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的小脑袋味道真的特别神奇,不是猫砂的味儿,而是炒葵花籽的香味。
鹿蹊又用力吸了一口,锐评:“……嗯,还是恰恰香葵花籽。”
“宝宝,都说小猫咪的腺体在脑袋上,那你就是葵花籽味道的漂亮小o唉!”
戏瘾上头的鹿蹊把小猫咪逼到沙发角,准备上演一场纨绔恶霸A强抢黑白花小美咪O。
“宝贝儿好甜,你的信息素让我失控了!让我咬一口好不好?”
“你以为你一个omega能逃去哪里?”
鹿蹊将小猫咪的前爪按在沙发上,面对小猫咪想要刀人的眼神,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这方圆六十平都是本少爷的地界,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乖乖让本少爷咬一口,以后你就是本少爷的床上咪了,嘿嘿嘿,保管让宝贝儿吃香喝辣,舒舒服服的~”
单膝跪在沙发上的恶霸A说着就低下头,狠狠亲了一口倔强小美咪O的小猫嘴,在火.辣小美咪张嘴咬过来的时候迅捷躲开。
“你就这点手段吗?本少——”
“咔嚓。”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来的突然,大门被打开。
突然出现的季教授站在玄关处,看着眼前的一幕,沉默两秒,抬手推眼镜,礼貌开口:“路人有戏份吗?”
不对!什么路人啊!
这个词还是前几天两人散步时,无意间聊起小段子,鹿蹊随口教给季空青的,结果就这么被季教授活学活用了。
事实上,季教授是回来取资料的。
因为被撞破了石矶娘娘吸猫现场,鹿蹊全程安安静静脚趾抠鞋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正在这时,鹿蹊的电话响了。
鹿蹊几乎是以感恩的心情迅速接通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说的是英文,尾音带着澳洲人说英语特有的那种轻飘飘的上扬,慵懒又鲜活,很好听。
但当听到这声音的第一秒,条件反射般的,鹿蹊抬眼看向书房的方向。
就是那么好巧不巧,找到文件夹的季教授走出书房,捕捉到了鹿蹊那一瞬间的眼神和表情。
原本应该出门的季教授收回脚步,停在了书房门口。
“lu,没想到你会结婚。”
电话那头的人叫Felix,给自己音译了一个中文名菲力,虽然鹿蹊几次提醒他在中国这个音译可能在各大西餐厅的菜单上比较常见,菲力却坚定认为这样很好,名字就应该响亮好记。
严格意义上来讲,菲力算是鹿蹊的师兄,当初鹿蹊在澳洲留学的时候,和这位师兄走得很近,的确很受对方照顾。
他曾经热烈追求过鹿蹊,并且,追了很久。
在性向开放的澳洲,长相精致漂亮和周遭白种人很有区别的鹿蹊其实很受欢迎,也的确有很多人追求,但菲力是坚持最久的那一个。
直到鹿蹊毕业回国前,十分郑重坚定地当面拒绝了他一次,明确表示不想看到菲力因为他而选择追去中国,菲力才彻底放弃。
鹿蹊其实并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拒绝菲力。
菲力其实长得很英俊帅气,上学时候鹿蹊画过很多次菲力的人体速写。
坦白来讲,菲力的身材也相当不错。
菲力和季空青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如果说季空青是最内敛的潭水,高雅,矜持,平静,那么菲力就是典型的热情奔放外国人,所有的感情都轰轰烈烈,毫不掩饰。
但感情的事就是没什么道理,面对菲力的追求,鹿蹊的无动于衷和年少时的怦然心动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很简单的,从来都没有生出过“要不然试试看恋爱吧”这样的想法。
可当季教授平静的目光看过来时,鹿蹊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是的,我要结婚了,准确来说是已经登记了,只是现在才筹办好婚礼。你看到我发的请柬了?”
“是的。”电话那头的菲力很直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诉求,“lu,我可以去参加你的婚礼吗?”
鹿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lu,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菲力的笑声释然爽朗,“我只是想到,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曾经答应过我,如果你真的遇到了愿意携手共度的爱人,会把对方介绍给我认识。”
“lu,可以给我一封请柬吗?”
