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狂笑着杀戮的敖昱,也?得了一个“爱哭鬼”的外号。
天道:这么个爱哭鬼?!
苹果醋:你看有一个错别字吗?我家宿主可是反派榜单上的金牌得主!你去问问他之前世界的天道,哪个不是对我们交口称赞的?我家宿主向来遵守反派的职业道德,只会多干,不会偷懒!
天道:……那你家宿主还真是很正经的反派呢。
天道不是?直接降下惩罚, 而是?主动过来斗嘴,就说明?宿主的这个空子?钻的没问题。因为宿主的行为够“反派”,只要踩着这个底线, 天道顶多发发牢骚。
苹果醋得意, 他现在也是?十分会分析的系统了呢!
不过, 这个世界的天道,真讨厌!如?果不是?大黑鱼现在不方便被打扰,他就劝大黑鱼主这世界他们只拿保底得了, 最好把世界闹得天翻地覆。
刚开?春, 道上还没完全化冻,就有一辆大车离开?了碌州, 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道路。
这是?碌王在第一个就藩的年头,送给?他皇帝哥哥的礼物。
因为要给?皇帝哥哥一个惊喜,所以碌王提前送进京的圣旨,只是?说了礼物这么一件事, 算是?报备一下。
皇帝表示:“朕确实有几分期待。”
他在冬天时已收到密报, 知道碌王一直在带兵杀匪, 然后他就将?这密报调低了两个级别, 让内廷不再直接呈递到他的案头了。
碌王是?个什么人,皇帝自认为比谁都清楚,就是?个娇宠出来的宝贝蛋。他怀疑送密报的探子?是?意图回京, 这才编造了这许多谎话。
果然碌王就不是?去?杀敌的,这是?去?刮地皮了吧?就碌州那破地方, 也不知道让他刮出来了什么玩意儿。
于是?, 这一大车的人头,盖着帆布,挂着贡品的名头, 就这么一路无人查地入京了。
有腐臭味也没人怀疑,臭鳜鱼、鲍鱼、咸鱼,或是?一些干肉,也会有类似臭味,但也是?金贵的贡品。包括皇帝在内的京城众人也猜测,可能是?风干的牛羊肉之类的。
即使……从各个途径送到京城的线报,都说是?人头。
皇帝私下里甚至笑言:“哈哈哈!碌王花钱散播的谣言吧?就为了给?自己弄点军功,好回来吧?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根本不会撒谎。”
皇帝说的话没传出宫外,但是?,众臣想得都差不多。
京城第一纨绔出了京就变成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将?种了?没听说半路上卢安宏一个老得掉渣的文官都把他打哭了?
于是?,在大梁君臣十分一致地看乐子?心态中,这辆大车直接进了前殿广场。
敖昱曾反复叮嘱押送的百户,若车上的人头半路给?叫停了,也别反抗,藏几颗有代表性的脑袋在行囊里,进京时再背出来。
敖昱人头带来的震慑和惊吓,可他都没想到过,车能进前殿广场……哪怕进宫门的时候让守门的侍卫看一眼呢?从这点看,皇帝对碌王也是?真的信任了,半点都不认为车里会有危险。
感?谢原主,他哪儿是?纨绔,根本就是?个傻白甜。
笑呵呵的大梁君臣,怀着看戏的轻松心情,命令随队的百户扯下了帆布。
这位百户叫李熊,人如?其名,长?得就像是?黑熊成精,浑身黑毛,露在外头的手伸出来都是?黑乎乎的。敖昱当时找唐扬要人的时候,说要一个憨子?,唐扬立刻就把李熊给?推出来了。
李熊不但憨,还胆子?大,头一次进京就碰见这种大场面也不慌。此时看着这些人脸上的笑模样,还暗自琢磨:还以为只有王爷和王爷的护军不同,原来京里的大人们胆子?都不小。
“啊——————”
扯下帆布的一瞬间,凄厉的喊叫声,把李熊都吓得一激灵:原来是?想多了……
人头确实都经过了处理,但碌州缺盐,这些作为战功的人头也不能清洗,砍下来时候是?啥样就啥样,否则被认为是?杀良冒功怎么办?因此只拿石灰埋了埋,做了极其简单的脱水处理罢了。也就特?殊人物,被放在了防护的木盒子?里,又额外加了石灰和木炭保存。
冬天碌州寒冷,可京城本就比碌州温暖。这一车脑袋出碌州的时候尚未化冻,历经两个月的时间越州跨府,到京城时,已经春暖花开?。一些脑袋还是?烂了,蛆虫蠕动,甚至爬出了成熟的苍蝇。
皇帝第一眼便看见一颗脑袋的眼皮动了动,一团蛆虫从眼窝里蠕动着滚了出来。
“呕!”皇帝吐了。
李熊跪在了地上:“哇哇哇!臣有罪!臣只想着给?陛下个惊喜,未曾想到惊吓了陛下,臣有罪!”
