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by仰玩玄度

作者:仰玩玄度  录入:01-15

裴溪亭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我等你把话说完啊。”
“哦。”梅绣放下水杯,撑着桌子盯着裴溪亭,“你猜然后怎么着?那个小春红竟然能和宗四儿过招,虽说还是被制服了,但一个野妓怎么能有那般身手?她分明是习武之人!”
裴溪亭若有所思,“哦?”
“还没完,我们在她床底发现了一把刀!”梅绣拍桌,“这个女人有问题!”
裴溪亭问:“人呢?”
“大寺。”梅绣说。
裴溪亭闻言“哦”了一声,说:“好,我知道了。”
他语气里俨然是一股“你跪安吧”的意思,梅绣轻呸一声,也不强留,转头跟个战胜的公鸡似的,气势昂扬地走了。
裴溪亭没有起身送客,往后一仰,就靠上了竹椅。院门打开又关上,他盯着灰蓝的天空发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困意朦胧时,又是开门的声音,裴溪亭偏了偏头,却没睁眼,咕哝说:“你回来啦……”
“谁回来了?”
冷淡的嗓音自上而下,雨珠子似的打在裴溪亭脸上,他立时睁开眼睛,偏头看去,站在竹椅旁的竟然是太子。
虽说他老早就邀请了太子来院子里坐坐,可太子殿下分亲疏、知礼仪,也做不出随意进出下属家门的事情。因此这会儿冷不丁地看见了人,裴溪亭一时迷迷糊糊不敢信,还以为是做梦。
他最近总是梦到太子。
干净的不干净的都有,千奇百怪。
元方说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夫说我们这儿医不了相思病,让他不如去寺庙打个桃花绳,求月老显灵。
裴溪亭倒是没去求月老,对梦里的太子来者不拒,这会儿他仰视着太子,眨巴眼睛多看了几眼才确定,这是本尊。
“您怎么来了?”裴溪亭撑着扶手起身,规矩地行了个礼。
太子说:“散步。”
小大王从门口跑了进来,凑到主人和裴溪亭中间,摇头晃脑,同时蹭了两人的小腿,还用屁股怼了裴溪亭一下。
裴溪亭笑了笑,一边招呼太子落座,一边挼了把腿边的圆脑袋,说:“屋里有桂花酒,殿下要喝一杯吗?”
近来正兴桂花,太子却还没有饮一杯,闻言说:“好。”
“您等等。”裴溪亭撂下话便往屋里去了,小大王在后头跟着。
太子打量着这间小院,左边井口放着两个西瓜,一小竹篓裴溪亭不喜欢吃的萝卜,旁边的空地上摆着张小桌,上头晒满了书,角落里是竹竿子搭的晾衣杆,裴溪亭和元方的衣服挂了一排。
右边的蔷薇花墙半萎半开,仍然不掩娇艳,是有精心看顾着的,只是墙前头空着片地方,好像差了点什么。
裴溪亭带着小大王从屋子里出来了,小大王昂首挺胸,脑门上顶着只小巧可爱的西瓜帽。它很新奇喜欢似的,还凑到主人面前展示了一圈。
太子没说什么,只伸手替它正了正帽子,小大王蹭了蹭他的手,心满意足地溜达走了。
裴溪亭给太子倒酒,说:“这是我从一位神秘大厨那里得来的,好喝得很,您尝尝。”
没想到太子抿了一口,便说:“魏厨酿的酒。”
“原来您也被魏叔投喂过啊。”裴溪亭在太子身旁坐了。
“他每年都酿,埋在笼鹤司伙房外头的大树底下,到了时候就取出来让大家喝。”太子看了眼一口一杯的裴溪亭,知道这位是伙房新宠,据说近来伙房做鱼的次数都频繁了起来。
好似只要裴溪亭愿意,他就很容易讨人喜欢,不论男女老少,哦,还要加头小老虎。
魏叔知道裴溪亭不爱喝太甜的酒,特意选了这两罐,裴溪亭冰镇了一罐,另一罐放在外头,晚上睡觉时小酌一杯,算是助眠。
小大王在院子里逛了一转,又慢悠悠地晃出去了,裴溪亭看了一眼,说:“就这么让它溜达出去,没问题吧?”
