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朝病床的方向看去,一脸麻木地说:“得了吧,我看那个病人自己都安静不到哪去。”
江慕坐在病床旁,贴心地为受伤的少校削了一个苹果。
在顾星洲发誓自己绝对不敢“照顾”江外长后,江慕对他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您看来还不到三十岁,为什么会和我父亲是好兄弟?”江慕迷惑不解地问,“我父亲殉职的时候,您应该不超过十岁吧?”
顾星洲眼神飘忽:“嗯……我和陆上校是忘年之交来着。”
“我明白了,叔叔。”江慕若有所思地说,“您的意思,我父亲是一个愿意和小学生做兄弟的人?”
“……要不然你还是以军衔称呼我吧。”欺骗乖孩子的顾少校愧疚道,“不过我虽然目前还只是个少校,但我觉得我应该快升中校了。等等,我好像估算得太保守了……”
他这次不但完成了情报局交给他的既定任务,还配合陆上校成功偷走了陆上校的“遗体”,进而为江外长争取到了更高的谈判地位。
江外长从奥林手中拿走的两万吨晶核样本,其中至少有五分之一是他的功劳。
这不给个一等功说得过去?
顾星洲激动地拍大腿:“这么一想,搞不好我能直接升到上校啊!”
江慕有些头疼地说:“顾少校,您话真的好多啊……您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医疗区的大门向两侧滑开,易莱哲和莫里斯跟在一个男性Alpha身后走了进来。
Alpha身着墨绿色军装,面容坚毅,棱角分明,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极具威慑力的眼睛,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行走时自带一股庄严肃穆的气场。
——奥斯维德·盖文,中将军衔,同时也是三架CY6战舰的总指挥。
“还没有陆长官遗体的消息?”奥斯维德问易莱哲。
在陆淮殉职十七年后的今日,仍然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军部高层以“长官”称呼陆上校,奥斯维德便是其中之一。
易莱哲道:“还没有,将军。”
易莱哲第一次见到奥斯维德是在江外长和陆上校的婚礼上。
那时的奥斯维德还是一个跟在陆上校身边的,不善言辞的少尉,只知道默默地帮陆上校挡酒,喝得半醉后还被傅院长拉到台上致辞,红着脸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祝这对新人早生贵子。”
奥斯维德停下脚步,看向一旁还在破防发癫的“贵子”之一,沉声道:“那江外长呢。”
“带走江外长的‘歹徒’没有提前告诉我们预计的汇合地点,”莫里斯道,“恐怕我们需要靠自己把江外长找回来,或者等他把江外长送回来。”
奥斯维德说:“不能等。”
军方对那名带走江外长的神秘特工一无所知,无法判断该特工是否有保护好江外长的实力。
江外长在外多一刻,危险便多一分。
“那个,长官。”顾星洲虚弱地举起了一只手,“我觉得我应该知道江外长会被‘歹徒’带去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顾星洲身上。
陆潮的呆毛因为惊呆竖得更高了:“不是大哥,你知道你不早说?!”
“因为‘歹徒’也没告诉我他打算把江外长带去哪里。”顾星洲说,“但我觉得大概率是那里了,否则他没事把那里收拾得那么干净干嘛。”
陆上校吹着口哨打扫据点的时候,顾星洲就在一旁看着。
他不理解地问陆上校:“大家都是Alpha,有必要这么装吗?”
陆上校只说了一句:“有的,万一我老婆要来呢。”
一夜寂静过后,清晨的棚户区陆续恢复了生活的喧闹。
在前往寒冷缺氧的冰层深处之前,没有哪个矿工能拒绝享用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
售卖玉米浓汤的小店前排起了长队。浓稠的汤锅咕噜咕噜冒着泡,黄油的香气混合着玉米的甜香飘散在空气中,总能让人想到远在另一个星球的,温暖的故乡。
陆淮拎着两份刚出锅的浓汤往回走。他喝过这家的玉米浓汤,他觉得江云会喜欢。
一夜未眠的Alpha容光焕发,身上没有半点通宵后的疲惫和困倦。
是的,昨夜的江云让他一夜没有合过眼。
时隔十七年,他再次获得了和江云一起单独过夜的机会,然后……他和江云在帐篷里聊了一晚上的天,话题还全是关于他的。
江云似乎非常介意“孩子们经常会问一些有关你的问题,我都回答不出来”这点,和他聊完兄弟聊童年,聊完童年聊少年时期,最后还要求他对每种型号的机甲都发表五百字以上的看法。
莫名其妙,超会磨人,又可爱死了。
外人口中强势冷漠的江外长和十七年前的江云同学究竟有什么区别?
