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一触即分,还没等季言秋含笑说些什么,院门被打开的声音就响起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语调丰富的机械音:
“家属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欢迎回来。”
两人脸上的笑容同时一僵,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远处的门口前已经齐聚了这一趟归程的所有人。而触发了开门欢迎词的果戈里欲盖弥章地捂住了眼睛,过了几秒又后知后觉地把费奥多尔的眼睛也给蒙上了,用“此地无银三百两”般的语气大声说道:“我们刚刚才来,什么也没看见!”
季言秋和王尔德:”……”
梁煐憋笑憋得辛苦,而陈云生则是假装对门上的身份识别装置很感兴趣的样子,感慨道:“哎呀,这么久没有回来,进门还有欢迎词了?”
“最近才升级的系统,没什么用处,下班那个点还会让四个门都异常热闹。”本来是最先到达这里却还没有进去的QIN解释道。
QIN很贴心的看都没有看那边一眼,因为他知道,被熟人看见自己和爱人亲热已经是自家学生的底线了,要是被他这个老师也看到……他毫不怀疑季言秋会想办法用异能把自己埋进地里去。
事实上,经过多次被人撞见亲昵现场的事故之后,季言秋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进步了许多,此时也只是红了耳根,尴尬地假咳了两声后就拉着王尔德过去了,在经过果戈里时顺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还装,有本事别把手指张这么开。”
那还算是遮眼睛吗?指缝里都可以塞下另一根手指了。
果戈里吐了吐舌头,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放了下来,顶着费奥多尔的死亡微笑开始为自己狡辩:“这不是我遮的时候比较急切嘛……”
季言秋只当自己听不见,走进院子里左右看了看,发现今天倒还 挺热闹的:具体体现在养了宠物的文豪们提着鸟笼和篮子就出来了,明明面容相当年轻,往那一坐的样子却像极了公园里养老的老大爷。
“哎呦,小秋回来了。”周豫才正拿着一枚瓜子逗着手上的小鼠,看到从门口进来的身影时一时不慎,那枚瓜子就落到了虎视眈眈许久的八哥嘴里,害得他无奈地向旁边闭目养神的老先生“讨公道”。
“老舒,管管你的八哥,都快比那几只大鹅还流氓了。”
被称为老舒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朝八哥“啧啧”唤了两声,等被养得油光水亮的鸟儿跳回手上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说过多少遍了,别喊我老舒。老舒老叔的,听着像是我平白无故长了你一辈。”
“那你什么时候不喊我老周了我就改口。”周豫才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瓜子扔到他那边,接着直起身子,向着季言秋他们招了招手,“快过来,多久没见你们了。”
季言秋在王尔德的手背上捏了一下让他别紧张,随后就带着他们到了周豫才身前,很乖巧地把长辈们挨个叫了一遍:“周伯伯,舒伯伯,冯叔。”
“唉,可把你等回来了……今天太阳不错吧?”舒予春笑呵呵地说道。
季言秋抬头看了一眼冬日里难得的一片蓝天,赞同道:“确实,今天太阳很好,很适合晒太阳。”
舒予春听得相当舒心,拿手里的保温杯捅了一下逗鸟逗得正开心的老同事:“我都说了今天适合晒晒太阳,把你喊出来和要了你的命似的。”
“怎么说的呢,我是在反对你不务正业。”冯先生不满地把鸟笼放下了,目光轻轻扫过了季言秋身旁的金发男人,“这就是小秋你的爱人吧?”
王尔德露出和季言秋同款的乖巧笑容,把手里的礼物袋分出了三盒出来,递到了三位长辈手里:“是的,初次见面,我是奥斯卡.王尔德……这是我们从和国那边带回来的礼物。”
舒予春很是新奇地挑了挑眉:“华国话说的不错呀——小秋,你教的?”
季言秋摇了摇头,笑容里是毫不掩盖的骄傲:“不是,奥斯卡是自己学的华国话。”
周豫才看到他这副深陷情网的样子就忍不住牙酸,赶紧把礼盒接了过来,催他们进屋:“好了好了,回去收拾一下屋子吧,不是说要在这里留到年后?”
季言秋也知道这里不是个适合久聊的地方,就顺着周豫才的话朝自己那栋屋子里走,只不过走到一半时扭头问道:“周伯伯,今晚什么安排?”
