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啸荣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简直要被他的话吓昏厥过去。思梅阿姨守在边上,预感事情不妙,去拿柜子里的速效救心丸备在手里。
陆啸荣压下震惊,“哪个姜驰?”
“商阿姨的儿子,姜驰。”陆景朝面不改色道。
陆啸荣给了他一巴掌,“你再说一遍?”
虽挨了一巴掌,相比陆啸荣的恼怒,陆景朝沉静得可怕,他一字一句道:“姜驰,商阿姨的儿子,姜驰。”
陆啸荣气红了脸,手捂在胸口不住按揉,一口气差点没喘不上来。思梅阿姨慌忙递上的药片,一面劝陆景朝先不要说了。
陆啸荣不吃什么药,家里佣人管家都听着,他要这个脸,踢开凳子让陆景朝跟自己上楼。
书房门重重碰上,陆啸荣劈头盖脸便道:“你也知道他是你商阿姨唯一的儿子?陆景朝,我看你是想毁了两个家!”
“我来只是想告诉您,我不会结婚。”
“你喜欢男人…你…”陆啸荣指着他,难以启齿,牙齿都要咬碎了,声音压得极低,字字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说,你什么时候对人家起这种肮脏心思的!”
陆景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清楚自己从何时开始惦记的姜驰。也许是姜驰第一次拍戏在他眼前透露无助,也许更早。
陆啸荣也不需要再听他的解释,说他肯定是昏了头,冷着脸让管家收走他的车钥匙,让他不用再去公司,去祠堂跪着清醒。
第二天傍晚,商颖突然到访,是陆景朝请来的。陆啸荣见到商颖,瞬间不知老脸往哪搁,一顿饭吃得十分不自在。
他用眼神警告陆景朝不准乱说话,结果饭后,陆景朝还是说了。
商颖当时愣了好久,吃药的水放凉了也不见有动作。陆啸荣便斥责陆景朝犯了疯病,做势要上手。
商颖拦住陆啸荣,怕他还要动手,当晚在陆家宅子住下。半夜睡不着,商颖起来倒水喝,从阳台望见陆景朝房间的灯还亮着,思量一番,她上去敲了门。
陆景朝想带她下楼说,商颖却说太晚了,简单的事就简单说。
“阿姨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现在足够成熟,也足够稳重,阿姨相信你能说出那番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如果……”商颖顿了顿,“如果是小驰也有意,你们要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陆景朝眸光一动,顿时松了口气:“谢谢商阿姨。”
商颖接着说:“但……阿姨有个请求。”
“您请说。”
“小驰年纪不大,现在的决定未必能代表以后,如果哪天他想离开了,别怪他,也别强求他……”
别怪。别强求。陆景朝当时应下,从没想过真会有今天。
不能强求。不能强求。不强求姜驰会走,但是不能强求。
让他走吗?
答案是不。
陆景朝抽空了一整包烟,抽得头疼犯恶心,一夜未眠,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叫季黔来公寓,把正式解约合同交给他。季黔诧异,陆景朝说:“放他走。”
“陆总…您……”
陆景朝眸色深深,像坐在谈判桌上一般,运筹帷幄的样子。
“我不强求,我要他自己回来。”
季黔先找到杨会,本想把合同给他转交,却怕他细节处理不好,所以亲自跑一趟《海蓝》剧组,等姜驰下了戏,拿出这份合同递到他面前。
姜驰看到这份薄薄的解约合同,翻了翻,条款全部空白,最后一页增加了手写的签约日期与正式解约日期,日期盖着光元娱乐的公章。
季黔说:“当初签署这份合同时,没有写明违约金,陆总的意思是就当没有。另外,《海蓝》属于光元娱乐全额投资的项目,如果姜先生决定解约,就不能继续出演这部电影,希望您能理解。”
姜驰当然能理解,光元那么多人,需要曝光的艺人多的是,可曝光位就那么几个。姜驰同意了他们的安排,签下自己的名字,梦游一般,一个人离开了剧组。
坐上返程出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包袱,回到家姜驰整个人轻飘飘的。商颖问他为什么拍摄期间回来了,姜驰怕母亲担心,谎称制片方出了些问题,暂停了拍摄。
他姜驰有大把时间陪商颖逛街、散步、旅游、回父亲的故乡探亲。一路走走玩玩,起初自由,开心,可自从晚上时常听到母亲的咳嗽,以及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身体。姜驰吃不好,睡不安。
