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都督……”知府便对鲁镇东一一说来。
可他说的这?些, 明显多为江湖传言, 道听途说之言。像是什么身披彩锦,头戴虎头……
这?就是说书的说辞, 真打仗这?身行头,那?不?是找死吗?
眼看着鲁镇东的脸色越来越黑,知府额头的汗水也越冒越多。
他上?任还?不?到一年,刚来时接的虽不?是烂摊子, 却比烂摊子还?糟糕, 本地的老吏近乎死绝了。保官符的几?家大族, 也给搜刮得不?敢吱声了, 甚至对他这?继任而来的,隐隐带着几?分敌意。
前些日子花鸟一条街的出来闹事,也有当地大族在背后的支持。
岩州能在短期内稳定?到如今的样子, 知府也是个有能力的人。他也知道很多传言过于夸张,但这?也是他在短时间内能搜集到的情报极限了。
他此时不?由?得想起赵有胆了, 不?久前, 他还?在逼迫赵有胆短时间内再?抓一个首领来呢。此时此刻,还?不?到报应的程度,但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满头大汗中, 知府又想起来赵有胆的另外?一件事了——那?幅算不?上?画技,却清楚明白的卧虎山地图。
“下官还?有一幅地图!”
果然这?地图送上?去后,鲁镇东面色好了少许。
“倒是一张好 图,不?只这?是哪位将军奉上?的。”鲁镇东问。
本想将功劳据为己?有的知府,立刻改了话:“是赵有胆,赵将军。”
“哦……”鲁镇东点了点头,“我想的也该是他,其人何在?”
抓着的这?个沐猴该也是赵有胆的功劳居多,鲁镇东虽然不?怕知府,但他也是武将,绥朝的文官是什么德行,他懂。
知府赔笑:“前往屏州接粮去了。他才走?了几?日,本官可以快马——”
鲁镇东一抬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更是要紧。”
他一听就清楚了,这?是避出去的。
何必在这?个时候把人叫回来?倒像是真求着对方一般。反正他总有回来的一日,也终究要归在他的麾下,是龙是虎,都得给他盘着卧着!
别?人都以为,赵有胆这?军队一走?,最多只一两月。只小月亮知道,他这?一走?要一两年了。
这?个朝廷也是有意思,拖延到秋天才正式开始调集兵马人手。当他们是星际时代,能在几?个小时后集结完毕吗?这?年代只是清点集结兵马就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这?还?是少的。
若是跨州作战,几?百里的行军路,出发时是一千,到地方还?有八百就算是精锐了。
这?还?要在秋冬行军……
很可能乱的时间会比他和大黑鱼预期的更早,而且,大黑鱼去屏州,真的没问题吗?
屏州的地皮,左三尺右三尺,虽然过去也算不?上?鱼米之乡,但也是丰腴之地,如今硬是给刮成了人间炼狱。
十几?万石的粮食穿州过境地朝外?送,还?留在当地的,易子而食的百姓能忍得住?
忍不?住的,而敖昱就是冲着忍不?住去的。
他可不?是去加入饥民?的,他是准备在第一时间镇压饥民?的。
仍旧留在屏州的饥民?,必定?是极其凄惨的,可一旦让他们进了岩州,可怜的就是岩州人了。无组织,无领袖,完全是因为自然灾害聚集而反抗的饥民?,力量是摧枯拉朽的,但理智和道德是半点都没有的。
快饿死了依旧保持一颗人心的,那?是圣人。
未来,当鲁镇东的大军大败于卧虎山下,就是赵家军挟大胜之势回来灭匪的时候。
——没把他们派去屏州怎么办?那?在知府身边的师爷,难道是白安排的吗?
