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by秋露白霜华

作者:秋露白霜华  录入:01-21

当余光看见自己身后那一圈圈靠近的人马和最后那道探究过来的视线时,他还是选择了按兵不动。
明明天气尚冷,晚风中仍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可他的后背仍是密密地爬上一层薄汗。
那人一靠近,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强行按倒在地上,并用膝盖强压在他的脖子后。
岑云川被他撕扯的摔倒地上,下意识地想要反抗,但他的脑子先于动作,猛地清醒过来——若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兜帽落下露出面容来,反倒会引起旁人注意,不如就势佯装一番,说不定能再次浑水摸鱼过去。
于是他暗自咬牙,小声疾呼一声,做出害怕模样,将自己的脑袋抱住。
可那人却用手指勾住他从帽子间露出的一缕发丝,捏在手心,凑近闻了闻,露出一点恶心又暧昧的笑意来,“好香啊。”
岑云川宫中的一应用物都是由宫人负责,他每每沐浴时,水中总会被加入各种香料,时间长了,连带着头发也沾染上了经久不散的香气。
对方见他不敢反抗。
手中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起来,甚至从帽檐摸向了露出的那截白皙的下巴上,“如此细皮嫩肉,瞧着倒不像本地人,嗯?是不是,美人?”
此人竟是将他当成了娈童,想要趁机占些便宜。
可他的指尖还没触及岑云川的脸颊。
一支箭忽然穿过他的手掌,刺入他的大腿,他惊叫一声,嘴里很快就变成了痛呼和咒骂,刚一转脸,就看见了面色阴沉的吴克昌。
可吴克昌手里并没有拿武器。
“将……”他刚准备张嘴向自己上司告状。
便看见对方身后慢悠悠转出来一个人,此人手里正拿着一张细弓。
他瞪圆了眼,可下一瞬便立马匍匐在地,大声磕头道:“陛下。”
岑云川侧过脸,用手遮住了面容,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岑未济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盏破碎的兔子灯上。
他走近,伸手拿起了那盏灯。
仔细端详着。
“为什么买这个?”他问。
岑云川依旧用变幻了的本地方言糊弄道:“家中孩子喜欢。”
“是吗?”岑未济道,“太子几时有的孩子?朕怎么不知道?”
岑云川闭上眼。
一颗心彻底坠入了无间深渊。

被认出来了。
这一刻,岑云川脑子中的全部意识像是被某种力量全瞬间剥离了一般,只能凭着本能,想要躲避。
可他的身子刚刚蜷起。
就被岑未济用灯笼的长杆挑下了头上的兜帽,对方毫不留情地将他那张被小心遮掩起的脸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下。
岑云川呼吸一窒,浑身瞬间僵直起来,仿佛被掀下的不是帽子,而是他那脆弱不堪的自尊一般。
他睫毛无助的颤栗着,一双眼似是畏光般,靡丽的半阖着。撑着身子的手掌慢慢收紧,布满细小伤口的指腹磨过粗粝的砖面,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他难堪的垂下脑袋,想收缩回自己的壳里。
可岑未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反倒用灯杆一点点抬起他的下巴,将他此刻狼狈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表情尽收眼底。
“吴克昌。”
“末将在。”吴克昌抱拳道。
岑云川被迫抬起头颅,但不敢睁眼,眼睫颤的像是一只被蜘蛛网黏住了羽翼的昆虫翅膀似,脆弱的羽翼带着随死挣扎的无力感。
“传朕旨意。”
“凡太子身边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敢反抗者,一律就地斩杀。”
他每说一句。
面前的这张脸就要跟着更加灰败几分,最后好像要彻底破碎了一般。
他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蹲下身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知道自己刚刚又犯了什么错吗?”
