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就多余张这个嘴。
“我不疼,哥哥。”白川拉回他的视线,给他整理好衣服让人躺回去。修长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眉尾,穿过长发,把几缕凌乱的发丝整理干净,“再睡一会儿吧,恢复好体力,明天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伊野反驳:“我睡得够久了。”
“烧还没完全退,别乱动。”
“……噢…”
在身体管理这件事上,白川完全不给他一点自主权。
伊野只好乖乖躺着,盖着白川的衣服,闻着来自他的味道,再度闭上眼睛。
夜幕降临,夜里的洞穴比白昼更寒冷也更安静了。伊野强迫自己又睡过去,但长时间的休息反而让身体急于找点事干。他小心翼翼坐起来,见尤金和白川分别抱着枪,一个靠在洞穴口边,一边在他身侧,以相近的姿势靠着墙壁入睡。
从坠入洞穴之后他们就没能好好休息,现在身体的疲惫程度应该都了极限。
不想打扰他们睡觉,伊野控制自己的动作,尽量轻到没有声响。把身上披着的外套叠好放在一边,放下手时,摸到自己口袋里有个方形的硬物。
拿出来一看,才想起来时他从芬尼安那里带回来的录音器。
之前发着烧脑子糊里糊涂的,都忘记跟白川他们说这个录音器的事了。
这种录音器和联络器所用的电池应该是一样的。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两人,伊野翻找到自己的联络器,拿起来,小步出去。往外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找到地方坐下,将电池拆卸下来安装好。
摁下开关,录音器里发出“嗞啦嗞啦”的声音。
伊野拢眉,将录音器靠近耳边,拨高音量。
一阵激烈的爆炸声陡然响起,迅速将录音器拉远,揉着被刺得发疼的耳朵,把音量调回原来一档。
【所有人……保护好……芬尼安】
一道模糊沉声的男声传来,伴随着惨烈的枪声和搏斗。
从背景的各种噪音来看,应该就是在伊野先前误入的那个溶洞,芬尼安这支勘探小队遭遇到了虫族,而录音器录下的就是他们战斗时的场景。
伊野凝神屏息,仔细听着录音器里传来的每个字。
血肉横飞的画面如电影呈现在眼前。有人惨烈的死去,连一声求饶也不肯开口,有人狰狞地哀嚎,倒挂着看自己的双腿被虫族吃掉。尖锐的虫族嗡鸣徘徊在溶洞上空,一只只巨兽张开黑洞般的口器,撕咬着人类的躯体。
横尸遍野,血肉模糊,直到枪声逐渐熄灭。就像一盏灯的枯萎。
但很快,录音器里突然安静了。
随后发出一阵七零八落的摩擦声,像是在一个避嫌的角落里,芬尼安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我是勘探小队的队员芬尼安·梅华,请未来捡到录音器的人,请你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青年的嗓音急促而坚定。
【蓝花星并不是普通的星球,这里是虫族的根据地。你没有听错,这里是虫族的大本营之一。我尝试过用自己的信息素寻找虫母,但并没有生效,不仅失败了,还吸引来大量虫族攻击。出发前帝国并没有告知我这件事,我想或许你们也不清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信息素。】
信息素?
