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其也没闲着,在网上搜还有什么歌有趣又欢快,搜到便去找清吧负责人询问能不能唱。姜驰则想去卫生间,起身拐出来,猝不及防看到迎面朝他走来的杨会。
姜驰疑惑杨会怎么会突然找到这里,转念一想, 杨会是谁啊,找不到才奇怪。
杨会准备开口,姜驰先说要去卫生间,杨会答应了,寸步不离跟到卫生间门口守着,生怕姜驰跑了。
姜驰出来,杨会便将手机递过来,姜驰斜睨了手机一眼,不接,也不说话。
杨会说:“陆总的电话。”
姜驰蹙眉,扭头就往清吧外走,被酒精控制着,步子凌乱,摇摇晃晃撞到了店门口的招财绿植,绿油油的叶子掉下来,姜驰一脚踩了上去。
他烦躁,烦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门口放两棵树挡道,烦杨会突然出现打扰了本该放松的酒局,烦陆景朝的电话,为什么陆景朝的电话就一定要接,他是谁,他凭什么。
杨会站在一旁道:“姜驰,陆总联系不到你,想确认你的安全。”
“我不安全吗?”姜驰靠着粗糙的墙,这是清吧的红砖背景墙,好不好看得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是特色,不好的时候就是一堵烂墙,他的手掌按在墙壁上,为了稳住自己,手掌心蹭破了皮,很疼。
“杨会,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吗?”姜驰笑了两声,笑里满是自嘲,他又问:“你是我的经纪人吗?”
这回轮到杨会不说话,但姜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杨会是陆景朝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他的行踪乃至他这个人都在陆景朝的掌控里。这是什么恋爱,没有恋爱是这么谈的。
姜驰有点醉了,天花乱坠地想,陆景朝给他买车买房,买各种奢侈品,给的资源都是经过重重筛选的大制作,只要播就能火。这么这么好,姜驰不得不也问自己一句,凭什么?
娱乐圈里漂亮的人多了去。
陆景朝是情种?恰好对他一见钟情?
笑话,烂俗的童话故事都不会这么写了。
这个词儿在圈里不稀罕。没多少人能抵挡‘被钱砸’的诱惑,人性之贪,一旦被捧到某个高度,再想下来就难了。姜驰想,再想下来就难了。
姜驰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清醒,他明白自己要什么,可以舍弃什么,哪怕孑然一身。
姜驰说:“杨会,我最后,最后麻烦你一件事,如果我要和光元解约,我需要准备多少钱?”
昨夜宿醉,姜驰在沙发睡了一夜。
房间的空调插上房卡就自动运行,他醒来感到浑身发凉,咳嗽两声,喉咙干痒难受,怕感冒了耽误拍戏,姜驰起身冲了个热水澡,出来症状严重了,脑袋发沉,站也不适睡也不适。
幸好上午没他的戏,他吃了片面包勉强垫着胃,就着温水吞下感冒灵和布洛芬,慢慢等头不疼了,和母亲通电话,打完长久地望着一处走神,微信响了,魂魄才终于回来。
杨会发微信告诉他,解约的事得他亲自找陆景朝谈,因为他签约时情况特殊,既没走人事部正常流程,合同里也没明确违约金和合约期限。
姜驰只回了个‘好’字,退出了聊天框。
下午开工,姜驰做好妆造,外边下起暴雨。王岩特意看过天气预报,等的就是这场雨。他坐在监视器前,让化妆师给姜驰脸上再蹭一点血浆,随即开拍。
这是个长镜头,姜驰饰演的小海棠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上迈下来,去追开走的汽车,不料石板路比想象中湿滑,姜驰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脸上刹那的痛苦根本不用刻意演。
导演没喊停,姜驰强忍着膝盖的酸痛爬起来,踉跄着继续追,直到那辆车停下。
雨水糊住视线,小海棠抬袖抹了一把,语气凶狠道:
“陈民生,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非要管这烂摊子,我也不会记你半点好,不要再自作多情了,你滚了就不要再回来!”
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在小海棠脸上,眼睛里流下的是雨水,可他眼睛红了,顺着脸颊一股一股地流,像汹涌的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他站在雨里,单薄的身体摇晃,随时都像要倒下去。
陈民生气势汹汹从车上下来,猛地甩上车门。手下忙不迭绕过来想递雨伞,陈民生一把挥开,几步冲过来,对着小海棠扬手就是一记耳光。
暴雨声都压不住这声脆响,小海棠被这一巴掌掼倒在地,月牙白的长衫被泥水染得斑驳。
陈民生冷眼看了几秒狼狈的小海棠,接着蹲下身,掐住小海棠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你去死吧,小海棠。你活着一天,对我都是折磨。”
“好。”小海棠回答。
“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死,别让我看见,我就不再管你。”
“好。”
“从今往后,你我两清。你欠我的,死了就不用还了。”
“好。”
“小海棠,你的心真狠啊……”陈民生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咬着牙问他:“如果重新来,如果我没钱没势,你还会在我眼前晃吗?”
