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这句话复述出来以后,季言秋的耳廓瞬间红了一片, 欲盖弥彰地将头转了过去,假装自己突然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过了半晌, 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一身轻笑, 随即便是自家老师难得一见的、带着笑意的声音:“还算她有眼光。”
季言秋默默地把头又转了回来, 耳朵上的红色快要蔓延到整个脸颊, 说话都因为过度的羞燥而有些语无伦次,过了半分钟都说不出流利的话来。
“老师,这太狂妄了……我是说我还不配……”
“言秋,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差吗?”QIN没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他, 直视着他目光躲闪的眼睛,发问道。
季言秋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远远没有英国女王所称赞的那样伟大。我拯救伦敦的理由只是为了那些我认识的人,而不是报道里头描述的【为了人类与和平】。”
“但这些还不够吗?言秋,没有人是不存在私心的圣人,这是人类的本性之一,时刻在我们DNA里的存在。记得那句古话吗?论迹不论心。你只要知道你确实拯救了伦敦,也确实挽救回了800万人的生命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这些,他抬起手来,轻轻的揉了揉青年人的头顶。很多人都看到了季言秋的能力与荣誉,但只有很少人才记得,这个在半年内成为异能世界里万众瞩目的人物的年轻人今年也才二十二岁。
于是QIN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但是又很坚定。
“她说的没错,你会永垂不朽。”
无论是在历史还是文坛上,季言秋这个名字都会被人永远铭记。
又被一位自己曾经所仰望的伟人夸赞,季言秋先是大脑宕机了片刻,随即抬起手来遮住了自己的脸,发出了虚弱的呻吟。
好吧,他想,他会一直记得这一天的。
车子进入华国大使馆所在的街道,季言秋也终于从羞涩与尴尬中缓了过来,只是脸颊依旧飘着红色。QIN很善解人意地切换了话题:“后天就要出发去俄罗斯了,你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吗?”
季言秋刚想摇头,脑海中就突然闪过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顿时将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心虚说道:“嗯……确实有一件事。果戈里,就是那个被我从十年后世界带回来的俄罗斯人,拜托我将他一起带回俄罗斯。”
QIN认真回忆片刻,终于想起了这位被季言秋不小心连累到的俄罗斯异能者,很干脆地就答应下来:“我知道了,等会就安排人去交涉。”
季言秋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点担忧:“会不会麻烦你们了?”
“不会。钟塔侍从的目标本来就只是你,他只是顺带的那个。而且论起那些欠款……某种角度来看,现在你才是他们的债主。只是一个不好控制的异能者而已,钟塔侍从肯定不介意给你一个顺水人情。”
车子在大使馆门口停下,QIN暂时止住话题,看着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
“算了,回去再说。”
季言秋没有自然意见,点了点头后跟在老师的后面进门。在他踏进大使馆大厅的那一刻,由异能所构造而成的金粉与彩带便如同一场壮观的雨,纷纷扬扬地落了他满身。
东方人睁大了眼睛,抬头对上了长辈们笑眯眯的脸,蒲先生的手甚至还没有收回去。而明明刚才还在他前面的QIN先生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去到了一旁,眼里带着笑意看着他,明显是早有准备。
“小秋,惊喜吗?”梁煐今天穿了一条红裙子,看起来很是应景。她往前走了两步,扶着季言秋的肩膀推着他朝里走,嘴里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了一堆东西。
“厨师已经做好硬菜了,我们这几个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还是下厨炒了几道家乡菜。你阿云姐的那道味道出奇的好,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小饭厅的门被推开,露出了后方被特地装饰过的场景。餐桌上的布换成了紫色的绒布,盛菜的盘子也换了一批,白瓷的边上带着大气的纹路,把那些个家常小菜都衬托出了国宴的隆重感。
而餐桌上,王尔德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在与自己的恋人对视那一刻,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起身走到门口,主动牵起了东方人的手。
“惊喜吗?”带着他坐到座位上时,王尔德贴近他的耳侧,轻声说道。小饭厅里头的灯光很普通,可落到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却像落下了一片星光。
