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那根朱砂笔,宗随泱平日用来批劄子的,剔红云纹特别精美,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个还要跟我说?自己拿去用就是了。颜料也早就让库房备着了,都是最好的成品,永不断供。”宗随泱捏捏裴溪亭的下巴,“你不是常常去库房淘小玩意儿吗,我当你知道。”
“我没注意!”裴溪亭美滋滋地说,“感谢感谢,我也不白拿,每个月支付您九十九文钱!”
宗随泱惊讶地说:“这么多钱,别把我的银库砸坏了。”
裴溪亭哈哈笑,随后说:“收拾收拾就寝吧,我明儿可不能赖床了。”
“裴大画师明日有要紧的安排?”宗随泱松开手,拍拍裴溪亭都屁/股放他起来,自己也跟着起身。
“我要是睡到中午,就不能出去和梅绣他们搓麻将了。”裴溪亭安排计划,“我早上起来,先把明日的画画完,午膳后或是半下午出去,玩到晚上回来。”
宗随泱念着裴溪亭好几日没出去了,夜里就没怎么折腾他,只抱着亲了小会儿就睡了。
可惜裴溪亭不争气,翌日一觉醒来,窗外都大亮了。他爬起来,说:“什么时辰了?”
外寝的宫人轻步进来,说:“巳时四刻了。”
裴溪亭迷瞪了一会儿,猛地栽了下去,裹着被子很快又睡着了。
宫人拉好床帐,轻步退了出去。
午后,鸳鸯馆。
梅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说:“溪亭怎么还没来?”
“来不了了。”刚进门的宗蕤说,“东宫事忙,他走不开。”
梅绣闻言瞥了眼对坐的上官桀和赵繁,噗嗤一声乐了,说:“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有人满心满眼地盼着他来呢,这下落空了,唉!”
上官桀冷眼甩过去,说:“你幸灾乐祸得很明显。”
“有吗?”梅绣无辜地说。
上官桀咬了咬牙。
宗蕤淡然落座,喝茶旁观。
“不是我说,您二位就别想了。”梅绣笃定地说,“溪亭他不可能跟你们好。”
赵繁说:“你怎么知道?”
“溪亭生辰时都没请你们,说明交情就那样。”梅绣摊手,“想谈情说爱,你俩更不够格了。”
赵繁:“……”
上官桀:“……”
“再说了,人家都心有所属了,而且两情相悦,甜蜜得很。”梅绣熟练地搓着麻将,大剌剌地说,“你俩不赶趟儿,早点死心吧,现在好歹还能同桌打牌呢。”
上官桀说:“你亲眼看见了?”
“看见了。”梅绣点头,“而且不止我看见了,世子爷也看见了,那夜生辰宴上所有人都看见了。”
他自然不敢擅自说出那人他娘他爹他全家祖宗十八代的竟然是太子殿下,只得隐晦地说:“人小两口特别般配,天生一对!”
“啪!”
梅绣吓了一跳,看向上官桀骤然捏碎杯子的手,啧道:“下去包扎一下吧。”
上官桀陡然起身,甩袖离开,赵繁目光阴沉,也起身走了。
“诶,不打了?”梅绣纳闷地说,“四缺二啊。”
“早就预料到了。”宗蕤吩咐人去叫青铃铃,接着又说,“待会儿连海过来。”
梅绣“哦”了一声,说:“诶,他不是在忙元和太子的案子吗?”
