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by仰玩玄度

作者:仰玩玄度  录入:01-15

“但您拒绝了他。”俞梢云又说。
那日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殿下冷淡疏离,却没有将裴文书彻底断绝在外,裴文书谈笑如常,但却大有收敛,这的确不是因为谁惹恼了谁,而是避嫌。
可裴文书有了喜欢的人,殿下何必避嫌?除非,这个人就是殿下自己。
其实这段时间,俞梢云多少琢磨出了味儿,只是不敢肯定,而太子此时的沉默,便是默认了。
长生殿是独立的一座佛殿,四周种着石榴树,从远处望去如一路火烧,艳丽至极。这里没有念经的沙弥,里头供奉的也不是佛像,而是太子的亡母,琬妃。
树梢被风吹得簌簌的响,太子袖摆微扬,语气中也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他说:“你觉得我太无情了?”
“殿下若不喜欢谁,自然要直言拒绝,毕竟您不是风流浪子,处处留情。”俞梢云摩挲着刀柄,斟酌着说,“可殿下心中并非毫无波澜,为何还要拒绝裴文书?”
太子说:“你怎知我不是毫无波澜?”
“这个问题,那颗被您在无知无觉中捏碎了的念珠更有资格回答。”俞梢云笑了笑,“至少当时您一定有些不忍心。”
太子眼前再度浮现出那双微红的瑞凤眼,说:“他看起来很可怜。”
“这个‘怜’是同情,还是爱怜?”俞梢云问。
太子说:“我想,一定不是同情。”
俞梢云惊讶地说:“卑职以为殿下不会承认。”
太子转身进入长生殿,供台上的画卷未染毫尘,年轻美艳的女人凤眼微扬,笑盈盈地看着他。他垂下眼睛,燃香三拜,去了一旁的斗室。
小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太子落座,说:“是否承认,是否存在都没有意义,我与他没有缘分。”
俞梢云上前研墨,说:“只要殿下当日点头,缘分不就来了吗?就算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也可以把裴文书留在身边当个知心人,如此还能全了娘娘的心思。”
太子书笺,说:“他若是年轻人春心萌动,要图个一时畅快,我自不必与他玩闹。他若是个痴心肠,我又何必将他拴在身旁,不如早日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去碰个真心实意的人。”
俞梢云说:“殿下,您是不是把风月之事想得太郑重了些?情之一字,大多都是没有章法的,哪怕今日爱得要死要活,明日也极有可能怨憎相对。裴文书今日喜欢您,您也并非无动于衷,那今日便聚在一起,改日没了心思,散了就是了。”
太子眉尖微蹙,“说来就来,说散就散,只图一时畅快,你当是出去寻花问柳么?”
“……”俞梢云盯着太子,忍不住嘶了一声,“殿下,假如啊,假如某日您要纳妃,您想纳什么样的太子妃?”
太子抬笔蘸墨,说:“约莫是端庄大方,聪慧懂事的。”
这的确是太子妃的标准之一,俞梢云想了想,又说:“太子妃若符合这个要求,多半是有礼节、有分寸、有尊卑,是不敢与您太亲近的。”
太子说:“如此才好。”
“那若是某日太子妃不愿做太子妃了呢?”俞梢云问。
“自有别人来做。”太子抬眼看向俞梢云,“你到底想问什么?”
“很奇怪啊!”俞梢云微微俯身看着自家殿下,“太子妃,东宫主母,未来的中宫皇后啊,稍有变动便会牵扯前朝后宫,您都可以说换就换,那怎么就非得要求裴文书来了就不许走了呢?”
太子愣了愣,“我何时这般要求过?”
“您方才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不能图一时畅快,那不就是要一生长久吗!”俞梢云抓耳挠腮,“殿下,这么想也没有不对,您当日若是答应了,裴文书来日是走是留不都是您说了算吗?”
太子没有反驳,只问:“他若决心要走,你要如何强留,打断他的腿吗?”
俞梢云拍桌,说:“关起来,让他失忆,永远留在您身边!”