虽然没想到整车人头都进了殿前广场,但敖昱安排的话术还是?没问题的。其他士卒在他的哭嚎声中,赶紧把帆布盖了回去?。
唐扬推荐李熊时,表示他除了是?个憨子?,还有三大优点:力大无穷、嗓门奇大,以及听话。
他的脑子?有点问题,记事是?能记住的,可就是?不会转弯。属于学会了三加五是八,问他五加八是?几,他表示“不知道,没学过”的人。
敖昱将?如?何行事给?他一条条罗列了下来,李熊全记住了。
殿前武士已经要上前抓他了,一步之遥,让擦了嘴的皇帝抬手叫了停。
这事是皇帝要自己要在殿前广场这么干的,满朝皆知,外头市井百姓也都在聊。如?今他出了丑,把人家抓起来,算什么道理?
(敖昱:从小月亮的与原主的经历便可知,当今这位,果然又是?一位既要又要之人。这种皇帝,史?上颇多啊。)
马车被赶下去?了,太监上来快速将?广场打扫了一番,君臣都从广场移步去?了金殿。李熊也跟着去?了,高大雄壮的汉子?尽量勾着腰,反而更显得他虎背熊腰的。
不少大臣都蔫头耷脑的,吓晕的被同僚救醒现在脑袋还昏沉着,吓吐的身上是?酸臭味,更惨的是?被吓尿了的,可现在总不能说“陛下,臣裤子?尿湿了,还请让臣回去?换一下衣裳。”只能忍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安慰自己“官服颜色深,没人看见。”
李熊一进大殿就跪下了,摆出了一张憨厚的笑脸。还是?皇帝让太监下去?,把他带到玉阶前。
“那车上的……”
“启禀陛下!都是?我们王爷带人杀的盗匪!还有越界的胡人!”李熊又扯开?了大嗓门,在室内的宫殿里,传来一阵嗡嗡的回声,皇帝也震得脑瓜子?疼,嚷嚷完的李熊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这是?那些盗匪的名单!都查有其人的!”
皇帝第一反应还是?碌王杀良冒功,想着:这小子?胆子?是?真大,是?有点疯癫了。
可他看向?李熊,他特?意让李熊跪得这么近,就是?为了看他的脸。这是?个憨直的鲁汉子?,他说“我们王爷”,说的时候忍不住挺了挺胸,两颗小圆眼睛瞪得老大,那崇拜和得意不是?假的。
“兵部,查验人头。”沉吟片刻,皇帝只下了这么一个命令。
“等、等等!陛下!这查验完了,不是?得论功行赏吗?我们王爷说了,他个人不要什么功劳,就是?王夫到了碌州不适应!我们王爷问,岳父家?里,王夫过去?用的床啊,被子?啊,能不能都让我们给?带回去?啊?”
这句是?背错了的,该是?“悦家?”,但悦家?可不正是?王爷岳家?吗?李熊就记得王夫是?王夫,没记得王夫叫啥名。
“我们王爷说了,皇上说过,以后他有了内眷,绫罗丝绸也不差他那一份,他也不要太花哨的。就雪蝏纱和紫色的蜀锦,蓝的要有多的,王爷也要!”
