭车,于是三人又坐着马车同行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