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作者:煅庚  录入:09-16

郁云凉接过那本京城书铺不敢卖的志怪小说,翻了几页,看着满纸的“鸳鸯绣被翻红浪”、“春逗酥融绵雨膏”:“”
祁纠:“”
祁纠:“前两页。”
这本书是系统刚买回来的,初版头刊,油墨还新,祁纠刚翻了两页,就听见郁小公公进院门的动静。
不知道后面居然这么虎狼之词。
郁云凉没从这妖物口中听见几句实话,半信半疑,慢吞吞合上书:“不知道?”
对凶恶大妖这么放肆,就要被捉痒痒。
郁云凉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怕痒的地方,也不明白为什么连他都不清楚的地方,这妖物居然找得这么准,一只手轻易拨弄,就弄得他难以自持。
郁督公笑得狼狈,发髻散了、衣冠乱了,被妖物慢条斯理解开的襟怀半敞着,紧紧贴着熨进心口的暖融。
“别”郁云凉笑得脸上发酸,蜷进妖物怀里自投罗网,抬手遮眼睛,“别闹”
可以,但要说对暗号,温暖的黑暗覆落下来,挟着柔软的点水吻:“什么?”
郁云凉摸索着握住那只手。
颀长有力的手指,稳稳当当拢着他,和他掌心交叠,难耐的酥痒变成某种更深的悸栗,一下一下顶撞脊柱。
“祁纠。”郁云凉断断续续叫他的名字,“祁,纠”
他很少说这两个字,不是因为不喜欢,是这两个字太重,压着舌尖、坠着唇齿,仿佛玄妙到极点的深奥咒文。
或许是咒文。
能召来一只无所不能的大乌鸦。
郁云凉实在忍耐到了头,仰头去要新的吻,空着的手找不到助力的地方,胡乱一抓,听见倒吸的凉气。
郁督公撑起来,看着抓下来的一手羽毛:“”
祁纠也撑着胳膊坐起来。
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
郁督公掏钱:“对不起。”
郁云凉攥着那一大把羽毛,屏着呼吸,尝试插回去,不太成功。
被薅秃一小块翅膀的大乌鸦挺不乐意,带着银票要出去花天酒地、夜不归宿,被漂亮小倌拦腰抱住。
祁纠陪着狼崽子胡闹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就收了力气,摸摸把脸埋在自己腰间的郁小公公。
郁云凉紧抱着他不撒手,像个大号狼崽子荷包。
大概是刚刚学会了这是种玩耍的办法、玩耍有利于妖物养伤,郁云凉并不紧张,被他拖着来回走,笑得脸上通红。
这回是真笑。
不是捉痒痒捉出的生理反应,郁云凉以前没有过这种感受,他不记得,他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天生少根能感到舒服好受的弦,现在才知道不是。
现在才知道,亲得正带劲,一把薅下来妖物赖以为荣的炫酷黑羽毛,也会被大乌鸦叨脑袋。
郁云凉埋在祁纠怀里笑得咳嗽,闭气敛息,重新攥住祁纠的衣襟,仰头纠缠亲吻。他的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指尖在鸩酒瓷瓶上抵到青白,痉挛几下后,终于慢慢松开,把瓷瓶往更深处敛。
不是时候。
这会儿舒服,太舒服了,他头一次知道高兴的滋味,好受到不可思议。
按照郁云凉的习惯,这时候就该考虑要不要尽快动手但这次他自己把自己拦住,不是时候,现在不行。
祁纠的伤还没好。
祁纠的书还没看完。
他答应给祁纠买的那家“碎瓦甜汤”铺子,老板黑心到匪夷所思,有一百零八种口味。
除了这些还有,他现在属狼,祁纠教他,狼崽子都是眼睛放光的,咬住猎物就不松口。
郁云凉不舍得松口,他贪得无厌,还想再高兴一次。
大乌鸦小气,大乌鸦不拔一毛,下次他小心,肯定不乱抓乱拽。
掉一根羽毛赔一千两银子。
光阴似箭。
郁督公赔出去八万两。
“这么激烈吗?”系统想不明白,“不应当啊,你家狼崽子”
祁纠家狼崽子这回厉害,朝堂内外一手遮天,爪牙确实是挺锋利。这些天有了家可回,被好好养着,分量见长,力气也的确见足。
但应当也不至于扑腾掉八十根黝黑发亮炫酷大羽毛。
祁纠也去做了检查,刚收到检查报告,从头看到尾:“是不应当。”
系统挺关心:“怎么样,怎么回事?”