季言秋怔怔地看着他,没有问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华国大使馆,也没有问这是否代表了对方已经得到了长辈们的认可,只是在沉默中扣紧了恋人的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堪称是柔软的笑容。
——人在感到幸福的那一刻,会情不自禁地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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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仅剩的短暂相处时间里,季言秋和王尔德并没有像是其他用疯狂来代替分离的小情侣那样,极力压榨自己的时间就为了完成那些“有意义的事。”他们花费时间最多的一项活动,竟然就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头靠着头,各自阅读着自己喜欢的书,时不时开口交换阅读感想。
很平淡,但也很亲密——对方蹭过来的发丝,翻动书的声音,以及微微侧过头去就能在对方耳边说悄悄话的距离,那是一种慢慢渗透骨头里的暖味。
而且,这怎么不算一整天都黏在一起呢?他们就连夜晚都会相拥而眠。
又是一天早晨,没等被特地叮嘱过的管家先生来敲门叫醒,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就像是还在安眠的两人便十分默契地同时睁开了眼睛,齐齐对视。他们先是愣住,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说会起不来吗?怎么今天倒是怎么准时了?”季言秋从床上坐起来,瞥了眼墙上的挂钟,笑着说道。
王尔德相当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坐起身来:“今天是大脑自动唤醒工程,我可控制不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现在也已经接近他们原先定好的起床时间,于是他们干脆地放弃了睡回笼觉的选项,开始换衣洗漱。
当管家先生如期前来叫醒之时,王尔德正拿着发带,仔仔细细地将东方人的半长发打理好,束成了一个低马尾。
季言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太适应:“好像有点奇怪……”
“不奇怪。”王尔德捞起他的发丝,在上面落下一吻,“很好看,不是吗?”
季言秋左右转了转头,换了个角度去观赏自己的新发型,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移到了墙上的挂钟:“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王尔德沉默了几秒,随即点点头,将一声叹息掩藏在尾音里。
“对,我们出发吧”
前往机场的车是由华国大使馆自己委派的,只不过长辈们都很善解人意地没有跟着过来,将路上的相处时间留给这对即将迎来分别的小情侣。
去机场的路很短,季言秋紧紧扣住恋人的手,放在胸前口袋里的徽章 存在感忽然突出起来,让他总是想去按一按。车子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焦虑,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机场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之中,又心照不宣地终止了对话。
英国方明显给足了华国优待,比方说他们的专车可以一直开到私人飞机的下方。季言秋一下车,一团棕色的影子就撞了上来,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言秋!”又是一个人抱了上来,只不过好歹不是用撞的了。
被两个友人抱得动弹不得的季言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了慢悠悠向他走来的狄更斯,得到了友人见死不救的笑。
“怎么样,要我也给你一个拥抱吗?”狄更斯张开双臂,说道。
“狄更斯,我可以理解你袖手旁观,但至少不要落井下石。”季言秋幽幽地说道。
狄更斯抬手捂住了耳朵,很夸张地说道:“哎呀,太多成语了,听不懂怎么办?要不还是给你个拥抱吧。”
身上又多了负重的季言秋:“……查尔斯.狄更斯!”
抱成一团的大家顿时笑了起来,为了避免今天的主角真的生气,三个人很默契地松开了手,笑容依旧猖狂。但季言秋很确定自己看到简.奥斯汀偷偷吸了吸鼻子。
为了保住友人的面子,季言秋决定将其当成被寒风吹出来的。
收拾好了情绪的简.奥斯汀握着东方人的手认真叮嘱:“要给我寄信的话直接寄到你们大使馆去,我可以自己去拿……我可不想和朋友通个信还得被一堆人看。”
伍尔芙在简.奥斯汀说完之后紧接着说道:“一定要记得一日三餐按时吃,注意身体。”
最后是狄更斯,这位穿得人模人样的英国绅士很不正经地眨了眨眼:“你要是想见我的话,可以挑个太平洋上的小岛。”
“可恶的空间系!”简.奥斯汀和伍尔芙同时向狄更斯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季言秋哑然失笑,收下了友人们赠送的礼物之后退回了王尔德的身边,抬头对上那双灿金色眼睛时却又将自己想说的一切都忘了个精光。他们就这么对视着不发一言,远远观察着这边的亲友团开始小声交流起来。
“他们在做什么?怎么不开口说话?”
