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在那里遇到个流浪画师,突然过来搭讪,展示才完工的画作。
画的内容是他和陆景朝坐在枫树下的长椅休憩,陆景朝帮他整理秋风吹乱的发丝。
陆景朝买了下来,但那幅画在后来的某一天被姜驰亲手撕碎了。
他们在圣特罗佩住了一个半月,两年来第一次拥有了合照,商颖拍的,走到哪拍到哪,她的拍照技术好,挑挑选选洗出来也装满了一个A5的大相册。
回来时,北京进入了深秋,梧桐绿意盎然,银杏已经金灿夺目,道路薄薄铺着一层,车辆驶过,掀起一阵亮黄色的风。
母亲和陆叔叔坐一辆车,姜驰和陆景朝一辆。姜驰偏头望着窗外,耳边是陆景朝打电话的声音,说着某处山庄开业剪彩事宜。姜驰身子往窗边挪了一点,按开车窗,只是一点缝隙,风凉凉地灌进鼻腔。
这条路他读书的时候时常来,徒步一圈又回去,那时候他还小,会捡最漂亮的银杏叶写上日期夹在书里,但他从来不爱怀念过去。
“解约的事杨会来处理,你回家休整两天倒倒时差。”
陆景朝挂了电话和他说话。姜驰没听到似的,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赵典文如果不同意呢?”
还在圣特罗佩的时候,赵典文给姜驰发过不少消息,关于工作的姜驰会简短回复,不相关的都忽略了。小万曾提过的那档男团选秀综艺,赵典文确实有让他当特邀评委的想法,询问他的意思,姜驰当时没给答复,提了解约的事,赵典文也不给答复,让他回来再谈。
“和平谈判,不同意有不同意的解决办法。”陆景朝这时才抬头看着姜驰。姜驰两只眼睛还望着窗外,光线差的时候,冷白的肤色难看出气色,此刻姜驰两颊透着自然的粉晕,在圣特罗佩养了一个半月,终于是胖回来一些。
有种细心养了许久的流浪小猫,终于被养得白胖健康的成就感。
陆景朝把姜驰的手捡到手里握着,姜驰扭头过来看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我去公司一趟,司机送你先回宅子,晚饭想吃什么告诉思梅阿姨。”
姜驰淡淡应了一声,车在陆氏集团大楼停住,陆景朝开门下去。司机原地停了一会儿,直到陆景朝的身影走进大楼才启动离开。
次日上午,陆景朝出门后,姜驰独自去了万发,碰到刚到的杨会以及他身后三名光元娱乐法务部的谈判律师,几人乘坐同一趟电梯上楼。
姜驰猜到杨会会问什么,提前说来拿点东西,杨会无话可说。
一个陌生的男士在电梯门口接他们,看样子是赵典文新聘请的秘书,一路将他们带去小会议室,倒好茶才去叫赵典文。
赵典文过来,背后同样跟着三名律师。几个高大男人面面相觑,姜驰站在小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旁,以旁观者视角看着此刻的画面,觉得真荒唐,仿佛不是来谈解约,而是约架。
杨会坐下后直奔主题,简短阐明来意,拿出姜驰之前和赵典文签署的经纪合同,根据上面的解约条款提出最优解决方案,希望双方尽欢而散。
赵典文虽认真在听对方说话,视线却不时往姜驰这边落,姜驰冷淡回视,听了几分钟,抬手看腕表,转身出了小会议室。
他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出来拦下一辆出租,给司机报了个地址。二十几分钟后,出租停在城郊一处庭院。
姜驰戴上口罩、帽子下车,下巴躲在咖色风衣里,走到门前按响门铃。等约莫半分钟,门从里打开。
开门的中年女士显然知道姜驰要来,什么都不问,礼貌地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金先生在茶室,我带您过去。”
“有劳。”
姜驰跟着女佣穿过庭院拱门,里面别有洞天,假山流水池鱼,高大的石榴树挂着橘红的果,海棠、柿子树挨着青砖灰瓦的房檐,很有江南韵味。
过了长廊,左手边便是茶室,女佣朝里边的人道:“先生,客人到了。”
里面应了一声,姜驰和佣人道谢,摘下帽子与口罩,简单理了理仪容,迈步进去。
坐在茶桌前的男人穿着质感很好的黑衬衫,搭配一件卡其色针织背心,三十四、五模样,戴一副金边眼镜,斯文庄重,样貌比他想象中要英俊。
男人面前摆着一本医药相关的书籍,目迎他进来,抬手示意他坐,举手投足透着深厚的个人修养。
此人叫金玉山,出身中医世家,在北京声望极高。姜驰能够见到金玉山,全靠一位叫白峤的年轻医生引荐。姜驰和白峤认识,是商颖在北京住院期间。他们一起在医院食堂拼桌吃过几顿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白峤说,以他自己的能力想联系上布朗博士很难,但他前夫可以,去年夏天他跟前夫去参加过布朗博士女儿的婚礼,前夫和布朗博士看上去很熟。
“金先生,非常抱歉让您久等了。”姜驰微微弯腰,谦恭入座,“白医生给我发了见面时间,但碰巧今天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
姜驰不好浪费时间在寒暄上,将对话往要紧事上引,“白医生说他已经把我母亲的病历给您看过了。”
“看过。”金玉山倒了杯茶,推到姜驰面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乳腺癌这类疾病以手术根治为主,中医只能作为辅助协同治疗,为患者减轻放化疗的副作用、调节免疫功能、改善癌因性疲乏。这些,你清楚吗?”