伊野皱眉。他第一次听说信息素能与虫母相连这件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虫母不在蓝花星,这几天我观察到,大量虫族都聚集在这座深山里,这里一定有它们想要保护的东西,我怀疑那样东西就是虫母。】
【但这里的虫族太多了,听到这段录音的后继者,我希望您尽可能活着回去,告诉陛下这里发生的一切,派大量军队过来。我能感觉到虫族正在酝酿一个难以想象的阴谋,它将会彻底覆灭整个帝国——】
芬尼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代替而之的,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
紧接着录音器里传来“哗啦”一声撕裂的闷响,像是利刃贯穿过了皮肉,青年痛楚彻骨的嘶声在耳边炸开。
那一刻,伊野好像看到了芬尼安临死的模样。看到他将录音器藏进口袋里,颤抖着手盖住录音器,随后转过身,对上虫族密密匝匝突起的复眼。
……又一声撕裂响起,利刃从他的腹部抽出来,带出肠子和血肉。芬尼安的躯体在黑暗中扭曲,鲜血迸溅在脸上,像冬日里一片雪花,无依无靠地往下坠落。
【……对…不起…父亲…】
雪花落地融化了,录音器断断续续流出最后一点声音。
播放完毕。
小小的录音器在手里变得无比沉重。
伊野将东西紧紧握在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艾林亚法官听到这个录音的内容,一定会伤心无比吧。
他疲惫地叹息了一声。
生命的重量,无论是活还是死,都这样让人无能为力。
但至少芬尼安的死不是毫无意义。
芬尼安怀疑虫母就在这座深山里不是没道理,从那个溶洞来看,虫族一定在这里有聚居点。但它们为什么会选中这里当聚居点呢?因为这里湿润、避光,而且蓝花星的生态不会受到人类活动影响,是生物生存最好的场地。
如果虫族想为虫母寻找一个宜居且足够安全的场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伊野又想起梦里那个丑陋身影。他目前还无法确定那个机械虫母到底是幻想,还是真实的东西。但至少现在有八成肯定,虫母就在这座山深处。等亲眼见到虫母,什么梦不梦的就有答案了。
芬尼安说的对,以他们的人数现在直接去杀虫母就是小孩过家家,赶紧回到主星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林佩将军才是关键。
但是,并不是事事都能像预想一样顺利的,很有可能,他们都逃不出去。
想到这,伊野揉了揉眉心,在脑海里呼叫那个很久没有吭过气儿的家伙。
【系统,系统!!】
【系统:我在。】
伊野:“每次非要我叫你才会吭声吗?我就没见过谁家系统和你一样废物的……现在主角都快死了啊。”
【系统:有宿主在,我相信主角会安全的。】
伊野无语凝噎。
“你就没有个金手指什么的,能帮我们逃出蓝花星吗?”
【系统:很抱歉,没有。我是废物。】
伊野:……
好气,想杀人。
伊野:“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算任务失败了。”
【系统:是的。所以宿主尽量还是不要死比较好。】
伊野呵呵笑:“你说的好像我可以控制自己别死一样。我再问你,我要是真的死了,你能不能给我个复活的机会。现在这个处境,我觉得不死几个人很难收场啊。”
【系统:……】
【系统:有,但是有副作用。】
伊野诧异:“居然真的有?”
系统终于要有用一回了?
【系统:宿主的身份是剧情里设定是炮灰,本来就应该死了,但由于您现在还活着,所以您拥有一次可以“死”的机会。系统可以操作复活,但这意味着和世界的规则相逆,所以会触发随机的副作用。】
“……随机副作用?”
【系统:可能是自然灾害,也可能是某个人的记忆缺失,又或者身体上的缺陷……什么可能都会有。绝大概率,是您无法承受的副作用。】
伊野:“……副作用不能规避吗?”
【系统:不能。因为系统废物。】
伊野:…就骂你一句你还给我记上了。
伊野:“行吧你退下吧,继续装死吧你。”
【系统:嘿嘿嘿……】
系统发出毫无情绪起伏的嘿笑声消失了。
伊野撑着下巴思索,许久之后,心里有了定论。
白川不能死,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只能用自己的命去换白川。
“唉……”伊野叹气,“希望不会到那个时候吧。”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一命换一命的情节。
把录音器收好,伊野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走到一半,正撞上来匆匆走出来的青年,愣了下,“你睡醒啦?”
话音刚落,白川紧张地抱住他。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出来!”
“……你们太累了,我不想吵到你们。”他仰着头道。
“你该叫醒我的,我一点也不累。”白川的声音干哑,明明已经撑到极点了,还在说自己没事。
伊野拍拍他的后背,“放心啦,你忘了你打架都是我教的吗?我可是你哥哥,很厉害的。”下意识地像以前一样以哥哥的口吻安慰他,但话说完后,忽的想起在树林里说的那些话,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伊野没有谈过恋爱,他只是很片面地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心跳加速,想和他接吻、拥抱、甚至做爱。但残忍的是,他并没有对白川产生过这些情感,所以如果白川喜欢他,他其实一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等完成任务后,他总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那个时候的白川,该有多孤独呢?