“无妨,梢云会看着。”太子抿了口酒,“元方不在?”
“他最近痴迷于做肉饼,去李肉饼那里偷师了,要晚点才会回来。”裴溪亭说,“您要找他吗?”
太子说:“不。”
“好的。”裴溪亭给太子续杯,正想问殿下需不需要点下酒的,就听见有人敲门。
“裴文书可在?”
嗓音柔和,是隔壁的苏大夫。
裴溪亭问了太子的意思,起身过去把开了一角的半扇门拉开,说:“苏大夫,殿下在院里。”
苏大夫闻言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顺着裴溪亭让开的路进了院子。
裴溪亭轻轻掩上门,转头见苏大夫与殿下见礼,两人应该是熟识,太子叫他“重烟”。
裴溪亭突然想起来,太子的容貌取向是苏大夫。
苏重烟和太子说了两句话,侧身看向裴溪亭,说:“裴文书昨日不是让我给你开清心降燥的方子吗,喏。”
裴溪亭伸手接过那小药瓶,心里有点虚,毕竟让他需要吃药而且还连换三个大夫都没治好的“罪魁祸首”就坐在旁边。
好歹是演技派,裴溪亭面上一派寻常,道了声谢,说:“苏大夫也坐下来喝两杯?”
“不了,明日要去见一位病人,我还要回去看看脉案,喝不得酒。”苏大夫转头和太子行礼,又和裴溪亭点头告别,转身离去了。
裴溪亭重新落座,把药瓶放在一边。太子看了一眼,说:“生的什么病,这么久还不见好?”
裴溪亭哪敢说自从我看了话本后就心里躁动,还停不下来,只得说:“没有生病,就是火气重,可能是入秋了,燥的。”
他看着也确实不像个有病的,太子便没有多问,只“嗯”了一声,说:“《越人歌》抄好了吗?”
本以为裴溪亭又要糊弄过去,没想到这人眉梢一挑,洋洋得意地起身去屋子里拿出一个薄本放在他面前,“请您检查。”
说着就坐回去了,一派淡然自若、任君翻阅的姿态。
太子收回目光,伸手翻开一页,一篇一篇地检查,出乎意料的是,裴溪亭并没有前面认真而后面敷衍,篇篇如一,写得认真。
裴溪亭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一篇一篇地检查,不知是闲情逸致还是严厉非常,感慨着,纳闷着,就看得入迷了。
他自小见了数不清的好皮囊,自己也长了一张逢人挨夸的好相貌,所以对颜值的要求可以说是吹毛求疵,他能发现和承认一个人的美,但很少惊叹,可太子殿下的的确确是哪哪儿都很迷人。
迷人到用一双无比美丽又无比冷情的眼睛就让他栽了跟头,如今神魂颠倒,还不想回头。
深蓝的墨色压了下来,夜风在吹,吹得裴溪亭心浮气躁,他看着垂眼翻页,将目光全部倾注于书页却对他吝啬丝毫的太子,不知不觉中喝了一杯又一杯。
翻页的声音和酒水滴落的声音相间响起,一声追着一声,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院中的烛灯随风闪烁。
突然,“啪”的一声,酒杯倒了,从白皙的指尖滑落,咕噜噜地滚到桌沿,堪堪未落。
裴溪亭不知不觉中喝完了一整壶酒,刚下肚的没反应,后劲却冲上头,终于闭上眼睛,不再看太子。太子也终于抬起目光,看向裴溪亭。
那不安分的眼睛闭上了,连带着酡红的脸埋进了胳膊,太子合上书簿,俄顷,起身走到裴溪亭很前。
他伸手将裴溪亭脸上的一缕头发拂开,指尖从毛绒绒的眉间滑落,触碰着热乎乎的脸颊。裴溪亭似有所觉,迷糊地“嗯”了一声,蹭了蹭自己的胳膊。
太子看了良久,收手要走,却被伸手拽住衣袖,裴溪亭一头撞上他的手臂,摩挲着抱住了,抱得很紧。
裴溪亭咂巴两下嘴,哑着声音说:“不许走……”
那脑袋溜圆,像颗凶猛的小球,砰的一声,撞得太子的心都震了一下。

夜风吹拂, 蔷薇花墙香风簌簌。
俞梢云跟着小大王遛弯去了,元方也还未归,太子伸手把裴溪亭即将要歪倒的脑袋扶住, 掌心下毛茸茸的,蹭得他有些痒。
就这样任裴溪亭抱了一会儿,太子终于说:“来人。”
暗卫在太子身后落地, 恭敬道:“殿下。”
“把他带屋里去。”太子说。
暗卫应了一声, 上前去搀扶裴溪亭, 裴溪亭却摇头晃脑拒绝被带走, 拽着太子的胳膊, 他越要搀扶,裴溪亭就拽得越紧,偏偏殿下还不抽手。
暗卫一时无处下手, 请示道:“殿下,这……”
其实办法多得很, 只需稍微用点力气, 但谁不知道裴文书在殿下跟前得脸, 殿下待之分外宽纵,他哪敢把人弄疼了?
