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从来没有。
灾民们虽然依旧吃不饱,没力气,可对他们比从前更加热情,甚至要出力帮他们干活,比如修建仁和医馆分馆什么的。
当然,没玩家们严词拒绝了。
扩张仁和医馆的规模是长期任务,他们有奖励的,灾民们干活进度条又不会算到他们身上,少拿多少经验啊!
但依然每天都有灾民趁着他们不注意帮忙劈柴和泥。
这群人早已经习惯了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每天能有定时定量,真的能喝到好多米粒的粥水充饥,已经是感激不尽,又哪里有这么多要求?
灾民们激动到想给玩家立生词,玩家们哪里敢?他们生怕折寿。最后干脆说出了陆景和的名字。
反正陆先生也是身体不好,这些生词虽然是封建迷信,但毕竟是个游戏嘛,说不准真有用呢!陆先生的身体要是能好一些,简直普天同庆!
那样他们就不用每天睁开眼都要担心陆景和会不会突然出事了。
于是在玩家们的刻意推动下,祭拜陆景和简直成了灾民们的一种生活日常,活脱脱一个大型野生宗教!
陆景和,自然就是赐福众生的神明。
——直到这里,朝廷才算是真的坐不住了。
拜托,夺权没什么,反正他们有军队,还能再打回来。并且玩家们看着其实不像反贼,朝廷早就派人悄悄接触过,给出的评价是:“有些疯癫的大贤”。
文人的话都比较委婉,其实直译过来就是:“一群脑子有病的空想家”。
想挺好,还有才华能付诸实践了,都是有本事的。
缺文臣缺疯了的武帝陛下甚至还挨个城池派人招安了,不论大小,一律有实权官当,可惜,都被拒绝了。
毕竟玩家们并不是啥真正的“大贤”,他们只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哪怕“键政”是日常,也不耽误他们有自知之明——什么“大贤”,“大闲”还差不多!
要不是有政治经济历史学大佬在论坛上的保姆级攻略贴和实时传送服务,他们能成功才怪。
于是玩家们众口一词:“在下已得寻明主,即为陆先生,还望陛下海涵。”
谁也没想到的答案,让陆景和这个原本除了一些消息灵通能知道顾尘客近期状态的,乎处于透明状态的人突然名声大噪。
直到漫山遍野的生词画像塑像并立而起,这就是彻彻底底的名扬天下了。
当然,在外面,陆景和是神明,在京城,他几乎就是切切实实的反贼了!
这哪里是什么小美人?
这分明就是白花花的银山啊!
御林军很想动手为自己刷一波业绩,但是看到护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赵锐,又不敢说话,更别提动手了。
陆景和本人作为风暴潮中心,却全无自觉一般微微一笑,向着所有停留在自己身上或复杂或狂热的目光微微一点头,就进了马车。
男人一身雪白,明眸皓齿,貌若神明,,清风朗月,风骨俱佳。
抬眼看人时清清润润,哪怕看着衣衫褴褛肮脏污秽的灾民们也从无轻视厌恶,而是温柔的,带着担忧的。
正正好,是哪画像里,塑像上的模样。
神爱世人,将光辉与幸福洒向人间。
灾民们纳头就拜,参差不齐地跪了一地,却喊出整齐的尊敬:“拜见陆先生!陆先生好!”
一听就知道是玩家们言传身教。
陆景和一边深深地感慨于玩家不如没有的强大感染力, 一边觉得羞愧。
这些话把他捧得太高,陆景和却不敢迷失了自己。
他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一个误入此方世界的外来者, 甚至连玩家们都不如——起码人家是正经买了游戏的——白白占据这个位置,他心中有愧。
只是有些事情, 从来不是澄清能解决的。
马车平稳前行, 一路上尽是伏地跪拜的民众。
不只是灾民,还有大量京城的普通民众们。
灾年乱世,人们总是最爱信些什么,为自己的心灵找一个寄托之处。
陆景和,恰好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不得不说, 玩家们真的很会无意识地把握时机干大事啊!
陆景和掀开厚重的车帘, 缥缈的目光似有似无,在人们的虔诚的面孔上掠过。
这是……他的信徒吗?
陆景和苦笑起来。
真的好中二啊。
让他这种年轻人怎么抵挡呢?
