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铭的话倒是提醒了余闻嘉,这样的场合,池镜的生日,自己要是表现得不太合群,似乎不太好。
丁铭这边刚坐下,转脸就看到余闻嘉走了过来,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单人沙发上。丁铭拿了个杯子问他:“喝点什么?你喝酒吗?”
余闻嘉摇头。
“那饮料?还是凉茶?”
余闻嘉想了想,说:“凉茶吧。”
丁铭给他倒了杯凉茶,放茶几上轻轻一推,杯子滑到了余闻嘉面前。
“谢谢铭哥。”
丁铭笑着说了声“不客气”。
池镜一直在招呼朋友,余闻嘉跟他说不上话,他食不知味地吃着蛋糕,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手机落在厨房了。
余闻嘉回厨房拿了手机,发现他妈五分钟前给他打了电话,他回拨过去,在厨房跟他妈通了会儿话。
余闻嘉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沙发那儿聚了不少人,丁铭拿着话筒在唱歌,他扫视一圈,不见池镜的身影。
余闻嘉坐了回去,蛋糕已经吃不下了,他被奶油腻得有点反胃。他端起刚才的凉茶喝了一口,不知道谁往杯子里倒了酒,一口下去呛得他咳了起来。
他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池镜刚才说的那些话,喝这一口时根本没来得及分辨,直接入喉。从来没喝过酒的余闻嘉脖子一下子变得通红,丁铭刚巧唱完歌,走过来看到他从脖子到脸整个都红透了。
“怎么了这是?”丁铭拍了拍他的背。
余闻嘉捂着嘴闷声咳嗽,头已经开始有点晕了。
“喝酒了吧?”旁边有人说了一句,“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丁铭转头看了眼桌上的酒杯,拿到鼻子底下仔细地闻了闻,杯子倒是没拿错,但不知道是哪个喝糊涂了的老兄往这里面倒了酒,还跟凉茶一个颜色,应该是度数不低的洋酒。洋酒不像白酒,味道闻起来没有那么大,余闻嘉刚才喝之前八成没留神。
看样子余闻嘉应该也没喝多少,丁铭给他拿了瓶矿泉水,笑道:“你这是一点酒都喝不了啊,脸红成这样。难受吗?”
余闻嘉垂着脑袋没说话。
丁铭弯腰看了看他:“没事儿吧?”
余闻嘉摇摇头,嗓子有点哑:“没事。”
庄楚接完电话独自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进来的时候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已经分掉一半的蛋糕。进屋后没多久,他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庄楚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冷着脸接了电话。
他停在长廊拐角处,听他爸说话,他爸冷静又不容置喙地指出他必须重新考虑跟某人的关系。
“谢家,对我们家的生意会有很大助力,你要搞清楚这一点。”
“跟我有什么关系?”
庄楚有自己的事业,家族生意并未参与其中,庄父对此也确实没道理借题发挥。
他缓和态度,换了个切入口,但语气依旧强硬:“你也到年纪了,还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事吗?”
“所以我就一定要选择他?为了你的生意?”
“那你有的选吗?”庄父的声音冷了下来,“别以为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都不知道,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真是把人生当儿戏。”
“荒唐?在你眼里,什么算是荒唐?不服从你的要求和命令就算是荒唐了吗。”
“你以为你单单是荒唐在这吗?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庄楚满不在乎地笑笑:“不就是你把我养成这样的吗,我这副样子,不是随了你吗。自私,冷血,虚伪,这都是随了你啊,爸。”
余闻嘉喝了小半瓶矿泉水,头晕仍然没有得到缓解,并且酒劲慢慢上来,他的头还越来越晕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渐渐变得恍惚,就像临睡前的状态,思绪和思维都很混乱,脑海里唯一清晰的是池镜的面孔。余闻嘉抬起头,视线里的人都在晃动,他找不到池镜的身影,于是脑海里的人影也渐渐模糊了。
丁铭侧身凑过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你确定你没事?要不要扶你上楼躺会儿?楼上有房间。”
余闻嘉闭了下眼睛,嗓音变得格外沉,他问丁铭:“池镜呢?”
