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是金丝雀by仰玩玄度

作者:仰玩玄度  录入:01-15

“不,”王畏露出一记含糊不明的笑来,“它本来就在那里。”
真的从太子寝殿的博古架暗箱中搜出了物证,彼时王畏也愣住了,有一瞬间的怀疑,可当他对上元和太子震惊失措的目光时,他又反应了过来。
这本来就是一场局,熹宁帝只是顺水推舟。
裴溪亭接过主簿递来的记录册子,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漏修改,便在一旁署名。
“裴文书心情不好?”梅绛突然问。
“……没有。”裴溪亭回过神来,“只是这里有股血气,闻着不舒服罢了。”
梅绛没有拆穿裴溪亭的遮掩,说:“一道出去。”
裴溪亭点头跟上,说:“王畏一直在殿下手上吗?”
“不错。”梅绛知道裴溪亭想问什么,淡声说,“王畏心里有鬼,今日却彻底吐口,裴文书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裴溪亭说:“因为如今掌朝的是殿下,而非陛下。”
“不错。”梅绛说,“殿下与王皇后有血仇,却要为元和太子翻案,这是王畏自以为是的筹码,但多年的幽禁让他神思倦怠,无力再算计。而先前王三擅自进入启夏宴、意图谋害赵四公子的事情虽然是有人冒充所为,但也可以让它变成真的,他注定不得善终,可她的妻女还有活路。”
他们走出甬道,天光大亮。裴溪亭说:“那为何是现在呢?”
“因为殿下终于找到了一个人。”梅绛说。
“终于”二字说明了太多,裴溪亭接过元芳递来的手炉,说:“谁?”
“当年元和太子的贴身近侍,李不言。”
笼鹤司,昏暗的刑房里,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一身素袍,面容儒雅,淡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说:“五殿下……不,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了。”
“孤一直在找你。”宗随泱坐在玫瑰椅上,捧着裴溪亭从库房里精挑万选出来的一只雕玫瑰花的汤婆子,淡声说,“你是天字第一号的老鼠。”
“可我还是被殿下找到了。”李不言微微一顿,说,“是因为那夜在碧池,我暗自窥探了您的心上人吗?”
宗随泱没有说话。
“元和太子在天有灵,一定倍感欣慰。”李不言回忆道,“他当年总是担心您的婚事没个着落,决计想不到如今不仅有了能入您眼的人,他还入了您的心。”
宗随泱说:“含冤而死的人哪有什么在天之灵,遑论还是被自己最为亲近信任的近侍诬陷。”
李不言沉默良久,倏地叹了口气,说:“可我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报仇。您既然一直没有放弃为元和太子申冤,也知道当年之事是我所为,就应该顺着这条线查到了我的往事。”
当年王畏借御史之权弹劾检举了不少人,其中,因为他不顾名声、前途弹劾了自己的座师——户部尚书李仲以权谋私、贪渎库银而得了个“大公无私”的美名。此案后,王畏并未被牵连,反而升官一级,奖其公私分明,可李家却一夜之间沦为地狱,李仲问斩,男丁流放,女眷为奴。
“祖父两袖清风,清正一身,当真贪渎了吗?”李不言摇头,笑着说,“不过是因为王畏知道祖父因几次上书反对当今陛下修建行宫,认为先懿贤皇后掌管后宫不力、以致铺张奢靡而招致上头不待见,便在祖父要上书弹劾自己以权谋私前先下手为强罢了。”
他微微一笑,说:“殿下明察秋毫,必定清楚,我所言不假。”
宗随泱看着李不言,目光冷淡。