周豫才还没回答,冯先生就抬着手,懒洋洋地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少不了你一顿好吃的——老汪正在市场里采购呢,今晚可有口福喽。”
季言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冯叔,帮我谢谢汪老先生!”
汪先生的厨艺到了这个世界简直像是中华小当家附身,每回下厨都能把半个院子的人招出来,季言秋想念那家乡的味道很久了。这会都下午了还亲自去买菜,想必是有没吃过的大菜。
王尔德没有想到文协里头的异能者们相处方式是这样的,跟着季言秋进屋时忍不住转头看了眼院子里头悠闲晒太阳的三人,感慨道:“没想到英国政府忌惮的华国超越者们日常是这样的。”
和成天忙于政务和交际的阿加莎他们不同,在国际上相当出名的周豫才在这里就像是个忙里偷闲的普通人,完全看不出来在谈判场上说一不二的气势。
季言秋倒是已经习惯了,一边把鞋柜里头的拖鞋找出来,一边说道:“异能者不也是人?你和我不也天天窝在家里,周伯伯他们晒个太阳没什么稀奇的……这是你的拖鞋,买了可久了。”
他把那双被防尘袋装好的拖鞋拿出来放到地上去,棉质的拖鞋上印着卡通画的金毛大狗。王尔德看着那双拖鞋,忽然笑了起来,惹得季言秋不由得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这拖鞋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就是……”王尔德瞥了眼已经把拖鞋换好正在往客厅走的两个孩子,朝季言秋的方向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把我带回来了?”
那双拖鞋可是一幅被准备了很久的样子。
季言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但也没有否认,而是带着笑意说道:“我想把我的爱人带回家乡的屋子有什么问题吗?这位也很想把我带回爱尔兰的先生。”
王尔德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当然没有问题,人之常情,尊敬的先生。”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他们在这里磨蹭太久的话会引来两个孩子好奇的窥视。季言秋在分开前给了王尔德一个脸颊吻,接着就走到了客厅里,看着那熟悉的家具陈设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了些许怅然若失。
上次离开这里时只以为是寻常的工作,没想到一走就是一年的时间。
王尔德走到他的身旁,看着他眼底的情绪,低声说道:“等一切都平定下来之后,我们回这里住,好不好?”
等一切都平定下来……季言秋收起了那份惆怅,侧过头去问他:“那你的家呢?”
那王尔德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的爱尔兰的家族庄园呢?
回答他的,是王尔德轻描淡写,但又无比坚定的一句话:
“到时候我把老奥菲接过来就好——你们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第164章 初雪
冯先生没有骗他们, 在厨房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文协的饭厅里顿时多出了一大桌子香气扑鼻的菜。刚从小红楼里逃出来的林月音肩膀放松下来,很自觉地从碗柜里拿出了碗和筷子,笑着挤进了同事中间坐下。
“刚下班就有好吃的, 我今天运气不错呀。”她嘴上这么说着, 目光却落在了季言秋身上,笑眯眯地接上了下半句话, “不过, 也得谢谢我们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大名人,让我们得以沾沾光呀。”
听着这含沙射影的话, 季言秋有些羞耻地闭了闭眼睛:“月音姐, 您就别捧杀我了……”
在得知他干了什么之后,文协里头反应最大的就是担任他政治博弈课老师的林月音。这位一向被人称赞脾气很好的女士难得保持了整整半个月的低气压, 直到和平停战会议开始,林月音才勉强认同了季言秋的做法, 只不过还是对季言秋的执行方案表示强烈不满。
就差一点, 整个过程中就差一点,季言秋就要和他那群胆子不知道怎么能这么大的同谋们一起被送上国际军事法庭了!到时候他们捞都来不及捞!