太子难言地看了眼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一肚子坏学问的属下,薄唇微启,“滚。”
“好嘞。”俞梢云滚出去了,又滚了回来,坐在门口哼哼唧唧,“您好容易有朵桃花了,就这么吹飞了,卑职简直是抓心挠肝!”
太子冷漠地说:“把心肝剜出来,一了百了。”
俞梢云抱着弱小的自己,说:“跟您说啊,自从裴文书进了笼鹤司,看上他的人家可不少,万一哪天就促成了一门婚事,您可别觉得可惜。”
太子说:“他若能遇见真心人,是好事,没什么可惜的。”
俞梢云:“唉!”
太子正想让他滚远点,一个暗卫就出现在斗室外,道:“殿下,有关小大王和裴文书的事,不知是否该向您禀报。”
太子头也不抬,“说。”
“裴文书带着小大王和梅小侯爷打起来了。裴文书要指挥小大王把梅小侯爷吃了,小大王听从指挥冲了出去,裴文书也跟着冲了出去和梅小侯爷扭打在了一起,结果不小心被小大王撞下了小山坡,摔了一跤。”暗卫平静迅速地简单汇报后山战况。
“啪。”太子搁笔,起身走了出去。
裴溪亭这些天火气重,身上重,心里也重,和小萌兽撒丫子跑了一通,多少松快了些,没想到就有狗东西撞上门来。
裴溪亭和小大王玩躲猫猫,隔着一段距离听人口出狂言,说等宗世子玩腻了,他要好好弄一弄青铃铃那个小婊/子,言语难免下/流。
裴溪亭站在树后看着那只花蝴蝶,说:“喂。”
梅绣转头,赫然对上一双清寒的眼睛,他眼前一亮,舔了舔唇,自以为风度翩翩地笑了,说:“美人儿,有何贵干?”
裴溪亭也笑了笑,笑得邪肆冰冷,笑得勾人心肠,梅绣脑袋里“轰”的一声,还没说话,裴溪亭就说:“干/你啊。”
梅绣和随从愣了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可他们没笑两声,就被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小大王吓了一跳,转念一想,一头小畜生罢了,怕什么?
两人撸起袖子,要把小畜生剥皮抽筋,小大王抬脚跺地,冲出去就咬。
裴溪亭抱臂站在后头指挥小大王把他们吃了,吊儿郎当地说:“过来脱了裤子趴下,我就饶了你。”
梅绣被撵得东逃西蹿,骂道:“没脸没皮的贱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啊,一个自己的屁股卖不出去、整天惦记人家屁股的赔钱货。”裴溪亭语气刻薄,面上却笑盈盈地看着狼狈蹿逃的两人,“等你们死得差不多了,我就把你俩的屁股串起来,放城门口让大伙儿评个价钱,好不好啊?”
梅绣算是听明白了,“你他娘的是青铃铃那小婊/子的什么人!他娘的,讨好世子还不够,还跟你有一腿,那千人骑万人——”
裴溪亭不笑了,走上去一脚踹在梅绣身上,梅绣擅马,自然不是文弱纨绔,踉跄两步就冲上去一脚别翻裴溪亭。裴溪亭拽着他的衣领,两人一起摔了下去,手脚并用地撕打起来。
小大王见状一个倒头,猛地冲向压着裴溪亭的梅绣,梅绣眼疾手快,翻身躲开,但还是被小大王撞出一丈远。他捂着脸痛叫一声,却见裴溪亭没来得及躲闪,被误撞了出去,一不小心就滚下了山坡,不禁放声大笑:“痛快!你他娘活该……哎哟!”
小大王怒目而视,梅绣一哆嗦,赶紧喊着随从趁机跑了。
小大王跑下山坡,用脑袋拱了拱躺在地上摊尸的裴溪亭,可怜地哼了两声,裴溪亭抱着它呼噜毛,笑着说:“没事,不怪你。”
这些天的郁气、燥气可算发泄出去了大半,裴溪亭和小大王头抵着头,说:“小宝贝,你怎么这么威风呀?”
太子到的时候,裴溪亭正躺在小大王头上,嘀嘀咕咕地说话,一人一虎亲密无间。
“摔着哪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裴溪亭猛地仰头,惊讶地说:“您……怎么来了?”