“李家所有人都通往人间地狱,唯独多年在外求学的我逃过一劫,我是苟活于世的罪臣之后,可我李家无罪啊。我做假身份、净身入宫,历经艰辛成了凤仪宫的洒扫宦官,借着凤仪宫这座踏板进入东宫,一步步成为元和太子的近侍,就是想要为祖父伸冤平反,可渐渐的,我发现这是妄求。”李不言露出一记意味不明的笑来,“让高高在上的皇帝承认自己纵容奸佞、冤枉无辜,何其艰难——殿下,您一定和我感同身受吧。”
宗随泱没有回答,李不言也不失望,不急不缓地说:“我无法伸冤,我只能报仇。可我明白,只要元和太子在就很难扳倒王畏,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如果等到元和太子登基,以他的脾性更是绝不会忍心将自己的亲舅舅打下牢狱。所以,我最终变得绝望,想出了那样破罐子破摔的一招,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陛下对自己的太子如此不满意。”
毒香囊无法杀死熹宁帝,却能够让他头痛欲裂,这是蝼蚁的报复。等事情败露,李不言会被千刀万剐,他已然做好了准备,只是无比渴望这件事会提醒熹宁帝,自己身旁还有一把肮脏的刀,必须寻找机会除掉他才能避免自己清名受损。
可出乎意料的是,熹宁帝竟然真的“上当”了。
元和太子弑君犯上?不然。熹宁帝心中存疑,可他却恍若不察,做了顺水推舟的那个人。
“后来,我甚至怀疑,当年我做假身份一路筹谋的事情,咱们这位陛下都看在眼里。”李不言摊手,镣铐发出声响,“我是他刺向元和太子和王家的一把刀,就如同当年,王畏是他刺向我祖父的一把刀。
李不言从来没有想要元和太子死,可元和太子还是死了,他心生恍然,趁着那一场大火跑了,回头却看见了被宗随泱从火场里抱出来的小皇孙。小孩子的哭声凄厉非常,至此,李不言再无安眠之夜。
“元和太子一日有罪,小皇孙就是罪人之子,他没有皇帝的宠爱,也没有可为助力的舅家。”李不言看着宗随泱,“但是他有您。只要元和太子能够洗刷罪名,小皇孙就可无忧了。”
宗随泱说:“那为何还要孤来找你?”
“其一,时机必须在您完全可以为元和太子翻案之后,我原本以为要等上十年甚至几十年,可我显然低估了殿下的手腕。其二,我要确认您不仅决心为元和太子申冤,而且不会在小皇孙恢复清名、得到继承权之后就对他心生忌惮,叔侄离心。”李不言歉意地说,“人心善变,天家无情嘛。”
宗随泱拨了下汤婆子的盖,说:“那你又是如何确定的?”
“因为裴溪亭。您这么多年来后宫空置,如今却与一个官家子弟两情相悦,这实在令人……震惊。”李不言的目光落在宗随泱的脖颈,狐肷顶端露出了一枚暧/昧的牙印,“脖颈是致命之处,却出现这样的印记,足以说明您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且您好似无心隐瞒,说不准以后要闹得人尽皆知呢。”
宗随泱不置可否。
“元和太子曾说:吾弟是九天鹰,最喜自由。”李不言说,“您本性如此,哪怕多年苦苦自抑,如今也已然向骤然闯入囚笼的裴三公子臣服认输了。因此我斗胆猜测,您不会松开他,放过他,但也不能忍心将他囚在深宫之中。”
“五皇子殿下,这么多年过去了,熹宁帝费劲心思,您还是不想做皇帝,这才是诛心呐。”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在这昏暗的角落音如鬼魅。
宗随泱沉默地走出刑房,昏暗的甬道尽头,有个裹着雪白斗篷的人正蹲在石阶上玩雪,走得近了,还能听到他在嘟嘟囔囔:
“狗屎宗随泱,让我等这么久,看我不使劲揉搓你……诶,你出来了?我什么都没说!”
裴溪亭若有察觉,猛地转头看来,露出一张红彤彤的脸。宗随泱蹙眉,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将汤婆子递给俞梢云,温暖的双手捧住他的脸,说:“不在屋里待着,蹲在这儿受冻?”
