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想守护的并不是这个人。
宣凤岐见洛严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他继续说道:“今日你无论说与不说都走不出这里,洛严,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说不说幕后主使是谁?”
反正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一死,洛严自暴自弃似的说着:“要杀要剐,王爷请便吧。”
宣凤岐没想到洛严平常那样严肃古板的人骨子里竟也这样倔强。他见状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后他走到石凳旁坐下继续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说道:“你是在先帝驾崩的一年前来到本王身边的,与此同时你们神医谷遭遇敌袭击,本王派暗卫前去支援,你们神医谷除了死了一些弟子还有丢失一些书籍外还无端消失了一些人,就比如神医谷的现任谷主公仪绶——也是你的师兄。”
随着宣凤岐吐露出这些话,洛严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被击破了,他忽然暗自嘲笑起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宣凤岐摇了摇头:“不,本王并不知真相如何。我只知道先帝死后公仪绶就失踪了,直至今日你们神医谷也没人清楚他的下落,而在那之前你来到了本王身边,这难道是巧合吗?洛神医曾经也是不入高门大户诊治的,是什么改变了洛神医的想法让你甘愿在本王身边侍奉呢?是你贪图本王的赏赐,还是企图用本王的权势护着你?”
他继续道:“不,都不是。本王知你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对名利全力更无兴趣,要不然继承神医谷谷主位置的人就会是你。能够唯一牵住洛神医在本王身边的理由只有一个——你有在乎的人在那人手里,所以你才会抛弃自尊抛弃一切潜伏在本王身边忠心耿耿替那个人办事。”
洛严的眼神在宣凤岐一字一句的解释中逐渐黯淡下去。
最后,宣凤岐轻飘飘说了句:“自然了,这些也只不过是本王的猜想。”
洛严听到他这样说后才冷冷一笑:“不,王爷的猜想都是事实。”
他早就知道宣凤岐过于聪明,他也没想过会永远不露馅的待在宣凤岐身边,只是他没想到宣凤岐会知道的那么快。
他话音刚落便恭敬跪在宣凤岐身前磕了一个头:“这一切终究是我先对不住王爷,王爷要取我的性命也无所谓。只是……只是我的师兄公仪绶是无辜的。我承认我在玄都潜伏在王爷身边皆是受人指使,但我没有办法,我师兄的性命在那个人手心里捏着。我自三岁入神医谷时,师兄待我就如亲人那般无微不至照顾我长大,师兄于我有教养之恩,洛严知道自古忠义难两全,所以今日洛严便在此求王爷赐我一死。洛严背叛了王爷,王爷对我失望也是在情理之中,事已至此洛严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资格提出要求了。只是……公仪绶是真的心怀万民,他毕生所求只希望悬壶济世,能用自己的医术救更多的人。只盼王爷在我死后能看在师兄这份仁心上能够尽量救师兄一命!”
宣凤岐听完他的一番话后神情逐渐变得复杂:“你的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但那接下来本王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洛严听到之后抬起头来一脸感激:“是。”
宣凤岐问:“是谁派你来的?既然要本王帮你救人,你应该把背后之人告诉本王吧?”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愣了一下,随后他像思考似的回忆起来玄都前的种种:“其实在传出师兄下落不明之前,师兄便已不见了踪影。我当初也是为了寻找师兄的下落才到了玄都城,之后便有人将师兄身上所携带的神医谷谷主令牌以及玉章玉佩随身物件递给了我,那人告诉我师兄现在他手中,而我唯一能保住师兄性命的方法便是在你身边做一桩暗棋。至于他是谁,我从未见过,我与那人都是用信鸽来往,他给我下达什么命令我便做什么。”
宣凤岐听到这里紧锁起眉头来:“你连那人都未曾见过,你又怎知那人不是骗你的?”
洛严接着答道:“他送来了师兄身上的信物,我也不知师兄过得好不好,但他每隔三个月会随着传递进玄都的消息额外给我一封亲笔书信,师兄的草书乃师承师父,所以我确定那是他亲笔信无疑。从笔力来看,他的处境没有那么艰难,只是每次他传来的书信只有短短几句报平安的话,至于是谁扣住了他,他没有在书信中提到过,我想师兄应该是被人胁迫着写下这些。”
宣凤岐又继续问:“你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从未想过去查一下要挟你的人是谁了吗?”