鹿蹊看着走到身前的季空青,喉结动了动,回答:“好的,也欢迎你来中国游玩。”
“对了,老师前不久离开了悉尼,据说是受邀参加祖国举办的一场高校联盟美术比赛,并且似乎有定居家乡的想法。你结婚的事情……”
鹿蹊一愣,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轻声和菲力说了谢谢,从菲力的手中要到了现在老师的暂居地址。
“是谁?”一直保持距离的季教授直到鹿蹊挂断电话才走过来。
鹿蹊的回答很简单:“同一个导师门下的师兄。”
季空青垂眸安静了十几秒,似乎在回想什么。
然后发现,鹿蹊从前只是说过不想要急切迈入亲密关系,并没有明确说,曾经没有过。
鹿蹊莫名就从季空青脸上看到了几分落寞,脑中一个激灵,在关键时候再次和季教授的脑回路成功接轨:“不是前男友!我没有过男友!”
他没谈恋爱直接结婚了,就算有前任,那也是以后万一离婚了会有个前夫。
“嗯。”季教授停了一下,“我也没有过。”
鹿蹊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有点……怪,正在思考该怎么说,就听季空青开口:“他喜欢过你?告白过?”
鹿蹊都还没来得及回答,看着他的季教授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你拒绝了。”
鹿蹊诚实且坦然地点头:“嗯。不过当时在拒绝他时候,我说如果找到合适的另一半,会介绍给他认识。”
“所以他想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鹿蹊道,“菲力现在说不定已经有了新的恋人,肯定已经不喜欢我了。”
季教授这次没有“嗯”,而是表情认真地提出:“既然他是来见我的,那么这封婚礼请柬,可以让我来写吗?”
鹿蹊:“……当然可以。”
就是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但本质上来说,菲力这次来中国的目的,又好像的确是来见季教授的。
手机发出叮咚的一声,鹿蹊低头看到菲力发来的地址,抬头对季空青道:“我们一起写一张请柬吧。”
“给我的导师。”
拿到文件夹的季教授回到办公室。
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毫不在意。
他和鹿蹊之间毕竟隔了近十年的空窗期——虽然两人年少时也并没有太过熟稔。
十年太漫长。
季空青虽然在感情上比较钝感,但他很聪明。
相亲时的接连失败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他曾经自傲对少年时期鹿蹊的了解,或许早已经不能适用于现在。
鹿蹊曾经的过往,喜好……在这十年里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而这些变化却不是短短一两个月的相处就能填满的。
可他想要更了解鹿蹊,更亲密深入地贴近鹿蹊的灵魂。
正好实验室里有个平常在网上比较活泼的研究生过来拿数据,季空青心下一动,叫住了学生。
“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季空青见女生立刻进入考试状态,如临大敌一般,顿了顿,解释,“和专业没有关系。”
女生长舒了口气,攥着数据表的手指都没那么僵硬了:“季教授您尽管问!”
然后就听见面前坐在办公桌后,穿着斯文讲究,一身清贵的年轻教授面带疑惑地模糊重复了两个词:“信息素……omega……是什么意思?”
“……啊?”
女生瞬间石化,表情呆滞。
季空青于是又重复了一遍,“omega”的发音非常标准。
女生在心里疯狂喊救命。
不是,哪个姐妹把ABO文学舞到卷哥面前了啊!!!
舞就舞了,你舞一半算什么!
这问题要她怎么回答?
难道要给自己铁面无私的高岭之花导师科普,什么叫身娇体软omega,什么叫硬杵不倒Alpha,什么是昏天暗地发情期,什么是猛.男哭泣易感期?
救救我救救我!!
在这一瞬间,面对导师真诚疑惑的注视,女生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不能乱解释,万一导师以后真的知道真相呢?