“嘘,没有恋爱过就别评论了。”
“说什么呢狄更斯,你就谈过了吗?”
其实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季言秋再次笑了出来,也终于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奥斯卡,其实我在答应你的那一天,就有想象过这个场景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感叹着什么,“不过现在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不是迫不得已的分手,而是拥有期盼的短暂分离。
季言秋抬起手,捧住了王尔德的脸庞,微微用力让他低下头来。距离逐渐拉近,呼吸开始交融,变得密不可分。季言秋能听到亲友们带着激动的讨论,也能听到王尔德逐渐加快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牵扯着他的心跳也趋于同频。
在距离已经只隔一线之时,季言秋开口:“我突然发现我没有直接地对你说过爱,那我现在补上吧。”
“——我爱你,奥斯卡。”
唇与唇之间的距离终于归于零,这种简单的相贴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很快便被更深入的方式所取代。季言秋双手逐渐后移,转为环住王尔德的脖子,努力在吻的间隙中找回自己的呼吸。
或许是因为先前扮演花花公子时浏览过太多的资料,王尔德的学习速度快得惊人,仅仅是一开始时略带羞涩,后面已经可以做到让季言秋向后仰,试图逃离这个有点漫长的吻。
有力的手按住了东方人的后腰,阻绝了他后退的道路。大脑因为这个吻而混沌起来的季言秋在王尔德的胸膛压过来时终于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双手抵住王尔德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些,躲着对方依依不舍想再亲上来的唇,将那枚徽章戴到了王尔德的胸口。
王尔德的动作顿了顿,刚想开口,嘴唇就被一根手指抵住。东方人的眼睛因为方才的吻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但依旧挡不住眼底的光。
“我答应过你,要给你自由的。”
他移开手指,再度吻了上去,生涩地模仿着王尔德刚才的做法,给了对方一个主动的深吻。不远处又传来了亲友们的惊呼,或许还有长辈们善意的调侃,可平日里脸皮相当薄的季言秋这次却没有躲开,正相反的,他笨拙但积极地给出了他具象化的爱。
身后,那架不起眼的飞机在三十分钟后就要起飞,带离这对眷侣中的其中之一,象征着他们即将迎来无法预测何时能够结束的分离。但此时,正在拥吻着的两个人内心却并不悲哀,也没有恐惧。
因为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而那个时候,他们会有更多的吻。
第119章 喜提好大儿
季言秋登上飞机时, 收获到了整整一个机舱的调侃目光。梁煐与QIN面对面坐着,旁边还有个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写满了好奇的俄罗斯人。
“怎么样?好好告别了吗?”明明看到了全程的梁煐故意开口说道,成功得到了一个脸颊红到可以滴血的后辈。
她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把人拉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 可还是没放过后知后觉着耻起来的季言秋, 十分“贴心”地询问:“你阿云姐让我问你,要不要开个私人用的号码, 她可以帮你处理, 还能顺带告诉你那几个朋友——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告诉王尔德。”
季言秋缓缓闭上眼睛, 感觉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他很想装死, 但这确实是他所需要的,就只能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点了点头:“我很需要……麻烦阿云姐了。”
梁煐歪了歪脑袋, 拉长了声音:“只谢谢你阿云姐啊——”
“也谢谢你,Eileen姐。”短时间内遭到了三次调侃的季言秋脆弱的羞耻心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只差一点就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万幸的是, QIN终于开口来拯救他可怜的学生。他一如往常那般淡然地说道:“到俄罗斯之后,你先不要和那边的官员打交道, 若是对方没有一上来就点明你的身份,就只说是文协的新人。”
季言秋愣了愣, 脸上的红意褪去了些, 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身边的梁煐收起开玩笑的心, 眉头微微皱起:“这么谨慎?”
“俄罗斯虽说和我们关系不错, 但以目前的局势而言,还是小心为上。”QIN冷静地回答道,“麻烦的地方就在于,先前的表彰仪式声势浩大, 应该有很多人都记住了言秋的脸。”
梁煐陷入了沉思,随后提出了建议义:“躲是没有用的,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些政客一惯的做法。还不如迂回一点,让言秋主动和他们本土的异能者结识,让他们认为这也算是与言秋建立起了联系。”
QIN沉思片刻,领首道:“可以。和异能者打交道要比和政客打交道好。”
一直对俄罗斯有滤镜的季言秋欲言又止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俄罗斯和我们不是合作伙伴吗?”