裴溪亭半仰起头,像一只等待揉搓的小猫,说:“屋里烧炭,好闷。”
“给你准备的暖耳和手衣怎么不带?”宗随泱又问。
“暖耳带着影响我的听力,手衣,”裴溪亭低头示意宗随泱看自己的腰,“我刚才脱下来挂在腰带上了。”
做什么都有由,宗随泱掌心同时往里一压,裴溪亭的嘴就变成了个小圆,露出两半颗糯米白牙。
“卟……”裴溪亭可怜兮兮地看着宗随泱。
宗随泱神情微松,揉了揉裴溪亭的脸,等暖和了些才收回手,左手顺势放下拉住裴溪亭偷摸伸出来的右手,一道顺着长廊往外走去。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老伯卖糖葫芦,兔子形状的,我正让停车呢,一个小屁孩唰地冲过去把最后一串糖葫芦买走了。”裴溪亭说,“气煞我也!”
宗随泱抬手拍了拍围脖,还没来得及安抚,裴溪亭又小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炸出一声响。
“对了,晚膳我们在外头吃吧?我想吃羊肉锅子,这次必须泡馍!”裴溪亭舔了舔唇。
“好。”宗随泱握紧裴溪亭的手,“溪亭,我无碍,你不用宽慰我。”
裴溪亭偏头看向他,说:“我以为你派我作为东宫的‘监察官’就是为了让我得知这桩往事,让我知道你的噩梦。”
的确如此,宗随泱莞尔,说:“我们溪亭真是聪明。”
“随泱,人都有软弱无力的时候,这不丢人。”裴溪亭扯了扯宗随泱的手,在他侧身低下头来时仰头与他说悄悄话,“我在床上被你弄成那样了,我都不觉得丢人。”
俞梢云和元芳:“……”
宗随泱眼前掠过裴溪亭在他怀里失/禁的模样,目光微沉,把这人往怀里扯了扯,说:“一天天的,口无遮拦。”
裴溪亭直气壮地说:“我是跟你说悄悄话,其他人要是擅自听见了,就是没礼貌。”
俞梢云和元芳:“……”
宗随泱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裴溪亭走到前头那棵松树前,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松枝,淡声说:“李不言有句话说得很对,我至今都不想做皇帝,这才是诛心。”
熹宁帝想让宗随泱做自己的继承人,因为他是心爱之人的儿子,因为他同时也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可让熹宁帝头疼甚至恼怒的是,从小日日勤奋、从无懈怠的宗随泱竟然从来就没有当皇帝的心思。
宗随泱和元和太子兄友弟恭,甚至许多次为了替元和太子巩固地位而置自身安危于不顾,熹宁帝无法忍耐。元和太子一案可以在当下很快就被查明真相,只要熹宁帝愿意,可他选择了顺水推舟。
你不是想让儿子地位稳固、继承大位吗?那我就让他从高台跌落,背负罪名,让你王家再无翻身之地。彼时,熹宁帝或许在心里这样对王皇后说。
但熹宁帝的目的不仅于此。这个男人掌控欲太强,他只为宗随泱制订了一条路——学习,成长,储君,皇帝。年少时的宗随泱固执坚定地离开了邺京,游历四方,这无疑是打破了熹宁帝的计划和幻想,所以元和太子的事情未必不是对宗随泱的惩罚和逼迫。
皇兄真的是因我而死吗?答案不是“是”,但一定也不是“不是”,否则这件事只会是宗随泱人生中的阴霾,而非噩梦。
“上一辈的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害死元和太子的是王皇后、熹宁帝、李不言等,不是你。”裴溪亭说,“你没有任何对不起元和太子的地方——宗鹭小小年纪,都清楚这个事实。”
宗随泱说:“所以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
“宗鹭都能批阅劄子、代替他这位君王不早朝的五叔与臣工议事了,他是寻常的小孩子吗?”裴溪亭微微挑眉,“你之所以选择在此时重审此案,还有一个原因,不就是因为看了宗鹭那副《雏鸟初飞》的画,看出他的心思越来越压制不住,担心他会主动找上那些反逆吗?”