但也不能真的解释,那些话她实在是没办法对着自己导师这么一张高岭之花脸说出来。
“科学角度来说,信息素是生物间的化学信号,如果是网络用词的话,omega应该是一种固定群体的代号称呼。”
女生小心斟酌着用词,试图说的不那么露骨。
“是,比较偏向女性化的……呃,倒也不全是这样,总的概括来讲,就是……嗯,外表会比较具有吸引力的……部分群体。”
女生讲到后面已经开始语言系统紊乱,完全不想思考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东西。
季空青想到刚才进门时,鹿蹊对着小猫稀罕的样子,了然点头,诚恳感谢为他答疑解惑的学生。
“谢谢。”
女生汗流浃背地摆手,捏着数据资料以最快速度逃离了导师办公室。
【家人们,谁懂啊,我导今天突然问我信息素是什么!】
鹿蹊的直播间里,一条充满血泪的弹幕夹在各种裤子里飞快划过。
正在低头画画的鹿蹊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那条弹幕,但直播间的其他粉丝却注意到了。
主要是这个内容实在是太抓马太劲爆了。
【我勒个去,代入想象一下我给我的导师解释什么是信息素……谢邀,灵魂出窍,身体微死】
【你直接说是动物世界呗】
【《动物世界》】
【多么官方且朴实无华但充满了原始荷尔蒙的名词解释】
【这个直播间的裤衩真的是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如果我导在信息素的基础上,还发音标准地念出omega呢?】
【……那将是绝杀,姐妹安息】
弹幕聊到这的时候,鹿蹊刚好画完一笔,抬眼扫向直播间。
在看到满屏幕的导师、信息素、omega后,鹿蹊眼皮一跳,中午那会儿那种恨不得掀开地板钻进去的社死感再度涌上心头。
鹿蹊盯着弹幕看了一会儿,头皮发麻。
【唉,说起来,一个多月前我导真的是难得远程养了我们一阵,不过好日子没过几天,魔龙就归巢了(面条泪)】
【在办公室的那会儿,我真的差点英年早逝于我导嘴里说出的omega】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污染了我们冰清玉洁的导师,我绝对磨刀霍霍向姐妹!】
鹿蹊看到这,一种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声音紧绷:“万一不是姐妹呢?说不定你的导师最近可能是谈恋爱或者结婚了,是从身边人口中听到这些词的。”
【老婆!即使是你!我最爱的做饭老婆——也不能这么玷污我心中至高无上冰雪一般纯洁神圣的导师!!】
【我那不染尘埃,满心满眼都是实验数据的导绝对不可能谈恋爱或者结婚!如果是,那也是和他的项目专利绑死!】
【可恶,别说导师了,实验室里就没有一个毕业前脱单的,楼下看门的狗都是绝育公公,呜】
【太辛酸了集美】
【满门孤独,未尝不是忠烈之家(允悲)】
【明天爬山上香,集美需要我帮你挂个红绸缎嘛?我们这月老庙贼灵】
【能帮我挂条事业绸吗?呜呜呜,我们科研人不需要爱情但需要成果(大哭)(大哭)】
【我们实验室真的巨恐怖,本来一个个的就是牛逼天才,内里还要卷,卷卷卷卷到厌倦,倦过之后继续卷,我每天压力大到爆棚呜呜呜——】
鹿蹊正准备开口安慰,对方发弹幕的速度却快得惊人。
【所以我美丽善良拯救苍生的老婆,今天可以多画一张涩涩让我缓解一下压力,挽救一颗脆弱创伤的灵魂于水火之中吗!么么啾!】
【这题我知道答案,《图穷匕见》】
【哈哈哈哈哈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鹿蹊:“……咳,再议,再议。”
他和季教授的事儿都挂在学院墙上那么久了,季教授甚至都在朋友圈转发了结婚信息,如果真的是季教授的学生,不太可能会不知道这些。
警报解除后,鹿蹊也放松下来,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和弹幕有一下没一下的聊天。
他今天其实不是很有搞涩涩的感觉,画的是直播间抽的粉丝自设的原创角色。
不过显然,金发神父这种设定本身就带着香喷喷的吸引力,哪怕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但这个人物被鹿蹊画出来的那一刻起,就让人觉得他的怀里绝对坐着一只看不见的魅魔。
因为刚才弹幕说了导师这个话题,后面陆陆续续也有科研人隔空对话,说起自家的导师。
鹿蹊直播间的弹幕异常生猛,所以鹿蹊是没敢用直播助手去读弹幕的,大部分时间就是画画中途抬眸扫一眼。
几次都扫到导师字眼。
鹿蹊画画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笔尖点在数位板上,拉出一条拽出画布的弧线。
鹿蹊的导师是他绘画天赋的挖掘者,也是鹿蹊进入古典油画界的引路人。
那是一位脾气有些古怪的华裔老太太,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完美体现在这位气质独特,画技卓绝的老人身上。
但鹿蹊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导师了。
自他选择逃避战场,狼狈回国后。
在古典油画圈子里,技巧与灵魂的争论是一个跨越时代直到现在都依旧屹立的永恒辩证关系。
对于一些“技术精湛但缺乏灵魂”的学院派画师,艺术界和评论家的态度往往是复杂且带有批判性的。
而鹿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或者说,他是这一代年轻画师中,技艺最厉害的那一个。
——“鹿的技法确实无可挑剔,但充其量就是个高级画匠。”鹿蹊还清晰记得当初油画系主任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的画里没有灵魂,就像一具完美却干瘪的尸体!”