后来商颖病重,不得不回北京住院治疗。姜驰有一瞬间觉得梦里发生的事正在一点一点兑现。同样的医生,同样语重心长的口吻,和他分析商颖的病情,继续治疗的利与弊,让他斟酌是继续留院,还是再找高明。
“之前还好好的,我妈也说,觉得身体越来越好了…”姜驰紧握着手机,无助地站在医院走廊,生怕被商颖听似的,刻意压着说话的声音:“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我妈能好,我都愿意试一试,钱不是问题。”
医生摘下口罩,让他不要紧张,“我和你说实话吧,你母亲这个病你清楚,痊愈几乎不可能,现在恶化扩散,继续化疗拖着撑不了多久。我的建议是,趁她还不那么痛苦,看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
“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没几天可以活了?”姜驰的手机掉在地上,他没捡,盯着医生的脸要一个笃定的答案。
“不是这个意思,半年,乐观的话最多一年。”医生顿了顿,又说:“你既然不缺钱,可以考虑出国试试,我知道有位钻研这方面的医生,他手上有治愈的例子。”
“好,那就好。”
“但也不能打包票说能治好。”
“没关系没关系…有机会就行。”
姜驰紧绷的弦才松一些,医生紧接着说:“光有钱也难约上号,等轮到你,人都拖没了。陆氏药业跟美国那家医院有合作,你看看,能不能找关系走走后门。”
两个月。好不容易从陆景朝身边离开,仅仅两个月而已。
姜驰蹲在走廊边,将头埋在膝盖上,控制不住细声抽噎。他想怪陆景朝故意为之,可母亲的病又能去怪谁…
哭完姜驰去卫生间整理仪容,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返回病房照看商颖。
几次透析下来,商颖瘦脱了相,脸色接近灰白。她的手原本细长漂亮,现在手背上都是针孔,指头的骨节突出,青紫遍布。
去不去找陆景朝,这于姜驰而言不是选择题,是必须。他在医院照顾到母亲病情稍有稳定,便主动联系了陆景朝。
陆景朝什么都没问,只给他一个酒店地址。
姜驰根据房间号找上去,迎面碰到出来季黔,季黔身旁还有一个人。
梁安白。
双方擦肩而过,姜驰敲门的手顿了良久,还是敲开了。
陆景朝开了门径直去了浴室。姜驰关上门走进来,桌上放着一份已经签过的经纪合同。
陆景朝签下了梁安白。
(注意:现在进行时)
《难逃》取景地在一个穷山沟,下了戏需要返回县城的宾馆,归途半小时蜿蜒山路,日落后温差大,此时起了大雾。
安全起见,回程的车速不快,一辆挨着一辆慢慢行驶,半小时路程开了近一个半小时,到宾馆夜里十点。
宾馆这一片停电停水,小万借了一圈,借得一个充电宝帮姜驰把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奈何充电宝电量也不多,没充几分钟开始闪红灯。
勉强开了机。姜驰不让他再折腾,催他回房间休息。自己则去楼下弄来宾馆的储蓄水,简单擦拭身体。
手机来了电话,姜驰裹上浴袍出来。是陆景朝的电话,望着仅有5%的电量,姜驰接通了,没主动说话,沉默地在一旁抹黑穿睡衣。
“收工了吗?”
陆景朝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嗓音懒懒的,像是累,也像刚睡醒。
两人长久不联系,忽然听到声音,陌生大过熟悉。姜驰‘嗯’了一声,觉得房间里闷热难耐,将窗户推开半扇,强劲的风猛地灌进来,将窗帘吹得乱舞,窸窣声连同呼啸山谷的尖锐风声一起被收入听筒,电话那头的人问:“还在外面?”
“在房间。”姜驰靠着墙,把乱飞的窗帘压在背后,静默着,无话可说,却也没有挂断,两人一来一回说了不过两句话,没有结束的理由,但也说不久的,或许三分钟,或许五分钟,手机便会自动关机。
陆景朝问他:“站在窗边吗?风很大。”
“……”姜驰蹙眉不答。
陆景朝习惯了他惜字如金,没有追着问,“别站风口,冷风吹多了你会头疼。”
“知道了。”姜驰推上窗,风声小了些。关窗的动作不是因为陆景朝的提醒,而是他感觉有蚊虫飞进来,扑在了他的脸上。
陆景朝说:“杨会和我说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照片上看着也确实不好,饭后有按时吃药吗?”
姜驰没有回这句,而是问:“你为什么要让他过来?”
杨会是光元娱乐高层,姜驰既不是公司旗下艺人,两人也不算朋友,突然来探班,太奇怪了。
姜驰说:“你妨碍到了我的工作。”这话是在点陆景朝,让他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
“如果你能有分寸,对自己的身体和工作一样上心,没有人会来妨碍你。”
“我很好!”