“唉……”若当初顾家主听了敖昱之言,真愿意带着主要的家眷上?山,敖昱现在就坐在卧虎山的虎皮椅上?笑看天下风云变幻了。可惜,顾家主终究只是个寻常地主。甚至此时此刻,小月亮都有发愁,她要是被封王了,那?大概也离全家抄斩不?远了。
德不配位必遭祸殃啊。
小月亮搅了搅刚刚倒出来的奶果果汁,里头加了些秋天刚晒的苹果干。
“想吃巧克力了,还?想吃菠萝……”小月亮嘟着嘴看着碗里的东西?,总这?样吃,实在是有些腻歪了。
犹豫片刻后,小月亮决定给自己去烤个布丁,毕竟现在也只有鸡蛋和奶了。
又过了几?日,小月亮让赖二将自己?人都叫回来:“赖二,我实话与你说,这?两日怕是要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且将弟弟们都叫回来。”
赖二眼珠一转:“二当家放心。我必将他们都叫回来。”
“赖二,你对清瑶的心,我还?能不?知道吗?但你可是不?要跟我在这?儿玩阳奉阴违。”
“二当家,怎么会呢?”赖二嘿嘿傻笑。
“赖二,你顾哥哥走?的时候说了,他这?回在外?头只担心家里出事儿。我是个坤泽,年岁还?小,什么事都不?好出面,他只将你留下了,就是让我有事儿靠你。”小月亮叹气,“若他走?了,你就不?听他的话了。你是机灵不?会出事,可我若是出了事儿,匆忙间不?知你在何处,你让我怎么办?”
赖二过去十分自卑,如今渐渐建立起了自信。他就像是个急于在父母面前证明自己?的青少年似的,一日比一日激动。小月亮的话他倒是也听,可敖昱一走?,他就没那?么令行禁止了。硬来不?成,小月亮只能用软的。
果然,赖二吃软不?吃硬的,立刻正色道:“二当家说的是,我险些铸下大错。”
赖二想着:确实,若是哥夫出了好歹,我如何去见哥哥?那?还?不?如用裤带找个地方吊死自己?算了。
于此时的他来讲,义气还?是极紧要的事情。个人的功业都可放在后头,护住哥哥的家小才是头一位的。
赖二将人都叫回了如今小月亮住的庄子,众人刚了一日,忽然有一队五百人左右的士卒进了葵城,到处抓捕看起来是混混的人,尤其是花鸟一条街,坤泽中庸男男女女抓了不?知多少。
所有抓到的人,也不?在府衙里看押,直接用绳子串成一串,系在马后,给拉到了城外?的苦牢去了。路上?莫说是追着喊冤的,便是多看两眼的闲人,也都给抓起来系在一起的。
听说之后,赖二不?由?道一声“幸好”,他自己?长了一副标准混混的相貌,他下属也多是如此,这?让他们在混入底层的时候,如鱼得水,却也让他们很容易成为这?种大规模抓捕的针对目标。
又过了两日,更多的士卒进城了,抓捕的范围也扩大了。
他们庄子倒还?是安全——立着赵有胆的军旗,知道这?是赵家军的家眷。虽然鲁镇东的士卒看不?上?赵家军这?个当地小卒,但两边无冤无仇的,赵家军又是押粮草去了,若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还?真不?至于祸害其他地区军士的家眷。
去年葵城闹过一次抓捕了,衙门?的人死了不?少,本地大族都是花钱消灾,这?次许多人也认为如此,倒是很配合,家里也赶紧筹钱。
又过两日,葵城的张家,全家以通匪为名被杀。且这?家人是先被杀,再?给安的罪名。起因是张家的孩子在乾母被带走?时喊了一嗓子:“让卧虎山的好汉爷爷把你们都杀了!”
