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伸手推了推宁靖扬的肩膀,宁靖扬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抱歉,我不该对你大喊。”说到这,宁靖扬突然有些哽咽,语气也带着急切,“温嘉,你到底什么时候原谅我。”
温嘉听到后,抿了抿嘴:“等你什么时候彻底坦诚,什么时候不用自己的命做赌注时,我就原谅你。”
“积分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绑架案的事你知道了。我对你已经没有秘密了,但你呢,你还有吧。”温嘉笃定地说道。
宁靖扬也算体会了一把自作自受,温嘉瞒着他的事情,他也反过来对温嘉隐瞒。
他沉默已对,气得温嘉理直气壮地转身:“你不说话,就先这样。”
“那你这几天就别老往我身上爬了。”宁靖扬祭出大杀器。
温嘉嘴巴“啊”着,手指举起,对着宁靖扬举了半天:“凭什么啊,你怎么这样啊,宁靖扬,明明是你没道理,凭什么剥夺我的福利啊。”
“不尽道歉的义务,不能享受□□的福利。”宁靖扬现在也幼稚起来了。
“你无理取闹,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温嘉气得快跳起来了。
“因为我在焦虑。”
“那你焦虑,你倒是跟我说啊。我要被你气死了。”温嘉也喊道。
“反正我说了你又记不住。”宁靖扬在嘴里念叨着,“没有意义。”
“我怎么会记不住呢。对了,花呢?你把花拿去哪了?”见宁靖扬一直跟个闷葫芦一样,温嘉又开始问起了太阳花的下落。
“放在了一个地方。”宁靖扬答道。
“放在哪了?开学我要用的。”
“后天你就知道了。”
温嘉真是搞不通宁靖扬在想什么了,指着宁靖扬,连说了好几个“你”,最后愤而回家,将宁靖扬丢在地里。
这次不欢而散后,宁靖扬就离开了农场,等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
今天的晚饭,温嘉主动提出自己做,在择菜的时候,温嘉都在心里骂着宁靖扬。
饭菜都端上桌子的时候,宁靖扬也不见,温嘉只是朝楼上将方芸叫了下来,然后为两人都盛上饭。
方芸下楼的时候,表情很凝重,手中拿着两份文件。
饭桌上,温嘉歪着脑袋,用筷子戳着碗中的米饭。
“妈,你知道宁靖扬去哪了妈?不是说,这两天不去汽修店了吗?”温嘉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和我说,开学前要回家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在家里了。”方芸回道,然后走到饭桌旁。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焖得正好的米饭晶莹剔透,散发着饭香味;煲得刚刚好的山药排骨汤,胡萝卜的颜色和排骨自身的油脂融合在一起,快出锅时撒上的新鲜的香菜和小葱浮在汤的表面,排骨和山药看上去就煲得软软糯糯;肉沫茄子带着油亮的颜色和恰到好处的酱香味,还有一盘看着就清脆可口的清炒时蔬,里面还带着几颗虾仁。
这几道菜做得很好,温嘉的厨艺很好,甚至不比农场里专门做饭的阿姨差,温嘉也曾提过要帮忙,可方芸总还是想着让温嘉多玩玩,她觉得温嘉不需要干这么多,也不需要会这么多。
可当事实摆在她的面前,她才又一次真切地清楚,温嘉在郁家是给人家当男仆的。
方芸将手中的两份文件放到温嘉面前桌子上的空位上,温嘉不明所以,愣愣地将用来撒气的筷子和饭碗放下。
“怎么了,妈?”温嘉问道。
“拿起来看一下。”方芸说道。
温嘉很听话地将文件拿起,发现一份是方芸的意外保险,一份是方芸的遗嘱。保险的受益人是温嘉,方芸财产的继承人也是温嘉。
所有的东西都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吓我。”温嘉哪还有心情吃饭啊,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啊,我带你去医院看。”温嘉被吓得掉眼泪,他现在有些后悔经常和母亲发脾气,也不和母亲亲近。
“没出事,你别害怕。”方芸走到温嘉的身边,用手擦了擦温嘉的眼泪,“是我在害怕,我只是想提前把这些东西都定好,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所有东西了。妈妈以后也还会赚的,也会将最好的东西都放到嘉嘉的面前。”
“你现在谈这个多不吉利啊,妈妈。”温嘉扭过头,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眼泪。
方芸摸了摸温嘉的头,这次温嘉没有躲开。
“没有不吉利,你爸爸出事之前,我们俩就没考虑好这个问题,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方芸边回忆边说道,“你被郁家带走后,我曾经去看过你,那时候我刚在南边的省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赚了点钱,也有过想把你带走的想法。但到郁家后,我又不敢了,他家的放在这么大,这么好看,就连那时你穿在身上的衣服料子,我都买不起。所以我退缩了,我觉得你待在郁家会更好,我觉得我当时不出现会更好。”