“忙得差不多了,现下只是在裁夺如何处置。”宗蕤说。
旧案的真相不得事无巨细地公诸于众,元和太子要洗刷冤屈,熹宁帝却绝不会因为自己当年的冷眼旁观、顺水推舟认错。
“于私,天子不会心甘情愿地改口,于公,天子因私心默认有心之人诬陷太子,此事若传扬出去,天子威信何在?皇室颜面何存?”宗随泱坐在书案后凝神思索时,宗鹭撩袍跪地,给宗随泱磕了个头,“请将罪名止于李仲大人之孙李不言,为元和太子洗刷罪名。”
宗随泱端详着宗鹭,没有立刻回应。
“为着今日,五叔让王畏苟活至今,但以他的罪名,千刀万剐不足够。请将他的罪名全数公诸于众,刑部判决,处以极刑。”宗鹭说,“再请剥夺王皇后‘懿贤’谥号,王畏一族全数牵出邺京,三代不得为官。”
明正堂内沉默良久,宗随泱阖眸,说:“可。”
宗鹭稽首三拜,终于红了眼,颤声说:“叩谢五叔大恩。”
宗随泱起身走下阶梯,将宗鹭搀了起来,替他了衣襟,说:“去吧。”
翌日,告示公文贴出来的时候,裴溪亭和元芳正在街边等自己的烤鱼。
一窝人突然蜂拥而至,闹嘈嘈地挤到不远处的布告栏前,裴溪亭耳尖地听到“元和太子”四个字,就和老板说了一声,带着元芳凑了过去。
部分百姓不识得字,站在最前头的人就大声宣读了布告,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元和太子是被自己的近侍诬陷的?这个李不言是谁啊?”
“上头不是写了吗?是李仲的亲孙子。李仲就是前前任刑部的老爷,被元和太子的亲舅舅——几年前被太子殿下贬黜出京的那个御史大夫给诬陷了,他孙子给他报仇呢!”
“这么来看,先前有人怀疑元和太子是被太……咳咳,当今这位整死的,这纯粹是污蔑啊!”
“本来就是瞎说的!真要是当今这位做的,他至于几年后还给元和太子翻案吗?没这个必要啊。”
“而且元和太子出事后,太子殿下可是帮他养儿子呢。听说这小皇孙还不到十岁就跟着参与朝政了,很得太子殿下重视与栽培啊!”
裴溪亭在人群后头听了片刻,中途元芳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把瓜子,两人并肩站在中间边嗑边听,听着听着,话题就开始偏了。
“太子殿下约莫是将小皇孙当成自己的儿子了。”
“这怎么行?太子殿下成婚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儿子,届时小皇孙如何自处?”
“太子殿下真的会成婚吗?陛下和元和太子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走路了。”
“太子殿下眼光高吧——诶,这不是裴三公子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裴溪亭嗑瓜子的动作一停,赶紧转身要跑,但前后左右都被围死了,他只得说:“别挤别挤,别发生踩踏了!”
百姓甲:“唉,裴三公子,听说您如今是东宫文书,那不就是太子殿下身旁的人吗?”
哪止呀,我还是太子殿下身上的人呢。裴溪亭含糊地说:“差不多吧。”
百姓乙:“那您赶紧和我们说说,太子殿下有开花的迹象吗?”
哪止呀,要是有这个功能,这会儿都要结果了呢。裴溪亭模糊地说:“有吧。”
什么,众人发出惊呼。
百姓丙:“是哪家闺秀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裴溪亭神秘地说:“这个不能说。”
百姓丁:“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样的?”
那就是如实地夸奖自己呗。裴溪亭清清嗓子,淡定地说:“他花容月貌,气质卓然。”
“哇!”
“他风华正茂,有一技之长。”
“哇!”
“他敢想敢做,果断出手,促使铁树开花。”
“哇!”
“他和太子殿下金玉良缘,两情相悦,并且要——”裴溪亭环顾四周,大声说,“长长久久!”
“哇!!!”