祁纠:“换毛。”
系统:“”
天气炎热,烈日当空,恨不得把能被它照着的地方都烤焦,没个凉快工夫。
大乌鸦也到了该换毛的季节。
道理是这个道理,架不住郁督公赔得爽快,看见羽毛就掏银票,身上银票不够了,就随机抄一个罪大恶极坏贪官的家。
“他自己学的。”系统不太显眼,跟着覆面微服的郁督公去了京郊白马寺,给祁纠汇报,“庙里老和尚说,家里人伤病总不好,就是功德不够、福禄不足。”
老和尚挺高深,闭着眼捻佛珠:“积德行善,心诚则灵”
郁云凉不知道功德能捐,从最朴素的角度思考,认为抄家可以积德。
还能攒钱。
郁督公养了个吞金妖。
于是最近朝堂上下鸡飞狗跳、鬼哭狼嚎,那些绞尽脑汁钻营的官员被逐个拔起,盘根错节连窝端,结党营私死路一条,清正孤臣反倒平安。
板砖破拳术,乱拳打死老师傅。
不过月余,这么一通积德下来,朝堂风气居然为之一肃。
“评级还挺高。”系统给祁纠看,“再努努力,郁云凉就能‘毁誉参半、功过任凭后人说’了。”
祁纠看了看报告,折起来收好:“几点了?”
“亥时三刻。”系统愣了下,“对了郁云凉呢?”
不被大乌鸦捣乱的时候,郁督公的作息通常极端规律,卯时出门、戌时回家,走回来的路上拐去“碎瓦甜汤”买一份甜汤,到家最晚不过月上中天。
按理说不该这么晚都没回来。
系统猛地反应过来,有点紧张:“不要紧吧?你家狼崽子这回可不太一样。”
这毕竟是前传,他们能硬挤进来已经不容易,没办法再调整节点,郁云凉的脾气秉性都已经彻底长成。
系统没事就搜搜郁云凉的身,匕首叫祁纠没收了,还有短剑、短刀、碎瓷片、断了半截的枪头,还有鸩酒断肠草一丈红,还有挺长一根白绫。
系统没怎么担心过,是因为祁纠一直看着他。
一直看着,有时郁云凉能察觉,有时连郁督公也发现不了。发现不了就不会有压力,只是郁云凉走在万丈深渊边、碎石滚落,永远不用担心掉下去。
永远有人拦在外侧,拦着死寂的冷清,拦住万劫不复。
系统最近开了家甜汤铺子,相当黑心、赚了不少钱,甚至买了辆挺不错的马车:“要用吗,我弄过去?”
祁纠点点头,月光下黑羽飘落,夜色是不错的隐匿环境,现出原形的妖物遮蔽天地,尖利墨羽覆住整座京城,风滚沙走,翅翼碾动轰然雷鸣。
足以把每个除妖师吓得腿软、盘踞整片天地的金乌垂着眼,三足仿佛鎏金,暗色熔岩在翅羽缝隙里汩汩涌动。
凡人察觉不到妖力变化,以为这是寻常夜色。
寻常夜色里,郁云凉握着把刀,站在树下,用衣袖慢慢擦拭,像是没看见四周重重围困的刀枪箭矢。
“不行。”郁云凉说,“我还不能死。”
他还不能死。
不是时候,祁纠的伤还没好,书还没看完。
甜汤口味越来越多,买不完了,吞金妖不好养,看起来又不太能打,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被仇家找上门。
郁云凉很久没擦过刀了,今天握在手里,居然不觉得茫然混沌、浑浑噩噩,不渴望被那枚锋利的箭矢刺破胸肋穿心而过。
“我不死。”郁云凉和祁纠学会了绑绷带,他用布条把刀捆在手上,算出最快能杀出去的路,“我想回家。”
他想回家。
他在养一只妖怪。
他没养够。

这话引来刺耳的嘲讽哄笑。
权势再盛的人, 也毕竟是肉体凡胎。遇上真刀真枪、森森利箭围成的天罗地网,也插翅难飞。
“回家?回什么家?”这些人一改忌惮畏惧,放肆捧腹, “勾栏、窑子还是臭水沟?”