雨水把脸上的血浆冲刷干净,小海棠一脸惨白,漂亮得一尘不染,他抬眼看陈民生,“不会,你知道的。”
“好…好,我知道。”陈民生蹙眉看了他半晌,颓然地松了手,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小海棠趴在地上没起来,卸下了全身力气,软在地上。暴雨淌起了水滩,他淹在里面,一动不动。
导演喊‘卡’,姜驰恍惚了几秒,一时撑不起身,左半边耳朵一阵鸣响,听到旁人的说话声都小了,他坐在地上缓了会儿才被工作人员搀起来。
王导踩着积水快步走来问他要不要紧,姜驰摇头,揉了揉左耳,再听还是鸣响不断。
雨小了,慢慢地,彻底停下,王岩有点可惜,简单和姜驰沟通了剧本,嘱咐说:“先别慌换衣服,一会儿还有阵雨,我们补个特写。”
姜驰答应着,余光瞥见片场走廊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没等他看清,助理撑着伞把他往休息室里带。伞沿完全挡住了视线,等他把伞往上抬时,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姜老师,你找谁啊?”助理循着他的视线回头。
“没。”姜驰拐进了化妆间。
怎么可能是陆景朝,他在吉隆坡有公务要忙,为儿女情长中途回来,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刚才那跤摔得太结实了,我听着骨头疼。”助理边嘟囔边蹲下身,小心撩起姜驰月白色的长衫下摆。衣服被雨水浸透了,膝盖那一块洇开一片浅淡的红色。
湿衣服牢牢黏在伤口上,助理掀开一点,姜驰吃痛缩腿躲,助理跟着缩手指,不敢再动了。
姜驰一鼓作气全部撩开,凑近看没多严重,翘起的皮被水泡白了,他揪着撕了,那一小块立刻冒起小血珠。
助理看不下去,拦住他的动作,急得翻包,没找到消毒药品,转身就要去找人借。门打开,正面撞上预备敲门的秦其。
秦其穿着常服, 没做妆发,手里拿着刚收起来的伞。他从酒店赶来片场准备晚上的一场戏,恰好看了姜驰刚才演的那一段,他侧身让过助理,往里看姜驰:“摔得严不严重啊?”
“怎么不严重,破了皮,骨头都磕着了。那一截石板路长了青苔,太滑了,姜老师穿的布鞋根本走不稳。秦老师你先坐,我去找消毒水给……”话音未落,助理已经跑远。
“我看王导好像很满意,但是苦了你了。”秦其把湿漉的伞撑开晾在门边,走进来,“我来给你送手链,昨晚你喝醉了,把手链摘下来放桌上没拿,今早老板给我发消息,我才去给你拿的。”
秦其摸出个白色盒子递给姜驰,“老板说这手链不便宜,你自己放好了。”
“哦,谢谢。”姜驰并没有‘放好’,至少动作看着很随意,把盒子往化妆桌一放,没再多看一眼。
“你不打开检查检查?”秦其把旁边的椅子拖过来坐在姜驰面前,“老板可说了,之后再发现有问题,他概不负责。”
“不怪,一条手链而已,本来丢就丢了。”
“别人送的?”
“嗯?”
姜驰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奇怪秦其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虽然这手链确实是陆景朝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但上面也没写‘礼物’两个字,怎么就不能是他自己买的呢。
“你知道老板为什么特意联系我去拿吗?这手链价值几十万,在小城市都能买一套房了。”秦其笑道:“人家老板生怕给手链磕着碰着,专门找了个小盒子给你装好。”
“这么贵。”
虽是这样说,姜驰表情却是平静,既看不出丢失贵重物品的慌张,也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是一种近乎无所谓的态度。
秦其悄悄琢磨着,目光在姜驰脸上停留片刻,试探性地问:“怎么没精打采的,你昨晚没休息好?”
“喝多了,头疼。”姜驰端详着化妆镜里的自己。不好看。刚才那场戏实打实扇的真耳光,这会儿左边脸发红发肿,起了巴掌印。
“头疼啊,我有药,别人推荐的,还不错。”
姜驰点头,懒得去拿手机,问他几点了。秦其看眼手机上的时间,“四点二十三,怎么?你一会儿还有戏?”