【任务:建设城池
任务难度:中等
任务类型:长期、日常
任务目标:城池繁荣度(进度:1/100000), 群众认可度(进度:516/100000)
任务描述:陆景和看到自己的信徒,为他们悲惨的生活心生怜悯,听闻你们手上已经掌握了大量的城池,便请求你们为他们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
任务奖励:经验、技能、装备、声望,任意NPC好感度, 仁和医馆贡献度】
玩家们, 呆滞了。
“几……几个零?是我眼瞎了吗?这tm是个七位数???”
“不, 人数那一块儿是六位数。虽然我很怀疑这游戏到底有没有十万个智能NPC给我做任务。”
“是游戏疯了还是我疯了?”
“……”
有为数值疯狂的玩家, 也就自然有为任务感慨啊玩家:
“陆先生真是天使啊……”
“天啊, 我是在做梦吗?”
“就这个任务,我感jio我能做到退游……”
“这个游戏终于给我们风景党一点儿活路了吗!妈妈我再也不用担心等级太低会随时被NPC摁死了!”
“暴露了吧!这果然是个搬砖游戏!垃圾游戏,毁我青春!”
“那你做不做?”
“做!”
“……”
陆景和听着玩家或崩溃或平稳的议论声,轻哼一声。
搬砖游戏怎么了?
你做任务有搬砖赚的多吗?
没有, 那就乖乖搬砖!
天大地大,NPC的面子最大。
陆先生绝对要自己这名扬四海之名,名副其实了!
陆景和伸出手去。
素白的掌心几乎与如席的大片雪花相融。
又下雪了。
陆景和看着周围民众们的笑脸和玩家们或惊喜或苦瓜但都斗志昂扬的脸,微微笑了。
他收回手,厚重的车帘随之闭合。
这次就真的是,瑞雪兆丰年了。
雷霆乍惊,宫车过也。
当年背诵这篇古文的时候,陆景和只觉得嗤之以鼻:古人类也太夸张了,不过是车轮子碾过地面,怎么可能像雷霆一样?
然而现在他发现,这真的是写实……
不论玩家还是民众们,一律都只能跟到宫门口,除了赵锐,谁也进不来。
穿着藏青色官服打着拂尘的大太监都被这阵容吓了一跳——知道的说是客人,不知道的以为逼宫呢!
也正因此,大太监原本的那点轻视才退去了。
是了,二皇子殿下虽然不太着调,倒也从没干过太出格的事,他看中的人,本就还是如此的。
陆景和从华丽艳俗的马车里踏出,进去了凌燕南专门给他准备的马车。
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一介布衣草民,本应该只能步行走小路而已,可惜凌燕南这车给的,走大路估计都只能他一人通行,谁来都得给他让路。
太僭越了。
不过没人说什么。
二皇子殿下回宫了,那么久天大地大,二皇子殿下最大。
皇后的幼子太子的胞弟,本就是千娇百宠肆意妄为的,唯一严肃对待他的只有亲爹。
可惜,这亲爹是日常情况下宫里说话最不管用的一个。
在围观者炽热的目光中,朱红的大门缓缓关闭,壮观的人潮才终于缓缓散去。
陆景和坐在车里,鼻尖全是挥之不去的,乌木的清香。
“乌木,黄花梨,小叶紫檀,红木……”陆景和当然是个识货的,所以他抚摸着木质墙壁,发出了难得财迷的感慨:“皇家是……真有钱啊。”
这种好东西皇家应该也很少,且不常用,也不知道凌燕南是从谁那儿打劫过来或者尽是给他翻出来的。
陆景和看着自己情不自禁的抹上黄花梨桌面后沾上的一手土,叹了口气。
看出来了,名贵又不常用,这是二皇子殿下专门找出来给他撑面子的!
这么说来,游戏公司也挺有钱的。
陆景和摩挲着木板的纹路,爱不释手。
这一比一复制的触感,明显是真正拥有过的人才能调出来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医馆常用的那些药材,好像也都不是什么系统随便生成,没有那么多中二名字,反而都很古朴。
陆景和倒是没多想。
中医医药,这从古至今都是有一套体系和确切记载的,当初哪怕飞跃宇宙星系也不耽误恋旧的华国人们带上他们的特产,这里面就包含了当时所有现存的中药,成株和种子都有,迁徙成功后,就又都拿出来种上了,虽然总不如原产地长得好,比较贵,但不算稀奇。
像木材这东西就不一样了,成株带不过来,种子哪怕种活了质量也大大下降,只能起个安慰作用,观赏都有点儿辣眼睛,唯一剩余的同样是华国大佬们的倾情奉献,不在博物馆里就肯定是某位祖上华国血统大佬的私人收藏。
博物馆生怕稀有木材风化了,管的那叫一严实,透明但高强度的材料裹了一层又一层,看一眼还行,一米以内就要面临激光器了。
这游戏公司也有钱有见识的过分了,也不知道背后是哪个大家族在支持。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这些木材的具体触感的?