本来只抓走?几?个,这?下直接闹了个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又过了两日,顾家主跑来找小月亮,她希望能够让她的岳家住到庄子里来:“只要空出一两个小院即可,苏家只是暂避一二。”
小月亮:“不?行。”
顾家主根本没想到小月亮竟然拒绝,她这?次来本是劝苏家住到安朗县去的,但苏家觉得住到女婿家里是没有脸面的事情,也舍不?下偌大的家业,另外?……也有点嫌弃安朗县穷乡僻壤。
倒是这?个小小的郊外?村子,让他们暂住一二,他们愿意。
虽然这?地方俭朴些,但挂着赵家军的军旗,这?村子未曾被人打扰过。距离城里也就两个时辰的路程,若想来去,也方便。且这?地方是另外?一个大家刘家的庄子,刘家可是比苏家有实力多了,如今也有刘家人在此地避祸,他们或许能趁机搭上?线。
这?些原因,无论顾家主知不?知道,小月亮是一想就明白的。
这?种人接进来,没事是运气好,却是十有八九要闹出祸端来的。
可顾家主一直是奉承着苏家的,苏家一提要到这?庄子来,她只想着庄子简陋,且住在这?儿的是一群兵痞,实在是难为苏家了。她在苏家的时候,甚至提议过让小月亮他们直接另搬别?处,全让给苏家(她认为庇护这?庄子的是刘家,根本没想过关赵家军什么事儿,之前赵有胆是能对她生?杀予夺,可赵有胆比不?上?鲁镇东。)
是苏家赶紧叫的停,说天气越来越冷,找房子住处不?容易。
“苏家都是你嫂子的家里人,谦和仁善的人家,并非让你们全部搬走?,只是空出几?间院子罢了。弟夫,你可不?能心这?么窄。也无需担心花费,苏家的花销由?我承担,事后,也自有一份好处奉上?。”
小月亮还?是道:“不?行。”
“弟夫,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的。”顾家主彻底没了耐心。
她对敖昱有几?分承认,可她对小月亮,是真看不?上?眼。小月亮年岁太小,是买进来的,两年了甚至还?没和顾清瑶圆房。顾清瑶走?了,顾家主的想法里,敖昱的这?摊子也该是由?她这?个姐姐帮忙看着的。
——她还?真不?是坏心,更没什么夺权的意思,她目前根本看不?上?敖昱的这?个摊子,只是当习惯了大家长。
小月亮也知道,这?位姐姐是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小月亮耐心跟她讲道理:“姐姐,这?村子不?被侵扰,因都是赵家军的家眷和部分看守营地的士卒。您看,刘家不?也没几?个人住进来吗?”
敖昱最初只租下了这?刘家庄子的两个小院儿,后来是刘家自己?找上?来,把大半个庄子直接给了敖昱。敖昱也算是投桃报李,之前赵家军大部队还?在时,士卒进城,从不?骚扰刘家的产业。
因地方大了,住在这?儿的除了小月亮和孝字营的家属,后来也有几?位与营中士卒有婚约的中庸过来了。
虽然说好了是要日后等回靖州时再?嫁,但各家的情况都是不?同的。有人愿意早过来,敖昱也没拦着,愿意办的也给他们办了。
此外?,这?地方敖昱还?安置了两个精于跌打损伤的游医,以及许多没入伍,但愿意跟着敖昱混的男女青年。
冯大冯二所在的赵家村,后来也又送了几?次年轻人过来。山上?耕地少,后生?越来越多,长子长女留家里伺候爹妈,有些胆魄的就送出来让闯闯。顾家却纹丝不?动,但若有顾家人来葵城办事儿,却又少不?了趾高气扬地来找敖昱帮忙。
因为他们知道敖昱是顾家人,又知道自己?是读书人,自认为高武人一等,哪怕他连童生?都考不?上?。
城里闹得厉害,给他们半个庄子的刘家也没“全家都搬出来暂住”,只是送了几?个年轻人过来,且都骑着驴子过来,只带了个包袱,没多拿惹眼的东西?,话也说得很客气,就是让小月亮照顾的。
刘家很明白,人太多,可就要招士卒的注意了。
“刘家和苏家能一样呢?刘家是大族,京里有人做官的,自然不?畏惧什么。你不?懂!只管把宅院清理出来便是了。”
顾家主站起来就要朝外?走?,她寻思着,苏家先头的仆人大概就要到了。
她出了院子,一开门?就看见赖二带着两个人靠在院子门?口的几?棵树上?。
赖二可是不?同过往了,穿着大红的战袍,整整齐齐包着藏青幞头,腰间挎着刀。虽然个子依旧瘦小,但这?一年多是彻底吃饱喝足了,肉长出来了,人壮了一圈,虽然脸还?是那?张无赖脸,可他肃着面目,还?真有几?分威风。
赖二身边的几个男女也?都?与他一般的威风样子, 顾家主忍不住脚下站稳,对几人拱了拱手。
小月亮在顾家主的后边出来?了,顾家主暗道:虽然拿乔, 却还是知道分寸的。
她刚松下心来?, 便听小月亮道:“赖二, 把人都?叫出来?,稍后有要入村的,无论说着谁的名字, 一概给?他们打出去!”