元芳差点被震聋,抬手捂住耳朵。
附近巡逻的差役循声而来,将莫名其妙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并“太子殿下恋情半官宣会”的裴溪亭解救了出来。
裴溪亭回去拿烤鱼,元芳说:“这样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我又没说是谁。”裴溪亭目光发光地盯着炉子上的烤鱼,“他们是不会猜到我身上的,放心吧。”
“三个二, 走完——给钱。”
裴溪亭打开满满当当的钱匣子,等梅绣和青铃铃都丢了钱进来,才“啪嗒”叩上。
“快过年了, 世子爷他们都要忙着这里祭祀那里祭祀的,几天见不到人影,也就咱们几个没正经事, 可以约着一起瞎乐。”梅绣喝了口茶, 舒服地吁了口气。
宗随泱近来也在忙各种祭祀, 裴溪亭深有同感, 转而说:“对了, 你的武考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吧。”梅绣得意地说,“也是没机会,否则我稍微一展示, 你就知道小侯爷的神武了!”
裴溪亭连忙捧手称赞,说:“小侯爷不必展示, 我坐在这里都能感受到您身上充盈的英武之气, 实在光芒璀璨, 令我等凡人不能直视!”
梅绣高傲地哼笑一声,转眼瞧见青铃铃的表情, 拧眉说:“你在翻白眼吗?”
“没有啊。”青铃铃说,“我怎么敢呀?”
梅绣说:“我亲眼看见了。”
“您误会了。”青铃铃叹气,“我只是眼睛有点抽筋。”
梅绣打量着青铃铃的眼睛,说:“金粉抹多了,眼皮挂不住吧?”
裴溪亭:“……”
青铃铃果然破口大骂道:“不会欣赏就把眼睛剜下来给狗吃!”
“你——”
“行了, 两位。”裴溪亭及时打断梅绣的回敬,抬起双手手动帮两人降火,微笑着说, “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回家陪我家殿下用膳呢,先告辞了。”
青铃铃转移视线,说:“我家殿下,咦!”
“他不是我家的,还能是谁家的?”裴溪亭笑了笑,起身说,“走了。”
“等等,载我一程。”梅绣起身跟上,“我来的时候是坐的瞿夫人的马车,没法回去。”
瞿夫人虽然对梅侯夫妇没有好脸,但对梅绣却还是喜欢的,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梅绣在梅家对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真到了尊敬的长辈面前,一张嘴甜得很,把瞿夫人哄得哈哈笑,还和他说了一桩八卦。
“——太子殿下有人了。”上马车后,梅绣神神秘秘地说。
裴溪亭坐在主位,靠着金丝软枕,闻言一挑眉,说:“你消息太慢了,如今邺京谁不知道太子殿下铁树开花了。”
八卦的传播速度就是这么快,那日裴溪亭在街上和一部分吃瓜群众召开了临时的记者招待会后,当天“太子殿下的绯闻恋情”就飞速传播开来,不出三日,这则消息已经成为了邺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第一名。
毕竟元和太子的旧案是严肃的、充斥着阴谋的,没有八卦说着令人放松。
而且还是这么震惊甚至惊悚的八卦!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多家都在跃跃欲试着想将自家的女儿送入东宫?”梅绣说。
太子殿下从前不近美色,后宫空置,请太子纳妃的朝臣都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久而久之朝臣们自然不敢劝说甚至是推荐哪家的女儿合宜做太子妃。
可如今不同了。
太子殿下既然铁树开花,那就说明他有人类的情感,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那别家女儿可以,我家女儿为何不行?
裴溪亭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没听说啊。”
“我听瞿伯母说的,她有小道消息。”梅绣分享道,“最近就有些夫人去找皇后娘娘试探口风,毕竟他们想是一回事,敢不敢做又是另一回事。”
裴溪亭失笑,说:“应该没有人当这个出头鸟吧?殿下这些年来积威甚重啊。”
“你可别小看这些人。”梅绣摇头,“是,这事儿有风险,可一旦成功了,自家就一步登天了!再说了,他们自己不敢当出头鸟,可也怕别人抢占先机啊。”
裴溪亭觉着倒也是这个道,就想着等这些人纠结踌躇决断了,他等着看好戏。
这时,马车突然顿了顿,裴溪亭抬眼,说:“何事?”