洛严继续答道:“我查过的。有一次我发现师兄给我传信的信纸有烫金暗纹,于是我几乎走访了玄都城中所有贩卖这种信纸的店。这种事情我自然不敢让王爷知晓,只是有一次我看到王爷也在用同样的信纸写东西便心生疑虑。随后我得知,这有烫金暗纹的信纸是皇宫里传出来的东西,一般只供给皇室使用,自然了到了逢年节庆时陛下也会将这些信纸所为赏赐给其他大臣。因为这其中人太多了,在下一介行医之人无力去调查。”
烫金暗纹的信纸?
洛严这样一说宣凤岐好像是想起来是有这么一样东西,虽说这些东西在他襄王府有一堆,但他并不怎么常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信纸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写请帖的时候能好看一些,但他也不常邀人来他府中,朝中那些官员要么就怕他,要么就避他不及。那些信纸自然也就无用武之地了,所以那堆东西现在还在库房里的某处积着。
原来这种东西不是这样轻易得的。
宣凤岐听到洛严一番话后赞许地点了一下头:“你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就由本王去办。”
宣凤岐刚才根据洛严的话已经锁定几个人了。
之后他又问了洛严许多问题,包括洛严这些年为他把脉给他吃的药到底有没有问题之类的。
洛严听到后也如实回答:“那人虽然在背后经常向王爷使绊子,但却从未下令要毒杀过王爷。在下知道王爷身子不好,所以在王爷身边侍奉时只是用一颗医者之心为王爷调养身子。”
从未下令毒杀过他?
宣凤岐还以为原主之死是那个人命令洛严做的呢,原来洛严真的没做过对他下毒这种事情吗?
宣凤岐继续问:“那你可知道本王服用过什么药伤了身子?”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愣主了,其他的问题他很快便能回答上来,可是当宣凤岐这样问他的时候他却沉默了。其实他早就知道宣凤岐早些年服药伤了身子,他服药的时间可能是十岁之前甚至是更早……但他知道宣凤岐刻意隐藏了这段过去,所以他很自然的不再提起。
宣凤岐见他又不说话了,于是又接着道:“其实本王怀疑到你身上也并不只是那天晚上刺客的事。”
洛严听到这话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向他。
宣凤岐继续道:“本王以前器重你,所以你说出的话本王深信不疑。但有一次宫中一位老成的太医告诉本王,本王因为早年服药伤了身子所以才身体虚弱。你是神医谷的天才弟子,一个宫中太医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为何你看不出来,所以那个时候本王就对你起了疑心,后果本王又问你本王的心疾是自胎里带来的,你没有反驳,本王就更确定你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本王。”
洛严听到宣凤岐这番严丝合缝的推理后竟笑了一声:“不愧是王爷,竟能从这些细微末节上发现在下的破绽。”他直接坦言道,“没错,王爷的心疾的确不是自胎里带来的,而是因为年幼服药所致,王爷用的那药是一种秘药,就连民间也很少有人能制成。”
宣凤岐听到后脸色逐渐变得紧张:“那是什么?”
洛严一字一顿道:“透骨香。”
宣凤岐听到他这样说后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什么药?”
自从宣凤岐因为进过棺材一次他的记忆总有些偏差。洛严想宣凤岐用这药用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难道还真的有人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给他灌下去?
洛严微怔了一下才回答道:“传说此物是后梁一位妖妃所制,听说只要日日将身子浸泡在此药中便能使肌肤胜雪,吹弹可破。而且这药有一种特殊的香气,只要日复一日泡下去这香气就会浸入泡药者的骨子里,之后便能自带勾人的魅香。”
宣凤岐在听到洛严这番话后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原主用的吗,他怎么会用这种东西?而且他听洛严说,这种东西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在用了,那是多小的时候?原主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是……”洛严说到这里的时候欲言又止。
宣凤岐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一下揪起来,他慌忙问:“只是什么?”
洛严看到他慌张的神情后继续道:“只是这透骨香里有剧毒,透骨香的魅人的气味需要通过这些毒药深入骨髓,如此一来才能引得无数人闻之欲醉。王爷的心疾也是透骨香里的毒药所致,我来到王爷身边时一早便知这些,所以便日日用滋补养气的药养着王爷的身子,至于王爷体内的毒素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呆滞住了。
洛严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跟医生突然说他快要说了有什么区别?他步步为营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结果有人告诉他,他早就中毒了……或许在皇宫里忽然死去的原主也是因为这个才离世的。
宣凤岐不知坐在那里多久。他想了很多,他的身世,不……应该说是原主的身世,这个是耐人寻味的故事。原主的身世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从小就把有毒的魅香刻在骨子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洛严正用一副怜悯的表情看着他。他脸上露出了脆弱易碎的模样,这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爱之心,但宣凤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怜悯,他抬起头来一脸认真:“那你说,本王还剩多少时间?”