“是, 二当家的!”
“你——!赖二!你们——”顾家主想骂小月亮,可赖二留下了两?人在, 他自己?已经?去吆喝人了。
“姐姐,你还是快把人去给?叫住吧。否则真?把哪位亲戚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哐哐哐哐!”敲锣的声音响彻小庄子,敖昱留下的二十?人,以及一些未曾入伍的人马从各处走了出来?, 奔向庄子东南的一棵老?树。
顾家主提着长衫下摆追赶赖二, 可她虽然是乾元, 却终归一直养尊处优, 如今更是一把年纪,早已经?没了什么体力,赶到地方时, 赖二已经?在分发棍棒了。幸好没枪头,却也?不是不伤人的白蜡杆子, 而是柳木做的硬木棍(橡胶辊和铁棍的区别)。
“别!赖二!可别!你哥哥临走, 可嘱咐了你什么?”顾家主总算是呼哧带喘地扯住了赖二。
“嘱咐了啊。”赖二道,“嘱咐我必定要听二当家的。”
“你哥哥可是姓顾!你这?么做是给?他招祸。”
“顾大姐,你是哥哥的长姐, 我这?才尊称你一声。说真?的,你这?不说一声,就朝大哥家里塞外人……这?可实?在是不妥当。”
赖二也?没啥政治眼光,但他听大哥的,大哥让他听二当家(哥夫)的。
二当家过去让他办的事儿,也?确实?一件没错过。
而且……这?地方可是好多兄弟的内眷在啊。他们二当家更是年纪轻轻的,大哥走的时候叮嘱过他,除非是二当家自己?要见的人,否则除了顾家主外,绝对不能让外人见着他。
这?话可不是私下里偷偷说的,是当着二当家的面,大哥直白说的,二当家也?在旁边点头。赖二就很明白,这?不是大哥怕二当家找人,是二当家的容貌太?招人。
他们这?儿费尽了心思给?二当家避着人,这?顾家大姐朝家里招不清不楚的外人。
“你!”
“顾大姐……大哥在葵城置产也?有几个月了,便是我这?个地皮无赖也?知道,苏家若真?是自己?人,早就该来?了。咱也?不贪图他的登门礼,但哪怕来?问?一声好呢?现在倒好,他们有难了才来?。这?种人,我都?瞧不起他!”
他们自家人都?是嘴巴严的,那嘴巴快的都?没让过来?。况且自家人也?就在这?小庄子里来?去,吃喝都?有兄弟姐妹轮班出去采办。后来?过来?的刘家人,也?都?在他们那一半的一亩三分地上待着,让人送东西也?只交给?和他们有交际的,从不会过来?找事。
苏家是哪根葱啊?自称自己?人,这?就要住进来?。
“苏家是书香门第,自然懂得规矩的,不许胡乱猜测!”顾家主本来?就生气,现在更恼了。
可她忘了,顾清瑶这?帮子兄弟姐妹,如今虽然是他的下属,但人家跟着顾清瑶讲的是义气,不是忠心。赖二对顾家主的尊敬,是有限的。
顾家主这?种训斥,让赖二顿时耐心全无:“顾大姐,我可是得出去了。”
“别!别!”