“清楚,白医生和我详细说过。”
“你母亲目前是在布朗博士手里治疗?”金玉山说:“他是癌症方面的专家,再也找不出更好的了。”
“嗯。”姜驰握着茶杯,没有喝,既是有求于人,就没必要遮掩什么,扭捏反倒适得其反,他直言道:“并不是要换医生的意思,我母亲目前恢复状况良好,布朗博士是最好的选择。但…之前帮我联系他的另有其人,如果对方哪天不愿意再给我这个便利,那时我再想办法就太晚了,所以……金先生,我不想母亲的生死捏在别人手中,这次过来想请您帮忙,白医生说您和布朗博士相熟,请您帮忙引荐,我想越过那个人亲自与布朗博士对接。”
“白峤是不是给过你他的联系方式?”
姜驰点头,但那个联系方式的真实度存疑,他发出去的几条消息犹如石沉大海,等不到回应的日子如同等死一般煎熬,不过,几天后对方忽然主动联系,要求十万美金见面费。
姜驰彻底不敢信了,没办法,只能冒昧地让白峤帮他搭金玉山这条线。
走廊传来说话声,姜驰刚要回答,白峤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顺手放在桌上,给自己倒茶,大汗淋漓地望着姜驰,“没吃饭就赶过来,你们聊到哪里了?”
金玉山略略皱眉,看着白峤十分不规矩的坐姿,两条腿大咧咧地叉开,脚尖都撞到了客人的鞋。
“像什么样子。”
姜驰没说话,白峤悻悻地把两条腿缩回来,对姜驰使眼色,背着金玉山翻了个白眼:“他这种老古板,我不来,你搞不定。”
金玉山倒没说什么,姜驰尴尬地抿抿唇,回答白峤刚才的问题:“说到联系方式。我发过几次消息,对方要求十万美金见面费,我觉得…有点奇怪。”
“十万?”白峤的脸皱了皱,叹道:“我和你说的嘛,那也是别人给我的,只有50%的可信度。”
金玉山看了白峤一眼,对姜驰道:“他素来只会些歪门邪道,听一听可以,不能真信。”
白峤十分不服气,但事实摆在眼前他狡辩不了。金玉山言归正传,根据商颖的病历详细问了几个问题,又问商颖在美国的治疗情况。
姜驰一一回答,心里想,若不是白峤在旁,这种情况他确实难以淡定应对。
正事与聊天掺杂着谈了半个多小时,金玉山答应帮他引荐,但布朗博士是否愿意要看姜驰自己的本事。
布朗博士这个人不缺钱,在现代医学界享有一定声誉,几乎不接病人了,能请动他亲自接手的病人,背后必定有庞大的关系网,不是姜驰想跳过就能跳过的。
但反过来想,有这么大能耐找到布朗博士帮忙治疗自己母亲的人,姜驰能不认识吗?
金玉山不免多看了姜驰两眼。
白峤依依不舍把姜驰送到宅子门口,这一带路过的出租车少之又少,他想让家里司机送,姜驰不愿再添麻烦,拒绝了,掏手机打滴滴。
白峤摸出一盒西瓜味的香烟,递了一根给姜驰,“怎么样?我前夫是不是挺没劲儿的?”
“挺好的,他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帮助。”
能有机会接触到布朗博士,姜驰很知足了。哪怕另起炉灶的几率微乎其微,哪怕到头来白忙活一场,他也要牢牢地抓住这次机会。
姜驰接过白峤给的打火机,点了火。
白峤撇撇嘴:“我要认识布朗博士,就直接帮你了,反正医治的都是同一个人,有什么麻烦的。”
“可是人情啊。人情是最难还的。”姜驰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笑着岔开:“你和金先生离婚了还住在一起?”