“国家层面的亲近不代表所有人都友善。更何况,政客也是分阵营的。”梁煐语重心长的说道,“摈弃对一个国家的传统印象是了解他们政局的第一步。等回去以后,你要上的课就有关于这些的。”
就有……意思是不止这些是吗?
季言秋望着桌面,桌面上什么都没有,但他却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水深火热的进修日常。
QIN的眼里染上一抹笑意,摇了摇头,刚想让秘书把季言秋之前没能看完的档案重新搬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口袋中传来了悠扬的古琴曲。他的动作一顿,从口袋中取出工作专用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皱着眉头按下了接听键。
“这里是QIN,有什么事吗?”
华国专门用于工作的电话拥有强力隔音功能,但QIN并没有开启,而是就这么让对面人的声音传到这片区域的三个人的耳中。
“这里是列夫.托尔斯泰,许久没听过你的声音了,QIN。”电话另一边的男人声音沉稳而温和,与季言秋对现实里的托尔斯泰先生的印象基本重合,让他不由得愣了愣神。
“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前往莫斯科的路上。”QIN瞥了一眼正竖起耳朵偷听的白发俄罗斯人,语调没有波澜地回答道。
“噢,你们在飞机上,我能猜到。”列夫.托尔斯泰顿了顿,似乎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选择,有些迟疑地接上了话,“你们新接回来的那个孩子叫季言秋,对吧?他在你身边吗?”
QIN与季言秋对视一眼,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被突然提及的茫然。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向着季言秋的方向靠近了点:“他在,怎么了?”
“嗯……是一件很离奇的事,但应当不是件坏事。你的学生在这几年里有来过俄罗斯吗?”
QIN的眉头皱得更紧:“如果排除被十年后火箭筒波及的那一次,没有。”
列夫.托尔斯泰沉默了几秒,随即喃喃道:“这就奇怪了……”
“我认为你可以直接将发生了什么说出来。”QIN一边与梁煐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边说道。
“好吧,好吧,但我要事先声明,这件事是绝对真实的,而且我们也进行了调查,可信度还不小。”
列夫.托尔斯泰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说出了让季言秋差点失手打翻水瓶的话语——
“昨天晚上,有两个孩子拿着报纸从西伯利亚荒原徒步走到了我们的哨兵站,指着上面的报道说季言秋是他们的父亲,还给出了一系列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季言秋的异能、生日、性格甚至他在英国的住址。我们的档案都没这么详细……而且,这两个孩子都是异能者。”
桌边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与疑惑。QIN捏了捏眉心,追问道:“你确定他们不是在说谎,又或者拥有着特殊的异能力,只是伪装成了小孩?”
“当然不,我敢打过来就是确定过的。但我也觉得奇怪,毕竟他们一个十四岁,一个才七岁,竟然可以从冰原里毫发无伤地走出来。我更相信是有什么误会,你的学生是个纯正的华国人,再怎么样也生不出两个东斯拉夫人——噢,费奥多尔?你是怎么进来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躁声,像是有人慌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过了半晌,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稚嫩的声音。
“能让我说两句话吗?托尔斯泰先生。”
“费奥多尔小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先讨论一下有关于你不打招呼就进来的事情。“列夫.托尔斯泰严厉地说道。
“我知道我有错,但只是说一句话,可以吗?”
或许是电话那头的孩子成功用表情与可怜的语气成功让列夫.托尔斯泰心软,在沉默了一会后,俄罗斯人叹了口气,有些窘迫地问道:“QIN,你的学生的意见如何?”
