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凤岐用手挡了一下,“不需要这些,你先带本王去你发现那些东西的地方。”
孟拓听到之后快速收起了竹伞,然后走上前为宣凤岐带路。
约走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带宣凤岐走到了一处悬崖旁。这悬崖宛如被斧头径直劈开一般直挺挺地伫立在那里,这里的山雾比刚才来的地方要浓许多。
看来这里便是玄鸣山的最高处了。
当宣凤岐站在云雾缭绕处望向远方时,他发现在这座山两边还能看到两山一水,这山在玄鸣山左右两侧。宣凤岐在大周的城防图上看过,左边的不支岐,右边叫昭云山,后面的水叫漯水河。左青龙,右白虎,再加后靠水前面又是一片平原,在这里能看到整个玄都城全貌,这是极好的风水。
宣凤岐站在这里眺望了有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时围绕在悬崖边的雾气也淡了一些。宣凤岐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孟拓:“你是在这里发现那东西的?”
孟拓点头道:“回禀王爷,是的……不过那东西还得再往前。”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了靠近悬崖边上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碎石。
宣凤岐听他这样说后准备上前,可就在这时孟拓着急跟上,“王爷,再往前恐怕会有危险……”
未等他说完,宣凤岐便道:“不是还有你在本王身旁吗?”
孟拓听到这话后僵愣在原地。宣凤岐朝他轻笑了一下:“本王相信你。”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悬崖边。孟拓虽然满脑子都想着宣凤岐说的那句“本王相信你”,但他身体出于保护宣凤岐的本能跟了上去。
宣凤岐走到那堆碎石前弯下身去,他拿起一块又一块石头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在一块有些焦黑的石头上发现了一点硝石粉的痕迹。这些石头全都是被炸成这样的。而且在这些石头后面还有一些不自然的剐蹭痕迹,这些痕迹也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宣凤岐想应该是有人把巨石放到这个悬崖边上,随后再用稍微小的石头放在前面挡住巨石的去路。等到前面的石头炸开后,后面的石头也控制不住滚落悬崖。这样就可以营造出一种山石滚落的假象。
来玄鸣山的这条路是蜿蜒向上的,所以一旦这些石头滑落就会纷纷落到官道上去。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宣凤岐这下更加确定谢瑆还活着。是谢瑆自导自演的吗,还是说有人想用这件事故意迷惑他,然后趁着这个机会抓走谢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若这场“失踪”本就是谢瑆策划的,那他现在又到底在哪儿?谢瑆不过是跟申翊有来往,涉嫌贪污案罢了,他只要还有王爷的身份,回到玄都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他要是伪装成自己失踪了,那他便不能享受自己身为荣王的权力更不能回颍州了。
宣凤岐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他应该分出一部精力来调查谢瑆了。
可能是山上氧气稀薄再加上宣凤岐身体本来就弱,所以他刚站起来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一阵眩晕感袭来,就当他摇晃着身子往前倒时,站在他旁边的孟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宣凤岐又觉得一阵眩晕,当他缓过劲来时,发现自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里。
宣凤岐发觉之后立刻推开了孟拓。
孟拓见状连忙跪下:“属下该死,请王爷恕罪!”
宣凤岐又深呼吸了几下,他微微摇头:“你没错。若不是你刚才出手快,说不定我会摔下悬崖。”
孟拓见到宣凤岐不怪他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他又觉得闷闷的不舒服,为什么宣凤岐刚才会那么迅速地推开他,难道是讨厌他吗?
宣凤岐恢复好后示意孟拓跟上来离开。宣凤岐上山时便有些费力,这当然和他体弱有关,但他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山顶上,孟拓不想宣凤岐回去时还那般费力,于是便道:“王爷可需要属下背您下山?”
宣凤岐在前面走着,等他听到这话后微愣了一下。
孟拓看到宣凤岐停下来的背影后又连忙找补:“属下……属下只是想……”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宣凤岐便道:“不必。”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孟拓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伤心之色——宣凤岐果然因为刚才的事情讨厌他了。
但此刻宣凤岐心里想的却是他来时确实费了点时间,怪不得孟拓会拐弯抹角提醒他走快些。时间不早了,若是在这里待到天黑就晚了。
还是孟拓想的周到。
宣凤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等他到王府中时,府中下人前来禀报:“禀王爷,陛下来找您,听说您不在府中于是便说在府中等您。”
宣凤岐听到这里的时候微蹙起眉来:“他在哪儿?”
下人回道:“禀王爷,陛下在您的书房中。”
宣凤岐听到后点了一下头,他去找谢云程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人先去做一些谢云程爱吃的吃食。等他快到书房的时候又屏退了众人:“你们都先退下。”
那些跟随他的下人听到这话后都悄悄退下去。
宣凤岐这时轻轻打开了书房的门,里面烛光有些昏暗,想必是谢云程熬不住睡着了。事实也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少年枕着一只胳膊趴在他经常处理公事的书案上睡着了。
他不知道这孩子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来找他,但他知道谢云程是个倔的,只要他不回来,谢云程便不会吃饭喝水。就像现在这样。
宣凤岐见状悄悄走到他身边,然后用一脸好奇的样子蹲下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着正在睡觉的少年。他睡觉的样子也很可爱,这大概是宣凤岐至今为止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小孩了。
但少年睡得好像有些不安稳,他的眉头睡觉的时候都是紧锁着的。
是啊,当皇帝肯定很累吧。真可惜,但他好像等不到谢云程把他拉下马,然后处以极刑的时候,横竖都等不到了,他又干嘛去在意那些史书上的东西呢?