可作为哥哥他又不希望白川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而撞得头破血流。
伊野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无论是装作不知道,还是坦白,好像对白川都很残忍。
“我们回去吧。”白川牵住他的手。
伊野没动。
白川转过头来看他,昏暗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小白…”
明明现在并不是问这些最好的时机,但伊野犹豫很久,还是忍不住低着头询问:“我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你…看到我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吗?”
白川突然没声音了。
万籁俱寂的通道里,一切声音都变得那么响那么响。伊野听到砰砰急促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从谁身上传来的。
白川沉默的时间太久了。
伊野窘迫地挠挠头,心想肯定是他误会了,所以白川觉得很无语,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烂问题,赶紧想要开口找补。
“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就当——”
“一直。”白川说。
伊野愣住。
“我看向你的每一眼,都会心跳加速。”白川低哑,“你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心动。”
伊野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白川真的喜欢他?
“那你,你也会想和我接,接……”他快说不下去了。
“接吻,拥抱,做爱。”他接过伊野的话,语气却显得无比悲伤,“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想?我们接吻过两次,拥抱过无数次,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对你没有欲望。”
“可我是你哥哥——”
“伊野。”
白川握住他的手,“不要再用这句话当借口了,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弟。”
伊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就是觉得…不,不应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救命!他后悔提起来这个话题了!就应该装死的!!
白川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他,“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手足无措:“你知道我喜欢女孩子的……”
“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白川无视他那句轻如鸿毛的嗫嚅,固执道,“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伊野头皮发麻,迫切地想逃跑了。但白川牢牢抓着他的手把他钉在原地,伊野再一次懊悔地骂几分钟前不知死活问出那个问题的自己,抿着嘴很艰难地挤出声音:“不…不是爱人的那种喜欢…”
“我不信。”
伊野:???哪有你这样的?!
“你看我都没有心跳加速。”
伊野握着他的手捂向自己胸口,力图给他证明自己心如止水。
一抬头,白川忽然躬身凑过来,差点碰上他的嘴唇,吓得伊野往后躲。腰被人叩住,白川轻声:“你让我试一次。如果我在这里吻你,你也没有心跳加速,我就信你的话。”
可能是烧刚退不久,脑子晕晕乎乎的,所以他才会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一句话。
哪有人先接吻再确定喜不喜欢的?这有逻辑吗!有道理吗!白川怎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但白川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了,他有点受不住,窘促地伸手推开对方的脸:“我觉得这个…还,还是别试了。”
“不试怎么确定你不喜欢我?”
“我自己的感情我当然了解——”
“你不了解。”白川说得他毫无反驳余地,咄咄逼人,“你总说你喜欢女性,可你真的对她们动过心吗?你会幻想自己和女性接吻、拥抱吗?你没有,你甚至从小到大都不会看成人影片,你怎么就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一定是女性。”
“我……”
“哥哥,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哀伤,浓得像清晨的雾,“最后一次,就当做是最后一次,也不行吗?”