太子看着他,再次说:“摔着哪了?”
明明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裴溪亭却莫名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气息,他有些怂了,说:“脚踝好像扭到了,我待会儿下山去贴一张膏药就行。”
俞梢云闻言正想俯身替裴溪亭看看,太子已经半蹲了下去,伸手轻轻按住裴溪亭的右脚踝,说:“这里?”
隔着鞋袜,裴溪亭却抖了一下,太子以为他抗拒,便收回了手。
裴溪亭说:“是这里,但是应该问题不大,不是很疼。”
太子不冷不热地说:“那你们窝在这里做什么?”
裴溪亭:“……晒太阳。”
太子看了眼小大王,大猫不敢直视,呜咽一声后小心翼翼地从裴溪亭身旁起来,躲到了俞梢云身后。
俞梢云没想到裴溪亭这么快就掳获了小大王的芳心,用身体挡着怂巴巴的大猫,看了眼裴溪亭的脚,说:“伤着骨头就不好了,殿下,不如先带裴文书回去,找前山的大夫来瞧瞧?”
太子说:“他自己不是会治病吗,哪有大夫的用武之地?”
太子殿下有时候特喜欢阴阳怪气,裴溪亭清了清嗓子,很可怜地说:“我嘴硬,其实痛得很,我感觉我要瘸了,殿下,求求您快找个大夫来救救我!”
他这顺毛一撸,太子殿下不冷不热地赏了他一眼,起身走了。俞梢云见状伸手把他提溜了起来,裴溪亭小声道谢,扶着俞统领的手臂,一瘸一拐地去了前头。
长生殿,裴溪亭看了眼佛殿名,被俞梢云搀进了斗室。木榻上铺着竹簟,他一屁股坐了下去,俞梢云就松开了手,站到一边去了。
小大王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看得裴溪亭心里泛滥,忍不住跟它挤眉弄眼。
“眼睛也疼?”
太子殿下不冷不热地撇来一眼,裴溪亭清了清嗓子,十分乖顺地低下脑袋,说:“回殿下的话,不疼呢。”
小大王“唰”地把脑袋缩走了。
大夫来得快,替裴溪亭看了脚踝,说好在没伤着骨头,但需要每日敷药吃药,静养一段时间。
大夫抹药的时候,裴溪亭倒抽了口气,太子停下字迹,抬眼看去,那伶仃漂亮的脚踝红彤彤的,肿得老高。
大夫留下药膏,又开了一张方子,便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裴溪亭坐得像条美人鱼,瞅了瞅被包裹的右脚踝,小心地伸长腿,俯身穿鞋。
靴子穿不进去了,一碰就疼,裴溪亭请俞统领帮个忙,一刀下去,靴子没了靴筒,成了只单鞋。
裴溪亭把脚戳进去,抬头见太子在写什么,一张一张的。
屋子里没人说话,裴溪亭指挥小大王和人打架,这会儿收敛了脾气,也有点心虚,没敢主动吱声。可太子一直没发落他,他一颗心虚着虚着就虚困了,直到门外有人说,小侯爷被梅侯爷押回来了,正跪在外边。
太子头也不抬,说:“让他跪。”
裴溪亭的呵欠打了一半,闻言哽住了,他心里一琢磨,这别是要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吧?

第49章 赌约 小裴是个靠谱的年轻人。
一卷《地藏菩萨本愿经》抄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太子搁笔,门口的近卫便入内接过薄本, 送去殿内供奉。
俞梢云及时奉上热茶,太子拨盖,抿了一口, 说:“请梅侯进来吧。”
躺在竹簟上昏昏欲睡的裴溪亭一激灵, 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坐了起来, 说:“殿下, 我需要回避吗?”