“但嘉嘉,我现在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在尾南定居,我希望你回来找我,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找我。你都不知道看到你,我有多高兴。但随后而来的就是害怕,你一回来了,我就不想让你走了。我没有郁家有钱,但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而这些是我唯一可以给你的,”方芸一直看着温嘉,眼中情绪万千。
温嘉慢慢地扭过头,走到方芸的身边,伸出手抱住了她,他现在比方芸要高些,所以用头蹭方芸的脖子,还要努力地低着头,姿势不太舒服,但温嘉很享受,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在外面玩累了,轮流睡在父母的臂弯里,父母的怀抱并不是安静的,而是好动的,见他睡熟了会故意弄出动静,见他哭了又会轻拍他的身体,让他接着进入睡眠。
“不会再走了,妈妈,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温嘉说道,闻着属于妈妈的味道。
方芸欣慰地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我对靖扬的态度,你可能不太喜欢。”
“但我对他只是帮忙,你和他,亲疏远近我也是分得清的。就像我对他再好,我的遗嘱上也不会有他的名字,我的遗产也不会有他的半分,但你是我的孩子,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不容易,嘉嘉,我们就帮帮他吧。”方芸劝说道。
温嘉一边抽咽着,一边小声说道:“其实,也不一定。”
温嘉想着如果以后他和宁靖扬还接着在一起,宁靖扬没准还真的要跟着他一块啃妈妈的老。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方芸觉得调解温嘉和宁靖扬两人的矛盾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她温嘉的脸捧起,看着他哭成小花猫的脸,只觉得可怜又可爱,笑了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别哭了,洗洗脸吧。”
洗完脸后,母子二人才又坐在桌子上吃饭,今天的饭很好吃,两人都吃得有些撑。方芸让温嘉自己先看会儿电视,自己则是去刷碗,温嘉却主动向他问道:“妈,你知道宁靖扬的家住在哪里吗?”
“你问这个干吗?”
温嘉语气带点扭捏地说道:“我打算明天找个时间去跟他道歉。”
见到温嘉有和好的想法,方芸也很开心,一边说嘉嘉长大了,一边在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了温嘉。
但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人肉床垫的温嘉没那个耐心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等灯都关了,估摸着方芸也睡着了,就跑出了家,骑着那辆刚充满电的小电驴就开往纸条上记录的地址位置。
屋内是空荡荡的,白天宁靖扬随便扫了一下屋里的灰,就躺在床上,想着不用倒数的日子,本来打算睡一个好觉,临睡前,宁靖扬听到了来自院子的杂音。
宁靖扬皱了皱眉,这一年来,尾南的治安比以前好了不少,很少有小偷小摸的事情发生了,更何况周围都知道他家没什么东西了。
正当他起身,要看看是哪路的,敢来他家偷东西,结果就听到隔间传来“砰”的一声,听上去是身体从窗头掉到地上,宁靖扬顿时没了睡觉的心思。
他起身朝着隔间走去,伸手将屋内的灯打开:“谁?”
“是我。”突如其来刺眼的灯光,让温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温嘉?”
温嘉觉得自己出现的样子过于狼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看到这样的温嘉,宁靖扬心里则是又酸又软的,郁鹤凇算什么东西,去别的世界又怎么样。
眼睛适应过来,温嘉又开始揉着自己的膝盖和屁股,这里伤得也不轻。
阴影靠近,身边的人一声不吭地将温嘉抱起,温嘉被吓得“啊”了一声,但也没有阻止宁靖扬将他抱到床上的动作。
安顿好温嘉后,宁靖扬从抽屉里拿出以前用的跌打药酒,洒在手心里一点,朝着温嘉膝盖的青紫处就用力揉去。
“等,停,啊!”宁靖扬的力气很大,温嘉忍不住叫出声来。
“忍一下。”宁靖扬好声劝道,等药酒被吸收得差不多了,他又问道:“找我干嘛?”