林月音又急又气, 打定主意了要在不让人省心的小孩回家时好好收拾他一顿。但看着审判庭上满脸疲惫的年轻人,却又心软了下来。心疼和恼火各占一半, 就变成了现在阴阳怪气的话语。
看到季言秋服软, 林月音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但还是冷笑一声, 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下火,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听着却莫名让人胆寒:“这怎么能叫做捧杀呢?确确实实是成为大名人了呀——估计再过上十年,政坛都会流传着这一次的传说呢。”
季言秋很识趣的什么也没说, 而是悄悄在桌子底下给旁边安静夹菜的自家老师打了个手势。QIN接收到了学生的求救信号,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出来打圆场:“月音,起码结果是好的。”
“那倒也不能一点过程都不看……说过这么多遍在做一件事情要先衡量风险,一个个的不都还是不听。”林月音说到最后,波及的对象已经上升到了大部分的文协成员,曾经都有过类似举措的文豪们纷纷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装作一副自己很忙碌的样子。
“好了,要清算什么的还是等吃完饭再说吧,我这道香煎小黄鱼冷了可不好吃。”汪先生托着一只大铁盘过来了,干脆利落的往桌上一放,顺便用一只手拍了拍林月音的肩膀,把她面前那双筷子拿起来递了过去。
林月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但到底还是接过了筷子,终止了有些严肃的话题。
“为了堵上我的嘴还把这几条鱼找过来……可真是难为你。”
据她所知,小黄鱼可不在原定的采购清单上,而且按照菜单,桌子上的菜已经基本上齐了,就差道煮的时间要长些的大菜。不管怎么看,这道香煎小黄鱼都是临时端出来的菜。
“老汪说的对,事情趁早办,饭要趁热吃。而且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来说点让人高兴的话?”舒予春恰到好处的出来活跃氛围,手肘捅了一下在旁边安静吃菜的冯先生,“老冯,你之前不是做过那个很好吃的糖葫芦吗?表演一个?”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冯先生斜了一眼他,决定装作听不懂:“想吃糖葫芦的话去巷子口看,每天都有人卖呢。”
“那不一样,你的糖葫芦更有技术含量啊。”舒予春回忆了一下上回吃到的味道,忍不住砸了咂嘴,“街头巷尾的摊子都没有你的手艺。”
“那当然了,如果不是这份手艺确实少见,老冯也不会用异能记下来。”周豫才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给自己倒了杯可乐,还没举起来就被旁边的林月音发现了,只能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杯子被收走。
林月音看着他脸上那遗憾万分的表情,无奈地笑了笑:“还喝这些糖分高的东西……你自己就是医生,不清楚自己的体检指标都代表了什么?戒糖戒糖,说了多少遍了没见你真的戒过。”
同样被交代过少吃些海鲜的QIN默默地将碗里没来得及剥开的炒螃蟹夹到了果戈里的碗里。
伴随着最后一道大菜被端上来,今天这一桌菜的最大功臣汪老先生也款款落座,望着中间那一整条西湖醋鱼,表情相当得意。
“看,这是我特地做给小秋和云生的家乡菜——怎么样?是不是很有你们故乡的风味?”
季言秋望着那一条可以说是他童年阴影的鱼,嘴角抽搐,不知道是该先道谢还是劝阻旁边跃跃欲试的果戈里把筷子收回来。
虽然这确实是江南地区的代表菜之一,也是汪老先生的一片心意,但是……这可是西湖醋鱼啊!
道德和味蕾正在疯狂天人交战,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夹上两块时,陈云生望着那一盘鱼,心有戚戚地放下了筷子,拍了拍梁煐的手臂:“Eileen,我去伦敦之前和老汪有过矛盾吗?”
不然也不至于点名道姓的端上来一盘西湖醋鱼啊!
梁煐把头扭过去,努力的憋住笑声,但颤抖的肩膀根本掩盖不住她在狂笑的事实:“可能……噗……你要不问问他?”
对西湖醋鱼这道菜的了解尚还不够深刻的舒予春倒是非常好奇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自己碗里,动作干脆利落到家乡也在江南一带的周豫才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只能不忍的望着他将那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然后就连五官都一起扭曲起来的痛苦样子。
周豫才怜悯地看着又一个被西湖醋鱼祸害的北方人,将手边的热茶递了过去:“来,快漱漱口吧。”
舒予春猛灌了一大口茶,将嘴里那股怪的味道稍微压下去了些,但表情依旧还残留着几分惶恐。
“这条鱼刚刚是不是在我的嘴里打我了?”