洛严听到后连忙回答道:“在下为王爷调养身体的这段时日,王爷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透骨香里的毒虽不像鸩毒,鹤顶红那般一下要人命,但却因为毒性复杂深入骨髓难以清除,若王爷好好调养,在生活起居上小心再小心,保持好心情,撑过十年自然无碍的。”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忽然捂脸冷笑了一声。
他现在很头疼。
他原本就是抱着活下去的想法在这个地方与多方势力斡旋的,可是他没想到原来他早就毒入骨髓了。洛严说他能再活十年也不过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他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可能日日都保持好心情的,最坏他可能还没当成暴虐成性的大奸臣,还没有成为史书中被谢云程千刀万剐的摄政王就毒发身亡了。
宣凤岐在那里停坐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他发现洛严还是一副罪人的模样板板正正跪在他面前一言不发。或许是他跪着的时间太长了,他的身形颤巍巍的有些不稳了,宣凤岐见状上前朝他伸出了手,“起来。”
洛严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被宣凤岐杀掉的准备了,可是当他听到宣凤岐这一句不带任何嫌弃意外的话后眼中瞬间迸发出光脸,他迟钝了一下随后便握住了宣凤岐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站了起来。
他跪了太久,膝盖都麻得没有知觉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宣凤岐碰到了他,他含着愧疚看向宣凤岐:“王……王爷您不杀我?”
宣凤岐看了他一眼:“你知情不报,城中那么多百姓因为瘟疫而死,本王确实很想杀了你。可你又仅凭半个月写出了瘟疫药方,这也算是将功折罪了。这里是本王命人建造的一处地宫,你从大狱里出来的那一刻,本王就已经派人易容成你的样子进了你曾经的宅子,若是玄都城里真的有人监视你,他们也不会猜到你此刻已经向本王坦白了全部。”
洛严听到他一番话惊讶地睁大双眼。他知道宣凤岐心思缜密,却也没想到他能把一切安排的这么好。
洛严愣了一下:“那王爷需要在下做什么?”
宣凤岐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既然有人用你的师兄要挟你,那么你就继续扮演被要挟的这个角色。你要向往常那般留在本王身边,这样便可让暗中的人以为你还是他们安插在本王身边的一枚棋子。自然了,你以后与那些人的书信往来本王要一一过目。”
洛严听完宣凤岐这番话后才露出了一个苦笑。
原来宣凤岐是准备反过来利用他了。可是这不是最后的结果吗?若他反抗宣凤岐就只能杀了他,而且他又什么资格说不呢,他已经背叛了宣凤岐,而且还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宣凤岐的事了。
洛严以前以为自己会跟公仪绶一样成为一名心怀百姓,悬壶济世的江湖名医。可是自他的手上沾染鲜血的那一刻,他便再无转圜之地了。他不是世人都赞扬的神医,他只不过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个烂人罢了。
“是,但凭王爷吩咐。”
说到这里时,宣凤岐又微蹙了一下眉头,他想起了一件旧事:“你说梁州有五毒门的事是不是也是你背后的那位授意你这样说的?”