郁云凉不给他们活路,这些世家已狠了心撕破脸,今日既然联起手来,抛头露面半路截杀,就没留后手。
至于这宦官捡的妖怪, 早有除妖师等着了。
说这个局是为了截杀郁云凉, 只说对了一半。那妖物才是正经的好东西, 杀了能炼丹入药,据说大补,若是能降服、纳为己用那就更绝妙。
在这世上,倘若手里有个妖物任凭驱使,莫说杀人越货, 就是开疆拓土、翻天覆地改朝换代,也未尝不可。
盯着郁云凉的几个家主, 全是为了这个来, 人人不肯落后,贪婪双眼瞪得锃亮。
会来的。
那妖物一定会来,他们试过了。
他们把郁云凉堵在这, 不放箭, 拖延纠缠,就是为了引那妖物过来除妖师手里有不少符咒, 有些是先代祖师所留, 常年受香火供奉, 强横无比。
这片树林已经被精心布下了锁妖阵, 每处阵眼都有祖符镇压,进来难,出去更难如登天。
只要那妖物一来,除妖师就立刻开启阵眼,到时候
各怀心思间,风过劲草。
月色忽暗。
一个鹤发家主忽然厉声:“不好,拦那阉党!”
郁云凉动了!
不是冲着他们特意留出来的、可供出逃的诱饵,郁云凉直冲那一片黑压压机关强弩,奔着阵眼去的!
这把刀可能锈了、可能腐朽,但没忘了怎么杀人。
仓促齐发的弩箭漫天呼啸,郁云凉踏在一名弩手肩头,身形掠起飘过箭雨,刀光闪向最近的除妖师。
除妖师不善近战,悚然睁大了眼睛,在死到临头里浑身冰凉,剧痛却并未蔓延在心口或颈间。
除妖师抱着一捧淋漓鲜血,痛得站不稳,倒在冷汗里,牙关痉挛,不知该喜该悲。
该喜的是居然没一命呜呼,以除妖师的手段,救治及时还能捡条命。
可赖以为生的丹田废了,经脉俱断,内丹中精气神尽散,修为毁于一旦,以后再与此道无缘。
郁云凉握着刀,垂着眼看他,低声念了个什么像是数数。
除妖师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被师兄弟扑上来救治,口中溢出鲜血,身体微微抽搐,依然睁大眼睛,看着那道煞神似的黑影。
郁云凉没时间耽搁,积了第七百六十四份德,又去毁下一个阵眼。
这些天来,他都被祁纠收拾得很干净,很风雅。银簪束发,衣袍齐整暗纹精致,还簪了芍药花。
因为郁督公出来得很多,又抄了不少贪官污吏的家,这些天里,京城中人对他的畏惧忌惮渐消,有饱受压迫、早不堪欺凌的,甚至念起了公公好。
甚至街头巷尾,慢慢有人胆子大起来,敢议论他。
议论他,除了苍白面孔像个死人,太过刻板生硬,瞳孔无波无澜死水一潭临风掠起衣袂飘飘时,倒也像是个纵马江湖、意气飞扬的少年高手。
郁云凉控制不住,开始不自觉在意轻功落地时的步法,和衣摆的角度。
妖物没事就看小说,还扯着他看,看见江湖少侠逍遥放歌游览天地,很感兴趣,问他想不想。
郁云凉那时候说不想,是因为不会唱歌。
他练了。
他每天早出门半个时辰,自己藏在没人看的乱葬岗里,偷着练了。
但眼下,就在此刻,倘若再问这个问题,郁云凉还是会说“不想”的。
因为阵眼并没那么容易捣毁。
郁云凉开始吃力,他手中的刀太久没擦了,不被好好养护、随意糟蹋的刀就是会锈蚀腐朽,明明近在咫尺的符咒,刀刃却已难寸进。
凡人看不见法力,只知道刀刃摧折,迸出徒劳的火星。
人力有极限。
郁云凉攥着刀的手开始因脱力而震颤。
“郁督公。”
鞭子给够了,这些人又变了副脸色,开始换成甜枣:“说不定凡事还可商量那妖物听你的,是不是?”