伊野不知道他话里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可白川的声音太悲怆了,牵引着他的心脏泛起一股密集的刺痛。
他总觉得自己在以哥哥的视角看着白川,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了兄弟之间会做的事。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决定粉饰太平。白川给他找楼梯下,他就会很快地把那些暧昧的事情伪装成“寻常”,然后远远抛到脑袋后,故意不去回想。
他太迟钝了,他只是以为白川缺爱,所以会特别黏自己,愿意为自己做那些。但其实他默默喜欢了自己很久很久,久到从年少时就可以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
白川在情感上的悲剧,原来很大一部分是他亲手造成的。
认知到这件事的伊野,心里无法不感到愧疚。
他一直觉得人的真心很可贵。
但白川的真心却被他笨笨地忽略了这么多年,他感到很抱歉,也变得更加笨拙。
“你…就没想过喜欢别人吗?你应该明知道喜欢我不会有结果的。”
白川用他的手盖住自己的眼睛,掌心里滑过湿热的液体:“在遇到你之后,我才认识到喜欢这种情感。我从小就被扭曲了,是你给了我正常的一切,给了我家,给了我曾经没有经历过的生活。除了喜欢你,我想不到自己会喜欢谁,没有喜欢上你,我才会觉得自己活得很可悲。”
“可比我好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没有了。”
他哑笑:“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小白……”
“伊野,最后一次,想让我彻底死心你也至少该给我一个机会。”他几乎是哀求地说出声。
伊野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好久好久,迟疑地开口:“可…可是我觉得这样怪怪的…”
他从来没有清醒地时候和白川接吻过,这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和底限。
“我…不然我闭眼睛吧。”
他垂下手,两只手紧紧攥着衣摆,闭上眼睛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事已至此,不亲一下好像不行了,那就当成纯粹的生物的皮肤接触算了。反正,反正人活到大从不可能一次接吻也没有。他和白川也不是没接吻过,有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第三次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抗拒。
于是他闭紧眼。
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唯有听觉和触觉被无限放大。
黑暗中,白川好像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可能是被他的样子逗趣了,有些哭笑不得。
随后一只冰凉的手捧住他的脸,身躯靠近。
伊野往后退了两步,白川便跟过来,直到他的后背抵住凹凸不平的墙壁。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呼吸和体温充斥在敏锐的感官里,他清晰地感觉到白川胸前的肌肉压着自己,另一只手和他十指扣住,贴在自己的心脏上,似乎是为了时时刻刻注意他的心跳快慢。
但是还没有彻底开始,伊野已经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对劲了。
糟了……快停啊!这个死心脏!
“哥哥的心跳加快了。”白川非要在这个时候揭他的短。
伊野面红耳赤,心想你说什么话!我能答应你一次已经是破天荒了好吗!
他急得睁开眼想反驳,这时脑后的手抽开,盖在他的眼皮上。
“还没开始,哥哥不能跑。”
伊野结巴了:“你,你能不能快点…”
这就是普通的皮肤贴皮肤!皮肤贴皮肤!嘴唇的皮不也是皮肤的一部分吗!有什么可值得心跳加速的!他就当做自己在亲手背,对,亲手背!
伊野无所不用其极地洗脑自己。
但白川太恶劣了,明知道他会紧张,还故意将进度拉得很慢。
他明显感觉到白川已经俯身靠了过来,嘴唇上有温热的气息吐过,但就是迟迟没碰。
伊野又开始后悔了,他就不该脑子一抽答应白川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你再不亲我就——”
“唔!”
黑暗里,嘴唇忽然被堵住,他僵硬地瞪大眼睛。
起先只是唇贴着唇,到后面齿缝被撬开,湿热钻进来勾着他的舌尖和唾液。伊野条件反射挣扎,眼睛上的那只手忽然撤开了,转而叩住他的后脑勺,缠绵地舔过他口腔里的每一寸。比起吻,更像是渴急了的野兽,把他的舌头当作泉眼不断地吮吸。
他来不及吞咽口水,呜呜地发出声音,液体顺着嘴角溢出来,将下巴沾得湿漉漉一片。好热。好湿。
这个吻太深了,伊野快不能呼吸了,清醒时的窒息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
两只手充满求救意味地拍打白川的胸口,但幸好白川还算宽宏大量,在窒息前一秒松开了他。他低下头去,吃不够地亲伊野的唇角和下巴,蹭着他的脸和脖子轻喘。
那种沙哑暧昧的喘息声,听得伊野耳根发热。
等伊野稍微平缓一点气息了,复又吻上来。
这次要轻柔许多,温柔地,细密地,像整个危险潮湿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搅弄着他的舌头,像拨弄一朵刚盛开的鲜花。
中途伊野一度又想逃了,抬手捂着他的眼睛想推开,但触手却摸到一片冰凉的湿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明明很凉,却烫得他收回了手,无措地放在白川的肩膀上。
他的弟弟,是个很冰冷又很爱哭的人啊。伊野想。
到了后来,已经没人再有心思去管心跳加快这回事。
伊野被亲得晕晕乎乎。发昏地想主角果然是主角……怎么能连吻技都这么好,他一个直男被亲得都有点不对劲了。后来又想,白川跟他一样也是处男啊,怎么人家吻技这么好,自己的吻技就烂烂的。
对比产生焦虑,伊野觉得以后有机会自己也得练练吻技。但还没寻思出来怎么练习,白川捏捏他的耳垂,警告:“别走神。”
伊野身体一哆嗦,耳朵发痒。
随后又被白川拉着亲了很久。
久到忘了过去多长时间,白川才终于松开他。
他把他抱进怀里,两个人都在休息,伊野头晕眼花,腿软地靠在他身上。
“你会不会记我一辈子?”