温嘉圆圆的眼睛在眼眶里绕了一圈说道:“脑袋习惯贴着胸肌睡了。”
“那你要断了这个习惯了。”宁靖扬好心劝道。
毕竟我要很久不在你身边了。
“不要。”温嘉立刻说道,“大不了,我就先薛定谔式地原谅你。”
宁靖扬没忍住笑了一声:“什么叫薛定谔式地原谅我啊。”
“就是可能原谅你的意思。”温嘉说道。
“好,谢谢小老板。”将温嘉身上的淤青处理好后,宁靖扬盘坐在床上就这么看着温嘉,然后一只手关上灯,一只手伸手将温嘉搂在怀中,带着温嘉,两人一起躺在床上。
两人的身体密不可分,宁靖扬又将身边的薄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睡觉。”
“等等。”温嘉制止道,“我还有事跟你说。”
“什么?”宁靖扬语气很温和地问道。
温嘉将母亲立遗嘱的事情和宁靖扬说了。
“这不是很好吗?芸姨这些年挣的虽然不能说让你这辈子大富大贵,但是让你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运气好的话,你也真的能当个小老板。”宁靖扬为温嘉分析道。
躺在宁靖扬的怀中,温嘉咬了一口他,又说道:“虽然我也有想过我和你一起啃老,但还是不能这样。我以为我会跟在郁椴身后一辈子,但现在我好好考虑自己要干嘛,开个小植物园,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你不是挺喜欢种东西的吗?”宁靖扬回道。
“哎,以前我觉得我自己可厉害了,但回家之后还是挺挫败的。对了,你也不能无所事事,你以后也要努力。”温嘉说道,“但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想要干什么?说说呗。”
宁靖扬的眼睛在深夜里很亮,一直盯着温嘉看,而后他语气滞涩的说道:“以前有想过当警察。”
“我还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你就算不去宁总的公司帮忙,也会去那种大企业担任很高的职位。既然你的梦想是这个,以后就要好好捉坏人了。”温嘉鼓励着。
“嗯。”宁靖扬很沉重地应了一声。
温嘉觉得他有些奇怪,正当他打算在仔细问问的时候,宁靖扬的唇印在了他的嘴角。
干涩的,又柔软的。是仅限于唇面那一点点的接触,但每次接触又好像用尽着两人的力气。
两人不是没接过吻,但自从之前吵架过,即使在小屋子里天天睡在一起,也没再吻过,直到今天,温嘉赢来了一个克制而用力的吻。
第87章 戳破
第二天,温嘉顶着还没出太阳的早晨,昏昏欲睡地就坐在宁靖扬的机车去往农场,因为温嘉的小电驴经过一晚上的长途跋涉,没电了。
路上,温嘉坐在机车后座上,紧紧抱着宁靖扬的腰腹,凑近着宁靖扬的耳边说道:“找个时间把我们两个的关系跟我妈说吧,我妈那还以为我跟你是仇人呢。”
他本以为宁靖扬会很同意这个想法,但是宁靖扬看上去兴致缺缺:“等高考之后吧。”
“好吧。”温嘉想想这事也不着急,高考之后和方芸说,她应该也更能接受。
因为路途遥远,两人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到农场的时候,晨间的阳光洒满了整片地,周边的村民们已经上工了,还好温嘉提前给母亲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早上出去散步了。
不过两人刚踏进农场,却见到一个没想到的人,不,应该说是一帮。
楼前的小院摆着一张较大的矮桌,上面摆了些新下来的水果,做饭的阿姨熬好了绿豆汤和酸梅汤各放进一个大桶里,散着热气,旁边放上了几把小矮凳,此时坐满了人,有刚干完一茬活,正坐凳子上休息一会儿的,还有一伙十八九岁的高中生们,穿的戴的都是名牌,看上去都不便宜。
“芸姨,我就跟你说,一定要办农家乐,相信我,我爸能从尾南去上东不是没有理由的,而我张勤就继承了我爸的商业天赋,整个京屿最适合农家乐的地方是哪里啊,是我们尾南啊!”张勤一边说一边狠狠拍着自己的胸脯,给自己长着气势。
接着他又看向他带来的那帮朋友:“你们跟芸姨说,对不对,你们看着周围风景多好啊,而且芸姨这里的饭菜也特别好吃。”
跟他鬼混的那帮人也一个劲地鼓掌称好。
“芸姨啊,到时候我们合作,我同学们都特别有钱,我把他们带过来,到时候咱二八分,你八,我二。”张勤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商业计划。
方芸的眼中倒是带着笑,不知道有没有把张勤的话当一回事。
“他怎么在这?”温嘉下了车之后,完全没想到张勤会出现在这里,便问向宁靖扬,“你叫他来的?”