岑云川睁开眼。
猝然和近在咫尺的深灰色眼眸对上,吓得心口一悸。
脑中更是彻底空白。
“其一,什么‘清君侧’……”岑未济不屑的哼笑一声,“你应当对着天下人说,朕刚愎自用,毒蝎心肠,有桀虏之态,而无仁君之德,污国虐民,毒施人鬼,德不配位,理应天诛而地灭。”
他用的每个字眼,狠戾又恶毒。
“只有将朕从纲常伦理上彻底绞杀,你才会有真正上位的机会。”
“可你却没有。”
他的目光玩味而轻松,好似在说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其他人一般。
但岑云川依旧被他吓得一双黑漆漆的眼仁跟着抖个不停。
“其二,你该舍了左右率卫,跟着韩熙北上。”岑未济伸手,摸过他沾着血的脸颊,最后指尖停留在了那发红的眼角处,“北地本就是韩熙的大本营,再加之有天险可依,再和朕周旋个几年,不成问题,你或许还有翻盘机会。”
“可你放弃了。”
“其三,也便是朕刚刚说的,你犯下的又一个错误。”
岑云川眼角被他用拇指撵过,那抹红被加深后,似更艳丽。
“你不该在朕说出旨意时,露出那样的表情。”
几乎让人一眼便看穿了心思。
“上镣铐。”
他骤然松开手,起身后吩咐道。
失去了支撑,岑云川猛地跌伏在地上,受了伤的胳膊撞到砖面,痛的他眉头一皱。
还没从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人拉起,往脚上和手腕上套上了结实的玄铁链子。
眼睛也被再次兜头蒙上。
那链子间的长度十分有限,岑云川每步只能挪动很小的范围,手更是无法自由活动。
他虽看不见,却也知道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种像是被扒光了任人指指点点的情形,让他有种心死莫过于此的绝望感。
可他现在却连自我了断的机会都没有。
既成了阶下囚。
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最后他被丢进了一个像马车一样的地方,然后跟着车厢一起颠簸起来。
无尽的黑暗侵袭而来,就像是跌入了水中一样,让他有种自己几乎要被溺毙了的感觉。
他虽然已经尽力把自己团成一团。
可对周围的未知,依然让他生出无穷无尽的恐惧感。
他刚伸出手指,铁链立刻就叮叮当地响了起来,下一瞬,门好像被打开了。
有风吹进来。
似被人短暂的观测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门再次被严密的合上。
风也彻底消失了。
岑云川不敢再动,只能贴着冰凉的铁板,缩在角落里。
似知道他不会吃喝一样。
一路上也没有人进来送饭送水。
力气和意识流失的很快,岑云川逐渐开始数不清时辰了,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天。
他时而昏睡过去。
又时而又清醒过来,一遍遍地听着车辙发出的轱辘声音。
最后一天。
他似乎听到了钟声。
他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声音。
那钟声混着他的心跳,在他耳边咚咚地响。
最后他反复确认很多次后终于确定,那是真的钟声——他们回宫了。
从马车上下来时,连日的蜷缩与饥饿让他的双腿好像废了一样,怎么也站不稳,他努力想要保住最后的体面,可腿却怎么都使不上力,只能让他更加的狼狈不堪。
他急得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快要绷起。
最后还是被拦腰抱起。
再次落入熟悉的怀抱,短暂的怔忪过后,他终于一点点的放松了下来。
可这样的放松就像是一种被酒水短暂麻痹出的醉意,只是稍微的醺然过后,便是更加漫长的清醒与苦寂。
他将脸不由自主地贴进对方的怀里,深深的埋起,想要借此躲避着那些看不见的打量目光和听不到的闲言碎语。
此时此刻。
这个怀抱就像是风雪中的一隅洞穴。
他想永远躲藏此间。
最好再也不要出去。
可他却忘记了,自己正在淋着的风雪亦来自于这个怀抱的主人。
岑云川不知道自己被安置在了哪里,他被放下后,门扇很快关起,四下又变得极度安静起来,他从生下来起,身边便是热热闹闹的,前前后后永远都跟着不少人,像如今这样,像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感觉,倒是第一次体验。
他甚至连烛火的声音都听不见。
在路上时,还有马车声音陪着他,可到了此处,真的就只剩下死寂。
他实在心慌的厉害,只能掰着自己的指头玩。