太子看着把脸贴在自己胳膊上死活不松开的人, 又偏头看向晾在竹竿上的那排属于两个人的衣服,突然说:“我是谁?”
暗卫不明白殿下为何如此问,裴溪亭却回答得颇为笃定,“那个……姓宗的!”
这答案失礼甚至犯上,暗卫眼皮一跳, 却听殿下轻笑了一声,竟像是被逗乐了,随后俯身搂住裴溪亭的腰, 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这简直堪称惊心怵目,暗卫怔怔地退了半步,感觉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殿下和裴文书竟然是这种关系?!
太子并未训斥属下摆到明面上的呆滞,抱着裴溪亭往寝屋去。他抬脚将房门轻轻踹开,左右一扫,左转走到窗前的榻边,俯身将裴溪亭放下,正要退后,却被裴溪亭伸手搂住了脖子。
这一搂莽撞,太子往前倾身,扑入裴溪亭的肩窝,鼻尖尽是裴溪亭身上的香气,混着幽幽的桂花酒香,竟分外醉人。
“……”太子一时屏住了呼吸,左手撑榻微微偏头,说,“裴溪亭。”
屁股挨上竹簟,怀中的温度就要抽身而去,裴溪亭不甘不愿,伸手胡乱一搂,就这么对着太子的脖子又蹭了上去。闻言,他“嗯”了一声,醺醺地说:“不许走。”
本着体谅醉鬼的心思,太子并没有立刻将裴溪亭丢开,说:“为什么?”
“我不要你走!”多饮后的裴溪亭本性显露,霸道地圈住太子的脖子、肩膀,蹭着他的头发低低抱怨,“拒绝我就算了,连在梦里也要走,你是不是人啊。”
梦里?裴溪亭经常梦见他么,太子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时,裴溪亭邪肆一笑,嘿嘿一声,“前几回你可热情多了,今儿怎么这么冷淡?我可告诉你,我不吃欲拒还迎这一套……嘿,还是吃的。”
“……”
太子总算知道裴溪亭在吃什么降火药了。
“倒杯水来。”太子吩咐站在门外不敢进来的暗卫,伸手拍拍脖子上的“锁链”,“你一直这样,我的腰会累。”
“装什么大尾巴狼?”裴溪亭才不信,小声说,“你的腰可猛了,我一直叫,你都不停。”
“……”太子闭眼吸了口气,认为裴溪亭这样的人应该忌醉,本就有口无遮拦的毛病,喝多了更是什么污言秽语都说。
“放开。”
“不!”
协商未果,太子伸手搂住裴溪亭的腰,毫不费力地将人抱起来。
裴溪亭叫了一声,蹬了下腿儿,猴儿抱树似的手脚并用地将这根“大树”抱得更紧了。太子本来想将人挪个位置,都坐下好好说话,没想到这下被搂得更紧,不由得一时无言。
紧接着,裴溪亭感觉屁股挨上温热坚硬的东西,他坐在了太子的腿上。
暗卫端着水进来,冷不丁撞见这副场面,立刻闭上眼睛,一路疾行将水送到太子手边,转身出去了,还把门关上了。
太子把水杯抵到裴溪亭唇边,“喝掉。”
裴溪亭摇头,说:“你喂我。”
太子说:“我不是正在喂你吗?”