“你只要把它诱来,就够了。”
“你甚至什么都不用做。”
“这不是很容易?你要什么钱,宅子,宝物?”
“动动嘴就行了,你只要告诉它,替我们做点事。做点事,咱们的恩怨就能勾销,你还做你的督公,风光无限”
郁云凉手里的刀抵着看不见的结界,颤动不停,划出刺耳厉鸣。
刀刃寸寸崩折。
“老实点!”终于有人耐心耗尽,那副和善的假面也扔掉,寒声呵斥,“就该把你做成个尸傀看你还嚣张个屁!”
杀了做成傀儡,灌了蜡、封上嘴,填上棉花,弄成个人偶,挂在树上引那妖物来。
何必费这份力气!
郁云凉抬头,那双眼睛漆黑无波,静得有几分诡异,叫那大放厥词的家主慑得僵住。
“我现在。”郁云凉问,“不是尸傀?”
那家主只觉悚然,匪夷所思瞪圆了眼睛。
郁云凉看得懂人的眼神,知道这种表情,代表“这疯子在说什么东西”。
他看向不远处的积水,月色很暗,但火把炙烤,灼亮光线里半跪着的,是个被祁纠养得很好的江湖少侠。
郁云凉自己没察觉到,他以为自己还是个木人瓷偶、还是个半死的游魂,他以为自己早就被灌了蜡封了嘴,变成了无心的傀儡。
所以他觉得他不适合永远陪着祁纠,大乌鸦喜欢热闹,不喜欢无聊,偏偏他无聊透顶。
不是这样。
原来不是这样,不知从哪天起,就不是这样了。
郁云凉迫不及待地想去找祁纠,给祁纠看,他不是死人脸的木偶了,他得回家告诉祁纠这件事。
他不无聊,会笑,会唱歌,会陪大乌鸦伸胳膊蹬腿、玩你画我猜。
所以祁纠不准去找别的狼崽子。
“别的狼崽子”这事主要出自郁督公的自行臆想,大乌鸦没说过,碎瓦片也没说过那天他们逛街,祁纠只不过是被只很健壮、很精神的小狼狗崽子拼命摇晃的尾巴吸引,看了一眼。
郁督公就沉默着暗中出手,现在小狼狗崽子已经被送去京郊一户相当善良富裕的人家,有三千亩山场、八百只鸡鸭,每天追鸡扑鸭泥塘里打滚,完全乐不思蜀了。
“我不做尸傀。”郁云凉垂着眼,握着手里的刀,“也不会叫他来。”
这些人的话没有一个字可信,所谓的“替我们做点事”,说得轻飘飘,仿佛容易,其实只是个引诱的圈套。
郁云凉踩进过这个圈套,于是变成如今这样。
这些人盯着他,越发恼火:“难不成你活腻了,就盼着死??”