骨骼发出的脆响,似乎稍微驱散了这令人痛苦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才再次有人进来。
眼睛被蒙着,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来得又是谁。
只能听见一点碗碟碰撞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进来送饭了。
等人走后。
他试探着往前面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一个冰冷的瓷碗。
再往里面探了探,指尖触到了黏糊糊的东西。
是温热的米粥。
他收回指尖,继续坐在地上,刻意忽略掉那碗粥。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人在饥饿时候对食物的渴望和在濒死时那本能的求生意志,饥饿反而放大了嗅觉,那米的香味不断往他鼻腔里钻去。
在他一遍遍被分泌出来的口水和空荡荡的肚子折磨的痛不欲生后,还是屈服于本能,双手伸过去,捧起粥碗,喝掉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米粥。
喝完后,他再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甚至都没有觉察到有人再次进来收回了碗。
这放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打小就在岑未济的锻炼下,即便是在休息时也保持着几分警觉来。
所以他睡觉向来很浅,一点风吹草地都能让他提前醒来。
可当他彻底沦为囚犯后,反倒睡了一个怎么也无法被打扰的好觉。
他睡饱后,靠着墙壁,开始继续思索起来。
既然岑未济已将他带回了京中,想必对他的处决意见很快便会正式下来。
他也渐渐打消了饿死自己的念头,每日送来的吃食都照常吃下。
许是见他没有自己再折磨自己的念头。
每日的照顾似乎变得和更加精细了起来,饭菜也从白粥小菜逐渐见了荤腥。
某一日,他不小心打翻了一碗热茶时,忽然听见近旁有个略上些年纪的内侍,着急的问:“殿下,可曾烫着?”
茶水刚煮沸,自然是烫的。
可岑云川却将通红的指尖缩回袖中,忍着上面火辣辣的疼意,面上不显分毫,“无事……不要再叫我殿下了……”
他已是罪人,又如何再担的起这份尊荣。
那内侍却不像是其他来的那般小心谨慎,避他如避洪水猛兽一般,好似生怕与他有了什么瓜葛,每每放下饭菜东西后就忙不迭的拔腿跑了。
此人放下东西后,却依然呆在他身边,听他如此说,便更是恭敬道:“宫中并无旨意,殿下依旧还是殿下。”
岑云川不再与他计较这个问题。
反倒趁机问起了旁的事,“宫外的事,你可知道?”
那内侍声音很温文尔雅,听着倒像是个有几分年纪大读书人,“殿下想知道什么?”
“韩熙……”这个名字一出口,岑云川便有些后悔,此为禁忌,只怕自己问了,对方若是说了恐会给对方带去麻烦,于是便闭了嘴。
可那内侍却道:“韩熙将军带着左右率卫回了北地,如今春冰刚刚开始消融,北江宽阔,江水又急,一时无法过江,陛下便下令先行撤兵。”
听到他们暂时平安。
岑云川连日来高高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些。
可他还没放松多久。
便听见宫中的钟声再次响起,岑云川很快就听出了异常来,这并非是报时辰的钟声,而是……宫中有丧事发生时才会被敲响的钟声。
他虽看不见,但仍是精准的一把拽住身旁之人的袖子,急切问“是谁?”
一般人用不上这样的报丧方式。
只有身份地位非常尊崇的人的死讯才会被以这样的方式告知天下。
他一颗心快速突突的跳起来,几乎乱到数不清钟声的次数了。
一旁的内侍却镇静许多,静静听完钟声后,才道:“是太皇太后。”
接着,是非常久的一段静默。
“怎么可能?”惊诧过后,岑云川才道,“是不是……?”
是不是受自己牵连?
“才被……父亲下令……”
“不是陛下。”内侍道:“这是太皇太后自己的意思。”
那内侍说的很肯定。
岑云川听后,又沉默片刻问:“你是谁?”
太皇太后如何身死,这样的事情绝对算得上是宫廷秘闻,此人却像是在病床前守着一般,知道的一清二楚,实在是不太寻常。
“奴是娘娘的旧识。”内侍坦然道。
岑云川一下子变得警觉起来,即使被遮着眼,但一张脸也跟着严肃起来。
“殿下莫要担心。”那内侍却道,“奴是长秋宫内侍监沈宁。”
岑云川听说过他的名字。
此人几岁便入宫,在宫中待了快有三十来年,性情温和,精通笔墨,常常教小太监们识字读书,在宫中也算颇有名声。
“你来此见我……”岑云川知道岑未济不会派长秋宫的人来照顾他,此人能来必是想了其他法子,“是有什么事?”