裴溪亭把脸躲进太子的颈窝,闷声说:“你之前都是用嘴喂我的。”
他挺不高兴,挺委屈,挺不可思议,“你今天怎么这么不上道啊?”
太子也是实在没想到自己在裴溪亭的梦里竟然那般“上道”,耐心地说:“我今天中毒了,不能用嘴碰你,否则你也会中毒。乖乖的,把水喝了。”
“什么!”裴溪亭惊起,若非太子眼疾手快,及时闪避,差点被他撞飞了杯子。
太子呼了一口气,寻思要不要把人绑起来,却突然被两只柔软温热的手夹住脸腮,那张绯红的脸猛地凑上来打量检查他,湿漉漉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谁毒你啊?谁啊!”裴溪亭怒不可遏,“你中毒了怎么还这么死装啊?你说啊,我去给你找药!我去把下毒的人打成人肉丸子!”
太子:“……”
能看得出来这人之前做梦的时候分外沉浸,但太子看着他湿红的眼,细颤的唇,听他骂自己、骂下毒那东西的话,心中还是温澜潮生。
“我哄你的,”太子轻声说,“没事了。”
裴溪亭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松开了手,说:“你就是不想亲我!你祖宗的,都跑到老子梦里来了还拿乔,当老子死了?惯的!”
说罢,裴溪亭一个起身,拽着太子就要送客,结果一通凌乱步法,太子未动分毫,他倒是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倒头翻了个白眼,就昏了过去。
“……”
太子放下水杯,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再次把人抱起来放上榻,这回人没再抱着他不放,老实了,可他心底却浮起那么点怅然若失。
这点诡异可怖的情绪还没咂摸完,门外突然响起异动。
暗卫不再琢磨殿下的情路,拔刀将在屋檐上鬼鬼祟祟的斗笠人打了下来,厉声道:“何方鼠辈,出来!”
那斗笠人见到暗卫,瞬间明白屋里坐着谁,转身就要跑,可下一瞬又掉头折返,在院里埋头跪了,说:“仙廊胡顺儿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屋内,太子替裴溪亭脱掉短靴,收手时突然想起什么,又握住裴溪亭的右脚踝,拇指剐蹭着袜子褪下一截,见那伤好的差不多了才收手。
裴溪亭瘦,脚腕也伶仃可握,白得细腻光滑,宛如一匹上好的绸缎。触碰到皮/肉的拇指指腹隐约发烫,太子却没松手,只是抬眼看向无知无觉的裴溪亭。
窗外夜风喧嚣,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收回晦暗不明的目光,将裴溪亭的袜子提上去,收回了手。
他起身去床上拿了薄被,被子底下的东西跟着抖落在地,精装薄本,写着《石榴花夜记》,其中一页夹着的书笺也跟着掉出了一截尾巴。
“君兮君不知。”
是裴溪亭的字。
太子看着书笺的一角,俯身将它往下抽了抽,被掩盖的两个字终于露了出来。
“心悦。”
——心悦君兮君不知。
裴溪亭把《越人歌》认真抄了百遍,太子一字不落地检查了百遍,可这两个字映入眼帘时,太子却为之哗然。
屋中安静许久,太子将书笺推回去,将书拾起来放回床上,折身回到榻边替裴溪亭盖上薄被。
那张酣睡的脸恬淡漂亮,太子看了许久,才转身出了房门。
胡顺儿没敢抬头,听见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随后是太子的声音:“不忮近来如何?”
“回殿下的话,主人一切安好。”胡顺儿舔了下嘴唇,斟酌着说,“小的对裴文书没有半分坏心,只是想把人带回西南。”
太子走下阶梯,说:“不忮是如何吩咐你的?”