哪知宁靖扬也紧皱着眉头,回道:“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想着偷偷绕道进楼,结果休息的伯伯里有眼特别尖的,一见到他俩就喊道:“小勤啊,你扬哥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都看向手脚无措的二人。
见到宁靖扬,张勤赶紧跑过去,大声喊道:“靖扬哥,我在上东找了你好久,就猜你一定回尾南了,一定会来芸姨这。”
结果他刚开心地和宁靖扬叙旧完,转头就看到了身边的温嘉。
“你……你怎么也在这?你俩和好了?不仅和好了!温嘉你都爱奔赴了啊,这……这太让人感动了吧。果然你俩分手的传言是假的。”张勤的眼睛来回在两人之间转,眼神中竟然有些感动。
“我现在就在SEN上发帖,告诉全校这件事,我要让他们看看,我靖扬哥从郁椴那里挖到了墙角。”说罢,张勤就拿出手机,打开SEN,正要写些什么。
呵呵,温嘉的脸上连笑都扯不出来,他越来越对张勤这个圣温小喇叭的外号了解了。
另一边,宁靖扬也头疼地按住了张勤要发送信息的手:“他不是墙角。”
这时候,三人才感觉到周围氛围的异常寂静,刚才还围在桌边说说笑笑的人们,此时的目光都凝在了温嘉和宁靖扬的身上。
有圣温的学生、有农场里干活的村民,还有温嘉的母亲方芸。
跟着张勤的这帮学生里面不乏有几个曾经对温嘉起过心思的,但前有郁椴,后有宁靖扬,心思也被压得死死的。又而在这里见到消失已久的温嘉,还是跟着宁靖扬一起,心里又是欣喜又是难过。
而农场的村民此时脸上表情都有点不对劲,不上不下的,甚至带点尴尬,他们一直以为这段时间温嘉对宁靖扬的针对和冷待是因为性格不好和在方芸面前争夺母爱,原来是小情侣闹别扭啊。
“我,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呢。”张勤挠了挠头,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
“小勤,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方芸站起身来,又问了一遍,她的面色不似刚才带着笑意,而是有些严肃。
“啊?你们不知道吗?温嘉是靖扬哥在圣温找的男朋友啊。”
“你们也别震惊,开放一点吗?最近同性婚姻也挺盛行的是吧,要习惯,要开放些。”张勤怕尾南的这些老人思想跟不上,积极地开导着。
但他在众人的目光下,越说越说不下去,因为连温嘉宁靖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这时,方芸走到温嘉面前:“你跟我过来。”
随后她走进了楼里。
温嘉则是抬眸看了眼宁靖扬,接着狠狠瞪了一下张勤,最后蔫头耷脑地跟着方芸一起进去。
“这,芸姨为什么把温嘉叫过去啊,她要为难温嘉吗?”张勤担心地问道。
宁靖扬仰天长叹:“我觉得芸姨是要为难我。”
“为什么啊?”张勤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因为温嘉是芸姨的儿子,我把他儿子拐跑了,你觉得芸姨会对我有好脸色?”宁靖扬看着张勤说道。
张勤大吃一惊,感觉自己的下巴要被惊掉了。
“所以你不是今天早上出去散步了,是昨天晚上就去找宁靖扬了?”母子两人坐在桌子上,面对面的坐着。
“对。”温嘉揉着脑袋,他没想到今天早上还想着回头和方芸说这件事,今天早上就被张勤把这件事捅破了。
“我不同意。”方芸说道。
温嘉一下子抬起头,难以置信道:“为什么,妈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是喜欢,但你们俩在一起,情况又不一样。”方芸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两个男生走到一起本身就不容易,而且他家庭情况很复杂的,包括他这个人也很复杂。我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你跟他在一起要面对未知的情况太多了。”
“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吧,周围的乡里乡亲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包括他妈都不知道。”
“这些我都知道啊。”温嘉只是平淡地说道,“我甚至比你们知道的都多。他家庭复杂,有个不着调的爱沾花惹草的便宜爹、有一个不作不死的哥哥和一个爱跟他争抢的弟弟,都是同父异母的,他妈也不喜欢我,嫌我只是郁家的一个下人,瞧不上我。”
“他妈还敢不喜欢你!”听到这句话,方芸直接拍桌子了。
“啊,呃。”温嘉点了点头,“妈,你冷静。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说的我不但知道,甚至比你还清楚。”