事到如今洛严也不得不承认宣凤岐的直觉简直准得可怕,他既然已经倒戈宣凤岐,自然也没有不把实话说出来的道理:“是。梁州有没有五毒盟在下确实不清楚,但是当日神医谷遭遇敌袭的时候,神医谷中的《百毒谱》确实不翼而飞了。而且七日追魂散也确实是存在的,除了那次陛下在宫中有人想用此毒谋害陛下外,在下就再也没有发现有人使用过这种毒药的痕迹了。”
宣凤岐听完他这样说后又陷入了沉思。
那个指使洛严说梁州有五毒盟的人目的就是支开孟拓或者是慕寒英其中一个人。这朝中谁都知道他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便是这二人,慕寒英在玄都多年,他一定熟悉玄都中的各个官道,若那个人也能像他这样揣摩他人心思,那么那个人一定也会猜到他一定会派慕寒英去梁州调查五毒盟的事情。
慕寒英也正是如此再也没从梁州回来,就连他派去的几个小队也全无音讯。
看来这次他面对的敌人十分狡猾狠毒。而且他在谢玹还在世的时候就把洛严安插到他身边了,宣凤岐也很难不把这些事情联系到谢瑆还有谢瑢身上。只是现在谢瑆因为遭遇山石滚落下落不明,谢瑢远在胜州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否跟他有关……
宣凤岐需要一些时间逐渐理清一下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还有接二连三的阴谋。
宣凤岐又是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洛严:“洛神医,本王的机会也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你有一身好医术,原本就该治病救人实现自己的抱负。若说你有错,你的错确实太多,可若不是有人逼迫你,你也不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本王愿意助你找到你的师兄并救他出来,但相对的,你不许再欺骗本王,若是再有一次,本王一定会杀了你。”
其实宣凤岐不用说的那么复杂的,只要洛严再背叛他,他完全可以一刀了结了洛严。但洛严好歹也是个医术奇才,宣凤岐对有才之人的耐心明显要高于其他人,而且事情也正如洛严所说的那般——他都是身不由己的。
洛严听到这话后微怔了一下,随后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个用银链子吊着的铜盒子。那铜盒上刻着一些狰狞的凶兽,但周围的花却是用曼陀罗装饰着。还未等宣凤岐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洛严便伸出手来一下攥住了宣凤岐那白皙的手腕。
宣凤岐没想到洛严会忽然对他动手,他白皙皮肤下的青筋暴起,洛严看着弱不禁风,但他的力气却很大。宣凤岐试图想挣脱开来,手腕反被紧紧抓着,雪白的手腕上很快被攥出了一圈红印子。
宣凤岐低声怒呵道:“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只看到那铜盒子里有一条红色的线扭曲地爬了出来。洛严什么话都没说,他拿起盒子里的银针在宣凤岐手腕上扎了下去。宣凤岐此刻脑子觉得嗡嗡的。
难道洛严刚才对他所说的那些都是在作戏吗?宣凤岐用尽全力挣扎着:“放肆!快放开我,今日你如果对我做什么,你也走不出这里,难道你不想救你师兄了?!”
就在宣凤岐惊慌失措的眼神下,那根红线顺着他手腕上被扎破的血点钻了进去。宣凤岐瞬间感觉到一阵恶寒。
洛严见那东西钻进了宣凤岐的血里他用力攥着的手力气才小了一些,宣凤岐也是趁此机会挣脱了他的手,他未等洛严反应便抬手狠狠给了洛严一巴掌。洛严俊美的面庞上很快便浮现出了五指红印。
宣凤岐此刻抓住了自己刚才被洛严用银针扎破的手腕,他也不知道刚才那个会动的红色东西是什么,但是一想到那东西扭曲的身体还有钻进他身体的样子他也忍不住犯恶心。他没想到洛严会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他。
就当他眼角通红一脸愠怒地抬起头来嗔视着洛严的时候,谁知洛严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他轻轻抚摸着宣凤岐刚才打他耳光的地方,虽然那地方火辣辣的疼,但却从未有过这样兴奋的感觉。
洛严看着宣凤岐一脸自责地说道:“王爷不要怕,王爷刚才不是说害怕在下再次背叛您呢,刚才在下所做的一切只是给您一个保证。”
宣凤岐听到之后眼中的愤怒仍不减:“什么保证需要这样做?!”
洛严这个时候掀开自己衣袖,他手腕上的一处也有针扎过的红点,他一边笑着一边解释道:“王爷,刚才进入您身体的是子母蛊里的母蛊。”说着,他又看向自己胳膊上的血点,“而我身体里的这个是子蛊,若王爷有任何不满意在下的地方,可以随时让母蛊控制子蛊杀了我,我把自己的命交于王爷,王爷这下是否能相信我了?”
宣凤岐听到洛严这句话后呆愣了一瞬。
是这样吗?
可是洛严这种做法是否太过偏激?