秦其揪心他的湿衣服,捂在身上光看着都不痛快。
“等雨补个镜头。”
“等…雨…王导还真是严谨。”秦其递给他一条毛巾,起码擦擦头发,“对了,杨会是你经纪人?昨晚他送你回酒店,没说你吧?”
秦其一直知道杨会是光元传媒的老板,但头次知道杨会亲自带姜驰。昨晚姜驰醉了朝杨会发脾气,杨会不仅没恼,反而什么都依着姜驰。
两人会是什么关系呢?
姜驰考虑了两秒,“不是经纪人。”
“那他……”
姜驰想说快解约了,助理突然跑进来,他又将这话咽回去。身边的人全是光元安排的,少说少错。
处理好膝盖的伤,演陈民生的演员欧阳恒送冰敷袋过来,带了水果零食,话里话外都有抱歉的意思。
“刚没把握好力道,是不是肿了?”欧阳恒伸手过来,刚要碰到,姜驰本能别开脸,不动声色去拿桌上的冰敷袋,贴在脸上,“没事,敷一会儿就好了。”
“我叫助理给你拿点消肿的药。”
“不用。”姜驰道:“药我这里都有,你去准备下场戏吧。”
欧阳恒说有空请他吃饭,人出去不久,杨会来了。小小的化妆间今天真是热闹,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姜驰只在杨会进门时看了一眼,之后便低着头将潮湿的衣袖一点一点往上掖,皮肤被捂红了,有点痒。他一边用手指轻轻地挠,一边想,杨会来了,陆景朝是不是也来了。
所以刚才的人真是陆景朝?陆景朝看到了刚才那场戏?看到他被扇了一巴掌狼狈倒在地上的场景…
太糟糕了。
相比姜驰的沉默,秦其热情许多,摸了支烟递过去,喊了声‘杨总’。
杨会点点头,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彬彬有礼道:“有劳你了,姜驰这里有我看着,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秦其暂时没事可忙,但他不笨,听出了话中之意,不做多停留,提醒姜驰的助理帮他把手链收起来,带门出去了。
门合上,化妆间里彻底安静下来。杨会视线转向姜驰,姜驰看着明显在走神,他叩一叩桌面,说:“换身干衣服,陆总在车上等你。”
第21章 “男人就是恶心”
姜驰好一会儿没说话,掏出烟盒在手中摩挲,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打算。
窗外闷雷滚滚,大风吹得玻璃窗嘭嘭作响,一场大雨要来了。杨会等得不耐烦,清了清嗓催促他。
“明天上午十点,我有空。”姜驰终于开口,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玫红打火机。这火机没什么特别,是买烟的时候收银员送的。磨砂手感,小小一个握在手里莫名称手,他带在身边有小半年了。
杨会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忍不住重了语气:“姜驰,片场外都是粉丝,陆总亲自过来影响不好。”
“谁说要见他?”
杨会的话,明里暗里提醒他不要使小性子。姜驰听了只是皱眉,点着烟,不悦道:“我在告诉你我什么时候有时间。”
“今天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姜驰没理,偏过头去深吸一口烟,刻意避开镜中的自己,他不爱看抽烟的自己。
他发现抽烟时的自己表情总是痛苦的,香烟这种消遣品他一直欣赏不来,点烟抽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与其说为了享受,不如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有事可忙。
抽烟的时候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沉默,不必解释突如其来的走神,可以光明正大地停滞,站成雕像或坐成标本,与旁人无关,是惆怅还是单纯消磨时光,也与旁人无关。
“我说过,解约的事你得自己和陆总谈。”杨会用一种告诫的口吻道:“你的合同问题很大,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
“嗯。”姜驰的拇指在烟身上轻轻弹了弹,烟灰簌簌落下:“要赔多少钱?”