“你把别人家的孩子打了, 还需要回避吗?”太子看了眼坐得歪歪扭扭、迷迷瞪瞪的人,淡声说,“坐直了。”
裴溪亭“唰”地挺直脊背, 双眼一睁迸发出闪电般的光亮,炯炯有神地盯着正前方。
桌旁的俞梢云见状乐了一声, 心说裴文书在外头冷冷淡淡的, 耍宝倒是信手拈来。
俄顷, 梅侯轻步进入斗室,在桌前行礼问安, 言辞恳切道:“臣实不该叨扰殿下,但闻听犬子言行无状,心中忧急万分,只恨不能立刻向殿下请罪。此刻犬子正在外头跪着,垂听殿下训责。”
“梅侯等久了, 坐吧。”太子说,“至于梅绣,不妨让他多跪会儿, 静静心,总归身子骨结实,腿断不了。”
梅侯哪敢心疼半个字,连忙应下了,偏头时瞧见对面的竹榻上坐着个人,红衫黑发,秾丽得惊人,便说:“这位想必就是裴文书吧?”
梅小侯爷的“花蝴蝶”穿搭风格约莫是学的父亲,眼前这位梅侯身穿七彩锦袍、灿烂绚丽得差点闪瞎裴溪亭的钛合金美眼,俨然是位样貌风流的半老徐“郎”。
裴溪亭撑着榻坐起来,捧手行礼,举止温和有礼,完全瞧不出先前在后山同梅绣厮打的泼辣。
“裴文书年轻气盛,有时张狂了些,实在是孤公务繁忙,少有教导他的时间。”太子侧目看向裴溪亭,“溪亭,还不向梅侯赔礼道歉?”
近卫捧着热茶进来,裴溪亭闻言立刻瘸着腿上前接过热茶,送到梅侯面前,说:“今日是晚辈鲁莽冲动,才和小侯爷产生了冲突,晚辈心中愧悔至极,特向梅侯赔罪,恭听梅侯训诫。”
梅侯看着这位恭敬温顺的裴文书,心中呵呵冷笑,好个会装乖的小兔崽子!
偏偏太子殿下护短到了明面上,他有资格代太子训诫吗?
裴家的毛头小子,名不见经传,在太子跟前如此得脸?梅侯心里纳闷,又怪不是滋味,面上却慈和一笑,伸手接过了裴溪亭的赔罪茶。
但他这下还不敢喝,转头对太子说:“殿下言重了,裴文书看着就是个规矩懂事的,只怪臣教导无方,放纵了犬子的狂悖无礼,实在罪过。”
太子微微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他转眼示意裴溪亭坐回去,说:“年轻人之间偶有打闹,算不上什么大事。”
他一句话把这件事定了性,梅侯松了口气,这才抿了口茶,可茶刚咽下去,就听太子问:“秋闱将至,这次你膝下可有孩子参加?”
梅侯立刻回答:“回殿下,有三个,分别是臣家的老五、老八和老九。”
太子“嗯”了一声,“老九是头一回考吧,多大年纪了?”
“回殿下,正二十一。”梅侯说。
“好年纪,孤看过他的文章,倒是言辞精炼,让他好好准备,别在临近关头松了弦。”太子说。
梅侯心里一喜,还没来得及替儿子保证一番,太子又说:“梅绣呢,书读得如何?”
“……”梅侯哑了。
裴溪亭坐在对面看戏,乐了。
梅绣在兄弟间排行第十,马上二十了,还未过院试,偏他是嫡子,是小侯爷,是倾全家最优资源供着的继承人。
同样是小侯爷,上官桀也不喜欢读书,但人家却是武状元出身,在禁军司也是排得上号的;同样是纨绔,宁王府世子宗蕤更尊贵,前年自愿下放到兵部职方司去锻炼,蹿山下水的搞修缮、剿土匪,已经干到五品郎中了;同样是浪子,经常在外的赵世子虽说寻花问柳,可也没耽误工部负责的各地修筑工作,偶尔还能就地兼办钦差——这么一比,都是天之骄子,梅小侯爷显得最没出息了。
若说不和别家攀比嘛,自家比起来才更有意思。
因为梅绛二十一岁便进士及第了,偏偏梅侯从来没重视过这个第七子,这下好了,鸭蛋一飞冲天,自己变成了凤凰,梅绣这颗天生金蛋还愣是孵不出来呢。
梅侯如坐针毡,脸色都撑不住了,太子看着他,笑了笑,语气倒算温和,“纵子不是爱子,不能不行规劝教育之责,只当个铸金窝洒银库的甩手掌柜。梅家那么大一家子,以后还要靠梅绣来撑,你正当壮年,也别整日忙着添新丁,还得花时间好好教教孩子们。”
刚添了第十八个儿子的梅侯脸色一红,讪笑道:“殿下说的是,臣一定记在心里,回去就好好鞭策那个小畜生,让他干正事!”