就像本来他不需要出来买早餐,他们的储粮还剩很多。但江云嫌他留在帐篷里影响自己写总结,愣是把他赶了出来。
路过中心酒馆的时候,陆淮注意到街上多了不少搜寻的军队。
这些军队身上穿的都是联盟的军装,行动显然比以前的奥林军队更有效率,也更加低调,几乎没有打扰到矿工们的正常生活。
看来联盟已经成功拿下了在冰荒星上的驻军权,军队也顺利登陆了,动作比他想象得还快。
在一辆装甲车旁,陆淮找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奥斯维德·盖文。
十七年了,当年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是,长官”的少尉都变成星际联盟的将军了。
看奥斯维德眼尾多出来的皱纹,这哥们估计这些年一心全扑在工作上。
他原本预计奥斯维德会在明天找到这里,现在来得这么快,十有八九是因为顾星洲告诉了他据点的具体位置。
可惜了,他还想着今晚能不能再和江云拉近点距离。现在托奥斯维德和顾星洲的福,他和老婆的独处时间立减一天一夜。
还真是谢谢兄弟们了啊。
不过能早点回去也好,他也不想江云跟着他在外面多受一天罪。
陆淮加快脚步回到帐篷。江云还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正开着脑机噼里啪啦地打字,对他的回来完全没有表示。
想到江云回到拯救号上后又要被一大群人整日环绕着忙碌,陆淮眯起眼睛,少见地叫了声老婆的名字:“江云。”
江云坐在桌前,指尖动作一顿:“说。”
陆淮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Omega,声线微冷:“我昨天和你说了‘爱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嗯?”
陆上校的气场过于强大,当他没有刻意收敛的时候,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举重若轻的压迫感。
但这种来自顶级Alpha的压迫感对江云却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因为他知道,陆淮永远不会真的和他生气,摆出这幅傲慢肆意的样子不过是想让他乖乖听话而已。
以前陆淮不准他在胃不舒服的时候吃炸鸡,用的不也是这招么。
江云淡定地关掉脑机,撩起眼帘看向陆淮:“陆上校希望我是什么反应。”
陆淮说:“当然是希望你能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江云在被说“爱你”的时候,再怎么害羞都会热烈地回他一句:“我也爱陆上校!”
而江云想的和以前一样则是:“陆上校都已经用枪指着我了,还好意思说爱我?”
陆淮:“……”
江云:“陆上校想听我说这个吗?”
陆淮挑了挑眉:“这都行啊,我不是提前和你说了不能用这招吗?”
江云云淡风轻:“你的确说了,但我又没答应你。”
“我说了你还照说不误的话,那我的预判算什么?”
“算你聪明?”
陆淮嗤地笑出了声:“行了,把汤喝了,我去收拾一下。”陆淮朝堆放物资的角落走去,从江云身边路过时顺手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他们来接你了,宝宝回去当外长吧。”
陆淮收拾的差不多后,便让奥斯维德找到了江云。
这些年来,奥斯维德和江云基本只有工作上的交集。但每年双胞胎过生日的时候,奥斯维德都会亲自为两个早生的贵子各挑选一份礼物。
江云向奥斯维德伸出手:“许久不见,奥斯维德将军。”
高大强壮的将军躬下身,让自己的高度降到了江云水平视线之下。
这么多年每一次和江云的会面,无论肩章上刻着何种军衔,奥斯维德对江云始终保持着下位Alpha面对上位Omega时的礼节。
“我来晚了,”奥斯维德只在江云指尖握了一下便立马松开了手,“非常抱歉。”
“不晚。”江云意有所指道,“比某人预判的早不少。”
奥斯维德问:“您说的某人是?”
江云转头看向伪装中的陆淮,意思是:你要自己解释么。
陆淮刚要说话,一个身影忽然从军队里冲了出来:“——爸!”