“有。”沈宁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物,塞进岑云川手中。
岑云川摸了摸,却是一快普普通通的金锭,“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娘娘留给殿下的遗物。”沈宁道。
岑云川反反复复用手摸着金子的里里外外,还是没有弄懂其中的意思,更不明白为什么太皇太后要留遗物给自己。
沈宁走后。
岑云川揣着这枚金子,独自坐着。
那个女人的死讯对他而言震动实在不小,即便他消化了很久,还是未能接受。
沈宁说与皇帝无关。
但岑云川知道,怎么可能毫无关系。
在这个节点。
她死了。
这本就是一种信号。
凡与此事有关联者,都难逃干系。
他麾下虽大部已经跟着韩熙走了,可仍有少部分亲随恐未能走脱,只怕现在跟他一样,被关押某处,等待刑罚。
岑云川摸着那枚金锭。
慢慢有些明白了那个女人的意思……难道是想告诉他——只有他死了,其他人才能得以保全?
这枚金子。
不禁让岑云川想到了一种痛苦的死法——吞金而亡。
三日前的云山。
太皇太后接过信使带来的信件,几下拆开,看了一眼后忽然合上了。
章九奇立在一旁有些焦急的问:“信上怎么说?”
太皇太后却淡淡一笑:“信早就被人换了。”
她将手中的纸轻轻放下。
章九奇赶紧拆开,看见里面只有一张白纸,“这是什么意思?”
她望着屋顶。
半天后才道:“把诸位将军全部唤来吧。”
等人都到齐了后。
侍女捧上来酒杯后,她自己伸手,给自己斟满,举起杯子道:“此杯,敬诸位。”
大家都被她这忽如其来的操作弄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诸君跟随我多年,今日,我要送诸君最后一件礼物。”她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云山能养活起这么多人,便是背靠着盐和水运之便,今日之后,盐矿便关了吧,以后用不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惧起来。
“章九奇。”她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章九奇赶紧出来领命。
“本宫走后,你便率部将去投皇帝。”太皇太后道,“以你之才,他定不会杀你。”
“娘娘要去哪?”其他人赶紧追问道。
可她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点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出列后。
她才继续道:“你既与章九奇素有间隙,今夜便就此拆伙,带着你的人走吧,除了北地,去哪都行。”
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这是要将南衙帐军彻底拆分了。
“娘娘,还没有到那一步,请您三思啊。”众人跪下道。
“孟承光。”她目光炯炯的看向对面。
孟承光行礼。
她道,“此间论起来,只有你一个外人,但南衙帐军的今后,便托付给你了。”
她刚一说完。
嘴角便开始渗出血迹,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敬酒时自己喝下的那杯竟是毒酒。
“南衙帐军能到今日,俱是本宫的心血,你们也皆是本宫的骄傲。”她被章九奇搀扶住,看着众人艰难道。
“本宫本想赌一把……可惜……”
大夫急匆匆来了。
却被她用袖子挥下。
她坐下后,用帕子捂住吐出来的鲜血,慢慢道:“可惜没有赌对。”
“本宫无儿无女,亦无牵挂,只是……你们。”
她目光里既有遗憾更有不舍道,“你们这里面有许多人,是跟着本宫从京城一起来到此处的。”
“也跟着能过了不少苦日子。”
初来时,山上除了一个破庙外,其他人都只能挖洞过冬,后面靠着她那颗善于经营的脑子,大家才渐渐有了钱,日子也慢慢过得好了起来。
所以她说云山上下。
皆是她的心血。
这是一句实话。
“外面都传说娘娘的生意遍布天下……赚的钱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其中一人忍不住抹眼泪道:“可只有军中的兄弟知道,您把钱都花到了哪里去……这些年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就是下辈子继续跟您做牛做马都还不完……”
南衙帐军上下穿的用的从来都是最好的,谁家中有事,太皇太后送去的金银永远都是最及时的。
曾有小贼摸上云山,准备行窃。
找遍云山上下都没有找到传说中太皇太后那富可敌国的“私库”。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过什么私库。
孟承光也是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她所说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什么。
这支只忠于她的军队,对于皇帝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存在。所以她只能以命相换,消除这支人马身上关于她的影子,再将南衙帐军拆个四分五裂,借此来打消皇帝疑虑。
只有她死,才能尽最大可能换其他人活。
众人眼睁睁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发乌,声音也变得更加虚弱起来,便再也忍不住的抢着围了上去。
可她依然撑着最后一口气笑着道:“孩子们,你们的功绩……还在后面。”
这一年春天。
太皇太后因病崩逝。
她麾下赫赫有名的南衙帐军,也随即跟着四分五裂。
岑云川好像已经习惯了听到不同人的死亡,只是他的身体好像也因为这些不甚吉利的消息,日渐变得虚弱起来,“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宁偶尔会借着送饭的机会,过来和他简单聊上几句。
“娘娘曾说过‘虽然她的大半生都是被困住的,但是她的爱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
“她爱过很多人吗?”