“有人。”元芳平静的声音隔着车门响起,“别出来。”
几乎是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裴溪亭就听到了兵器交锋的声响。
梅绣凑了过来,将下巴压在裴溪亭头顶,两人偷偷摸摸地推开一点窗缝,观察外头的情况。
和元芳对峙的赫然是许久不见的胖瘦组合,趁着还没开打,裴溪亭说:“打个赌吧,几回合拿下。”
“这是野路子啊。”梅绣观察着胖瘦组合的招式,微微思索,“十回合吧,毕竟一对二,而且这俩配合很默契。”
“我赌最多五个回合。”裴溪亭说,“小赌怡情,就五百两吧。”
“我知道,你这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雇来的朋友武功很好,但是你不要这么——”梅绣的话戛然而止,他只是眼前一花,再一看,那个胖子就被一脚踹跪在雪中,被自己的刀拦住脖子了。
“唉。”裴溪亭伸手。
梅绣合上下巴,从兜里摸出银票放到裴溪亭手里。
“为何跟车?”元芳握着胖子的手,那力道不容反抗,只见刀锋缓慢地往里近了一分,勒出一条血痕,“不说就死。”
“等等!”独眼龙厉声喝止,对上元芳平淡的目光,心中震惊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嘴上嗫嚅一下,“我们想见门主!”
“门主是谁?”梅绣问。
裴溪亭挑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我们知道,这是裴溪亭的马车。”独眼龙说,“我们也知道,他现在是东宫文书,所以想把他绑了,和东宫谈条件!”
梅绣说:“这不傻子吗?”
“体谅一下吧,他们看着就不大聪明的样子。”裴溪亭推开半扇窗,对独眼龙抬了下下巴,“喂,李不言你们是见不到了。”
独眼龙往马车靠近,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落在马车前,正是宗随泱先前派遣给裴溪亭的那两名近卫之一。
他拔出半截刀,说:“止步。”
独眼龙看了眼胖子,只得止步。胖子嘶声说:“门主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知道救不了他,只想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是见不到的,但是,你们可以陪他一起死。”裴溪亭淡声说,“你们也曾参与争抢四宝,不是吗?到了官府的地界,你以为你们还能全身而退?”
“也不是不行!”独眼龙说。
胖子也默认了。
“倒是知恩图报,但李不言在邺京现身,却没有让你们随行,不就是不想让你们命丧于此吗?”裴溪亭说,“自己想想吧。芳,走吧。”
元芳松开胖子握刀的手腕,脚步轻渺地回到马车上。
裴溪亭正要关上车窗,却见那胖子猛地跪了下来,拱手道:“第一回见时,我们兄弟对裴文书多有不敬,请裴文书海涵!您若心里有气,我们兄弟任凭打杀!”
说罢,就“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积雪飞扬,胖子双眼通红,恳切道:“我们不怕死,只想送门主一程,求裴文书慈悲!”
独眼龙也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磕头,那速度那力道,梅绣都怕他们把脑浆摇匀了。
“别心软。”梅绣轻声说,“他们是反逆一党,不被肃清已然是殿下施恩,你若真带他们去见那什么门主,殿下会怎么想?”
“李不言被下了死囚,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不会帮也帮不了你们。”裴溪亭看着两人,顿了顿,“但你们书信一封,我可以代为转交。”
独眼龙停下来,摇摇晃晃地直起上半身,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转而看向裴溪亭,说:“可我们……不会写字。”
“我们没读过什么书,跟了门主后只粗粗识得几个大字。”独眼龙说。
“不会写,会画吧?”裴溪亭说,“把你们想说的话画下来,明日送到兰茵街牌坊上,自然有人去取。等放了信,你们立刻离开邺京,否则我不保证你们能否活命。”
说罢,裴溪亭“啪”地推上车窗,说:“走吧。”
“多谢裴文书!”