“别的不说,少去烟花之地厮混就是好的,年纪轻轻的虚眼耷眉一脸纵欲相,像什么样子?他还没说正妻,以后谁家闺秀愿嫁?”太子拨着茶盖,“母后以前说梅家的绣儿是鬼头顽劣了些,但还是讨人喜欢的,你回去好好教教他,把他拧正了,别让母后失望。”
梅侯连忙起身,说:“臣谨记在心,必不负殿下和娘娘的教诲。”
太子颔首,说:“带他回去吧,养两日再放出去撒野。”
梅侯恭恭敬敬地行礼告退了,裴溪亭见状连忙从竹榻上起来,单脚蹦到太子跟前,拿起一旁的薄书给他扇风,殷勤地说:“谢谢殿下。”
太子看着他,说:“梅绣你也敢打,是仗着什么?”
“我打他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梅绣。”裴溪亭如实说。
“若是知道呢,”太子问,“还打吗?”
裴溪亭抿了下嘴巴,说:“不打。”
太子一眼看穿,说:“言不由衷。”
裴溪亭挺实诚,“我怕太由衷,就惹殿下生气了。”
太子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不知怎的,裴溪亭突然就想起他爷爷了,以前他在外头闯了祸,老爷子也是先摆平外头的麻烦,再关起门来教训他,可到底不会真把他怎么样。
太子殿下说到做到,真要庇护他,连在梅侯跟前都要护他的短。这么粗的大腿,他抱着是该高兴,可又高兴不太起来,好像还夹杂着点别的什么滋味。
这滋味就跟被针扎了似的,扎破皮也就一个细洞,不仔细看不出来,可尖锐,存在感十足。
裴溪亭在山上咂摸,被俞梢云好心背下山后咂摸,坐在马车上还在咂摸,这一咂摸就是一路。等回到自家小院里,他在竹椅上翻来覆去好一段时间,终于咂摸出了一点名堂。
太子殿下不计较他的觊觎之心,不仅不把他拒于千里之外,还栽培庇护,这就叫大方坦荡,恩情俱施,这会儿他要是再对太子殿下存有觊觎之心,实在不像话。
“那你就别表现出来嘛。”元方拿着扫帚扫掉裴溪亭躺椅下的土,随口说,“我看你啊,就是不甘心。”
芳哥一语中的,裴溪亭也不反驳,瞅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埋怨它们也挂得太高了,只能看不能摘。
可他就是想要。
摘了一次没摘到,还是想要。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看不着,是就在跟前,能看,偶尔还能摸,但就是不能更近一步。裴溪亭挺矫情地想,要是太子殿下把他拒之千里还好了,他看不着摸不着,再想都无济于事,现在这样,简直比拿着各色各味的馒头肉饼去诱/惑元芳却不许他吃一口还要残忍百倍。
裴溪亭叹了口气,目光幽怨,看得元方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说:“你不是遵从凡事顺其自然吗?”
“可不是嘛。”裴溪亭挠了挠头。
他以前看见身边的谁为了爱情哭天喊地、忧郁惆怅,是完全无法解,寻思着天底下人那么多,好的就跟地里的萝卜似的,一个接一个,一个赛一个,犯得着吗?
再说了,人活着又不是非要爱情,天底下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多得很,不比一个失去的前男友前女友香吗?
这会儿裴溪亭还是个单身狗,但终于是有点感同身受了,难怪爱情是文学艺术作品的经典命题呢,光是单相思都能激发人的这么多情绪,何愁迸发不出灵感?