半个桌子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之前出差去过江南那一带的,脸上更是多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看到长辈露出这副样子的果戈里顿时把蠢蠢欲动的筷子转了个方向,装作自己对那条鱼一点兴趣也没有。而亲手做出这道菜的汪先生则是疑惑的看着他们的反应,小声嘟囔道:“这不是江南名菜吗?怎么一个两个都个反应……”
“确实是名菜,但也确实难吃。”林月音淡定的也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之后沉默了几秒钟,相当犀利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很正宗的味道,和我当年出差时吃到的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也输在太正宗了。”
但凡没那么正宗,都不会难吃到这种地步。
季言秋虽然很怀念在故乡的日子,但也没怀念到愿意品鉴西湖醋鱼的地步,便装模作样的夹了一小块鱼肉,然后趁没有人注意时直接送进了王尔德的嘴里。
“味道怎么样?”东方人笑眯眯地凑近了些,等待着爱人的反应。
让他意外的是,王尔德认真品尝了一下之后居然面色如常,十分中肯地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还不错?这种酸味让我想起了苏格兰那边的熏鱼。”
季言秋:“……我一时忘了你是个英国人。”
俗话说得好,不太相信英国人的味蕾,这点在他经历过狄更斯他们心血来潮做的午饭之后就深刻的领悟到了。
饭桌上因为这盘正宗的西湖醋鱼而变得无比热闹,吃过的都在哄骗没有吃过的同僚来上一口,而直觉不对的文豪们尽全力打着太极,不让鱼肉进入自己的碗里。季言秋还记得林月音说过要在吃完饭后找他算账的话,赶紧填饱了肚子之后带着也吃饱了的王尔德偷偷逃离了饭桌。
果戈里和费奥多尔目睹了两个监护人偷溜的全过程,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
“又来了……这一次不会还是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吧?”果戈里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椰汁,吐槽道。
费奥多尔不动如山,慢吞吞地剥着手里的虾,语气平淡:“那应该不会,QIN伯伯会骂爸爸的。”
所以说,只是单纯的出去逛上两圈而已。
和费奥多尔猜测的一样,季言秋也没想着跑多远,拉着王尔德出了四合院的门之后抉择了一下,选择了往西边走。
今天是工作日,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还得加班的苦命人还在公司里埋头苦干,再加上严格意义上现在还是饭点,街道上除了他们之外也没几个人。两人索性放慢了脚步,手牵着手,走到路灯下时就抬头看一眼上面有没有蹲着的麻雀。
接近十二月底,路边的树上已经一片叶子也没有了,光秃秃的枝丫配着后头居民楼有些暗沉的红色,居然还真的多出了几分韵味。对生活中的艺术格外敏感的王尔德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些色彩的碰撞,也逐渐升起了作画的兴致。
“在第一眼看到华国的街道时我就感觉这里和伦敦有些不一样,只不过说不出来。”王尔德望着道路两旁的树木,发出了感慨,“现在我才终于能准确的描述出不同的点在哪里——是树木。除了在郊区,很少能在伦敦看见树木。”
“我们一般叫它绿化带,应该算是华国的特色了吧?”季言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回想起自己在各个国家所看到的景象,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能够更加敏锐的捕捉到四季的变化。”
等到春天到来之时,偶然抬起头看见街道两旁树木上出现了绿色的嫩芽,应当也会为平凡的生活添上一抹不同的色彩。就像是黑白照片里的一抹彩色,生活总归要有些期待感,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继续下去。
冬日里的风总会想尽办法往人的衣物缝隙里头钻,让路人在它们的叫嚣之下狼狈的裹紧自己的大衣。只不过,这点风对于超越者来说并不算什么。季言秋刚想开口问问王尔德需不需要自己用一个言灵,脖子上就忽然多出了一段柔软温暖的围巾,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了自己的恋人。
“你什么时候拿的?”他记得出门时王尔德脖子上明明没有围巾才对。
“就在刚才。”王尔德细致地将围巾在季言秋的脖子上系好,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你知道的,影子可以帮忙做很多事情。”
“那可是你的自画像,不就等同于你自己在一直干活?”季言秋调侃道。
“我和我的影子都很乐意为了你服务。”王尔德在说完这句话后,脚下的影子也随之波动了一下,就像是在赞成。
季言秋站着不动让他整理,等到围巾的另外一头也系在了王尔德的脖子上之后才又将身子转了回去,哈出一股白雾。路灯下的影子亲密的贴在一起,中间连着的围巾把他们的影子绑得更紧,就像是红线。
但如果是红线的话,这也太粗了点。是怎么样的命定姻缘才会被月老绑上这种程度的红线啊?季言秋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引来了王尔德有些茫然的注视。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了点好笑的东西……”季言秋轻轻把他的脸推了回去,心念一动,问道,“你不好奇我要把你带到那里去吗?”