季言秋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便睁大了眼睛,隐约猜到了什么,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在QIN转达了季言秋的意见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短暂的杂音,应当是手机的持有人进行了更改。而这一头,QIN也将手机递到了季言秋的手上。
“是季先生吗?”属于孩童的声音传来,但无论是语气还是发音的准确程度都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季言秋有点紧张,不止是因为汇聚在他身上的视线,也是因为对面那个他“命中注定”的养子。
为什么费奥多尔会主动联系他?按现在的时间点来说,他们应该还不认识对……
脑中不断划过思绪,季言秋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对,是我。”
对面的男孩似乎心情不错,语气比方才轻快不少:“初次见面……啊,不对,这不能算是见面。我等了您许久,先生。真可惜,只能说一句话……”
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突兀地终止了还没说完的话,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话便挂断了通话。
“莫斯科见。”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季言秋将手机缓缓放下,在两位长辈还没开口前就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在旁边光明正大偷听了许久的果戈里的肩膀,风风火火地拽着对方进入了尾舱。
华国专机的尾舱没有座位,一般用于放置一些杂物,因此里面没有人在。当然,也有原本在这里的后勤人员看到他们像是要私下交谈的样子而礼貌离开的原因。
季言秋抓着果戈里的领子,把他按在了舱壁上,面色说不上差,但也绝对说不上是好。
“你都知道些什么?”东方人眼睛眯起,看向俄罗斯人的眼神中暗藏威胁。
果戈里的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十分无辜地举起了双手,语气茫然而可怜:“您指的是什么?我好像听不懂呐。”
“别装傻,你肯定知道。”季言秋想起之前果戈里对他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当时他还一头雾水,而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了里头的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间段里的费奥多尔会认识我?”
费奥多尔是他“十年后”的养子,季言秋不能肯定因为世界线的偏差自己还会不会收养这个孩子,可再怎么偏差也不可能让还没有与他见过面的费奥多尔知道他的存在,还指名道姓地要见他!
季言秋的大脑飞速运转,讲那些有关于果戈里的记忆在脑海中轮放,试图找出蛛丝马迹。过了半分钟,他的手放松了些,眉头紧皱,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不,他是怎么和你联系上的?”
果戈里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去过俄罗斯,也不可能会知道现在才七岁的费奥多尔的联系方式。因此,只可能是对方主动联系的果戈里。
可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一次十年后火箭筒也波及到了费奥多尔……但完全没有一点预兆啊……
果戈里在东方人陷入沉思之时趁机挣脱了他自晋升以来就手劲大增的手指,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知道您有很多事想要问我,但我认为,他或许会更乐意亲自和您解释。”
果戈里摊了摊手,很是无奈地对上了东方人的眼睛,夸张地发出了求饶:“拜托您了,要是让我剥夺了他【完美的第一次和父亲见面的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深棕色的眼睛里翻涌着暗色,似乎在判断他有没有在撒谎,果戈里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对面人的视线收了回去。
“等见过他之后,我再找你算账。”
——————————
季言秋略显疲惫地回到了主机舱,坐回了梁煐的身旁。QIN不在座位上,或许是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
这位无论是在现实中的评价,还是在异能世界里的评价都和聪慧敏锐有关的长辈并没有过问他刚才与俄罗斯人聊了什么,而只是说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昨天睡得不好吗?”
季言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子里还在被费奥多尔这个名字占据着,连回答都有些心不在焉:“大概吧……不过倒是没有做梦。”
“没有梦的睡眠反而效果最好。”梁煐以一种温和的方式来揭穿了他的小小谎言,“不过,也有可能是你把自己做过的梦忘了。离莫斯科还有三个小时,你要不要先睡一会?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睡。”
季言秋的动作停住了:“是有什么活动吗?”
“有啊,一场无聊的、漫长的晚宴。”梁煐用手撑住自己的脸颊,手指漫不经心地绕着自己已经够卷了的头发,“不过你不用担心,俄罗斯人的交谈方式比欧洲那班老秃子直接多了,你要是不想和他们扯皮就直接走开。”
季言秋的嘴角抽了抽:“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就不好了?脾气大一点,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梁煐坐直身子,语重心长地开始了教导。
不得不说,Eileen小姐是个好老师,在讲那些交际场上的注意事项时生动有趣,只不过兴致上来了就会开始讽刺美利坚名利场上的阴阳作风和“听不懂人话的野蛮人”。季言秋觉得很有趣,他在英国时看到最过分的也只是公开给政敌难堪,又或者是火药味十足的阴阳,像是北美那边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的做派他从没见识过,不由得充满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