“姜驰。”陆景朝察觉他语气不对,喊他的名字,也是在制止他继续这样的说话语气。姜驰不吭声,把手机扔在床上,背过身望着窗外。过了一两分钟他才去捡,手机电量显示2%。
“我准备休息了,没什么事,挂了。”
陆景朝说:“你这部电影亲密戏份不多,用替身不会太麻烦。但动作戏太多,不容商量,你怎么去,就怎么回来,我不想看到你再进医院。”
“陆景朝,你还真是…”姜驰冷笑一声,没把话说完。再提梁安白,和争风吃醋有什么区别,他不需要知道陆景朝为那次他和梁安白的冲突具体做了什么,更不需要这种毫无实质的关心。如果真想让他好过,陆景朝就不该打这通电话。
陆景朝:“我这边最近抽不开身,忙完这一阵就……”
陆景朝的声音戛然而止,姜驰点了点手机屏幕,是电量耗尽直接关机了。他把手机扔在床头柜,去拿桌上的烟,打火机怎么都找不到。
房门叩响,小万来送花露水,要喷在身上,味道浓烈姜驰可能睡不着,他还带来一盘蚊香给姜驰二选一,味道都不好闻,但必须得选。姜驰招蚊体质,被叮咬了不仅痒,还会起小红点,咬在脸上就麻烦了。
“驰哥,我听这雷声,有一场大雨要来,到时候蚊子更多。”
“蚊香吧。”花露水白天拍戏闻够了。
小万蹲在地上点电蚊香,姜驰等他点完,借他的打火机点燃手里的烟。小万没急着走,和姜驰有一句没一句聊散天。
姜驰一支烟抽完,掐灭了开窗散味道,人就靠在窗边,问他:“你有话要和我说?”
小万不好意思,扭扭捏捏走过来,扶着窗台,支吾道:“嗯…就是…今天下午,卓导喊你过去,见的那个人是不是光元娱乐的杨总啊?”
姜驰点点头,“怎么了?”
“他亲自来片场找你,是不是想挖你?挖你去光元?”
姜驰了然,笑了一声,“赵典文让你问的?”
“怪我…赵总下午打电话问我你最近的状况,我就说下午有人来看你,我还什么都没说,赵总就把那人的模样大致形容出来,他说是杨会,光元娱乐经纪部杨总。”
“他怕我被挖走了?”
“也许吧…反正赵总挺看重你的,公司能拿到的好资源都给你,对你很好…”
小万瞄了姜驰一眼,黑灯瞎火,看不清什么表情,但他没有否定赵典文的好。
小万接着说:“如果驰哥能有更好的发展前景,我也支持你,光元娱乐背靠陆氏这座大山,旗下艺人手上的资源都是顶级的,梁安白那种货色都能捧红,驰哥你肯定大红大紫,紫得发黑。”
姜驰抿唇在笑,抱着手臂没接他的话,小万觉得他在回忆,也或许正在认真思考某件事。姜驰决定不说话的时候,做到了极致的安静。轻飘飘的,存在又像不存在。
小万总会在体会姜驰的时候想起蝴蝶这种生物。他无声无息立在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上,不振翅也足够吸引人的眼球,因为他足够漂亮,因为他长久地停在花里一动不动,谁都好像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抓住,又谁都不能得逞。
人一旦靠近,蝴蝶就飞走了。
姜驰就是这样的存在,就算抓住了,也需要好好想想怎么完整地留住。所以赵总才频繁地问他姜驰的情况,心情如何,有没有和‘可疑’的人接触。赵总怕网中的蝴蝶飞走,怕极了。
姜驰问他:“小万,你知道赵典文为什么好像对我控制欲那么强吗?”
“因为…你不可多得,谁都想要?”
姜驰笑了,摇摇头,“不可多得在这个圈子里根本不存在。”
“那…为什么?”