声音传入马车,逐渐变得轻飘飘的,直至被风雪裹挟、掩埋,变成了傍晚时山上寺庙厚重的撞钟声。
翌日一早,便有人将信送到裴溪亭面前,说:“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裴溪亭正在擦宗随泱送给自己的那把琴,他新取了“飞燕随泱”的名,闻言说:“我不看,拿去给李不言吧。”
近卫应声,轻步退了出去。
俄顷,宫人提着小食盒轻步进来,说:“裴文书,步姑姑又给您做了栗子糕,叫您趁热吃。”
步素影入宫不久,资历尚浅,但“波上灵妃”的美名谁人不知?入宫当日,她未着舞裙,随手一曲水袖证明自己“宝刀未老”,凭实力成了舞乐坊的教习姑姑。
“母亲今日还在排舞吗?”裴溪亭放下擦琴的布,净手后拿了块栗子糕吃,给宫人吃了一块。
宫人轻笑着道谢,说:“是呢,舞乐坊都在为年节时的宫宴做准备,奴婢出来的时候,大门都关上了。”
裴溪亭原本想晚些时候去瞧瞧,闻言就放弃了,说:“殿下在明正堂吗?”
“先前去凤仪宫了。”宫人说,“您要去的话,奴婢叫人备轿子。”
“不用轿子了,我走着去。”裴溪亭吃完手中的栗子糕,洗手后将食盒关紧,等人给他披上斗篷,就提着食盒出门了。
裴溪亭跨出门,吹了声口哨,只见不远处雪松抖动,小大王从后头跑了出来,跟着他一道出门望风去了。
裴溪亭和小大王一边走路一边踩雪玩,到了凤仪宫门口,远远望见宗随泱在亭子下修剪花枝。
他快步小跑了过去,说:“你怎么在外面?”
宗随泱放下剪子,上前伸手替裴溪亭拍掉头上和肩上的碎雪,摸了摸他的脸,说:“怎么跑过来了?”
“母亲给我蒸了栗子糕,还热乎呢,我来跟你分享。”裴溪亭把食盒放在桌上,拿了一块喂给宗随泱。
宗随泱咬了一半,他随手把剩下半块吃了,含糊地说:“我先进去请安,再来陪你。”
“别去。”宗随泱说,“里面不只有母后,还有几位诰命夫人。”
裴溪亭闻言眨了眨眼,想起梅绣分享给自己的小道消息,小声说:“来说媒的?”
宗随泱颔首,说:“我不想在里头待着,索性帮母后把花瓶修了。本想着等她们走了,再让人去叫你来用膳,既然你来了,就陪我吧……你怎么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裴溪亭说:“我哪有?”
宗随泱眯了眯眼,淡淡地看着他。
裴溪亭老实了,说:“好吧,有一点,原来太子殿下也会被围殴式催婚。”
“都是常来陪母后说话的,能宽松一分,否则早让人打出去了。”宗随泱捏了捏裴溪亭的脸,“吃的满嘴都是。”
裴溪亭含含糊糊地说:“你帮我擦了。”
宗随泱闻言抬起裴溪亭的脸,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唇贴着唇,轻声说:“好甜。”
裴溪亭启唇,轻轻咬了他一下。
宗随泱目光微动,正要深/吻,裴溪亭就转了半圈,退开一步远,说:“谁动谁是狗,一二三开始!”
宗随泱才不管,伸手把裴溪亭拽了回来,按住了,说:“不动你,吃你的栗子糕。”
若蕙姑姑打帘出来,本想瞧瞧太子殿下是不是偷偷溜走了,却见裴溪亭不知何时来了,正在亭子里和殿下挤来挤去地说笑,复又想起殿里这些夫人的目的,不由摇头。
若蕙姑姑放下帘子,回殿了。
瞿皇后坐在凤椅上,见她回来,便赶紧问:“人没跑吧?”