“离两年多了,他想复婚,我不乐意。这房子离婚的时候有我一半,我就要回来。”白峤呼出一口烟雾,抬手挥了挥,不让烟往衣服上扑,待会儿进去被金玉山闻到了免不了一通唠叨。
白峤想了想,又说:“我在医院旁边其实有一套公寓,但晚上又特别想他,为了能回来和他一起睡,我就说我一个人睡怕鬼。”
“鬼?”姜驰忍不住想笑,“那我有点好奇,你们为什么离婚?”
“我跟他属于联姻,没感情基础。你也看到了,他那古板的死样子,我刚过他家门,第二天就跪了一整天祠堂,腿都要废了。”
姜驰惊讶:“为什么?”
白峤眼珠子转了转,有点得意:“看不惯他,把他们家祖传的药方烧了。”
“……”
姜驰掐了烟,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白峤有点委屈地说,“我是把真的藏了起来,网上定制了本假的,他玩不起,当真了,凶巴巴的。”
姜驰看着白峤,他们之前互说过年龄,白峤比他年长一岁半,但从外表来看,白峤更小,因为白峤是一个烫手的小太阳。
“你们其实很般配。”姜驰说。
“那是我驭夫有道,金玉山改了不少臭脾气,要搁前两年,你肯定说不出般配这种话。”
正说着,姜驰叫的车来了,白峤把手里的火机和香烟盒一并塞给姜驰,“不耽误你了,下回有机会再和你好好说说我跟他的事儿,精彩得很。”
姜驰回到万发,杨会一行人还在小会议室没出来。但他不打算走开了,点了支烟等在原地,低头回复小万的消息。
小万问他送衣服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姐被赵典文开除了。姜驰打字的手顿了顿,难怪赵典文换了新秘书……
玻璃门推开,杨会沉着脸出来,看到姜驰的瞬间面色恢复如初。他走过来,提醒道:“陆总让你戒烟。”
姜驰充耳不闻,收了手机,“谈得怎么样?”
“他不同意。”
姜驰意料之中,点点头。
杨会:“除了我们手上拿到的这份五年的独家经纪约,你和他还签过一份补充协议?”
姜驰不说话,将香烟凑近唇边,深深吸了一口,西瓜口味的还是第一次尝试,西瓜香裹着烟草气味碰撞出一股奇异的奶香,口感不错,令人心情愉悦。
杨会继续说:“如果这份绑定十年的补充协议是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者被迫、欺骗的情况下签署,法律上它是无效的。”
“哦。”姜驰靠着墙,神情自若地抽着烟,“是我签的。”
香烟的雾气模糊了姜驰的脸,但他说话的语气足以听出他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杨会看着姜驰,等那团烟雾散了,他从姜驰脸上捕捉到一抹类似狡黠的笑。
第38章 未雨绸缪
姜驰昨夜和小万以及小万的女朋友聚会吃饭,喝了酒,有些过了,醉得走不稳路,回到陆家天旋地转倒头就睡。
今早十点多被闹钟惊醒,脑袋泛晕发痛,太阳穴这一块儿像被人用生锈的钉子,旋转着往里钻。
洗漱完吃了片止疼药,下楼来思梅阿姨问他睡得好不好,一边把他的午餐端过来,一并端过来的还有一碗醒酒汤。
姜驰道了声谢,坐在餐桌前,慢慢吃面前的蔬菜沙拉。
几乎没有放什么作料,菜的种类也不多,绿油油的,沙拉酱薄薄淋了一小圈,肉眼看着毫无食欲,寡淡得如同一盆青草。
思梅阿姨在旁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再煎一份牛排,姜驰摇头,解释说昨晚喝太多,现在难受,吃不下油腥。
正说着话,楼上传来脚步声,思梅阿姨抬头去看,询问陆景朝想吃什么,陆景朝说了什么姜驰没听清,耳朵里除了咀嚼蔬菜的脆响,其余都被揉成一团模糊的旁音。
这种有意为之的信号屏蔽一直持续到陆景朝端着咖啡在他对面落座。
陶瓷杯底接触到餐桌,发出轻而脆的响。姜驰的筷子顿了顿,缓缓抬头看向对面。
陆景朝穿着藏蓝色居家服,柔软的棉质面料,比平日工作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他正垂眸划着手机屏幕,偶尔才想起似的抿一口咖啡。这副专注的模样,仿佛餐厅里不存在第二个人。
姜驰收回目光加快进食速度。
偌大的餐厅安静得出奇,商颖和陆父吃完早餐就出门赴老友的约去了,思梅阿姨在厨房忙,偶尔传来油锅‘滋滋’的声响。
陆景朝突然开口,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昨晚怎么回来这么晚?”