“承认吧,随泱。”裴溪亭伸手替宗随泱了围脖,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你的心太软,根本舍不得把雏鹰丢下悬崖,使它在绝望中自己学会展翅飞翔。所以你放弃了把反逆作为宗鹭的磨刀石的念头,放弃了让宗鹭自己替元和太子翻案的想法,你还是选择为他打点好一切。”
宗随泱端详裴溪亭良久,说:“溪亭,你知我。”
裴溪亭得意地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蛔虫太恶心了。”
“嗯,”宗随泱低头亲吻裴溪亭的手背,轻声说,“你是我心里的小狐狸。”

第94章 布告 “哇!”
元和太子的事情还在收尾, 裴文书不必同行,自顾自地窝在暖阁里忙着画画。
这幅画很神秘——宗随泱两次进入暖阁,裴溪亭都会做出受惊然后立刻伸手阻拦他靠近的动作。
第三次进入时, 宗随泱故意靠近一步,吓得裴溪亭立刻“噌”起来,几步上来拦他。
宗随泱没有乱看, 顺从地后退一步, 揽住裴溪亭的腰, 说:“画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么神秘?”
“关你什么事……”裴溪亭话未说完, 脚下猛地一轻,已经被宗随泱抗上了肩膀。
宗随泱语气冷酷,说:“把你埋进雪里。”
“大王饶命!”裴溪亭能屈能伸, 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我说着玩儿的, 跟你有关!”
宗随泱对这个答案并不十分满意, 脚步一顿,继续扛着裴溪亭往外面走。
“我的一切都和你有关!”裴溪亭急中生智道。
宗随泱停下脚步, 将裴溪亭放了下来,一副“勉强算你过关”的表情。裴溪亭头发,失笑地说:“你是不是就喜欢我说些甜言蜜语来哄你?”
宗随泱不置可否,“这有错吗?”
“没错。”裴溪亭正经严肃地说,“您做什么都没有错, 您的美丽就是通行令牌!”
“花言巧语。”宗随泱屈指弹了下裴溪亭的脑门,“继续做你的大事吧,我走了。”
裴溪亭立刻柔情似水地挽留, “您去哪儿啊?”
“不知。”宗随泱想了想,“前堂。”
“你把要批阅的搬进来吧。”裴溪亭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的榻,“那里可以放。”
宗随泱担心地说:“不好吧,打扰你做神秘的大事怎么办?我还是去外面吧。”
裴溪亭心甘情愿地饮下这杯浓郁的绿茶,笑着说:“我相信你不会偷窥我的隐私。”
宗随泱心甘情愿地戴上这顶高帽,俞梢云便将前堂的劄子搬到暖阁来,给他上了一杯热茶。
裴溪亭回到窗前的书桌后,端起豆乳喝了一口,美滋滋地呼了口气,继续埋头画画。
茶盖轻轻拨出声响,宗随泱看了眼堆在书桌一旁的长折子,看体量,裴大画师是要画一本书?
事实证明宗随泱的猜测颇有依据,接连几日,裴溪亭闲暇时都窝在暖阁里画他的长折子,连夜里钻了被窝后都念念有词、若有所思。
“我近来发现一件事。”
傍晚,裴溪亭结束了今日的画画工作,正躺在小大王身上看话本子,看得咯咯直乐。宗随泱走到他身旁的躺椅落座,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裴溪亭闻言挪开眼前的话本子,看向宗随泱,用眼神请问:是什么事呢?
“就是这种话本子,”宗随泱瞥了眼裴溪亭手中的薄册,“有人以我为原型写了一本。”
虽然说裴溪亭手中的话本子是江湖武侠题材,但闻言他还是心虚地抖了一下,假模假样地说:“真的?什么话本?”