“取决于你配合的程度。”
姜驰嗤笑一声,没有继续第二口,粗暴地将烟压在烟灰缸里,捻了两下。
“行。”姜驰没换湿透的戏服,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随意披在身上,没再看杨会一眼,径直推门走出去。
黑色轿车停在毛雨中,季黔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立在车门旁,姜驰走近,他无声拉开后座车门。姜驰没打算上车,在车门前僵几秒,最终还是低头钻了进去。
陆景朝在后座打电话,视线从车门被拉开起,就落在了姜驰身上,先是皱眉,等姜驰坐下后伸手摸了摸他湿透的戏服。
姜驰推开他的手,将脸转向窗外:“有话快说,我还要赶回片场。”
哪知季黔上来就启动了车,姜驰攥紧拳头又松开,最后什么都没说。他的背包还留在化妆间,手机、房卡和每晚必须吃的褪黑素都在里面。
陆景朝挂断电话,伸手来解姜驰的纽扣,“怎么不换了,你会生病。”
姜驰抗拒地挣了挣,陆景朝不把他的挣扎放在眼里,强行把他湿透的戏服扯下来扔在脚边,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随即裹在姜驰的肩上。
陆景朝攥紧衣领,不让姜驰有挣脱的机会。一股清淡的冷木香气将姜驰困在方寸之间,姜驰气不过,抬眼瞪他,“我还有一场戏要……”
“杨会去和王岩说了。”陆景朝打断他的话。
“说什么?”
“说你这段时间需要休息。”
“我不需要。”姜驰猛地扯下他的外套,捡起自己的就要套上。
陆景朝重新拉整齐,死死压着。两人在较劲儿,谁也没有赢,都恼羞成怒,都气红了脸。
陆景朝注视着姜驰,“你在闹什么?”
没有回答,姜驰闭眼靠向车窗,一副拒人于千里的疏离样。
“空调关了。”陆景朝吩咐完季黔,转回来时目光灼人,“我在问你话。”
姜驰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雨终于下起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看不到外边的景色。车里很闷,闷得人喘不过气,姜驰的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嗅到清凉的风才缓缓地道:“两件事。分手和解约。”
“什么?”陆景朝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拍戏时带血的妆容已经被雨冲刷得差不多,此时干干净净的脸因为那个没消的巴掌印,看上去是一副楚楚可怜状。也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出了最决绝的话。
没有前因后果,只通知一句分手。
车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阴冷扑面而来,姜驰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季黔停稳车识趣地离开,姜驰刚拉开车门,就被陆景朝‘砰’一声拉回来撞上。
“你……”姜驰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陆景朝从没这样凶过。
“小驰,我们得好好谈谈。”
姜驰点点头,靠回座椅,“分手和解约,你想先谈哪一个?”
陆景朝没有回答,只是解开压在姜驰身上的安全带,将人捞到腿上坐着。温热的掌心贴着姜驰的后腰,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哪个都不选。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分手的。”
“我只有这两个问题!”
姜驰用全力推搡陆景朝的胸膛,仍撼动不了毫分。西装外套在他挣扎间滑落了,露出被湿衣服捂得泛红的肩膀,薄薄的,陆景朝的唇贴在那片肌肤上,温热的呼吸使得姜驰浑身一颤。像被几簇蒲公英追着挠痒,怎么都躲不掉。
“就算要分手,也总得有个理由。”陆景朝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吐出来,指腹一下一下摩挲姜驰的后脖颈,“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是嫌我陪你的时间太少,还是…你真的不爱了,想分开?”
陆景朝按着姜驰的脊背,仿佛要将人揉进身体里,可又舍不得让他疼,力道总有克制,轻轻地按揉,轻轻地说:“小驰,我回到家,发现你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了,一样不剩,你要我怎么想?我看到你说我们结束,我以为你在和我闹别扭,想哄你,消息发不出去,所有联系方式都联系不到了,我怎么想…”
“好,轮到我说了。”姜驰被迫埋首在他颈间动弹不得,鼻尖都是他的味道,一点烟草,一点木香,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总让姜驰没办法控制自己,莫名其妙情绪泛滥,如何喜欢就如何难过。
“你生日那天,我想给你惊喜。”姜驰闭闭眼,将泪意压回去,“我请了三天假去吉隆坡找你,结果我在你房间里看到了别人,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那是你的房间,陆景朝,你让我怎么想?要我问你他是谁?还是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我做不到,我不喜欢这样。”姜驰攒足了力气拉开彼此的距离,“我又不是疯子,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让自己变成疯子!”
“你来过?”陆景朝握住姜驰的手,“小驰,他在我房间,我事先并不知道——”
不等他说完了,姜驰道:“他知道你是谁,有你的房卡,在你的房间洗澡,他告诉我,你让他先回来洗澡。”姜驰问:“我误会了什么?房卡不是你给他的?”