——“听听冷清秋是怎么夸她学生的?‘在技法上鹿是她三十年来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这就证明在画作的感情与灵魂上,就连冷清秋都赞成大多数画评家的看法!”
——“总之,参赛的名额我可以给,但是我绝不承认这样一个画师能够代表学院,承认这种空无灵魂的画作代表这一代新生的古典绘画艺术!”
鹿蹊垂着眼,握着数位笔的手指收紧。
他已经逃避了很久。
太久太久没有回想过往的事情,他本来以为自己忘记了。
结果多年后回头,却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走出那片阴霾。
——“真是奇怪,鹿不是冷教授的得意门生吗?冷教授总说灵魂才是古典绘画的核心,技巧只是支撑灵魂的骨骼躯体,怎么教出这么个只有骨头没有灵魂的学生?”
——“别这么说嘛,鹿的技巧就是很厉害啊,放在临摹和商业作品创作上,价值比我们这种钻研画画的要高多了。他跟我们可不一样,据说一直在到处兼职打零工什么都干,现实一点也没什么咯。”
鹿蹊不是因为外界的评价而动摇,自我怀疑,而是因为,他的确找不到自己画作的灵魂。
他可以将画布上的神明刻画地栩栩如生,每一条肌肉的纹理、每一寸皮肤的质感、甚至就连汗毛的分布都吹毛求疵。
可他画笔下的人物,却总是空洞着眼神,没有哀伤,没有怜悯,只有麻木。
一遍又一遍提醒着鹿蹊,他的画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事实。
于是鹿蹊不再画人物,转而将风景静物刻画得越发细腻精致。
直到他的老师冷清秋看到那满满一画室的风景静物,用疲惫失望的眼神注视他,慢慢抽走他手中的笔,声音温和却严肃。
“小鹿,我曾经说过,古典技法是古典油画的根本,是通天塔的地基。”
“但技术归根结底,都只是工具,它是你画笔的一部分,本该是你最忠诚的伙伴,陪伴你、帮助你去表达自己的情感,去表达你想要说的语言。”
“小鹿,艺术有很多条路,但最终都归与对人性的表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浪费你的天赋和生命。”
那时的鹿蹊年少气盛,来自导师的失望让他觉得被深深刺痛,像是刺猬一样竖起尖刺:“所以您也认为我是一个画匠,对吗?!”
“所以您也认可那些对着画布泼墨涂抹就是所谓的艺术,对吗?!”
如果说这些是鹿蹊和导师之间矛盾的开始,那么鹿蹊憋着一股气,在毕业时举办的那场盛大的毕业画展,就是一切冲突变故的开始。
现在回想,鹿蹊已经不太记得清那场画展的情况了,他只知道现场来了很多人,不论是外行的,内行的,都在感叹他的画技精湛,感叹于学院对鹿蹊的重视。
但画展落幕后不久,《艺术前沿》的尖锐标题点燃了战火。
这场火焰灼烧的不是鹿蹊,而是在古典油画界成名已久的冷清秋。
那篇文章几乎是将鹿蹊打成了冷清秋教育的反面教材,极尽抨击,字里行间都把鹿蹊塑造成一个教育的失败品。
真正压垮鹿蹊的,是导师对那篇文章毫无澄清的沉默态度。
于是,鹿蹊狼狈逃离了那片土地,那个圈子,闭上自己的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看,试图让自己不在乎,洒脱……快乐。
鹿蹊深深呼吸,无比熟练地将自己的全部情绪从过往抽离,再睁眼时,已经恢复成眼角眉梢带着无阴霾的自然模样,丝毫看不出异样。
【唉?老婆怎么不动了?】
【嘶这话细思极黄啊】
【黄眼看人涩!!拉出去!】
“没事,只是也想到了我的导师。”鹿蹊按着撤回键将画布上突兀的线条清除干净。
【老婆的导师一定特别厉害叭!毕竟很多太太都说老婆基本功变态,技术超牛逼】
回国后,鹿蹊有段时间状态非常差,他开始钻入牛角尖,不擅长画人物就反复去画。
只画人。
甚至……是去画张力最强,情绪表达最直接的人。
鹿蹊看着自己画布上抬手抵在唇边的金发神父,眼帘低垂,忽然,笑了下。
要是让导师知道,他现在都在画一些什么东西,大概会气得抄起鸡毛掸子追着他满院子狠狠打吧。
下播后,鹿蹊静静坐了一阵。
他看向旁边季空青的书桌。
书桌上静静躺着一张中午刚写好的婚礼请柬,请柬的字大多数是季教授写的,而导师的名字和右下角的邀请语则是鹿蹊填的。
两种截然不同的笔迹交融在一起,就像是走在两条路上,到交汇处相遇后选择携手共度的两个人。