胡顺儿起身跟上太子,说:“主人说只要不缺胳膊少腿就成。”
暗卫上前推开门,太子迈步出去,淡声说:“你不是元方的对手,又如何让他缺胳膊少腿?”
“这……您说的有道。”胡顺儿惆怅地说,“那小的何去何从?求殿下给指条明路。”
太子上了马车,淡声说:“回去就跟你主人说,人在邺京找了门活计,过得快活,若他连缺胳膊少腿都舍不得,不如任之潇洒。”
胡顺儿为难地笑了笑,“主人找了两三年才把人找着,哪能放咯?”
“那就让你主人想明白了,他肯不肯不计代价地把人带回去。想明白之前,人就放这儿,由我看着,出不了大事。”太子挑开车帘,淡淡地看了眼胡顺儿,“你们的家务事,随你们折腾,可不能把我的人误伤了。”
胡顺儿心里一跳,连忙说:“殿下放心,小的哪敢对裴文书下手?不是小的求赏,小的先前还帮裴文书处了好几波暗自窥探的老鼠呢!”
太子“嗯”了一声,随手从匣子里取出一袋金锭抛给胡顺儿,说:“我替裴文书把工钱结了,明日去趟笼鹤司,帮我带两壶桂花酒给你家主人。”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胡顺儿喜气洋洋地谢了恩,待目送马车离去,这才晃着钱袋子溜了。
结果刚拐了弯,面前就出现一道人影。
胡顺儿把钱往怀里一揣,忌惮地说:“你可别动我,我刚接了太子殿下的差遣!”
元方翻了个白眼,说:“回去了就不要再来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直接弄死你。”
“那你不如现在就把我弄死,反正我回去也没好路!”胡顺儿这两年为了找人是翻山越海,脚皮子都磨破了,好容易找到了,人不回去,他在邺京和西南之间跑来跑去,好好的杀手没得做,要改行写游记了!
他盯着元方,咬牙切齿地说:“你够种别躲啊,跟老子回去,到主人面前把话撂开!”
“我没种,我不敢,”元方诚实地说,“所以我只能为难你。这事说起来怪你,你要是没找到我,也不必被我为难,不是吗?”
“……”胡顺儿伸手按了下人中。
元方毫无歉意,从胸口摸出一叠银票递过去,认真地说:“教养栽培之恩无以为报,这些钱是我近年挣的,你拿回去,帮我和廊主说,我在邺京当随从很高兴,少爷对我很好,请他放了我。当然,我以后挣的钱都会寄回仙廊。”
胡顺儿看了眼那叠银票,又看向元方,认真地说:“你是想气死主人吗?”
“廊主不会那么容易被气死的。”元方反驳。
“是的,比起被你气死,主人更有可能在动怒时弄死你。”胡顺儿笑了笑,“毕竟你连破霪霖的事情都掺和了。”
元方蹙眉,“我事先不知情,少爷已经替我向太子解释了,太子并未杀我。”
“那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太子殿下把这件事当作了咱们的家务事,让咱们自家孩子自家管教!”胡顺儿一把薅过银票塞进胸口,哼笑道,“我奉劝你现在赶紧跟我回去和主人解释说明请罪求饶,否则你就等着吧!”
“我不能离开这里。”元方说。
“为什……哦,”胡顺儿转头,指了指小院的方向,见元方没有反驳,不禁“嗐”了一声,“有太子殿下护着,人家裴文书还需要你?”
元方无动于衷,只说:“太子心思如渊,我不放心。”
胡顺儿闻言不可思议地笑了,“你和裴文书才认识多久?连心都捧出去啦?”