“不。”郁云凉说,“不全是。”
他不盼着死,他想活,这世上虽然有鬼,但郁云凉并不知道,自己剩下的心神还够不够作为一个鬼飘起来。
但如果没得选他要和这些人缠斗到死,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妖物的眼力很准,他想,等他冷透了、血流干了,至少祁纠抱起他的时候,能根据他身上的伤痕判断,他是在回家的。
“祁纠。”郁云凉说,“我想回家。”
郁云凉说:“我倾慕你。”
“我们去江湖,纵马,放歌。”郁云凉说,“我教你,轻功落地,怎么好看。”
大乌鸦肯定喜欢这个。
郁云凉手里的刀已经崩断大半,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的身体站不稳,除妖师的符咒只毁了一小半,看不见的法力压在脊背上,重逾泰山。
凡人无法抗衡,郁云凉杀到力竭,跌回地上,无力抹去模糊视线的汗。
有人拿着铁钳过来,火上炙烤着融化的蜡水,翻滚冒泡,这些东西会被灌进他的喉咙里在这之前,他还有点力气。
还能砍出三尺、三尺半的路。
还能往家滚一点。
郁云凉躺着,眼前人影幢幢。
那些眼睛匪夷所思盯着他,低声嚼舌:“一个天厌地弃的阉党”
这话还没完,出口都没出妥当,不远处法力最强的老除妖师骤然惊呼。
静得不动的夜色里,那枚最为强悍、汇聚了数千年香火之力的玉符剧烈嗡鸣。
过了片刻,玉符震颤的势头由激烈转为衰竭,漂浮不定,居然缓缓碎开了道裂纹!
连当初纵火焚烧京城、让一个朝代彻底覆灭的大妖,在这玉符之前,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老除妖师脸色巨变,仓皇扑过去,再没半点仙风道骨,手忙脚乱地抱住尖锐嗡鸣的玉符。
没用,玉符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风渐起。
蛛网似的裂纹蔓延,原本被法力压制得几乎凝滞的夜色,有什么缓缓流动有人找风的来源,下意识抬头看,悚然僵在原地。
巨大的、覆盖整个天穹的羽翼。
望不到边,压着整片京城,叫人错认成是夜穹下的浓云。
要是有人说“日月当空”这种话,又一口咬定亲眼看见了,总容易被当成胡言乱语的神棍。
要是有人说半夜也能看见云霞,看见流动的、熔岩似的日光,那种在璀璨坚硬无比的黑曜石中缓缓流动的,混合了金红色的耀眼琥珀,也难免被当成睡昏了头。
可眼见为实,四下里的除妖师接二连三,发出惊惧到极点的疾呼。
上当了。
上当了!
在他们以为郁云凉被控制、放松警惕的当口,远超想象的庞大妖力已灌入每张符咒。
这符咒是玄奥、是高深、是不好解,那么不解就是了。
再强大的容器,也总有能容纳的极限。
符咒容纳的妖力到了极限,就开始嗡鸣、开始震颤,裂纹寸寸蔓延。
悬在天边的翅翼一动,京城就起风。
“上神!”老除妖师瞳孔悸颤,盯着那双无喜无怒、仿佛日月的琥珀色瞳,“人世人世不是你待的地方,莫要、莫要自甘堕落”
金乌可以做妖,但何必,羿射九日,金乌是日精,居于扶桑,是太阳神。
擅离职守,要受天罚,剐骨剥翼之痛。
“我们我们愿从今往后,供奉上神,再不同这些龌龊牵扯!”
老除妖师嗓子嘶哑,额头不停冒出冷汗:“人妖、人妖毕竟殊途,郁郁大人,不不,郁公子”
整片林子轰然一震。
玉符炸开,碎成齑粉。
一枚接一枚符咒炸得四散迸飞,骂得最痛快解恨、赌咒发誓要把郁云凉扒开嘴灌进烫蜡、做成“尸傀”的家主惨呼一声,掐着喉咙倒在地上,翻滚挣扎。
刀枪剑戟、乌亮钢箭,都融成赤红铁水,沿着沟壑流淌。
除妖师左支右绌,乌烟瘴气里尽是逃命的凡人,参天巨木徐徐倾倒,困住贪婪的人心。
郁云凉做了个梦。
他梦见他没死,乘风而起滚得飞快,一不小心到了家。
他梦见他还衣冠齐整,不像死人游魂了,很是风雅,只比祁纠差一点。
他梦见那些一口一个“阉党”、神色鄙夷嘲讽异常的人,不知怎么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口一个“郁郎君”、“郁公子”,好话一箩筐,听着古怪至极
有妖物问他:“古怪吗?”