“或许是酒店方的疏忽,但房卡绝对不是我给他的。小驰,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酒店疏忽?陆景朝什么身份,酒店再会疏忽,也疏忽不到他的头上。“不重要了!你爱怎么玩是你的事,别拉上我,我不会陪你,我恶心。”姜驰不愿再看陆景朝一眼,捡起外套穿上,拉开车门下来,裹紧了闷头往前走。
他没伞,没手机,也没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雨天要想等一辆出租车不容易,或许要等很久,但没关系,总好过留在这里无意义的争吵。
跟着地下停车场的标识拐了个弯,就要出去了,陆景朝追上来把人打横抱起,冷着脸往回走。
‘恶心’两个字像一把刀,狠狠扎进陆景朝的心。
他想起等姜驰论文答辩的那天,他在停车场,遇到一个突然搭讪他的中年男人。男人给他播放了一段录音,录音里,姜驰也说恶心,说‘男人就是恶心’。
姜驰的声音他不会听错,说这话的时候,姜驰像极了《罪有应得》里的阿灿,绝情起来,说话就是这股清冷劲儿,永远捂不热一样。
“没骗你吧?”男人咧着嘴,露出满是黄垢的烟牙,“说白了他就是出来卖的鸭子。一边嫌男人恶心,一边靠男人往上爬。等榨干价值了,就会找各种理由甩掉。”
闻言,陆景朝的拳头先于理智挥了出去,男人却更加猖狂,淌捂着流血的鼻子放肆地笑:“他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你还当宝贝?你们有钱人都他妈是傻叉。我亲眼看着他一步步爬上来,等他站得够高了,你就是下一个被踹的。”
中年男人当时给了陆景朝一个优盘,里面的内容是关于姜驰的各种桃色文章,几组露骨写真,其中一组甚至穿着高中校服。
图片已经模糊了,依稀能分辨出是姜驰。陆景朝仅用了半小时全部读完看完,然后买断了所有资料,让男人彻底滚蛋。
当晚回去虽喝了酒,陆景朝也装作没事人,他怕问出口,这段关系就分崩离析了。他舍不得姜驰,因为舍不得,所以说服了自己:就算真被利用又怎么样?他是绝不可能把姜驰放走的。
现在姜驰说‘恶心’,亲口对他说‘恶心’,语气和录音里如出一辙。
陆景朝把姜驰放在床上,仔细端详他的脸,心一沉再沉,沉到谷底。
“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也会找其他理由和我分手,对不对?”
“我找理由……”姜驰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他有点想笑,也确实笑了,鼻子渐渐发酸,笑出的声音夹着丝丝没忍住的哽咽,轻一个字,重一个字,平静且冷淡道:“你说的没错,你不承认我也会找别的理由,想往你身上贴的大有人在,我有很多机会抓到你的把柄,我为了分手,为了离开你,不折手段,你猜到了吗?”
“小驰,别说了…”陆景朝有一瞬竟觉得呼吸困难,捧着姜驰的脸,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其实…根本不喜欢男人,是不是?”
“不喜欢。”姜驰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男人就是恶心。”
第22章 野蛮至极
季黔次日一早请来家庭医生,姜驰高烧不退在卧室输液,他没看到人。昨晚他亲眼看到姜驰被陆景朝抱上楼,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显然是闹得很不愉快。
傍晚季黔又过来送资料,推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满地玻璃碎片,花瓶、酒瓶、碗碟摔得七零八落,餐桌上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干净。客厅只有陆景朝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季黔压下惊讶,避开满地狼藉走过去,正准备开口,陆景朝夹烟的手轻轻一抬:“小驰刚睡着。”手上有伤,悄悄裹着一圈绷带,有血渗出来。
季黔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唯一完好的茶几上,点亮屏幕,监控画面显示姜驰站在吉隆坡那家酒店大堂,正在办理入住。
季黔压低声说:“查实了,姜先生21号当晚确实去了这里。”画面切换到走廊监控,姜驰慢慢走到6019号客房,敲门的手举起来,顿在半空,门没关,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画面到这里结束。季黔道:“房间里没有监控,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陆景朝若有所思点头,沉默间思绪飘远了。他想起了那本被翻阅过的书,以及那枚从书里掉出来的书签。原以为是梁安白的冒犯,却不想是姜驰来过的痕迹。
这个发现让陆景朝心头发紧。
姜驰似乎总是这样,对他的世界充满孩童般的好奇。好奇他喝的茶,爱抽的烟,喜欢听的音乐风格,爱看什么类型的书。
十九岁的姜驰是这样。再往前,两三岁,巴掌大的姜驰也是这样。小家伙来陆家宅子暂住那段时间,对他的房间充满了浓厚兴趣。可又是一个十足的乖孩子,他不在,姜驰就不会独自进去探索。小家伙每天晚饭前准时守在窗边,眼巴巴等着他从学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