皇帝:“……”
众臣先是?对着悦朗看,后来提到皇帝一群人都低下了头:“……”
雪蝏纱,薄可透光,且含金丝,若蜻蜓之翼,因而得名。蜀锦,那更是?历来的贡品。
李熊说到这里突然哭了起来:“皇上!幸好您宠着我们王爷啊!也幸好您把王爷送来我们碌州啊!您记着我们碌州,您给?我们送来了一个这么好的王爷啊!呜呜呜!您不知道我们碌州多穷多苦,王爷多慈善多勇猛!他对我们特?别好啊!他杀了好多的盗匪啊!就现在这个时候,王爷大概还在杀匪呢!王爷说,他为国守边是?应该的,可就是?苦了王夫!呜呜呜,王夫也是?好人啊!就是?一直都在病中,我们全州的大夫都被请过去?了!和尚道士都在门口?念经,跳大神的萨满满街都是?!全在给?王夫祈福啊!”
这从李熊嘴巴里说出来的场景太美,众臣都神情微妙。心思灵动的,已经忍不住幻想出一场牛鬼蛇神的大战了。
“行了,行了。”
总算是?将?李熊劝住了,这朝会也就散了。该洗衣服的洗衣服,该换裤子?的换裤子?。
可当天李熊就带人去?了悦家?,悦朗当时真气得在家?喝定神药呢。
他作为国子?监祭酒(从三品)品级够了,但除非特?殊情况,是?不需要上朝的。今天却是?皇帝让他去?的,传话的太监说“陛下已知道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心忧小公子?,特?意请大人去?问问小公子?的境况。”
都逐出家?门了,他就是?为了让悦家?跟这个孽障离得远远的!
可既然“皇帝已知道大人的一片慈父之心”,他就得去?。若不去?,就不是?悦朗本人是?不是?慈父的问题了,而是?辜负皇恩了。
你?让皇帝当不了好人,皇帝自然对你?就不会是?好人了。
“逆子?!逆子?!”悦朗摁着脑袋叫唤。
“呵,与我侄儿何关?说到底,不就是?一群老少爷们去?看人家?的热闹,结果自己成了热闹吗?尤其你?!”这在一边冷哼的,是?悦朗的弟弟悦贲,“哥,今儿晌午的时候,茶馆里说的,就都是?你?的段子?了。”
是?皇帝让把车一路送进前广场的,是?皇帝让文武大臣一块儿观赏的,这事儿乐子?最大的是?皇帝,可皇帝能让百姓意识到这一点吗?那当然只能把乐子?朝另外一个人身上引导了,不能找吓尿裤的大臣,是?要逼死人的,手段也太过低劣。
那就找悦朗呗,显然他实在是?不慈的,貌玉公子?离开?的时候,还受着家?法的伤呢。后来皇帝赐婚,他虽然是?个男的,但家?里多少也该给?嫁妆吧?同没有,太不是?东西?了。
悦贲甚至一人分饰两角,当场开?始了他的表演。
“貌玉公子?是?私奔的?”
“私奔怎么了?人家?跟个王爷私奔的,又不是?跟的乞丐、货郎私奔,还有皇帝的赐婚,你?敢说皇帝赐婚不合礼法?别说男的,谁家?的女?儿私奔出来一个藩王正妃,你?看有谁不乐意的?”
“悦家?不就不乐意吗?”
“所以说,悦家?不是?个东西?呀!”
悦朗脸上通红,指着悦贲大口?喘气:“你?——你?——”
“哥,我不也是?悦家?的吗?你?看我都没事儿,你?圣人言比我学得多,心胸该比我宽。哎?你?现在这模样儿就对了!”看着悦朗捂着胸口?翻白眼了,悦贲一拍手,“你?小子?快给?你?爹请假去?!他这下至少俩月不用去?国子?监,不需要转着圈儿地丢脸了!”