出门见人之前,陆潮总算把自己鸟窝似的头发打理好了。
在抗寒这件事上,十几岁的少年总是极具优势。少年穿了一件连帽外套,奔跑的身影宛若跃动的朝阳,呼出的气息在他身后形成一个个白色的团雾,灼热的眼神仿佛能抵抗一切低温的严寒。
一时间,陆淮还以为看见了高中时期的自己。
青春蓬勃,热烈又纯粹。
除了一点——大概是双亲早逝,又被祖父带大的缘故,哪怕是他十岁的时候,他的眼神都不会和现在的陆潮一样……清澈。
这就是他和江云生的另一个孩子。
江云这是生了一个缩小版的他啊,真的好神奇。
可如果可以选择,他还是希望,这个孩子不要这么的像他。
“爸你怎么能丢下我,只带江慕一个人走呢!”陆潮欲哭无泪,“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通宵追剧了!”
陆潮本想不管不顾地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和“陌生男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冥冥之中好像有人拉住了他,让他鬼使神差地刹住了脚步。
这哥们谁啊?
为什么比他还高,为什么用这么……用这么他死活找不出形容词的眼神看着他?
于是,继和小宝贝大宝贝面面相觑后,陆淮又又一次和最后一个宝贝面面相觑。
觑着觑着,陆潮逐渐露出了迷茫却在努力动脑子的表情。
一般来说,他看到高大英俊的Alpha站在爸爸身后都会有些不爽和防备,但这个Alpha和爸爸站在一起的画面,好像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这是什么原理?
难道,这就是狗血剧里说的缘分?
陆潮犹豫一会儿,迟疑地举起一只手:“嗨?”
陆淮笑了,学着陆潮举起手:“嗨。”
陆潮上下打量着陆淮,越打量越好奇:“你是那个代号叫[情夫]的特工吗?”
陆淮:“……谁说我的代号是[情夫]?”
江云:“……谁说他的代号是[情夫]?”
陆潮被两个大人的异口同声搞得有点懵:“就、就那个江慕带回来的Alpha说的。”
江慕比弟弟晚一步赶到,听见陆潮这么说,眉头皱了起来:“那是顾少校,不是什么我带回来的Alpha。”
事实上,顾星洲本来想说另一名特工的代号是“亡夫”。但这两个字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陆上校本人,而目前陆上校暂时还不能全面暴露身份。
然后,顾少校又想,陆上校是江外长的丈夫这点毋庸置疑,两个人的感情似乎也挺好的。
最后,顾少校还想展示一下自己在[非暴力诱导]中的实力,浅浅地报复一下陆上校之前对他打的嘴炮。
综合以上考虑,陆淮在顾星洲嘴里就由“亡夫”变成“情夫”了。
陆淮对这个代号有点意见,但不大。
反正他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亡夫”了,正宫地位无人能撼动,顾星洲说他是江云的“情夫”他就当是情趣得了。
倒是江云,脸上挂起了冰霜,径直朝为他准备好的专车走去:“跟上——你们三个。”
江慕一怔:“三个?”
陆潮一点不觉得爸爸的话有哪里不对,连忙跟了上去。他正要像往常一样帮爸爸开门,另一只手居然先他一步握住了把手。
一大一小又一次四目相对。
江云无语地将父子二人拨到一旁,自己打开了车门。
上车之前,江云忽然道:“哦,对了——你父亲他高中时期擅长所有科目。”江云对江慕说完,又将一份厚厚的纸质文档啪地拍在陆潮胸口,“这是你父亲对每种市面上所有机甲的评论汇总。”
江慕:“?”
陆潮:“??”