“风月话本,”宗随泱不疾不徐地说,“男风话本。”
不会吧不会吧,陆主簿不会被发现了吧?裴溪亭心里暗自打鼓,面上佯装震惊地说:“真的假的?什么人敢狗胆包天地写太子殿下的这种话本子?我觉得不太可能,说不定是你误会人家了。”
以裴溪亭的性子,正常情况下应该让人赶紧买一本回来瞻仰瞻仰,这会儿他这么一说,在宗随泱看来就是四个字——不打自招。
宗随泱似笑非笑地睨着裴溪亭,说:“我起初听说时也以为是误会,但当我亲自‘欣赏’了一番后,发觉根本不是误会。”
“没想到真的有人敢做这样的事情,太可恶了!”裴溪亭一改态度,猛地从小大王身上起来,忿忿道,“必须找到他,我要把他痛打一顿!”
小大王正打盹儿呢,身上骤然一轻,转头看了眼裴溪亭,又看了眼主人,继续趴下了。
宗随泱挑眉,“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男风话本诶,把我这个正牌对象放到哪里去了?”裴溪亭煞有介事地说,“要写也只能写我们俩的,当作祝福,否则都是造谣!”
“祝福”,宗随泱品味着这两个字,和裴溪亭对视了一瞬,微微颔首,“不错。”
裴溪亭躺了回去,说:“那……那个话本叫什么名字?”
“《石榴花夜记》,已经卖到第三卷了,前两卷还有字画双全版。”宗随泱看着裴溪亭,随口道,“溪亭,你看过吗?”
“《石榴花夜记》,”裴溪亭佯装回想,随后说,“好像在书铺子里见过。”
宗随泱说:“听说卖得极好,如今是买不到了。”
“那你是在哪儿看的?”裴溪亭趁机打探。
宗随泱说:“母后那儿。”
裴溪亭又猛地坐了起来,说:“啥?!”
“昨日文国公夫人入宫陪母后打叶子牌,闲聊时说起近来时兴的本子,文国公夫人就提到了这本书。母后感兴趣,就借阅了前两卷。”宗随泱不紧不慢地说,“我傍晚去凤仪宫时在榻上看见了,就随手翻了翻,没想到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呵呵,天要亡陆主簿哇。裴溪亭问:“你觉得好看吗?”
“还成。”宗随泱说,“配图更吸引我。”
完犊子了,天要亡裴画师哇。裴溪亭挣扎道:“哟,还是字画双全版的呢,文国公夫人看来是真喜欢呢。”
宗随泱不置可否,旋即露出一记若有所思的表情来,说:“说起来,我觉得那配图像是你画的。”
“……啊?”裴溪亭茫然地说,“怎么可能?你不要瞎说啊!”
“说着玩儿罢了,只是有些相似。”宗随泱说,“无妨,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能知道这胆大包天的风月书生和画师到底是何人。”
看来这把真的完犊子了,裴溪亭挠挠头,纠结要不要主动自首,请求减刑。他瞅了眼宗随泱,后者已经闭上眼睛,靠着椅背养神了。
裴溪亭小心翼翼地凑到躺椅前,枕着扶手说:“那你找到了人,要怎么处置?”
“写这种淫/秽话本并且售卖,”宗随泱想了想,“至少得打二十板子。”
裴溪亭一屁/股坐在地上!
至少二十板子,那不直接打残了?
宗随泱闭着眼,听觉却敏锐,小大王的呼噜声,小狐狸的挠头声,还有衣袍摩挲的细碎声响。旋即,他腿上果然一紧,睁眼一瞧,小狐狸蹲在脚前,用两条胳膊环着他的小腿,正眼巴巴地瞧着他呢。
“这是怎么了?”宗随泱好似不解,“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我想了想,”裴溪亭一咬牙,一点头,一开口,“我要主动投案自首。”
宗随泱坐直了些,倾身凑近仰头看着自己的小狐狸,说:“这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石榴花夜记》,我其实看过。”裴溪亭一边打量着宗随泱的表情,一边小声说,“还有,那个配图的确是我画的——殿下真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呢!”
“哦?”宗随泱说,“当真?”
裴溪亭瘪了下嘴,说:“看在我主动投案自首、老实交代的份儿上,是不是可以判我个无罪开释?”