郁云凉下意识点头,然后怔住,从甜得腻嗓子眼的梦里醒过来。
月明风清,夜色寂静。
他身上还是要累散架的酸疼,刀还绑在手上,只是碍事的人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树也不太见了。
唯一还站着的扶桑树上,落着只大乌鸦,收敛翅膀,低头静静看他。
月华一晃,那变成人。
懒洋洋披着件黑袍、衣服也不知道好好穿的人,很舒服的倚着树干,晃悠着条腿,单手拿柳条蘸着露水,往他脸上掸。
郁云凉发现自己的嘴角在向上扯。
“我喝多了。”郁督公躺在地上,笨拙地说谎,“喝多了,醉倒在这,睡了一觉。”
郁云凉问:“很久?”
他看见他的妖物点头。
大乌鸦钓鱼,愿者上钩,拴着刚出锅热腾腾肉包子的竹竿垂下来,被狼崽子一口咬住。
郁云凉躺在地上,咬包子吃。
这太有意思了,还得又稳又准,咬得不够快,包子自己就会飞走。
郁云凉没这么吃过东西,胃口居然大开,一口气吃了十三个包子,咬着芦苇做的吸管,喝掉了一大碗甜汤。
吃下去的东西很管用,只差一点,他就有力气爬起来。
“等急了吗?”郁云凉轻声问,“自己能下来吗?”
他的妖物坐在树枝上,琥珀色的眼睛柔和,低头看他。
郁云凉想了想觉得多半是不行。
一来,大乌鸦的翅膀刚长好,当初伤得那么重,如今要好好养着,不能乱飞。
二来,他还没教祁纠,怎么落地更好看。
“等我。”郁云凉说,“等我,我一会儿就爬上去,别动,我抱你回家,我有话说,祁纠”
他有很多话说,但身体还没恢复,一口气下来头晕眼花,被看不见的温存气流托住。
他的妖物单手打了个手势。
那个手势大概是“来”,郁云凉被裹着肩膀手臂,沁凉舒服,他被那力道拢着站起来,托着迈步,他迫不及待撕开布条、扔掉断刀,手脚并用往树上爬。
不像叶少侠,像急得从喉咙里哼唧的狼崽子。
“我做了梦。”郁云凉捉住那片袍袖,被带上树枝,抱住瘦削清癯的胸肩,“梦见你厉害,很凶,比京城大。”
近在咫尺的琥珀色弯了弯。
祁纠低头,问:“害怕吗?”
郁云凉摇头,他想的是别的:“我能不能抱得动?”
郁云凉梦见那些符咒,刀砍不动丝毫,都被妖力撑爆了:“我们家是不是被撑炸了?”
郁云凉不是在意这个。
他是在想,是不是把整座宫城抄了,拿来给祁纠住,这样地方是不是就够用。
这话让他养的“不太能打”、自称连树也下不了妖物笑出声,郁云凉其实还能闻到硫磺的味道,那是种炽烈到极点的灼热,仿佛岩浆,可能会焚尽一切。
但揽着他的手臂不烫、不灼烧、不焚天灭地,仍旧是恒定的温暖。
披着半旧黑袍、懒洋洋的妖物,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着,靠在树干上,单手拢住刚刚走马上任的江湖少侠。
郁云凉仰头,接落下来的吻,柔软的吻像一簇接一簇的火星。
“能。”他的妖物柔声哄他,“小公公,你想,我就那么点大。”
大乌鸦挺不占地方的。
“家很好。”
祁纠低头,摸摸被火星点亮的黑眼睛,笑了下,温声收拢手臂:“你一叫我,我就落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这个世界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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