他印象里有介绍,但可没有这些东西的实体,他明明应该只隔着电子教科书见过图片才对,怎么会熟悉呢?
陆景和细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宽椅扶手上展翅欲飞的苍鹰头部,身子一便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就好像这椅子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停车!”太监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云霄,把陆景和从沉思之中炸了出来。
领车的大太监客客气气:“刘公公?杂家有差事在身,要带贵客去见皇后殿下和太子殿下,不知您为何要阻拦于我?”
语气是客气了,话说的可一点儿也不客气啊,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9往人头上扣,就差直接给他定性了。
“什么贵客皇后见得,本宫就见不得?”
柔媚的女声不急不缓,条理清晰,仿佛那格外有攻击性的一句话不是她本人出口吗一样:“本宫虽不如皇后巾帼之身,只能久居深宫,却也听说了陆先生的大名,深为敬仰。知道雁南把人接进宫了,特地来见见的。”
“还要烦请王公公请示一下皇后,本宫可以等。”
如果说前一句胡诌还算是说得过去的话,后一句真就是格外地明目张胆了。
皇后让身边贴身的大太监亲自来迎接的贵客,哪里就轮得到她先把人截下来见一见了?把皇后置于何地?
王公公既要保护陆景和在宫里不受欺负,又要要维护自己主子的见面,自然就更不肯动了:“贵妃娘娘说笑了。”
“娘娘”两个字,音节格外重,仿佛是人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皇后是以将军之身,平南大元帅之尊当的皇后,哪怕入了后宫也不耽误她上朝打仗上战场,战功赫赫,荣耀无比。
她是有史以来后宫这些高高低低的女人里唯一一位“殿下”。
不仅仅是大燕朝这短短的几百年,纵横前各代,皆是如此。
武帝并不少有,但武后,谁见过?
寻常家女子的伦理道德根本就束缚不了这一位一星半点,甚至就连世人都不在意。
当一位厉害的将军可以守卫你的家园保卫你所居住的城池,秋风扫落叶一样打退年年把城池当自家后花园劫掠的蛮子们,可以让你一家团圆,哪怕是最边疆的城里的人们也不需要生活在战争的担惊受怕中时,谁还在乎她是男是女,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没有人,至少百姓们不会。
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是一年下来手中能握住的粮食,是陪伴在身边的亲人,患难与共的妻子,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哦,当然,这位将军姓甚名谁还是要在乎一下的。
自昌平四十二年,谢明瑶第一次替兄掌军大败南蛮开始,岭南甚至江南地区民间的生词中就又多了一位武曲星,从此以后近三十年未改。
哪怕他们又多了一位声名赫赫的武帝。
哪怕她嫁给了皇帝,生下了太子,成了一个母仪天下却丝毫不负责任的皇后……殿下。
只要她还是平南大元帅,或者只要她还在战场上,在南方地区的人们眼里,她就只是下凡的武曲星,救世的神明。
她不是谢皇后,她是谢将军,谢元帅,谢殿下。
陆景和看着资料片里关于这位皇后殿下的大篇幅的记叙,忍不住笑了起来。
强行造神啊……
总感觉,他应该会和这位皇后殿下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毕竟,两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再不同病相怜,还有谁会怜惜他们呢?
第52章 “就凭她是……
“就凭她是妻, 你是妾,她是皇后,你是妃子, 她是母仪天下,而你只能协理六宫。”
一个冷淡倨傲的声音响起时, 众人都愣了一下。
赵锐正坐在车前。
莫名其妙的, 就在刚刚这场激烈的交锋中,愣是谁也没注意到这位二世祖。
等到人终于扎心的出了声,才被人看了个囫囵。
“你!”