“赵典文在抢,他喜欢这种抢到手的感觉。”
姜驰也是才想明白。
赵典文是从光元娱乐出来自立门户的人,他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公司成立初期对标的就是光元娱乐,他固然有能力,奈何前东家实力强劲,完全没有可比性。
难道就不必比了吗?不,赵典文骨子里是自负傲慢的,他另辟蹊径,从他在酒会给姜驰递出名片那一刻,姜驰就是他继续抗衡前东家的蹊径。
吃一堑长一智,如果现在再有一个人披着好心外衣给他递上名片,姜驰会毫不犹豫将名片撕碎,当场扬了。
姜驰总结道:“赵典文是商人,我这类人在他们那类人的眼里,不算人。”
“驰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小万作为听者都觉得‘不算人’这话太伤人。偏偏姜驰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并不介意不被当做人。
“是不是人没什么重要,”姜驰将抱着的手松开,摸出烟盒,倒出一根捏在手上,“生意场上没有真正的好人,各自打各自的算盘。我不会去什么光元娱乐,同样都是火坑,跳来跳去我嫌累。以后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用对我这么小心翼翼,归根结底我也是在替别人打工。”
“驰哥……”
“时候不早,你下去睡吧。”
“那驰哥你也早点休息。”
小万离开,姜驰在窗边站了好一会儿,睡下时满身的烟草味,盖过了蚊香难闻的味道。姜驰顿时觉得自己臭烘烘的,这种想法如鲠在喉,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半夜宾馆的电突然来了,房间的灯骤然亮起,姜驰坐起来,去看水有没有来,打开花洒,水是有了,但水压不够,滴滴答答比窗外的雨还小。
热水器没有多大作用,姜驰就着细小的水流洗了个凉水澡,一点一点冲洗干净沐浴露,花了大半个钟头。出来手机充了80%的电,陆景朝在手机关机后又打了两个电话,微信消息有三条,问他什么情况。
姜驰本想回复停电了。打出来又都删除,熄灭屏幕将手机放在床头柜,窗外的雨小了才来一点睡意。
次日一早,楼下有说话声,姜驰被扰醒,字里行间捕捉到,昨夜的雨水导致宾馆前面那条河满了,河里的鱼游到马路上,有居民提桶拿盆来摸鱼。
一起淹了的还有片场的必经之路,听说泥石流,道路暂时封闭,群里通知大家拍摄推迟,发来一个餐馆的定位,早饭午饭晚饭都在这里吃。
姜驰起身拉上窗帘,正好补觉,睡到中午,被提醒吃药的闹钟叫醒。手机里又多了几个未接,陆景朝,杨会,季黔,赵典文。姜驰闭了闭眼,露出烦躁的神情,一个都没回。眯了几分钟,更加烦躁了,回拨了陆景朝的电话。
陆景朝只字不提昨晚突然挂断的电话,他联系不到人总有办法知道姜驰那边是什么情况。他问姜驰吃过午饭没有,姜驰随口说吃了,声音带点刚睡醒的沙哑。
陆景朝挂了电话换成视频。姜驰不接,挂断了,说不方便。陆景朝坚持要让他接,发的语音,语气听着有些不悦。姜驰晾了他好半天,视频才打过去。
陆景朝接通,看到的是宾馆灰暗的天花板,他说:“把镜头对着你。”
“你有什么事?”
“我看看你。”
“……”
姜驰把镜头调转为前置,对着自己的脸,他侧躺着,手机搭在另一只没靠的枕头边,抬眸看了陆景朝一眼,重新闭上,不再管他。
“你那边昨晚下了很大的雨,吵得没睡好吗?”陆景朝拿着手机出电梯,进了酒店房间,松了领结脱去外套,一副准备午睡的模样。
姜驰嗯一声,说:“挂了,我补觉。”
“别挂,你睡吧。”
“……”
姜驰躺平身子,心里想着过两分钟就掐断视频,陆景朝在视频那头补充说,不准挂,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姜驰不高兴,翻身背对着手机,留给摄像头一个后脑勺。
可姜驰睡觉的习惯一直没有变,他喜欢左边侧躺,无论睡前是什么姿势,睡着后都会重新侧回来,这会儿小小的手机屏幕装着他的上半身,他蜷缩成了一团,手臂折过来,握着松松的拳,抵在下巴处。
如果是陆景朝在的话,一定不让他继续这个姿势,这样没安全感的姿势让看的人心生怜悯,他一定是把姜驰搂在怀里,让他放松身体,让他把自己当做安全感的来源,可陆景朝自己也清楚,姜驰所有的防备与不安,都来自他。
睡了近半小时,通话仍在继续,姜驰睁眼率先看到镜头里的自己,接着是右上角的小屏幕,陆景朝在酒店套房里,笔记本放腿上,注意力全在电脑屏幕,偶尔使用键盘,但他把自己那边的声音关了,姜驰听不到一点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神经衰弱,睡眠浅,一点杂音就会被打扰到。这一点陆景朝知道。也是这种细致入微的举动,让姜驰觉得陆景朝烦人。
前两年他没拍戏,在陆景朝身边做花瓶,做暖被窝的情人。他和陆景朝同一屋檐,同一张床,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时间长了,他挑陆景朝的刺,无理取闹嫌弃陆景朝的呼吸声吵,硬要分房睡,那时候陆景朝就知道他入睡困难,各地搜罗来不少助眠的熏香。
姜驰睡眠质量有所改善,虽然依然坚持分房,睡着后也还是由陆景朝摆布,晚上分的房,第二天醒来躺在他怀里。这件事磨合两年,后来不分房了,与其说接受,不如说是姜驰不想折腾了。
挂了视频姜驰下楼叫小万一起去吃午餐。门打开小万戴着两层白色医用口罩,生怕把病气过给姜驰,开了门就站得远远的。
“驰哥,昨晚太闷我开了点窗,忘关了,给我吹感冒了。”
小万的声音像一只唐老鸭,粗犷滑稽。姜驰没忍住,抿唇笑他,笑完问:“有药吗?”