“什么?”伊野眼冒金星,稀里糊涂的。
“如果我死了,你要记我一辈子,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不可以忘记我。”
“死”字就是个警铃,让他骤然清醒:“你别胡说,你不会死的。”
白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谁都会有死的时候。”
“谁都会有,但你不会有的。”
“……为什么?”白川不明白,为什么伊野能在这件事上这么笃定。
不知道怎么解释,伊野含糊其词:“当然是因为你厉害…厉害的人都很难死的。”不敢再谈论下去,他急忙转开话题,“我反而还要问你,我要是死了,你会记我多久。”
白川缄默片刻,冷声:“我不会记住你。”
伊野愣住了,正要失落地说你小子太没良心了,哥哥死了连记都不肯记一下,接着就听白川说:“你死了,我不会多活一秒。”
“……”
不是,殉情就不必了吧。
“不行。”伊野立马皱眉,起身两只手捂住他的脸,“你要是敢跟着我一起死,我真的做鬼也会骂死你。”
白川没回答,但表情很明显没听进去他的话。
“我说认真的,我要是哪天真的出事了,你绝对不能死,否则那我一直以来做这些就没有意义了。”伊野用力摁他的脸,拧眉认真,“你听进去没有。”
白川:“……”
很好,这人还是没听进去。
伊野不知道他怎么对殉情有这么大执念,但主角要是真跟他一块死了,那他辛辛苦苦到现在不就白费了?
绞尽脑汁,伊野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法子。
“那这样,要是有天你真的看到我死了,就算我伤得很严重很严重,哪怕心脏被挖出来,被贯穿胸口,又或者掉进深渊里……”眼见白川脸色越来越冷,他急忙说,“反正只要没见到我的尸体,你就先别以为我死了。”
“什么意思。”他抿紧唇,视线在伊野脸上逡巡。
“就是……说不定我有自己的计划啊!没发现我的尸体你就不准死,要不然你就那么死了,结果过几天我‘死而复生’,你多亏啊。”
白川:“……”
伊野知道白川对自己的说法肯定很无语,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说辞了,总不能摊牌说我有个系统所以我不会死,白川只会把他当神经病。他仔细端详白川的神情,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地信任。但过了许久,白川却松开他的手,“我们不要再聊这件事了。”
伊野:“可是……”
“聊聊你的心跳吧。”
“……”他突然闭嘴装死。
白川:“我吻你的时候,你也有感觉。”
“瞎说,我心如止水。”
“但你伸舌头了。”
“????”
口出狂言,一直在伸舌头的明明他!
“你的心跳也很快,你喜欢我吗?”
伊野:“那是因为我窒息了,窒息心跳就会变快!”
“…你现在心跳也很快。”
伊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那是,那是因为你突然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会儿说死,一会儿说伸舌头,你小时候明明很单纯天真的。”
“你对小时候的我有认知上的错误。”
伊野:“什么?”
“没什么。”
白川不会告诉他,年幼时每一次做噩梦跑到伊野房间里睡觉的借口,都是他惯用的欺骗手段。伊野太好骗了,明明不比他大多少,却总摆出和兰利先生一样的长辈架势,是以他的随口一句害怕都能轻而易举让对方心软。但分化之后,他陷入一种自厌的僵局,用了一种最愚蠢的方式害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回想起那段时间,白川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但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明天或许就会死在这里。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伊野能活着出去,以他的高道德心理,会痛苦地把自己在心里记上一年又一年,整整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