“好奇,但是我认为提前知道不好。”王尔德老爷顺从地把头转了回去,只不过眼睛倒是看了过来,“怎么了?不是惊喜吗?”
他这副样子反而让季言秋有些尴尬了,侧过脸去把围巾向上拉了拉:“嗯……不是惊喜,其实去的地方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可以散步的小河岸而已。”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临时跑出来的,这个目的地还是他十五分钟前定下的呢。
“我倒是觉得这已经算是惊喜了。”王尔德将他的手扣紧了些,“毕竟是没有提前声明的约会——不管目的地是哪里。”
季言秋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弧度不受控制的向上扬起,只可惜被围巾藏在了下面没能让人看见。相牵的手因为东方人若无其事的动作而前后微微摇晃起来,如果有人路过这里,一定会被这充满了恋爱气息的细节腻到,然后感慨一句“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之后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设立在河岸边的步行廊桥在路灯的照映下隐约被勾勒出轮廓,地上镶嵌的地灯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季言秋望着泛着粼粼月光的水面,眼睫微垂。
“这里很像是我小时候常去的一个地方,木头的步行廊桥,然后是不大不小的一条河,水里头一条鱼也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记得那么清楚,明明根本就没去过几次。”
“人会自动深化对自己有重大意义的记忆。”王尔德安静地听他说完,望着那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瞳,说道,“或许,那条河流对你来说有很特殊的意义呢?”
“是吗?或许吧。”季言秋笑了笑,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确实会难忘吧——第一次走出医院,见到不是医院花园的景色,就是那条平平无奇的小河。
他忽然想起自己很少和王尔德说起过去的事,那些他还没有到这个世界时发生过的事。以前是害怕露馅,而现在……只是单纯的不再在乎了就像是王尔德也从来没有对他吐露少年时发生过的一切那样。
不愉快的回忆就被遗忘在过去就好,只要现在还牵着对方的手,那就很好了。
额间忽然传来了冰凉的感觉,季言秋抬起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一片小小的、快要融化到一半的雪花。他的眼中划过惊喜,抬起头来望向天空——路灯将隐藏在夜色中的雪花照映出来,让那些漂亮的晶体毫无保留的折射出光彩,展现给众人看。
路过的行人也和他们一样停下了脚步,或是伸出了手掌,或是激动地扯了扯同伴的袖子,告诉对方下雪了。
“真的是惊喜,奥斯卡。”东方人回头,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在他的眼底跃动着,“你看,下雪了。”
这是帝都本次冬天迎来的第一场雪。
第165章 跨年夜和烟花
下了雪过后的第二天清晨应该做些什么呢?如果是不常见到雪、又或是不常有大雪的地区第一反应一定是玩雪, 但对于纬度偏高的帝都来说,下了大雪过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铲雪。
“一个晚上就成这样了……这雪可真是大。”从屋子里把窗户用力打开的季言秋看着从窗户上面“垮”的一下落下来的雪堆,感慨道。
院子里积满了雪,白茫茫的一片, 眯着眼睛看过去还能看到几串不太起眼的黑脚印, 乱七八糟的叠在一起,但好歹能看出目的地都是大门。
帝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初雪了——当然, 今年的初雪来得也格外的迟, 就像是把该落下来的雪积攒起来一样。
身后的厨房里响起打开灶台的声音,隔着层毛玻璃可以看到有一道身影正在里头慢条斯理的处理早餐食材。看上去优雅无比, 但只要了解王尔德的人就可以看出来他是早起在犯懒, 只不过有刻进骨子里的贵族礼仪撑着不至于太颓废而已。
季言秋转头看着他的动作,在王尔德一边打哈欠一边差点把牛奶打翻之后终于看不下去了, 走到厨房没收了王尔德的围裙。
“还不清醒就不要下厨啊。”他万般无奈地把围裙系到了自己身上,弹了一下王尔德的额头, 收获到爱人装模作样的吃痛声。
王尔德可怜巴巴地捂着自己的额头, 那双灿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东方人,直到对方实在是挺不住这眼神攻势, 凑上来给了他一个脸颊吻才满意离开。
季言秋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的背影,决定还是给没睡醒的王尔德老爷派一点活干, 朝两个孩子的房间看了一眼, 感觉差不多该到起床的时候了, 便向王尔德吩咐道:“奥斯卡, 去把尼古莱和费佳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