“不知道啊,去洗手间了吧。”
余闻嘉呼吸沉重,扶着沙发靠背慢慢站起身,丁铭扶了他一下:“我带你上楼躺会儿吧,你这样池镜回来了我没法儿跟他交代。”
余闻嘉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缓缓摇了下头,说:“我去洗手间。”
“我带你过去。”
余闻嘉摇头,自己一个人过去了,丁铭从后面看他走路挺正常的,不像喝多了的人一样脚步打晃,就是走得很慢。
池镜因为胃疼,在洗手间待了很久。他今天没有喝太多,但喝了混酒,后劲大,现在头有点晕,胃里也烧得慌。回国前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喝过酒,胃也有一阵没犯过病了,最近跟朋友聚得多,喝得比较频繁,今天算是一次爆发,疼得他额头都出汗了。
池镜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抽了几张纸巾把脸上的水擦干,之后扶着水池,低头捂着胃缓了好一会儿。
不缓不行,总不能一脸病色地出现在他那帮朋友面前。
池镜等胃没那么疼了才出洗手间,一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庄楚靠墙站着,手臂直直地垂在身侧,手里握着手机。他头向后抵在墙上,微微仰头看着某一处放空。听到脚步声,庄楚侧了下头,池镜发现他面若冰霜。
庄楚的表情凝滞两秒,随即脸上又挂上了那一贯的不带温度的笑容。
这副样子看起来像出了什么事,池镜不想假装视而不见,走过去问了句:“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庄楚眨了下眼睛。
他就是这样的人,高中那会儿就这样,池镜看了一眼他手机,笑了下:“老这么端着你不累么,我看着都累。——可以试着给自己松松绑。”
庄楚怔了怔,随即弯着眼睛一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还需要我解释?”
庄楚沉默片刻,垂眸笑了一声:“是不是觉得我装装的?”
池镜点了点头:“是的。”
“太坦诚了吧。”
“所以学着点啊。”池镜用开玩笑的口吻开解他,“老那么端着,人会憋坏的。”
庄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后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爸,催我早点结婚呢,刚跟他吵了一架。”
池镜知道事情肯定没他说得那么简单,但也没有多问。庄楚这个性子,不至于会因为这种事露出刚才那样的神情。
有时候跟人交往就是这样,不能太较真,话不能问得太明白,人与人之间需要适当的距离感。
池镜只能笑笑:“都躲不过这一遭。”
庄楚话锋一转:“所以我之前给你的提议,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池镜一时间没说话。
庄楚眯了下眼睛:“你忘了?”
池镜没忘,但也没放在心上。
池镜摇头,他刚想开口,却被庄楚堵了回去:“你不是说家里有长辈生病了,盼着你早点结婚成家吗。老被催婚你也觉得很麻烦吧,你大可接受我的提议,这样既能解决你的麻烦,也能解决我的——”
“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只需要给我个回答。”
池镜沉默地听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庄楚再一次问他:“池镜,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形婚?”
余闻嘉扶墙站着,整个人已经晕得天旋地转,他意识恍惚地听着庄楚对池镜说的那些话,听得最清楚的就是这一句“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形婚”。
余闻嘉不知道自己是受酒精影响,还是出于本能,他手撑了一下墙站稳,径直朝池镜的方向走去,行动不再受理智控制。
池镜正要开口,一抬眼却看到余闻嘉阔步向这边走来,一言不发地径直走到他面前。池镜这才注意到余闻嘉脸和脖子都是红的,身上还带着点酒气。
余闻嘉直直地看着他,这个状态像是喝酒了,但眼里又有神,似乎很清醒。
“你——”
没等池镜开口,余闻嘉突然不带任何表情且语气没有一丝迟疑地说了一句:
“镜哥,请你跟我结婚。”
酒精可能还影响了余闻嘉大脑的语言组织系统,他脑子里那几个词胡乱一凑,话到嘴边就蹦出来这么一句——当然,酒精也刺激意识,牵出了他内心深处最真切的渴望。
池镜怔住了。
余闻嘉恍惚中记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从池镜脸上看到这么震惊的表情,震惊到眼眸好像都在颤。
他的意识越来越混乱了,眼前池镜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池镜怔了好久,直到余闻嘉眼神逐渐变得迷离,下一秒眼睛一闭,猛地往前一倒,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余闻嘉的重心?全压在池镜身上,池镜差点?没站稳,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他的腰,将他上半身撑住。池镜刚才大脑都停止思考了,眼下才回神。余闻嘉没有完全晕过去,只是站不稳,他头靠在池镜肩上,闭着眼睛,呼吸很沉重。
池镜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余闻嘉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烫得厉害,鼻间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从他耳后扫过。池镜一侧脖子渐渐浮上热意?,耳根都红了。
池镜两只手?扶在余闻嘉腰侧,偏过头轻轻叫了一声:“闻嘉?”