鹿蹊掏出手机给季教授发了条信息,抬手关了电脑,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冷教授是华裔,她的丈夫和女儿都是中国人,而她自己也有回到祖国落叶归根的想法。
这次回国,暂居的城市恰好就在鹿蹊所在的隔壁市,开车过去四个多小时。
鹿蹊去之前回了一趟自己的房子,犹豫了很久,带走了画室存放的几张色彩作品和素描速写。
但因为收拾得有些仓促,鹿蹊没能意识到速写本里之前随手夹进去藏好的小秘密。
在开车过去的四个小时里,鹿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挣扎,下一秒的决定总是在和上一秒的想法打架,就这么纠结着,踌躇着,他站在了导师暂住的院子门口。
让鹿蹊有些失落、但却又狠狠松了口气的是,冷清秋恰好不在家。
勇气耗尽的鹿蹊将手中的请柬和作品集、速写本都留了下来,面对导师外孙的再三挽留,他只是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陈恳表示如果导师还愿意见他的话,只需要一个信息就可以。
然后逃跑一般的开车离开了。
鹿蹊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实在过于像个懦弱的胆小鬼,但他没办法在这方面让自己坚强。
鹿蹊本以为要很久很久才会收到导师的消息,或者说,永远都收不到。
然而,就在他刚刚开车回到校区,还没来得及把车停进停车位时,微信弹窗显示收到一条新的图片消息。
来自四个小时前刚刚添加的新好友。
鹿蹊紧张到手心都在出汗。
他坐在驾驶座,小心翼翼地点开对话框。
对话框中发来的是张图片,鹿蹊点开前还在加载,当他点开的那一瞬间,图片瞬间加载完毕。
鹿蹊脸上的紧张凝固成空白。
那是他在第一次相亲后,感觉到属于缪斯灵感前所未有的眷恋,甚至等不及回到画室,直接窝在玄关为季空青画的那张速写。
鹿蹊的大脑cpu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幅画为什么会被导师发过来”这种抓马讯息,下一秒,来自导师的视频通讯邀请弹了出来。
鹿蹊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一抖,接通了视频。
在鹿蹊眼里,季空青长得就是那种特别养生、健康、作息规律的大佬。
但科研人有哪个是不熬夜的。
卷王更是就差完全进化掉睡眠的。
所以当鹿蹊发消息说今天要去隔壁市给导师送请柬,预计回来会比较晚,或者不回来后,许久不卷的季教授带着研究生和博士生们直接钻进了测试环境。
等到师生一群人换下静电服,简单收拾整理过数据后从实验室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季空青看了表,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休息一下,有课的中午补了觉再过来就好。”
“晨朝,你们几个回宿舍顺路,送一下雅雅她们。”
“好嘞!卷哥你放心!”回答的男生拍胸脯保证,“明天我们来报道绝对都健健康康一个不少!”
然后被身边同学疯狂怼胳膊肘。
嘴漏了!!卷什么卷哥!
哥!你真是我们的哥!!!
这种江湖诨称是能舞到正主面前的吗!
比起研究生们的拘谨,跟着季空青时间更长的博士生们态度就轻松很多了,甚至还反过来调侃:“哇,卷哥这个称呼居然一直都在江湖流传吗!”
还有挤眉弄眼的:“哎呀,没事的,卷哥早就知道这个称呼了,更何况咱们卷哥结婚后有了爱情的滋润,整个人柔和多了。”
被调侃的季教授哑然失笑,挥挥手:“行了,快回去休息。”
说完,顿了下,特意朝挂着一对黑眼圈,还在忍不住撑起眼皮,面露思考的女生语气严肃道:“回去后不准通宵赶论文了。”
女生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听话:“嗯嗯嗯!教授放心!嘿嘿,我初稿差不多完成了。”
目送自家导师离开后,女生抓着旁边的同学满脸惊恐地发问:“卷哥什么时候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