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好一场的闹剧。
“前往那赵家军村落的小道上,陷阱、暗哨齐全。苏家的车队半路上就有暗哨过去询问?,苏家人怕是没说什么好话,把扮成樵夫的暗哨给?轰走了。他们没走几步路,车轮子就陷进坑里去了。苏家人还吆喝着要让人进村去找人抬车。”
鲁镇东正听着自己?下属禀报,听到此处不由得一笑:“人来?了吗?”
“来?了,拿着棍棒来?的,把苏家人一通好打。不过倒是给?车抬出来?了,让他们赶紧走。苏家人却不走,嘴上还不干不净的,结果又挨了一顿打,这?回把苏家管事的腿给?敲折了,他们这?才走了。”
“这?个赵有胆有点意思,待他押粮回来?,倒是可以一见。”鲁镇东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顾家主自然是焦头烂额,苏家岳母顾不得读书人的体面,指着鼻子把她臭骂了一顿。还告诉她,明年的初二,不用回来?了。
顾家主回了家,自然还要面对自己?娘子的哭泣埋怨。有那么一阵儿,她甚至想休了冯小兔,虽然顾清瑶本人不在,但她既是族长又是家长,想怎么处置冯小兔都是可以的。但想想赖二的棍棒,她把那点心思按下去了。
赖二这?群人,过去是无赖,现在披上了官兵的红皮,依旧毫无规矩道理,没脱去过去无赖的本性,反而越发放肆了,闹个不好再把她也打一顿。夫人闹着她赶紧回苏家道歉,长子也?总用“娘你做错事了”的表情看着她,顾家主也恼了“再闹腾我就纳妾!”,干脆被子卷卷,去书房住着了。
鲁镇东会不会打仗还不知道,但显然他是一个很会当官的人。
闹腾了葵城以及岩州的几座大城一个月,监牢里人都?塞不进去了,各地都?多了些乱葬坑。
鲁镇东的奏折、十?几辆囚车并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就在五千兵马的护卫下上了路。
奏折上说,岩州民亦如匪,当地大族多与匪类勾结,朝廷兵马到来?了,如陷泥潭。
遮挡严密的马车里,除金银外,更有十?几名容貌上佳的男女……
京城的谢相接到这?些礼物就明白了,这?个匪不好剿。鲁镇东这?是为战败提前做准备了。
距离他整寿已经?快一年,谢相也?没当时那么气了。
可他不生气了,这?却还有面子的问?题。
偷、抢了他寿礼的,非只卧虎山一家,卧虎山的行为太?过了,货全劫了,人也?给?杀了,事后甚至这?些盗匪依旧在卧虎山上趴着,不见丝毫恐惧。
这?就很不好了。
所以,打还是要打的。胜败都?无妨,只要让卧虎山吃到教训,也?要让其余匪类知道朝廷的威严。
谢相私底下给?鲁镇东的回函,在一个月后到了,翻译这?些拗口的言辞:知道你们辛苦,尽力就好。
鲁镇东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此时已经?是隆冬了,开打是不可能的,岩州通向外地的各处要道都?已经?设置了关卡。写作“严查盗匪”,实?际“你交不交剿匪税?不交你就是勾结匪类!”
随着各地士卒的进驻,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
——朝廷欠饷……
过去这?些士卒在本地时,四周围都?是乡里乡亲的,即便有盘剥,也?不可能肆无忌惮。赵有胆在靖州待了十?几年,他的军中除了少数老?兄弟,其余也?多是靖州本地人了。
可到了岩州就不一样了,甚至鲁镇东还给?各地前来?的士卒划了地盘,让他们不至于?打起来?。
“哎?都?督,这?个安朗县怎么没分?”