余闻嘉眼皮动了动,围绕在他身边是熟悉的气味,他下意?识侧过头,脸埋在池镜颈间蹭了蹭。这么亲昵的动作就算是小时候余闻嘉也不曾对池镜做过,池镜不知?道他究竟是喝了多少酒。
庄楚在旁边冷眼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片刻,丁铭就找过来了。余闻嘉走后一直没回来,他不放心?,就过来找他了,结果一来就看到这样一幕。
“我?天,怎么还倒了……”丁铭快步走过来。
“他喝酒了?”池镜立刻问。
丁铭帮池镜扶了一把:“不知?道谁往他杯子里倒了酒,他八成也没注意?,拿起?来就喝了,然后就坐那儿了。他说要上洗手?间,我?就跟过来看看,谁知?道还晕这儿了。”
“他喝了多少?”
“没多少啊,就那点?酒,用来漱口都不够的。”丁铭笑得有点?无奈,扶住了余闻嘉一条胳膊,“他酒量这么差啊。”
余闻嘉酒量如?何池镜不清楚,毕竟前些年他一直在国?外,不过以他对余闻嘉的了解,余闻嘉平时应该不怎么会喝酒,甚至可能?滴酒不沾。他点?头,道:“嗯,应该是宝宝级别的酒量。”
丁铭笑出了声。
余闻嘉微微睁了下眼睛,短暂清醒的片刻,视线里多了一个?人。
“还能?走吗?”耳边传来池镜的声音,余闻嘉反应迟缓地看向他。
“送他去楼上房间。”池镜扶着余闻嘉另一条胳膊,对丁铭说。
庄楚始终站在原处,望着池镜转身离去的背影,叫了一声:“池镜。”
池镜停下,转头看了他一眼。庄楚皱着眉,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似乎还在等他的回复。
余闻嘉的出现并没有影响这件事的走向,池镜从来没想过接受庄楚的提议。他给了庄楚一个?明确的回答:“这件事我?上次就给过你回答了,这次也一样。”
“理由呢?”庄楚视线看向两人中间的余闻嘉,像是迁怒于他,“难道是为着他刚才那句醉话??”
池镜平静道:“你既然都知?道那是醉话?,还把它当理由吗。”
庄楚皱了下眉。
其实两个?人都有点?喝多了,换平时,他们不会跟对方这样说话?。当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庄楚又几乎不再谨守分?寸,池镜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了。
“理由是我?自己不接受。”池镜告诉他。
庄楚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明白了。”
半道上,丁铭问池镜:“你俩刚说什么呢,什么理由?什么醉话??”
池镜说:“没什么。”
丁铭“啧”了一声:“懂了,我?是外人,有些事外人不配知?道。”
池镜笑了声,说笑道:“不是外人难不成你还是内人。”
“嘶……我?就不能?是个?正常人了是吧?”
“不是什么要紧事。”池镜说,“没什么好说的。”
池镜和丁铭把余闻嘉扶去了楼上房间,上个?楼把丁铭累出一身汗,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笑着说:“这个?子真不是白长的,真够沉的,把我?累够呛。”
池镜帮余闻嘉盖上被子,丁铭说:“让他在这躺会儿吧,睡一觉估计能?好点?。”
余闻嘉刚才还有意?识,一躺床上就彻底睡过去了,呼吸变得很平缓。
池镜看着他微红的脸庞,想到他刚才说的那话?,心?情有点?微妙。
这人迷糊成这样,刚才说的那话?八成是不经大脑的醉话?,很有可能?庄楚跟他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只言片语稀里糊涂往脑子里一凑,冒出来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今天的聚会不是通宵场,毕竟已婚人士占大半,还有几个?周末还得去公司加班的社畜,前者要早归,后者要早起?,于是差不多十点?半的时候,一帮人就提议散场了。
余闻嘉在房间睡了半小时,醒来时头疼得厉害。他坐起身捂着头缓了一会儿,抬头四下看了一眼,意?识渐渐回笼。头还是有点晕,一仔细回忆晕之前发?生的事,太阳穴就疼得发?涨。
余闻嘉低着头,出神地盯着身上的被子。
脑子是乱的,记忆也是乱的。
门锁“咔哒”一响,余闻嘉抬头看了眼,池镜推门而入,看到他坐在床上不由得一愣:“醒了?”