贵妃崔氏愤怒地一拍身下华丽的扶手,而那凹凸不平的扶手上刻着展翅欲飞的神鸟,哪怕再华美艳丽, 却也总不可能是凤凰。
染着鲜红蔻丹的十指微微颤抖, 突然,盛气凌人的女人一下子落了泪。
“赵世子, 本宫知道你一向与雁南……明王殿下交好,与本宫无甚情分,可本宫毕竟还是你的长辈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虽已年过三十却养尊处优,依然娇艳如枝上花的女人一席红衣胜火, 泪眼朦胧, 字字控诉, 听的人心都要碎了。
这时候, 是个怜香惜玉的就该忍不住了。
陆景和心中微微一哂。
世家大族不行啊, 教闺女都只教手段不教脑子的吗?
凌北辰是正正经经的150级顶级大佬,整个皇宫发生什么他会不知道?
在他面前演这种即时的戏,这也太……
果然,凌北辰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处。
他看似缓步而来, 实则飞快到了眼前。
“陛下。”
赵锐恭敬地一拱手。
他是皇宫里混大的孩子,又是凌北辰心腹爱将的独子,凌北辰待他如亲子,他不用跪,这是他的殊荣。
“嗯。”
凌北辰含笑应下:“来见皇后?”
“是。还有二皇子殿下。”赵锐点头,又侧身介绍道,“这位是二皇子殿下的挚友,仁和医馆的陆大夫。”
“哦!”凌北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细细打量着陆景和,“陆大夫,久闻大名!朝廷无力,官吏腐败,还要仰仗您安抚灾民,朕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话……真让人听不出来是否讽刺。
陆景和淡淡一笑。
这位帝王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样。
陆景和没有跪人的习惯,封建帝王也不行。
他只浅浅地一俯身,语调平缓:“草民参见陛下。不过是为百姓坐着力所能及的事,枉受赞誉,着实惶恐。”
那淡定自若的脸,可看不出半分惶恐的样子。
凌北辰抚掌大笑起来:“没想到陆先生竟是这样一个秒人,朕本以为是尘客赞誉过盛。是我偏颇了。”
“陛下言重了。”陆景和依旧不卑不亢。
二人又打了几句太极,全程凌北辰都未看自己梨花带雨的宠妃一眼。
看着几人其乐融融的刺眼一幕,贵妃崔氏原本就擦了粉的雪白面颊此刻更是苍白。
“陛下,臣妾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理,臣妾就先走了,不打扰陛下雅兴。”
“嗯。”凌北辰大概是难得见到陆景和这样的人,干脆利落地应了,头都没回一下。
崔氏满脸失望,眼看着华丽的仪仗渐渐远去,凌北辰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突然出声:“等等。”
面对崔氏因为欣悦而骤然鲜活起来的眉眼,凌北辰话语残忍:“这段时间雁南回来了,好还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也别打扰他和皇后的性质了,这段时间就待在自己宫里吧,没什么事别出来了。”
这可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
“是。”
崔氏强忍着泪水,飞速离开。
转角处,有一双美目饱含期待的等待了片刻,最后才颓然离去,耳边还隐隐传来奴婢劝慰的声音:“娘娘别伤心了,皇后毕竟是皇后,在外人面前,陛下总要给皇后几分面子,才不是不疼您呢……”
还有女人一叠声的追问:“真的吗?陛下还是疼本宫的?”
“……肯定的!谁不知道娘娘您宠冠六宫……”
看了眼眼前人依旧谈笑自若,毫无变化的脸,陆景和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这贵妃,也是鹤可怜人。
一路都算是相谈甚欢,两人竟如多年老友。
临近某处,凌北辰叫停了下人,将陆景和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面对陆景和疑惑的眼神,凌北辰笑道:“内子当惯了将军,性情古怪,不喜太多人伺候,也不爱见到太多奴婢。”
凌北辰当然不会亲自推着陆景和的轮椅,赵锐接手,耸了耸肩:“别担心,谢姨是超和气的一个人,别听陛下危言耸听。他就是平等地嫉妒每个可以和谢姨亲近的人。”
“至亲夫妻,陛下和殿下伉俪情深,还要嫉妒旁人,陛下可真是小心眼了。”陆景和听罢微微颔首,嘲笑道。
凌北辰只是微微一笑,却没说话。
赵锐挑了挑眉,低嗤一声,不置可否。
陆景和看着二人的表现,若有所思——看来这帝后二人,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恩爱啊。
随着古朴的青石板路一路前行,哪怕是冬日,周围依旧草木葱郁,细细的松枝上压着沉重的雪层,分外艰难又坚韧,映衬在金红的琉璃瓦上,闪着耀目的光芒。
这位皇后殿下,只怕也是个妙人。
厚重的朱红大门被皇帝自己上手,用力推开。
“景和!”