“不清楚……”沈宁道,“但她确实曾收留和关照过许多人。”
“也包括你吗?”岑云川问。
沈宁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许久后才用一种苦涩的语气道:“包括……宫中之人,无不怀念她曾在宫中时候的日子。”
岑云川闭上眼。
他生病后,他们便不再蒙他的眼,以防止他行走时会突然被绊倒。
可他每一日都是恹恹的,也不怎么到四处走动,只是懒懒的缩在一处,看窗外的花苞和树叶发呆。

第七十章
又过了几日,忽然来了一堆人,不等他清醒,便将他强行拉扯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开始替他穿戴冠冕和衣服,等收拾妥当后,又不由分说得将他强行推至大殿之外。
这时他才知道,关押自己的地方其实离万崇殿并不算太远。
仅仅只是站在门外,他便已经听见大殿里面激烈的争吵声,甚至有人大声喊着:“身为人子臣下,竟敢窥视神器,是为背主叛国,天理难容!”
门忽然被打开。
有人出来了,看见他站在外面,略有几分尴尬的行了礼道:“殿下。”
岑云川眯眼看着他,半天都没将人认出来,那人只好摸着胡须介绍自己道:“微臣乃陛下新任命的左相,崔安潜,曾在户部任职。”
岑云川这才点点头。
“请吧,殿下。”崔安潜表现的还算客气。
岑云川望着面前那扇高大的殿门。
生出几分恍惚来。
从前来这里次数太多,总是理所当然的跨入门槛,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等在这里。
同样的地方。
心境却已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门扇将要推开之际,他忽然有些紧张地制止道:“等等。”
崔安潜有些不明所以的回过头。
岑云川垂下眼睛,尽力将心头翻涌的紧张和不安强压下去。
“我有些……不舒服。”他故作镇静地道。
崔安潜显得十分有耐心,略微点点头后,竟真的拱手站在一旁等了起来。
其实岑云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门将要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焦躁的漫过心头,他脑中瞬间出现了满朝文武回过头来齐刷刷看向他的画面。
那场景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说到底。
他内心还是接受不了自己身份的骤然转换,也接受不了别人眼中自己如今的这副模样,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殿下?”等了约莫有一息功夫后,崔安潜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岑云川知道自己迟早都得面对,终于抬脚往里走去,他的脚刚跨进门槛,里面激烈的争吵声骤然停下。
与他预料的一样,那上百双目光皆齐刷刷投射过来,或带着打量,或带着畏惧,更有不屑和看热闹,以及不怀好意。
他不愿细看,只得将视线直直投向正中央的高座上去。
可上面却空无一人。
岑云川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崔安潜将他领至里面,两人刚一站定,周围的人顿时像流水一般泄了个干净,全争相往另一边站去,好似在他身边多待上一会儿便也要被打成谋逆叛党一般。
崔安潜摸摸鼻子,左看看又看看,见如此泾渭分明的站位,显得有些无奈。
岑云川孤零零立着,眼梢微垂,似没有看到一般。
议罪的朝会继续进行。
面对一个即将要被废黜的太子,众人的尊敬也没剩多少,几个御史就差指着鼻子,痛诉此等无君无父,人神共愤的恶劣罪行。
岑云川眼观鼻鼻观心,始终不发一言。
崔安潜站在他身边也跟着有些招架不住,微弱开口道:“太子年纪尚轻,亦有受奸人蒙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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