余闻嘉看着他,眼神不算清明,细看还有一丝醉态。
“头还晕不晕?”池镜走了过来。
余闻嘉嗓音有些嘶哑:“……有点?。”
看样子余闻嘉应该是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了,他不问,池镜也没主动提起?。
“之前是不是从来没喝过酒啊?”池镜问他。
余闻嘉点?了点?头。
“难怪喝那一点?就醉成这样。”
余闻嘉掀开被子下了床,一举一动都很迟缓,说话?声音也是又沉又缓:“我?不会喝酒。”
他头还有点?晕,往那儿一站人都在晃。池镜扶了他一下,余闻嘉重心?朝他那边一倒,靠在了他身上。他转头,视线对上池镜的。池镜的眼睛有点?红,身上的酒味也很重,这都表明他今天喝酒过量了。
“你喝多了。”余闻嘉看着他说。
池镜笑了笑:“你还有资格说我?呢。”
“我?没喝多。”
“是,你只是喝醉。”
池镜的胃病是在去国?外工作后得上的,余闻嘉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喝酒伤身,不想池镜过量饮酒。
“不要喝那么多酒。”余闻嘉说。
池镜笑道:“知?道了,以后注意?。”
余闻嘉晕乎乎地闭了下眼睛,他半靠在池镜身上,低着头,脸靠池镜很近,池镜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看这情况是不可能?送他回学校了,现在也有点?晚了,送他回他自己家,又会打扰到他妈妈。
“今天去我?那儿吧。”池镜跟他说,“明天我?再送你回学校。”
余闻嘉愣了片刻,点?头“嗯”了一声。
楼下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丁铭还在,得知?池镜要带余闻嘉一起?回家后,才叫代驾走了。
池镜也叫了代驾,他跟余闻嘉坐在后座,余闻嘉上车后没多久就闭上眼头侧向了一边。他还没完全缓过来,这会儿头又开始痛了。
余闻嘉又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到家的时候池镜叫醒了他。代驾直接把车开进了地库,池镜带余闻嘉乘地库的电梯上了楼。
余闻嘉站在池镜身后,看到他手?指在密码锁的指纹感应区上按了一下,“嘀”的一声响,门开了——到此余闻嘉的意?识才彻底回笼。
“去沙发?那儿坐。”进去后,池镜对余闻嘉说,“我?去给你泡点?蜂蜜水。”
这是余闻嘉第一次来池镜住的地方,这里都是池镜的味道。
他坐在沙发?上,沉醉,且沉溺。
池镜很快回来了,手?里端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余闻嘉:“温的,直接喝。”
余闻嘉接过。池镜想起?来要给他准备换洗衣服,打算去楼下便利店帮他买两盒新内裤,转身要走,却被余闻嘉一把拉住。
余闻嘉抓着池镜的手?腕,喊了一声“镜哥”。
池镜转头看向他。
余闻嘉下一秒就松开了手?,他把蜂蜜水放在茶几上,抬头看着池镜:“我?刚才是不是有跟你说过什么?”
他的记忆停留在池镜送他上楼之际,在这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已经回忆起?来了。他也压根不需要蜂蜜水来解酒,他早就酒醒了。或者可以说,对池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的潜意?识就是清醒的。
他不知?道池镜一直没提这一茬,是压根不在意?,还是故意?装作没发?生。
池镜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想起?来了啊?”他以为他会在余闻嘉脸上看到尴尬,或者不好意?思的表情,可是没有。可能?余闻嘉只记起?来部分?,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
池镜的反应显然表明他拿余闻嘉说的话?当醉话?,压根没放心?上,于是余闻嘉直接跟他说:“我?说的不是醉话?。”
池镜微怔:“……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醒了。”余闻嘉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是没想过结婚吗,那形婚是不是可以。”
池镜恍然。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在余闻嘉面前半蹲了下来,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问:“喝酒把脑子喝糊涂了?”
池镜的反应对余闻嘉是一种片刻的警示,让他重又记起?对自己的忠告。他重新整理思绪和语言,不掺任何情绪地对池镜说:“一直维持现状的话?,姥姥那边,你是不是很难交代——”
“姥姥也说了,她能?接受你跟男生。”
池镜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他:“你刚是听?到庄楚跟我?说的话?了是吗?”