宗随泱说:“我哪里舍得打你板子?只是……”
“只是什么?”裴溪亭赶紧问。
宗随泱说:“你们这双出头鸟,我若是不打下来,岂不是在助长这种歪风邪气?日后——”
“啵!”裴溪亭打断施法。
宗随泱顿了顿,说:“日后——”
“啵!”裴溪亭二度打断。
宗随泱微微挑眉,伸手握住裴溪亭的下巴,轻笑了一声,说:“这么怕我打你板子?”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真的把我压在凳子上,拿人那么长一条的板子把我打得皮开肉绽、半身不遂,但是吧,”裴溪亭顿了顿,又是一口重重地亲在宗随泱嘴上,亲得比前两次还重,分开时发出了拔火罐的同款动静。他舔了舔嘴唇,“那毕竟是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嘛,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就不继续画了。”
宗随泱垂眸看着那双不断开合的嘴唇,喉结滚动,抬起裴溪亭的下巴,与他深深地吻了一记,才睁眼看着他,说:“你不画,我看什么?”
“你不介意就好……等会儿。”裴溪亭被亲得脑子发懵,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诈我是不是?”
宗随泱笑了笑。
裴溪亭一瞪眼,猛地松开宗随泱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躺椅前后晃了晃,宗随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说:“陆茫是笼鹤司的主簿,他的字,我看了好些年,哪怕他故意修饰,我也能认出来。你的画更是,无需仔细分辨,我一眼就能瞧出。”
裴溪亭说:“哎哟哟,你好了不起哦。”
宗随泱拍拍大腿,把挤眉弄眼、阴阳怪气的小狐狸勾到身上,抱着人说:“这几天躲着我,也在画这个?”
“那倒是没有。”裴溪亭晃了晃腿,“每一卷的配图就那么七八张,能画多久?偷偷和你剧透,第四卷的配图我都画完了。”
宗随泱看着裴溪亭得意的小脸,说:“精装本有作者的署名,怎么没有你的?”
“话本子,内容才是主体,我签名干什么?”裴溪亭眼睛一转,“你想要啊?”
宗随泱颔首,说:“有没有特殊版的?”
“有。”裴溪亭宠溺地说,“第四卷,我单独给你印一本,不仅有作者的签名,还有我的。”
“作者的可有可无,有画师的署名就可。”宗随泱说。
裴溪亭嘿嘿笑。
他越来越喜欢傻笑,从前初识时的恭敬、谨慎和自然而然泄露出来的冷淡近来都见不到了,很多时候还像个小孩。宗随泱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蛋,说:“要过年了,邺京的各大市都在装扮,夜里格外热闹。别整天窝在暖阁里画画,时间久了脖子会疼,可以和元芳出去逛逛,或者邀着你的朋友们。”
“我长了脚,想出去自己就出去了,要你说?”裴溪亭伸手握住宗随泱的手,捏泥巴似的捏着玩儿,“你想什么呢?”
“我近来实在很忙,每日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衙门里,白日少有陪你的,夜里也经常晚归。”宗随泱顿了顿,“怕拘着你了。”
宗随泱打心底里希望裴溪亭是他怀中的小狐狸,每日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可小狐狸日夜蜷缩在一处,就会失去生机。他冷静时明白这个道,所以需要时刻牢记。
“你别多想了,我是能委屈自己的人吗?”裴溪亭神神秘秘地说,“我那画真的是大工程,等到了时候你就知道了!”
宗随泱谨记不能窥探裴大画师的隐私,闻言说:“那有没有我能为你做的?”
“有啊,我的颜料要用完了,你得给我准备点好的。还有明正堂那根剔红细笔,我特别喜欢。”裴溪亭勒索道,“你给我吧,我正准备把我的那根细笔换了。”
推书 20234-01-15 :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穿越重生] 《替嫁给草原首领后[重生]》作者:是非非啊【完结】晋江VIP2025.01.14完结总书评数:2345 当前被收藏数:7593 营养液数:4410 文章积分:152,709,408文案:草原血狄首领旭烈格尔暴厉恣睢,率领部族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大夏朝廷屈辱战败,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