昏过去?的悦朗脸上竟然露出红晕,看来他竟然真有几分装的,只为了避开?同僚奚落。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群人举着碌王的旗幡,说是?来给?小公子?收拾行李的!这直接就朝后院钻了!”
悦朗眼皮合得更紧,悦贲翻了个白眼:“呵呵,哥你?这昏得可真是?时候,快带着他们直接去?我小侄子?的清辉阁!要什么拿什么!”
“啊?”管事的看大公子?悦泽。
悦泽长?得高大舒朗,看着颇为洒脱,其实他为人是?木讷的:“叔、叔叔……”
“一会儿闹大了,悦家?女?眷的清誉还要不要?你?爹昏了,就是?为了不和他们相争!”
“昏迷不醒”的悦朗眼皮一跳,额头青筋凸起。
悦泽还在犹豫,管事的却已经明?白了,转身便出去?了。
“叔叔,咱们就不能……”
“告状?明?显碌王这是?看咱家?不顺眼,找别扭来了。从碌州来的,就是?一群兵痞子?。如?今咱家?已经让无数人看热闹了,你?告到府衙或巡城兵马司,是?要让他们在咱们府里打起来,还是?在大门口?打起来?”
悦泽脸色一青:“不、不能吧?”
悦贲道:“怎么不能?你?觉得人家?杀上门来是?束手待毙的?以后有人问你?这事儿,你?就哭!”
“哭?”
“唉……我那侄婿的眼泪,传闻中可是?说来就来啊。‘一脸为难说不出话来’总行吧?!总之别解释!屁都别放一个!所有想从你?嘴巴里听你?解释的人,都不是?真为了悦家?鸣不平的,那是?要听悦家?笑话的!你?越解释,他们一扭头笑得就越多!”
悦家?在大老爷装死,二老爷躺平的情况下,乖乖敞开?大门任抢。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马和府衙的巡街衙役都躲得远远的,不朝这边靠。即便这地方都是?官员的大宅,但不多时也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
就看见悦府正门是?四门大开?,门槛都被拆了——贵客临门方才开?四门,正常主人回府都只开?两门。几辆挂着“碌王”灯笼的马车就在路边,前些日子?拉人头进京的那辆没在其中,都是?到了京城后置办的。
高大健壮的士卒,此时正小心翼翼地从悦府朝外搬东西?,先是?桌椅板凳,后来是?大柜几案,再后来是?一架拆下了幔帐的拔步床。
“这搬嫁妆吗?”
“哈哈哈哈,可不正是?吗?”
“之前悦家?没给?东西?,听说是?漂亮小公子?在北胡住不习惯,这不碌王安排人回来搬家?具了吗?”
“哟!这树都整个儿挖出来了!”
碌州,敖昱计算着他们差不多该进京了,连续五天都没离开?了,对下面人只说让他们准备着,许多人都猜测,他这次是?要闹个大的。
悦溪没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变得能吃能跑,他依然神志不清,昏昏沉沉。但他的脉搏,渐渐稳定了下来,他脸上和手脚裂开?的,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也终于见到了愈合的。敖昱单膝跪在床边,轻轻地小心地,抚摸他手上未曾裂开?的细小部分:“对不起,我只能让别人照顾你?,对不起……”
敖昱站起来的瞬间,悦溪的手动了动,口?中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呻.吟。
【宿主!】苹果醋以为敖昱没看见没听见,因为他转身了。
【……】敖昱没有回答,但苹果醋知道,他闭了一下眼睛,脚步未停【我会忍不住的,该走了。】
苹果醋:呜呜呜!我的赛博眼泪不值钱!