“以后,非必要不要向莫里斯中校打听你父亲的事。”江云强势地对双胞胎下达命令,“有关陆上校的一切事宜,问我。”
陆淮尽量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得没有太明显。他看着三个宝贝上了车,刚想跟上去,一条胳膊就拦住了他。
胳膊的主人奥斯维德冷冷道:“你坐我的车回去。”
陆淮眉梢轻扬,语气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揶揄:“是,长官。”
回到拯救号上,江云先是向林臻询问了晶核的开采情况,确定一切顺利。
接着,他和奥斯维德商议了联盟在冰荒星上的长期驻军计划。
只要陆淮的遗体没有被找到,联盟就拥有在冰荒星上驻军的理由。
驻军权,即意味着控制权和主动权。没有哪个高官不会享受将它们握在手里的感觉。
最后,江云叫来通宵追剧的小儿子,给出了三张数学试卷和会议室罚站一小时的惩罚。
做完这些,江云总算有时间洗个澡,重新换上他的高定西装,再考虑一下他“亡夫”的安置问题。
就现阶段的形式而言,陆淮如果贸然回归,一定会对联盟和奥林的外交地位造成巨大的影响。
在联盟榨干冰荒星的价值之前,陆上校的遗体理应继续保持失踪的状态。
那么想要把陆淮留在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为他编造出一个新的身份。
而最擅长编造身份的,除了情报局还能是谁。
顾少校不是都帮陆淮把代号想好了么。
办公舱外,陆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台全息掌机。没有江云的允许,他无法进入办公室,就靠在门外一边玩游戏一边等江云。
“宝宝还记得我们之前一起玩过的《星渊之迹》么。”陆淮感慨道,“十七年了,这个游戏居然还活着。”
“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陆上校。”江云推开办公舱的门走了进去,“你已经是两个十五岁孩子的父亲了,每天玩游戏的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会教坏陆潮的。”
“不是,我只玩了五分钟而已,要不要这么训我啊。”陆淮关掉游戏,跟在江云身后走进办公舱。门一关,他立刻卸下了伪装。
陆淮已经在他现有的人形面具中挑了一个最英俊帅气的,但他还是很嫌弃别人的长相。一有和江云独处的机会,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用回自己的脸。
江云有些奇怪:“你怎么来回伪装,不嫌麻烦?”
“不嫌。哎,回到拯救号上的江外长确实不一样,这就开始摆起年上者的架子了。”大部分人来到江云的办公舱都是恭恭敬敬地站着,陆淮却直接坐在了沙发上,将脱落的面具随手扔到一旁,拿过抱枕抱进了怀里,下巴微抬地望着江云,“怎么,江外长想像管教儿子一样管教我吗?”
江云在办公桌后坐下,说:“无论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我现在都比陆上校大十岁以上。”江云反问,“我没有资格管教陆上校吗?”
“生理年龄我们先不谈。”陆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我的心理年龄还真不一定就比你小。”
江云眉头轻锁:“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陆淮耸了耸肩:“原因我告诉过你,因为我感觉你和十七年前没什么变化。”
江云审视了陆淮好一会儿,移开目光:“回首都星后,我会请傅明谦检测你当下的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
陆淮笑了一下:“可以啊。”
江云按下桌上的按钮,向钟曼传达指令:“接通阿加莎·梅的视讯。”
视讯接通后,江云无视阿加莎·梅因震惊张开的烈焰红唇,陈述事实的语气有如程序设定般的冰冷:“……综上所述,我需要你生成一项代号为[情夫]的机密档案。”
阿加莎·梅望着陆淮那张和十七年前毫无变化的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陆淮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地和她打招呼:“晚上好,阿加莎女士,恭喜你终于升职了。”
“我都升职好多年了!陆淮……你居然……”阿加莎·梅咬牙切齿道,“你居然一点没变老!”
“是啊是啊,”陆淮故意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羡慕吗?”
年轻Alpha的笑容欠扁又耀眼,晃得阿加莎想骂人又有点舍不得。
毕竟,她这个弟弟,“死”了整整十七年啊……陆淮死的时候,她眼角还一根皱纹都没有呢。
“你还知道活过来啊?你知道陆元帅有多想你吗?”阿加莎突然就哑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江云是怎么……”
江云打断阿加莎:“不要在煽情上花费过多的时间,请即刻处理我的需求。”
阿加莎当然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她强压下情绪,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应有的职业素养:“我虽然有权限帮你们伪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幽灵特工,但陆淮不可能顶着伪造的身份过一辈子吧?孩子们怎么办,陆家怎么办——陆淮这张脸就这么不要了?还是说,江外长愿意再和陆淮的新身份结一次婚,好让孩子们名正言顺地叫陆淮爸爸?”
“不可能。”江云冷冷道,“我的丈夫只能是陆淮。”
靠坐在办公桌上的陆淮蓦地看向了江云。
阿加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最终还是需要找到一个合理化陆上校死而复生的办法。”
“这件事交给我,你只需要……”
江云话未说完,视讯猝不及防地被切断了。
撑在扶手上的双臂将他困在办公椅里,空间被压缩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陆淮的面容在江云略显错愕的目光中放大,眼睫若有似无地扫过了他的脸颊。
——他想起来了,陆上校的睫毛也很长。陆上校每次低头亲他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它们。
感觉到它们,就说明……说明陆淮又要亲他了。
可是,他还没有想起自己曾经是如何回应丈夫的吻的。
他还是不会接吻。
嘴唇即将相碰的前一秒,江云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陆淮顿了顿,无奈地直起身体,露出有些想笑的神色:“说了那么可爱的话又不给亲,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江外长?”