宣凤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不久前在他面前自刎的谢昭华。她疯起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所以在方才洛严要把母蛊下进他身体里的时候他是有些害怕的。
宣凤岐双手微颤,他在原地想了许久,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叱责的话来。末了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若是下次你有打算,记得提早告知。”
洛严听到后十分乖顺地点了一下头:“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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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卷写完了,小云程很快长大啦!原本想今年写完的,不知道下个月能不能天天日万orz
第101章
宣凤岐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控制住了瘟疫的蔓延, 比起四十多年前因瘟疫而死的数十万人,这次在瘟疫死去的人数只有区区几百人。宣凤岐在得到这一纸报告后也只是沉默了良久,他特意安排了温郁去安抚那些家中因为瘟疫死去的百姓们。
宣凤岐从未放弃追查当年衡城一战的真相, 他也派了不少人手去调查慕寒英和谢瑆的下落。他原本想将谢瑢也传召回京的,但他转念一想如果谢瑢跟这一系列的事有关,那么这人一定会想办法推脱不愿回京。胜州是一个小地方,就算谢瑢要在那里养私兵准备谋反也不是易事。宣凤岐不能仅凭疑心就去查他。
但谢昭华临死前曾说让他去颍州看看,她到底想让他看到什么呢?
此时正值换季, 外面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宣凤岐沉思时便听到了有几只莺雀落在了花枝丛中乱叫着。随之一阵侍女的通传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禀王爷, 温大人求见。”
宣凤岐听到后朝她点了一下头:“请他进来。”
“遵命。”那名侍女退下去没多久, 穿着一袭大红官袍的温郁便端端正正走了进来。
宣凤岐自从跟温郁达成共盟后他们二人私底下再也不讲那些虚礼,温郁刚进来宣凤岐就让他坐下说话。温郁是个官场老手,只要是宣凤岐交代给他的事情,温郁总能办得很漂亮,宣凤岐此刻抬起头看向他:“温大人在处理安抚瘟疫难民的事上有很大功劳,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本王会尽量满足于你。”
温郁听到他这样说后紧锁起眉来:“王爷以为微臣前来拜见只是为了讨赏的?”
宣凤岐看到温郁一脸郁愤的样子后轻笑了一声:“本王知道你不爱金银,只是看在你为大周尽心尽力办事想给你点赏赐罢了。免得让外人看了说本王与你不合,你明明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本王却什么赏赐都没有。”
温郁笑了一声:“微臣安抚民心也是为了大周为了陛下做事, 既然要奖赏, 那陛下自然会赏赐给微臣,这种事情怎能轮到王爷来做呢?
宣凤岐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 不就是说他在越俎代庖吗?
温郁继续笑道:“世人都传微臣与王爷不合,如此一来不是更好吗,王爷不是一直想希望外人看我们的关系势如水火吗?”
宣凤岐不知怎的, 竟从温郁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埋怨。虽说外面都传他与温郁二人的关系不好,但按照温郁现在的地位,朝中的那些官员应该也不会有人有能力为难他了吧?
宣凤岐轻抿了一下唇,他起身走到对面的一张摆放着新鲜花枝的黑檀桌前:“现在不同了,那些在背地里嚼舌根的人都已经清理掉了,就算本王现在再养几个男宠,外面的人也不敢置喙。所以,你与本王之间在外人面前也不必表现得那么剑拔弩张了,毕竟一边演戏一边处理各种朝政本王还是挺累的。”
温郁刚开始时还神色如常,可是当他听到宣凤岐要“再养几个男宠”时,脸色一下就变得阴沉起来:“既然这是王爷的吩咐,那微臣遵命便是。只是王爷再养几个男宠这件事,恐有不妥……”
他话音未落,宣凤岐便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向温郁露出如此真心的笑呢。因为他真的被温郁给逗笑了:“温大人,外面的那些流言传过了也就罢了,本王一直以为温大人是个聪明人,怎么你也信了那些话了?”
温郁一时语塞,但他就是控制不住想这样问。宣凤岐为什么会突然提起男宠的事?只要外面的人不编排他,他就可以不顾一切为所欲为了吗?
“本王要养什么样的男人跟你温大人有什么关系,温大人怎么这样着急?”
温郁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更难看的,他一向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当他听到宣凤岐说起这些话时他的眼神中又时不时透露着一丝心虚。他低下头来暗自嘲笑:也是,宣凤岐想找什么样的男人去他府上就找什么样的,宣凤岐所做的一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也只是利益关系罢了。
宣凤岐此刻拿着一把裹着黄金刀鞘的匕首走到了温郁面前,温郁感觉到了笼罩着他的那一团阴影,他不禁抬起头来,巧合的是他刚一抬头就与宣凤岐的视线对上了。宣凤岐脸上带着戏弄过他的笑意:“你放心本王对男人没兴趣,大周的城池还没收复,流离失所的百姓还未得到妥善安置,在这一切改变前本王才不会动别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