鲁镇东道:“分了,这?是靖州赵家军的。先你们到的,去屏州收粮遇见民乱,现在还没回来?呢。”
“哦……”
这?段时间里,鲁镇东先是收到了安朗县送上来?的八百两?银子,继而安朗县也?派了人来?劳军。
初时鲁镇东还以为来?的该是年轻男女,没想到来?的都?是叔叔婶子,现场搭一个木头房子,
里头烧得热热的,不但不怕士卒着凉,反而得小心大冬天中暑了。给?士卒净面洗脸,补衣服,洗衣服。
他都?是头一回碰见这?么劳军的,但别说,还真?舒服。
他常年戎马,冬日一到,骨头缝里都?朝外发酸,岩州又气候湿冷,比北方更难熬。到木头房子里蒸上一蒸,一天都?是舒服的,多蒸几次,酸疼的病症竟然能有所好转了。
这?些人也?不吝啬,士卒想偷摸着学,他们直接给?人叫了过来?,手把手地教。
鲁镇东还是头一回见这?么不怕士卒的百姓,这?种劳军他也?确实?觉得舒坦,乐意有所回护。
这?个蒸人的木头房子,就是简易的桑拿房。
敖昱和小月亮去了一个科技大爆发的世?界,学到的自然不可能只有战舰和机甲的驾驶,以及甜食制作。
和赵家军联络感情的时候没用,因为这?东西确实?很简单,一学就会,若后头有人受了启发先一步来?劳军,就有点麻烦了。且赵家军也?人少,大锅煮水就能应付了。
虽然事实?证明,明明这?么多人都?看着安朗县的顾家怎么干了,但还是没人学……
至于?屏州的民乱,这?就更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这?些年民乱少了吗?前年屏州大旱,流民四起,已经?闹过好几场了,如今屏州都?不剩多少人了,即便闹了,该也?不是大事。
面对这?种“不是大事”,赵有胆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娘了。
原先屏州来?的消息,是让他们在岩州和屏州交界处的一座小城接粮食。他们都?到了三天了,那边就又来?了消息,说让他们去屏州境内的芦城接粮。
别说敖昱了,赵有胆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了。可那个传令的就是一口咬定,说是押粮的将?军不小心摔断了腿,动不了了,但两?位将?军必须得当面交接,所以只能让他们过去。
前往芦城的路上,众人都?是步步小心的,结果半路上就有探子传回来?消息了——芦城让乱民给?围了。
“多少乱民?”
“具体多少没看清,反正是密密麻麻的。不敢近看,四面八方皆有饥民前来?围城。”
赵有胆赶紧把军旗仪仗都?收了,他自己?也?从马上下来?换了一声寻常士卒的衣裳。后方拉着他们自己?辎重粮草的大车被吆喝着赶紧跟上来?,赵有胆先把粮食给?众人分了。又让几个营分开行军,敖昱的孝字营就给?顶到前头去了。
不知道饥民围城的时候,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过。
刚知道饥民围城,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迎头碰上了饥民的队伍。
但却不是敖昱顶到前头的孝字营,是后头的勇字营,这?群饥民确实?够凶悍,看见了他们非但没跑,还径直冲了上来?。
结果如何自然是已经?注定了的……
然后赵有胆就赶紧带着兵退回岩州地界,即便是剿匪,但在当地官府没有向他提出邀请或求救的情况下,他也?不能擅自进入其他州郡剿匪。而且这?可是起了大乱子,灾民云涌。
但是显然当地还没上报,如今他杀进去,给?当地官府解了围,但很可能被当地反手告个“擅起争端”“滥杀百姓”“杀良冒功”。毕竟,激起民乱文官是要领罪的。到时候民乱都?平了,他杀的人头看起来?也?确实?都?是饥民,这?向哪儿说理去?
所以,上报州府的文书都?分了两?份,一份是明着的,表示遇到了盗匪,屏州的粮食迟到了,他们在两?州交界处等着呢。另外一份就是密信了,说明屏州起了民乱,然后问?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