裴大画师也突然有个灵感了。
后来接连半月,陆茫都能瞧见对坐的裴文书激情挥笔,不知在画什么,傻笑犹豫发呆激动……每日情绪之复杂,变化之多端,偶尔甚至还能在那张脸上看见春光。
裴文书有情况——陆茫得出结论。
这日是个雨天,殿外大雨瓢泼,啪啪嗒嗒地没个安静,陆茫没去东宫借阅殿下的文书,拿着一本书就悄摸地蹭到了裴溪亭身边,飞快地瞥了眼他面前的纸。
“你在画春画?”陆主簿震惊地盯着纸上吃嘴的俩人。
“亲个嘴儿就算春画了?”裴溪亭打一开始就没防着陆茫,自然也不在意他看,宣称道,“我这个叫画本。”
他瞥了眼陆茫,意味深长地说:“和话本子比起来,也就是写和画的区别,还没人家的露/骨。”
陆茫全然不知自己的马甲已经被人家掀飞了,闻言清了清嗓子,说:“你这画的是……男风画本?”
“是啊,”裴溪亭内涵道,“毕竟我身边这么多俊郎君,何愁没有素材,对吧,主簿?”
陆茫再次清了清嗓子,咳得更响亮了。
裴溪亭很担心地抬手替陆茫拍了拍背,明知故问:“陆主簿,你不舒服吗?”
是的,陆主簿的心不舒服,太虚了。他伸手拍拍裴溪亭的手背,微微一笑,说:“多谢关心,我很好。”
“那就好。”裴溪亭笑着收回目光,继续作画了。
陆茫看着纸上的一对男人,裴文书的画功自不用说,入目就是和谐漂亮,生动至极。他有些心动,说:“裴文书,你这画本是画着自己看,还是送人?”
“没想过,就先当消磨时间吧,偶尔画画。”裴溪亭说。
可你看着很沉迷其中啊,陆茫腹诽,紧接着眼睛一转,试探说:“你既然知道话本,那你知不知道一个作者,叫‘风月书生’的?”
“知道啊,我还看过他的新话本,《石榴花夜记》。”裴溪亭抬头看向陆茫,微微一笑,“书里的那个‘杨沛’,还跟我有些像呢。”
娘啊,陆茫有点出汗了,“是吗?”
“不止如此,我觉得那个习鬃和……”裴溪亭朝外头瞥了一眼,抬手掩住半张脸和陆茫耳语,“和殿下也很像。”
祖宗啊,陆茫内心汗如雨下,笑了出来,“是、是吗?”
“我觉得而已,可能是巧合吧。”裴溪亭耸肩,语气松快,“毕竟谁这么狗胆包天,竟敢写太子殿下的男风话本?”
陆茫一屁股坐下,撞在了裴溪亭身上,他对上裴溪亭毫不介意的笑脸,呵呵一笑,说:“那殿下……知道吗?”
“肯定不知道啊,”裴溪亭这倒不故意吓他,“殿下怎么可能看风月话本,还是男风话本?”
对啊,是啊,可不就是这样吗,否则我怎么敢写!陆茫在心里大嚷一声,终于镇定下来,但他还有一个顾虑。
“裴文书,你介意那个杨沛和你有些像吗?”
陆主簿自以为随口聊聊,拘着满脸的笑意,可惜在裴奥斯卡的法眼下,这演技堪称拙劣。
“不介意,反正又没写我的名字。”裴溪亭伸手拍拍陆茫的肩膀,“而且我自己也看,他要是不写了,我看什么?”
哎哟,陆主簿一颗心彻底安上了,反手拍拍裴溪亭的肩膀,笑着说:“裴文书,雅量!放心吧,风月书生从不无故中断话本。”
“哦,”裴溪亭拖长尾音,“陆主簿是他的忠实读者?”
“心照不宣,”陆茫笑得温文尔雅,“你我心照不宣啊,裴文书。”
裴溪亭看着陆茫,觉得挺乐,这时外头来了个人,是伙房的大厨,魏叔。
推书 20234-01-15 :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穿越重生]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重生]》作者:是非非啊【完结】晋江VIP2025.01.14完结总书评数:2345 当前被收藏数:7593 营养液数:4410 文章积分:152,709,408文案:草原血狄首领旭烈格尔暴厉恣睢,率领部族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夏朝廷屈辱战败,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