“和朋友吃饭。”
“喝酒了?”陆景朝的视线仍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不能喝酒吗?”姜驰放下餐具。
“抽烟喝酒都不能,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陆景朝端起咖啡,目光落在姜驰的脸上,“你和赵典文的补充协议什么时候签的?”
“半年前,”姜驰不卑不亢,如实道:“没有强迫,我自愿的。”
五个月前,准备进《难逃》组局前一天,姜驰正在回陆家收拾行李的路上,赵典文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少有的急切:“现在能回来一趟吗?”
“什么事?”姜驰看了眼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出发赶飞机,赵典文不会蠢到这时候还给他安排额外的工作。
“有一份补充协议,关系到你的分成比例。”赵典文说:“我和律师在会议室等你。”
姜驰回来便拿到了赵典文递来的那份补充协议,他快速浏览条款,补充内容将分成比例从40%提升至60%、普通经纪约改为独家经纪约,延长了合约期限,在原有五年基础上又续五年,全约绑定,涵盖影视、音乐、代言等所有演艺活动,未经公司同意不得自行接洽,解约后还有两年竞业限制。
姜驰把合同合上放回桌面,“我为什么要签?”
赵典文身子后倒,靠着椅背,十拿九稳的表情:“要捧红一个艺人,公司前期的投入巨大,我得保证你值得公司的资源优待。内容你也看到了,分成提到六成,外加一千万国际推广预算。”
姜驰微微蹙眉,重新翻开合同,不同于刚才的散漫,低着头逐字细读。白纸黑字间,他看到的全是赵典文的狂妄和野心。
赵典文说不着急,给他三天考虑时间,姜驰不觉看他一眼,“你在我身上押宝?”
赵典文挑眉,不置可否,“我看人向来很准。”
“如果你看走了眼,我不能为公司带来预期收益呢?”
“我虽然从不做亏本买卖,但你放心。”赵典文含笑说:“只要你配合公司的工作安排,亏了算我的。”
姜驰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再考虑,拿起钢笔在签名处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初他给公司提供的工资卡是两张,一张他自己的,另一张在母亲名下,收益大头直接打到母亲账户,他从未动过,那是陆景朝永远想不到去查的暗账。
什么最高的医疗待遇、上百万花销,这些又能构成什么威胁?姜驰会用实际行动慢慢让陆景朝知道,离开了他,他依然可以是姜驰。
思梅阿姨端着刚煎好的牛排过来,姜驰摆了筷子准备下桌。陆景朝看透似的表情,很浅地笑了笑:“姜驰,所有的合约都是用来打破的。”银白的刀尖划过牛排,带出一条深粉的血线,陆景朝切下一小块,不急着放入口中,说:“区别只在于代价的大小。”
姜驰不以为意地耸肩:“这是陆总该操心的事。”
思梅阿姨在旁听着,手里的餐巾倏地攥紧,她在家何曾听过姜驰直接喊陆景朝陆总,父辈在的时候偶尔喊‘哥’,再不济也是全名,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陆景朝似乎并不在意称呼上的变化,目光落在姜驰剩了大半的沙拉上:“就吃这么点?”
姜驰‘嗯’了一声,将盘子端去厨房,思梅阿姨跟了一路,说让她来处理就好。
尽管如此,姜驰还是顺手将盘子冲洗干净,擦手出来陆景朝还在看着他,眸光深不可测。
“给他热一杯甜牛奶。”陆景朝对思梅阿姨道。
“不用,我准备出门了。”
姜驰直接上楼换衣服,二十分钟后穿戴整齐下楼,那杯牛奶仍静静立在餐桌上,加热过,又凉了,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奶皮。陆景朝坐在原处,牛排换成了平板,屏幕亮着,画面在动,没有声音。
陆景朝头也不抬,点了点餐桌,“牛奶喝了,去哪里让伍叔送。”
姜驰无动于衷,瞥一眼桌上的牛奶,拎着背包走出别墅。
公司的SUV停在门口等着,姜驰拉开门,后座的身影让他往前的动作一顿。
赵典文端坐在那里,墨色西装与车厢的座椅几乎融为一体。副驾驶的小万转过头,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眼里带着‘我也不知道赵总为什么要一起来’的无措。
姜驰面无表情地上了车。今天要去拍新代言的一款鸡尾酒的广告,他摸出手机认真看脚本。
汽车行驶过半,赵典文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问姜驰:“这段时间玩得怎么样?”