小月亮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只在雾蒙蒙的世界里,看见了一个快速离开?的黑色背影,背影消失,支撑小月亮醒来的执念也跟着走了,他又被拖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中,陪伴着他的只有一阵阵的疼痛 。
背上的伤口?很?好忍耐,可味道真的是?越来越臭烘烘了。手脚和脸上的伤口?有些让人烦躁。它们丝丝缕缕地疼着,却难以忽视,似有无数细刃在不停切割他的身体,一些较深的伤口?还有些灼烧与弹跳感?,仿佛伤口?的内部有什么想着冲出来。
更糟糕的是?无力感?,偶尔稍微清醒的时候,他能稍稍移动的只有自己的指尖与脚趾,胳膊和腿就像是?没骨头的面条,让他彻底瘫在了床上。
大师兄不善近战。
阿昱不善近战。
我要做他的刀和盾,不是?面条和面饼。说好的,他在前方大杀四方,阿昱在后方运筹帷幄。
阿昱,对不起……让你?孤军而战了。
敖昱率领两千骑兵,带着七天的干粮,出发了。
兵部查验人头完毕,兵部尚书林安清将?查验的官员与他们的奏折,一起带到了御前。
皇帝先看奏折:“真的?”
奏折说的挺多,但结论就是?这俩字。
“曹侍郎与南北大营十位百户两位千户,一同查验。”林安清慢条斯理地回答着。
这位林尚书看着完全就是?个清隽的文人老先生,身材消瘦,漂亮干净的山羊胡,但这位可是?个猛人,当县令时便以带着村勇剿匪出名,当知府的时候还在剿匪,就这么从文人一路做到了兵部尚书。
朝中文人很?喜欢他,因为他就是?当代宣扬文武双全的标杆。武将?也喜欢他,因为他知兵,不会瞎指挥,拖后腿,兵部查验军功的时候,也都服气他。
“臣等是?挨个人头拿出来翻看的,确实为胡虏。另有二十三枚首级,乃是?有记载的胡人小头领,杀我百姓无数。”
敖昱三个月杀的人头,可不只这一车。这都是?挑拣过的,身上有很?明?显的胡人特?征的。这事儿不该种族歧视,但没办法,他身份尴尬,真把汉人或分不清汉胡的混血脑袋送过来,八成这边就指他杀良冒功了。
胡人特?征——外貌,这个因为脑袋缩水、腌制和腐烂引起的变形可能会错认。三胡都髡发,就是?成年后依旧剃头,髡发的发型也多种多样,再加上胡人大多会戴耳环,还有人会黥面。对汉人来说,髡发和黥面可都是?刑罚和侮辱。总之,综合多种因素,能确定,这些脑袋都是?胡人。
另有二十三个单独放置的首级,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匪,他们虽然为祸三州,可远在京城也知其凶名。
皇帝忍不住问:“碌王他怎么杀的?”
林清安答:“多是?拿刀砍的,还有拿斧子?砍的。”
“……”皇帝要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朕那个宝贝蛋爱哭鬼弟弟,他怎么真的杀出这么多军功人头的?皇帝思索片刻,问,“若林爱卿坐镇碌州……”
“臣不如?。”林清安赶紧打断皇帝,还多加了一句,“碌王护军与属官中,也并?无此等人才。”
“人才?”
“陛下,给?臣五万精兵,充足的粮草,臣·或·许能在一年内,为您扫平碌州。”林清安举了个皇帝更容易理解的例子?。
他能做到,但面对碌州一片糜烂,他需要的很?多。碌王有啥?三百护军?除非皇帝给?他挑选的都是?能以一敌百的猛将?,否则就得承认,碌王本人……以一敌万。
皇帝站了起来,背着手转了一圈:“碌王自到碌州,洗心革面,朕心甚慰。他要的赏赐,朕必定加厚给?他。他王夫想要什么,都带走。碌州都指挥使唐扬、知府森祈兴辅佐有功,唐扬升京城中军兵马司副指挥使,赐忠勇将?军县。森祈兴进兵部做个侍郎吧再给?林爱卿加个臂膀。”
林清安:“遵旨,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众臣退出去?,曹侍郎到了林清安身侧,压低声音:“大人,这是?要……”
林清安瞥他一眼:“忠心国事,为君分忧。”
两个千户和十个百户一路上也都在打眉眼官司,都不是?刚考上举人的官场新人,皇帝这手段有多缺德,许多人甚至都亲身领教过。不过干这事儿的不是?皇帝,是?看他们不顺眼的上峰,且相比之下,上峰都没这么毒。
吃喝穿用再贵重,比得上大将?和重臣吗?就碌州那破地方,没了这两个老人,碌王后方要不稳了。
“陛下不是?极宠碌王吗?你?先别说,我知道,能把碌王送到碌州,就知道这个宠……但也不至于这么绝吧?”