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又用手挡住,不让它滑落到桌子下,“至于他性子独、固执、心思深沉,没人比我更清楚了。要不然我为什么跟他提分手啊。”
“如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让我不喜欢他也好。但喜欢有什么办法……”说到这,温嘉将杯子立起,烦躁地挠了挠头,“你担心的那些,我也担心过,但我知道这些他都能解决。”
“妈,我待在身边很心安。我在郁家做过一件很大的错事,即使郁家原谅了我,但我的心总是浮的,我总是会多想。但待在宁靖扬身边我的心好像就踏实下来了,他和我不同,想到什么就是会干什么,我好像能从他身上获得一些力量,而不是每天都处于疲惫中。”
方芸凝重地看着温嘉,似是没想到温嘉会说这些话,这些年的缺失,让她确实不了解温嘉。
“反正你就先让我和他在一起呗,如果以后我真的跟他闹掰了,我还可以回来找你吗?我现在又不是没妈了。”
最后一句话让方芸突然笑了:“就知道哄我。算了,我没有对你尽什么义务,也就没什么权力去管你,能为你做的也就是你在外面累了苦了,能有个地方待。”
温嘉对方芸露出一抹笑。
方芸最终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靖扬这孩子不错。能力强、心性坚韧,正义善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但我还是要跟你讲清楚,你知道我第一次跟他见面时什么情形吗?”
温嘉摇了摇头:“我对他在尾南的生活不太了解。”
方芸喝了一口水,娓娓向温嘉道来:“我刚来尾南的时候治安也不好,自己一个人住着也很害怕,所以每天晚上,我都会拿一把刀放在跟前。有一天半夜,我晚上起来口渴想喝点水,就听到厨房有声音,我拿着刀走过去,结果看到的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吃着一块不知道我放了多久的面包。”
“他见到我手里拿着刀也不害怕,只是接着低下头吃面包,冷静地说他吃完就走。其实我的冰箱里还有别的吃的,但是他只拿了那块面包。我看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他先留了下来,给他弄了碗面。”
“他吃面的时候说,那是他这三天吃的唯一一顿饱饭,你知道他这三天在干嘛吗?”
温嘉摇了摇头。
“在偷钱。”
温嘉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想不出宁靖扬会干这种事。
第88章 要走了
“我是后来听别人,才知道他母亲那时候生病了,要紧急做一场手术,不算大,手术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攒下来。偷钱也是在所有办法都用过之后的最后办法了。其实他那时候的身手已经不错了,找附近的几家多偷一点都不是难事。但他很固执,他宁愿从区内一路偷到这里,都不愿意找一家多偷点。”
“甚至在我听到他的钱攒够的时候,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有点为他高兴。我们那时候猜测,他是怕在从一户中偷钱多了会被发现,怕送进警局,但我们想错了。”
温嘉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听着,过堂风穿过门,清清凉凉的,他的余光正好闪过在长桌上洗桃子的宁靖扬。
他的手修长干净,但带着茧子。
桃子洗的干干静静,摆在了放在桌子上的同样洗干净的盘子里。
“在他母亲手术成功之后,他主动自首了。这个事在尾南挺轰动的,他自己列了一份单子,偷了哪户偷了多少钱,记得清清楚楚。”
“之后呢,他坐牢了?”温嘉问道。
方芸笑了一声:“哪有啊,小孩子一个,总数额虽然大,但到每户身上压根没说少,经历听上去也挺悲惨的。尾南的人虽然穷,但也不至于说没有善心吧,人们都当是捐款了,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在之后呢,我就联系上了他,让他有时间来我这里帮帮忙,我给他工钱。你还别说,他年纪不大,动作却麻利,没比大人差多少,就是吃得多些。接着他又要去汽修站,加油站,轮着工作,他学习成绩也好,体育也好,也能拿些奖学金,生活也才慢慢有了些起色。”
“你和他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你说的对,就算以后结果不好,再坏也不会坏到哪去,因为至少还有我在。”
话说到此,母子二人听到了外面张勤的嚎叫,不知道他们在搞些什么,方芸拍了拍温嘉的脑袋:“算了,明天你就要准备去上学了,今天好好去玩吧。”
宁靖扬商量了一下,准备带张勤这帮人去旁边的水库玩会,那边风景还不错还能玩会水。几人来的时候是家里派车送来的,再把司机叫过来不现实,宁靖扬就在当地联系了一辆干净的中巴,把几人塞进去,自己开车带着人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