“挺好。”
姜驰的眼睛并没有从手机上离开,赵典文默了几秒,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接下来你有的忙了。广告拍完要跑电影宣传,后面还排了三个线下活动”
赵典文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通告安排,暗里却是在点姜驰。借由这些话旁敲侧击告诉他解约的事不可能那么顺利。
赵典文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那是未雨绸缪,提前让姜驰签署‘补充协议’后的得意。
殊不知这正是姜驰想要的效果。姜驰点点头,“周四不是还空着?”空着的还有周六,不过周六自签约以来一直保留出来,那天他得回陆家家庭聚会,这是雷打不动的安排。
赵典文保持着笑意,抚了抚西裤上细微的褶皱:“周四是特意留出来给你喘口气的。”
“我不用。”
这话一语双关,是回应工作安排,也是对解约这件事的态度。
小万隐隐觉得赵总和姜驰之间的气氛不太对,明明是最平常的工作对话,却让听的人如坐针毡,但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小万从后视镜偷偷地瞄他二人。赵总看着像憋了一肚子话,碍于车上有别人一直没能开口。驰哥倒还好,一如既往淡淡的。
安静了几分钟,姜驰收起手机,随口问:“韩姐业务能力不错,怎么突然换了?”
赵典文被这话噎得语塞,下意识拽松了领带,喉结滑可滑,没立即作答。咖族亚
细微的反常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也足够让姜驰确认,这事果然和他有关。但姜驰并未继续追问,一路沉默到拍摄现场。
上午的拍摄紧张而忙碌,租用的场地时间有限,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下午两点多才拍摄结束。
姜驰疲惫地走进化妆间卸妆,赵典文也终于找到独处的机会,不动声色地支开其他人,坐到姜驰身旁帮他拆刚送到的外卖。
姜驰透过镜子瞥了他一眼,抽出卸妆巾仔细擦拭眼角残留的眼线眼影。
赵典文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位置示意姜驰:“这里需要再擦一下。”
姜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从镜子里对上赵典文的视线:“赵总今天不忙吗?”
“还好。”赵典文简单回应,低头摆弄着外卖盒,塑料包装发出清脆的窸窣声,他把饭菜的盖子揭开,筷子也抽出来,整齐摆在桌上。
姜驰停下擦拭的动作,将化妆棉扔进垃圾桶,转头直视着他:“拍个广告而已,值得你亲自盯全场?”
镜前明亮的灯照在姜驰素净的脸上,褪去妆容后,脸色略显苍白,但仍是好看的。赵典文欣赏艺术品一般,不加掩饰认真瞧着,满意地笑了笑:“我之前不是也陪过你不少次?”
“那是以前。现在公司新签的几个艺人更需要赵总的栽培。”
赵典文不接话,姜驰不再看他,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赵典文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姜驰还是不理他,将饭盒拖到自己面前,细嚼慢咽吃起来。
但始终有个人在旁盯着,姜驰不自在,吃了一小会儿便将饭盒推到一边,抽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角:“赵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这样我看着累。”
赵典文终于等到说话的气口一般,暗松一口气,酝酿一番开了口:“那天的事我还是想和你解释清楚。”
“哪天?”
“你来酒店给我送西装那天。”说到这件事,赵典文便控制不住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安地来回摩挲,“那天是意外,是梁安白主动贴上来,我明明拒绝了好几次,他跟疯了一样,把衣服脱了缠到我——”
“赵总!”姜驰蹙眉,打断他的话:“你不觉得你和我说这种细节很奇怪吗?这件事在那天就算翻篇了。我说过你没必要和我解释什么,工作之余的所有事都属于你个人隐私,为什么要执着地一再和我解释这件事?”
“因为我喜欢你。”赵典文如同被逼急了,口不择言,重重地说:“我喜欢你!”
半敞的门外,预备叩门进来的小万抬起的手猛然顿住,惊恐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杨会,对方已经露出了不悦。
不仅听到了,而且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姜驰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脸上的不耐化为震惊:“你……说什么?”
第39章 蜷缩的穿山甲
杨会不等赵典文再开口,抬手越过小万头顶叩响房门,随即不等里边有回应,径直走了进去。
即便处在解约协商未果,即将打官司的情况下,杨会仍能做到好脸色和赵典文点头打招呼。
杨会来到姜驰身后,先看了眼桌上没吃多少的饭菜,才把手中装散药的小盒子递给他。
“你早上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