“有的。在烧热水。”
“行,”姜驰说:“我去馆子吃饭,给你打包一份回来?”
“好,谢谢驰哥。”小万眯着眼睛笑,笑起来说话的声音更像唐老鸭,姜驰临走给他拿了几片润喉清嗓的含片。
天空在飘细小的雨点,酒店门口涨的水退下去了,路面有黄泥。姜驰出来宾馆,看到涂雯君撑着把黑伞站在台阶上,以为她在等人,于是走上前和她打招呼。
涂雯君问他是不是去吃饭,是的话就一起。一把伞两个人躲绰绰有余。
两人聊着天往定位上的餐馆走,途中雨下大了,积水从坡上流下来,大雨把小坡下成了瀑布,源源不断的水往下涌。两人的鞋子裤腿无一幸免,湿透了。
涂雯君索性也不小心翼翼了,深一脚浅一脚往水里踩,“我看天气预报,这一周乃至下一周都有雨。这下算是合卓导心意了,他最喜欢拍这种湿漉漉黏糊糊的环境。”
姜驰把伞往上抬了抬,方便看路,说:“用天气烘托角色处境,杨欢玺的卧底身份被识破,他的命运,可不就来到了雨季。”
“是倒也是。”涂雯君冻得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下个月我生日,请了好多朋友来,虽然知道你不爱热闹,还是特别期待你能来。”
“几号?”
“月底,29号。”涂文君说:“到时候这部电影都杀青了,咱们回北京聚。”
姜驰本想说再看看,听到是回北京再聚,点头答应下来。走了没几步,涂雯君突然问:“姜驰,你现在在哪家经纪公司来着?”
“万发传媒。”姜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了雯姐?”
“没。”涂雯君摇头,“我印象里也是万发,但昨天下午听我助理说,光元娱乐的杨总来探你班,我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姜驰淡淡回应一声,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他低头看着脚下,不让自己踩到水坑。
“杨总想签你?”
姜驰诧异:“为什么这么认为?”
“看着就像。”
走了一段,涂雯君说:“你之前要进的组是业内比较看好的那部《夜雨》吧?小道消息你是主演,官微官宣的阵容你成了配,主演空降成了这两年才火起来的梁安白,他是光元娱乐旗下的艺人。咱们这个圈里,不拼演技实力,拼后台拼背景的比比皆是,但是姜驰,作为过来人,姐要给你一个忠告: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第26章 撤离
降雨导致无法正常拍摄外景,室内的景有时上午拍完下午就能休息,演员闲暇的时间多,后几天内景也拍不成了,没水没电,宾馆的储蓄水也放完了。
这么潮湿闷热的环境里,三天没水洗澡,姜驰浑身不舒适,书也看不进去,小万担心他总一个人待着会无聊,涂雯君房里麻将三缺一的时候,好说歹说把姜驰带过去凑热闹。
姜驰不会麻将,小万略懂一些,坐在旁边教,两个人打得慢,但输得快,涂雯君看不下去,下桌换小万上桌,她坐姜驰旁边教。
她动作利索地重新理了理牌面,让姜驰把边张九万丢出去,“再来个四,你就叫牌了。”
“好。”
轮到姜驰摸牌了,不偏不倚摸上来个四万,涂雯君直夸他手气好,甩出八万,说:“叫牌了,清一色,有炮就能接!”
“牌还那么多,不等自摸?”对面的男演员有点不敢出手上的万字牌,试图和姜驰眼神交流,犹犹豫豫还是丢了出去。
轮到小万,摸到的还是万字牌,他也不敢出,“雯姐,我是帮你打,驰哥要是胡了,你得掏钱。”
涂雯君乐意掏,姜驰却还不知道自己胡什么牌,默默看着牌面。涂雯君帮他点出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能要,牌多,你想试试自摸也行。”
话音落下,窗外一声炸雷劈过去,在座几人皆缩了缩肩。男演员丢了张八筒,揉揉耳朵,“这场雨,下得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