“嗯。”
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池镜大概知?道余闻嘉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一出了。
“你不要跟别人形婚,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余闻嘉说。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池镜失笑:“哦那换成跟你形婚就不是了?”
“至少我?跟你知?根知?底。”余闻嘉有理有据。
只要池镜跟自己没有任何牵连,那他就有跟别人捆绑的可能?,这是余闻嘉不能?接受的。
他语气平静道:“跟我?结婚吧,镜哥。”
池镜蹲在那儿看着他,思绪万千,困惑又迷茫。
“那个?人跟你说的,我?都可以做到。他能?帮你的,我?也能?帮你——”
“我?不会影响你。”
池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顺着余闻嘉的思路回道:“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不复杂?你是光想着要帮我?解决问题了,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情况?”
“我?想过了。”
“你想过什么了?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你爸妈那边你要怎么说——”
“反正我?以后也不会结婚。”余闻嘉打断他,“我?爸妈那边我?会处理好,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余闻嘉会这么说池镜倒是不意?外,他从小性?子就独,不结婚什么的,这像是他会有的想法。
“一个?人的想法不可能?永远不变,你现在这么想,以后就不一定了。”池镜说。
余闻嘉很想说“不会”,可这么说大概只会起?反效果,他对形婚这件事表现得越“理中客”,池镜才越有可能?放下那些多余的顾虑。
余闻嘉说着违心?的话?:“那就等到以后再看,至少现在我?的想法就是这样。——这件事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在跟我?结婚,以后你想结束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结束,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
池镜默然不语地看着余闻嘉,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醉,居然真的有把余闻嘉说的话?听?进去。
跟余闻嘉结婚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至少如?他所说,姥姥那儿能?有个?交代,能?让老太太心?态好起?来。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形婚这种事。庄楚跟他提这件事的时候他只觉得荒谬,连一秒都没考虑。可是换到余闻嘉这,他却这么迟疑。
今天真是喝多了,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
池镜,你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池镜低头闭上了眼睛,一直没说话?。
余闻嘉的心?拧成了一团。
池镜说过,他不想要牵绊。因?为牵绊会牵制人心?,阻碍步伐。
余闻嘉早就认清了,他连成为池镜牵绊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他不想成为牵扯池镜的负担,早就决定把自己那颗心?裹起?来了。
但他不能?接受将来有一天池镜跟其他人捆绑在一起?,不管是以哪种形式。
他真的没法接受。
“镜哥。”
池镜睁开眼,抬头看了他一眼。
“选我?不行吗?”余闻嘉垂眼望着池镜,这一刻已经丢掉几分?顾忌。
池镜哑然,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看来余闻嘉根本不像酒醒了,也不像他从前认识的余闻嘉。
余闻嘉脸上的神情陌生而又熟悉,他记忆中曾经见过一次。
沉默了很久,池镜微微点?了点?头,说:“好。”
池镜,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再一次问自己。
池镜说完“好”,两个?人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对方。
余闻嘉表情发?怔,心?跳得厉害,正要开口,池镜突然站了起?来:“你……先把蜂蜜水喝了,我?下楼买点?东西。”
池镜去了小区附近的便利店,他脑子有点?乱,半路上头疼得快炸了,他觉得该给自己也泡一杯蜂蜜水。比起?余闻嘉,他倒更像是喝多了的那个?。
余闻嘉的这个?提议,在池镜自己看来是荒唐的,可由余闻嘉提出来他竟然也没觉得有多离谱——为了给他解决问题,不惜跟他结婚,听?来荒谬,但这真的像是余闻嘉能?干出来的事。
他年少时就这样,有个?性?有主见,一旦决定了要做的事绝不会受别人影响,性?子独,又很犟。年少情谊抹不去,池镜护着他,他也护着池镜,不声不响为池镜做过很多事。
池镜想他大概是真的担心?他日后有一天会为了姥姥跟别人形婚,也大概是真心?认为形婚是对自我?不负责——池镜越想越觉得这很符合余闻嘉的脑回路。
那他自己呢?又是个?什么脑回路?
脑海里浮现出余闻嘉刚才坐在沙发?上垂眼失神的样子,池镜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在余闻嘉脸上看到那种表情。
其他的池镜也不愿多想了,他今天脑袋实在够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