“没有。”若蕙姑姑说,“裴文书带着小大王来了,在陪殿下。”
“哦,”瞿皇后尾音上扬,随后立刻说,“去小厨房瞧瞧茉莉汤煮好了没有,给他们上一壶去,暖暖胃。”
若蕙姑姑应了一声,轻步退下去了。
几位夫人对视一眼,一人说:“这位裴文书想来很得殿下赏识呢。”
岂止是赏识呀,人家是干柴烈火,亲亲密密的关系。瞿皇后暗自告诫自己要矜持,免得说太多擅自暴露了两人的关系,笑着说:“可说呢,溪亭特别招人喜欢,覆川若是不喜欢,那就是瞎了眼。”
几位夫人:“……”
皇后娘娘,您真的很爱呢。
“臣妇听说先前汪家想和裴家亲上加亲,只是不知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诶,汪家家风不好,一大家子没个拔头的,与溪亭结亲,不合宜。”瞿皇后说,“溪亭有貌有才,大方喜人,更有良配。”
比如说覆川!
几位夫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笑着说:“听娘娘的意思,是打算将这位乘龙快婿收入自家?”
瞿皇后知道他们说的“自家”是指瞿家的姑娘们,闻言笑了笑,说:“我这人呀,信眼缘,这孩子,第一眼见了我就喜欢,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更觉得他哪哪都好,若是做不了女婿,我也乐意收他做个义子。”
做不了女婿,可以做儿媳……儿婿,那和儿子没两样嘛!
皇后娘娘实在太爱了,夫人们不约而同地感慨,并想着回家后一定要告诫家中诸人,可千万不能把这位手段高深得同时掳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芳心”的裴文书得罪了去!
如今天底下后台最硬的就是这位了吧!
众人说笑闲聊,若蕙姑姑轻步进来,让人奉上茉莉汤,笑着说:“前些时候,裴文书在外头喝了一碗茉莉汤,觉得味道好,就请咱们娘娘也去喝了一碗。娘娘也觉得好,回来就让小厨房试着熬煮,如今味道差不多了,也请夫人们尝尝。”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无非是再次说明皇后娘娘和裴文书交情深厚,是可以私下出门吃饭的关系。夫人们心里有谱,纷纷起身道谢。
“私下里,别这么多规矩,坐着吧。”瞿皇后说罢看向若蕙,“那俩孩子呢?”
“在外头堆雪人呢。”这会儿风不大,若蕙姑姑说着走到凤榻边的长窗前,轻轻推开一扇,露出小块儿缝隙来,“您瞧。”
瞿皇后偏头看去,几位夫人也跟着探头往外望,见裴文书裹着披风蹲在亭子前,用裹了手衣的手努力揉球,太子殿下竟然也单膝蹲在一旁做……什么呢?
太子殿下好像是在观察裴文书的侧脸!
不,是端详。
好像也不对。
夫人们正在苦苦思索用什么词形容太子殿下看裴文书的目光,若蕙姑姑突然关上了窗。
瞿皇后收回目光,微微侧身坐正,伸手扶额,说:“这风吹着真冷。”
夫人们连忙关心皇后娘娘的凤体,瞿皇后表示无妨,请大家伙坐下,说:“其实几位来的目的,我心里都清楚。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覆川的婚事是由他自己做主,我与陛下都不会插手的。”
“殿下自小就是有主意、能自断的主,哪里需要陛下与娘娘操心费神呢?我们更不敢有别的心思目的,就是听说了外头风传的消息,怕有人恶意编造谣言,这才进宫来问个明路。”
“是啊是啊。”
都是千年的狐狸,瞿皇后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只说:“多谢诸位关心,那不是谣言,我们覆川呀,确实有心上人了。”
“这么说来,娘娘已经知道是哪家闺秀了?”
瞿皇后点头,说:“不仅知道,那孩子,我还特别喜欢。我且和你们透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