男人的音色清亮如少年,雀跃非常。
陆景和紧随在凌北辰身后,眼带笑意:“雁南……”
呼唤声戛然而止。
男人依旧是来时那身蓝色长袍,一身傲骨未折,却正端端正正地跪在宫门口的青石板路上。
陆景和眨了眨眼睛,有些惊疑不定。
如果说玩家收集的帝后恩爱的消息会有错的话,所有人一起认证凌燕南受宠怎么也会有错啊!
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人能信任的消息了?!
看到陆景和的眼神,凌燕南哈哈一笑,神神秘秘地道:“我没事,你进去就知道了。”
“……”
都这德行了还装什么大仙?!
陆景和满脸无语,却听门内传来一道女声,干脆利落,如珠落玉盘:“是陆先生来了吗?请进来吧。”
“是!是奴才将陆先生带来了!”
王大监连忙应声,示意赵锐:“世子爷,劳您大驾,或者您把轮椅给奴才也行。”
狗腿的太监不少见,忠心的就不多了。
陆景和打量着王大监衣袍下隐约可见的坚实线条,一哂。
这位皇后殿下,莫不是将自己的贴身护卫去了势放在身边?
这可有点儿残忍啊。
反正左右自己在他们眼里也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陆景和乐得闭目养神,等他们商量出歌结果来。
反正都得推着他走。
赵锐……赵大世子爷正在纠结。
纠结自己要不要和凌燕南一起跪下——老大跪着自己站着,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太好吧!
“啊?”
赵锐回过神来,然后继续纠结。
凌燕南看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知小弟莫若老大,凌燕南直接道:“你进去就得了,我没事,用不着你。”
“哦。”
赵锐闻言,立刻乖乖进去了。
不得不说,也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
皇后的寝宫,颇有些出人意料,既不同于普通少女的闺房,也不像一国之母的内室。
一进门,却是一扇大屏风,并非常见的山水画,而是一副山川图,约莫是比着沙盘画下来的,整个大燕朝,山川河流,边城塞点一个不漏,气势磅礴。
一看到这山川图,就不由得让人想到这位铁血皇后的赫赫战功,心理上就先矮了三分。
赵锐一进门,立刻就有等候的姑姑接过陆景和的轮椅,态度相当客气:“赵世子,其实本来是该让您进去的,主子也是这个意思。”奴婢压低了声音,明显是早就混熟了,“里面那位,不适合让您看见。”
赵锐放眼一望,就看到了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影。
一样的挺拔。
“我说谢姨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他立马就撒开了手:“这姑姑提醒!那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头也不回,跑得影子都不见。
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对……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同林夫妻鸟啊……
“咳。”陆景和努力转移自己的思绪,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个身影。
提前看到了幼年大佬的狼狈时期是要掉脑袋的!
“既然如此,陆某也不适合待在这里就先行离开了。”
“陆先生请留步。”
陆景和推动轮椅的手被穿着一身朴素的宫装的女子牢牢握住,竟是不得动弹分毫:“主子说了,您是二皇子殿下的挚友,以后会常常相见,算不得什么外人,就不必避讳了。”
姑姑说完,才貌似恭顺地低下头:“多有得罪,陆先生请见谅。”
陆景和微笑着,依旧温润如玉,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无事,姑姑也是忠心。”
“忠心”二字被咬得格外重。
皇后这里,倒真都是些数一数二忠仆。
可真是怕死。
陆景和无不恶意的想着。
转入屏风,内里果然跪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模样身段,甚至就连倔强的性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这人大概不曾习武,要单薄上许多,却绝不瘦弱。
“姑姑好。”
燕朝尊贵足以与皇帝比肩的太子殿下脊背挺拔,几缕黑发柔顺地顺着面颊划下。
只可惜发丝是柔顺的,人却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微微侧过头,看到进来的是两人时也并不惊讶,只是娴熟地,仿佛他们是多年老友一般招呼了一声:“这就是陆先生吧,久闻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