江云沉默片刻,道:“抱歉,我还是无法习惯和Alpha过于亲密的接触。”江云低下头,眼帘也垂落下来为他隔绝了来自陆淮的注视,“但……我认为我差不多习惯了你摸我的头——你要摸么。”
“……”
这一刻,陆淮只觉得自己呼吸都乱了。
都说了,不想被亲就不要说这种话啊……江云怎么就听不懂呢。
“我说江外长,是不是我总是顺着你的缘故,”陆淮捏住江云的下巴,迫使江云抬起了头,“导致你觉得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江云抬起眼睛,直视陆淮:“难道不是吗?”
“是。”陆淮带有枪茧的拇指在江云唇上缓缓摩挲着,“但不好意思,我这次不想顺着你——你习惯一下?”
江云被困在办公椅里,脑袋在陆淮的控制下一动不能动,只能任由陆淮朝他低下头,无可抗拒地堵住了他的唇。
大脑不出意外地空白了一瞬,可也许是因为有办公椅的支撑,他的身体竟然没有像重逢时那么僵硬。
以前在浅水路五号,他在书房忙着写论文,陆上校给他端来牛奶的时候,好像也用这个姿势吻过他。
当时的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是不是张开了嘴唇,热情地缠住陆上校的舌尖,任性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不让陆上校走?
他这么做的时候,是睁开眼还是闭着眼的?
那现在的他,应该闭上眼吗?
然而江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陆淮就先放开了他。
陆淮的吻比任何一次都要短暂,似乎真的只是单纯想亲他一口而已。
回忆的画面在脑海中迅速溃散,理智随之回笼。
江云茫然地睁开眼。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刚才已经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不是在浅水路五号,他们在他的办公舱里。
陆淮竟然没有顺着他。
“陆上校是不是忘了,哪怕不说年龄大小的问题,我也是这艘拯救号的总指挥。”不等陆淮说些什么,江云先开口了。他的表情冷得毫无温度,嘴唇却漾着暧昧的水光,“理论上来说,我可以随意处置拯救号一切人事。”
陆淮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
江云扬起了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所以我的确有管教陆上校的资格,不是么。”
几分钟后,陆淮耻辱地推开会议室的门。他想了一路,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陆淮一走进会议室,一双眼睛就倏地朝他看了过来。
陆淮站在门口,再次和某儿子四目相对。
陆淮眨了眨眼:“嗨?”
陆潮忍不住笑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嗨!你也被我爸赶来罚站了吗,情夫先生?”
“……爸,你知道情夫叔叔有多厉害吗?”
一大早,江云的办公舱就出现了一个一脸兴奋,围在他身边探头探脑的高中生。
江云虽然不知道昨夜一起罚站的父子二人说了什么,但看陆潮提到[情夫]时充满崇拜的眼神,他大概能想象得出来。
江云问:“有多厉害。”
“他所有的技能评估不是[精通]就是[已达上限]!”陆潮两眼放光地说,“特别是在[伪装]这项,他不去当演员真的可惜了!情夫哥特别擅长[声线模仿],昨天他学木偶说话学得太太太像了!爸我给你展示一下——”
江云说:“不用。”
陆潮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和顾星洲八竿子打不着的声线说:“‘局长说,这次任务结束只能给我升中校军衔,就因为我在蓝斯面前暴露了!她说一个合格的特工遇到这类不会威胁生命的事,必须要把任务放在第一位——我请问呢,这怎么就不影响生命了?亲蓝斯一口,我至少少活十年好吗’……”
江云觉得自己或许没有必要带陆淮去做心理年龄检测了。
幼稚到在儿子面前学后辈说话的地步,陆上校的心理年龄能有二十四岁算不错。
“唉,我学得不好,但情夫叔叔学得超级像!”陆潮为自己无法向爸爸展现出情夫的真正实力感到遗憾,“然后我问情夫叔,如果你是木偶,你会不会吻那个蓝斯。你猜情夫叔是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