元方懒得解释,祭出裴溪亭的敷衍大招:“关你屁事。”
胡顺儿不敢骂回去,见说不通,嗤笑着摇了摇头,挺着鼓囊囊的胸脯走了。
翌日,裴溪亭醒来时翻身一滚,毫无防备地摔在了地上。
元方推门而入。
裴溪亭在地毯上四仰八叉,哀嚎不已,“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元方没有搀扶,拿着扫帚在屋里打扫,说:“谁知道,太子把你丢这儿的吧。”
“太……”裴溪亭抿了抿嘴,眨了眨眼,摸了摸头,翻身躺倒在地,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他昨晚的确是和太子喝酒了。
这么看来,他是喝大了。
“我没发酒疯吧?”裴溪亭还惦记着一点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不知道,我被俞梢云和小老虎拦在外头,在树底下坐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回来的时候,你都睡成死猪了。”元方用扫帚环裴溪亭扫了一圈。
裴溪亭躺在地上当“垃圾中的钉子户”,说:“俞统领为什么拦着你啊?”
元方耸肩,“他说太子叙话,闲人勿扰。”
“好吧。”裴溪亭挠了挠头,“芳,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你当然忘记了什么。”元方居高临下,“你今日当值,但现在已经巳时末——”
话音未落,这坨“钉子户”终于起身了。
裴溪亭洗漱收拾好了,饭也没买就准备出门,临走时说:“我先前不是在鸳鸯馆旁边打了两对耳饰吗,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你待会儿没事做就去帮我取了,转交给隔壁的青铃铃。”
元方应了一声。
裴溪亭去了衙门,好在文书楼不需要点卯,否则陆主簿和裴文书大半页都是红叉。
陆茫顶着双黑眼眶在书桌后喝粥,见裴溪亭来了,也一副精神乏乏的样子,不禁说:“我这儿还有一碗粥,先前去伙房盛的,喝吗?”
“喝。”裴溪亭拿着小凳子到陆茫对面坐了,打开食盒一看,里头放了一碗桂花粥,旁边还有一小碟糖膏。他没加糖,喝着清香扑鼻,一口下去,醉后的不适都消散了些。
陆茫手边摆着张纸,裴溪亭一眼看见了药材名,关心道:“主簿病了?”
“就是嗓子有些疼,刚好今早在东宫遇见了苏大夫,就从他那儿取了张药方,晚些时候去抓药。”陆茫说。
裴溪亭捏着勺子的拇指一顿,说:“苏大夫早上去东宫,是给殿下请平安脉吗?”
“应该不是吧,苏大夫都是每月首尾去东宫给殿下请平安脉。”陆茫说。
那是殿下生病了吗,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裴溪亭把勺子送入嘴里,囫囵吞了粥。
裴溪亭心中记挂,提前下班回家后准备去隔壁问问苏大夫,但苏大夫不在家,倒是裴家的小厮在紧闭的院门前等着。
小厮等到了人,上前行礼,说:“三少爷,夫人请您回去一趟。”
裴溪亭不大乐意浪费时间回裴家,问:“何事?”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小厮为难地看了眼裴溪亭,“总归是有事相商,否则小的也不能来叨扰您啊。”
裴溪亭没说什么,跟着小厮上了马车,一路回了裴府,进入花厅才发现除了汪氏,步素影和裴彦竟然也在。
步素影面带忧色地看了他一眼,裴溪亭颔首回应,在厅中站定,行礼说:“父亲,夫人。”
汪氏看着裴溪亭,微微颔首,挥手说:“坐吧。”
裴溪亭在步素影左侧落座,等着汪氏开口。
“今日叫你回来,是有一桩喜事要与你商量。”汪氏说。
该不会又要给我说亲吧,裴溪亭在心里这么一想,结果还真是,这桩亲事说的还不是旁人,正是汪氏的侄女。
裴彦看着神情冷淡的儿子,竟觉得分外陌生,斟酌着说:“汪寺丞与我同朝为官,又是我的丈人,两家也算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若是能成,也是亲上加亲。”
裴溪亭心里不耐,问:“敢问这是谁提的?”
“是汪寺丞与为父说的,他很看重你。为父回府与夫人商量过后,都觉得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这才找你来商议。”裴彦说。
推书 20234-01-15 :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穿越重生]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重生]》作者:是非非啊【完结】晋江VIP2025.01.14完结总书评数:2345 当前被收藏数:7593 营养液数:4410 文章积分:152,709,408文案:草原血狄首领旭烈格尔暴厉恣睢,率领部族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夏朝廷屈辱战败,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