“嘿嘿,这事儿是?要看陛下,但却又怪碌王。”
“啊?”
“你?说,寻常人被发配到碌州那破地方,该怎么样?”
“这……赶紧跪下求饶?啊!明?白了,明?白了!还是?老哥哥看得清!”
看陛下——把碌王发配碌州,是?让他立下战功,声名赫赫的吗?
怪碌王——你?怎么不像当初在京城时那样,日日哭泣求饶了呢?现在你?这个样子?,让朕出丑了啊。
当今皇帝姜焕定在位近二十年,正是?大权在握,雄心赫赫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让他这么丢面子?了。这对象还是?一向?废物的幼弟,能让他高兴吗?
“陛下对碌王确实是?宠爱的,他身边护军都是?善战之人,悦朗的小儿子?说给?他当王夫,就给?了。如?今就算将?唐扬与森祈兴调走,那些护军也该是?能保住他的命,只要他向?陛下服个软,该是?就没事儿了。”
“自然,陛下最是?仁厚。”
因为仁厚,所以他的圣旨没急着送往碌州,宣旨的官员是?要跟着李熊一块儿回去?的。而李熊,他在大采购,多数记账,少数免费。
因为皇帝说了,碌王要给?王夫的,就都带走。
有了这句“口?谕”,李熊拿着敖昱给?他的最大限度的纸条,四处砸门,如?土匪强盗一般,从京城粮店里,带走了大量米粮布料。直到有官员找上门来,悄悄对他说适可而止。在他们第二次来警告的时候,李熊按照吩咐停手了。
此时李熊已经在京城折腾了一个多月了,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看他们怎么把这么多的物资带走。
“急报——急报——”一天之内,京城收到了三封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分别来自碌州、禀州和崎州。
这三州都已经很?清楚,他们已是?弃儿,“正常”被劫掠,是?不会出声的,就自己忍着。只有大军压境,中原危机,才会向?京城告急。
综合三州的军报,京城诸人也才终于明?白了,碌王殿下在到达碌州后的半年时间里,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对于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方才有了一个“大体”上的概念。
“歇三日,则杀三十日”“人头滚滚,落雪成红”“贼遁民迎,从者如?云”“碌州无贼,则冲州而出”“小部剿灭,大部搅散,灭之”“月余则草原不宁”“戕人大单于震怒,率十五万大军来袭!”
三州急报只细节处略有不同, 却只数字有简略波动,或用词有差罢了。急报的大方向,是没错的。
京中众人以为——碌王到碌州, 靠护军找了数个知名大贼窝杀贼, 以其头颅请赏邀功。实则不过?是谄媚于君前罢了。无奈这?却非帝王之想, 算是弄巧成拙。
真?实情况——碌王到碌州,以碾压之势剿灭盗匪,甚至攻入草原, 终于把戕人大单于给杀出来了。
有大臣出来道:“会不会是戕人本就有意往中原劫掠, 如今只是以碌王的剿匪当个名声?”
他们也不认为碌王能?强到这?个地?步。
林清安道:“戕人大单于年过?四旬,于戕人来说已是老迈, 最近两年,他已开始着力?于培养儿子。”
“……”
年过?四旬,意思是四十?多?。这?种年纪在富贵人里算是壮年,但在平民里就算是长者?了。在草原那地?方, 即便贵族年过?四十?也是高寿了。再不谙边务的都知道, 草原最老实的时候, 就是他们当权者?新旧交替的时候, 运气好甚至十?几年都边疆太平。待新人上位了,大梁这?边才需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