更何况那个“襄王”的结局并没有得到过历史的认可,因为没有史料加以佐证。他所知道的那些历史也是在民俗历史以及野史之中拼凑出来的,或许真正的历史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最开始的时候,他在玄都步步为营,谋划一切都是为了活着。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活不了那么久了,他就放下了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他实在畏惧死亡,但知道自己的死期后却又松了口气。
他或许最开始害怕的是那些原本施加在他身上的酷刑,是不得不按照历史的剧本走向既定的结局。
而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宣凤岐也没有刻意去叫醒谢云程,他只是学着谢云程趴在桌子上看着他的睡颜。这孩子睡觉的时候让他想起了他还在上学时的某天下午,那时夕阳正好,他也是懒洋洋趴在桌子上朝着窗外出神,一只蝴蝶就这样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消失了。
他那个时候不再想父母会不会因为他这次期末考了全年级第一而多分给他一点爱,也不会想自己毕业后去哪里。他只觉得蝴蝶在他眼前经过的时候很美。
或许人这一生就是因为这一刻而存在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云程被摇摇晃晃的烛光弄醒了,等到他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宣凤岐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云程连忙起身,他原本想开口将宣凤岐叫醒的,但是他看到了睡着的那人嘴角上带着一丝笑意。
他必定是做了一个极好的梦。
谢云程一想到这里便将自己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宣凤岐很少睡得安稳,所以他更不敢去吵醒宣凤岐。他继续轻手轻脚坐下来看着宣凤岐的睡颜,也不知道宣凤岐梦到了什么,竟笑得这样开心。
谢云程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明明刚才还在为耿志山的话烦心,可是当他看到宣凤岐睡着的样子后心中的郁闷便疏散了许多。他看到宣凤岐那双淡红色的唇在摇曳的烛光下若隐若现。
他就像被什么吸引似的逐渐靠近宣凤岐。
每多一寸他便觉得心跳加快几分,直到他的唇轻点在谢云程的脸颊上时,他才回过神来。他感觉跟窒息一般,但这种感觉却很刺激,他就是想亲吻宣凤岐,想吻过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嘴唇……
但是下一刻他的理智回笼。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不能让宣凤岐知道他那肮脏龌龊的心思,要不然宣凤岐肯定不会再像这样待他了。
谢云程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失落的色彩。他轻轻起身将那摇晃的蜡烛熄灭,随后走了出去。
只是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刻,背后的人悄悄睁开了双眼。
宣凤岐轻轻摸了一下谢云程刚才亲吻过地方。
他的眼中忽然多了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这种事情谢云程以前从未对他做过。
不……倒是有一次,他上次遇刺喘不过气来便是谢云程为他渡气。谢云程当时只是个孩子,他也是好心,宣凤岐从未多想过什么。可是此刻他却摩挲着脸颊:这次谢云程的理由是什么?
他不知道,也想不出。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讨厌谢云程,他只觉得很奇怪。
谢云程回去后又是十几日没来找他。宣凤岐进宫与众臣议事时也曾找到机会与谢云程单独说过话,当他问及谢云程那日去他府上是有什么事的时候,谢云程却笑着说没什么。
从那以后,宣凤岐倒也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谢云程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他很少往宣凤岐府上跑了,就算到了王府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宣凤岐看得出来他心中装着事,他开口问了,但谢云程每次都笑着说没事。
要是真的没事的话就不会看书的时候走神,也不会心不在焉的吃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点心。宣凤岐对待谢云程确实比别人要上心,或许这孩子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后跟他如此亲近的人。
为了知道谢云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宣凤岐还仔细想了一下谢云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好像是从扬州回来后……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再具体的就是谢云程去了耿志山的府中一趟,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宣凤岐得知这个结果后没有感到意外。虽然他知道谢云程心里还是向着他的,可是别人却不会这样想,尤其是耿志山——谢玹死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关外,他回来的时候谢云程已经登基了,事已成定局,他就算对这个结果再怎么不满意也只能俯首称臣。
宣凤岐用谢云程试探过耿志山几次,他觉得耿志山不算是个心存谋反的人,而且他当太傅的时候也没有拉拢朝廷人脉。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屑与那些满嘴酸话的文臣结交,毕竟手中捏着兵符,想要谋反是随时的事。
宣凤岐多次提醒过谢云程让他尽快劝说耿志山交出兵符,耿志山现已病入膏肓,谢云程也去将军府拜访过几次,但耿志山仍然没有将兵符交给谢云程……
宣凤岐认为,耿志山肯担任太傅之职又无谋反的迹象那就说明他是认同谢云程这个皇帝的。而他迟迟不肯交出兵符的行为却让宣凤岐有些琢磨不定了,耿志山既然不想谋反,那他留着兵符到底有什么用呢?
多想无益。宣凤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初入玄都什么都不懂的人了,除去耿志山在边关的那些兵,宣凤岐在玄都完全可以与耿志山抗衡。思及此,宣凤岐决定去拜访一下耿志山。
耿志山虽已位极太傅,但他的府邸还是跟当初一样十分低调。宣凤岐想耿志山重病在身,又想着怎么对付他,这说明此人极有可能会找个理由推脱把见他。所以宣凤岐便以有军情要事为由让耿志山府中的下人去通报。
果然没多久,一位家仆便匆匆赶来请他去见耿志山。
宣凤岐走进卧房时便见耿志山已穿戴整齐,他强装精神抖擞:“老臣参见王爷,老臣病中精神不济,若有怠慢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宣凤岐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将要行礼的耿志山:“太傅既然身子不适就不用守那些规,矩礼仪了。”
耿志山抬起头来看向他。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长得跟以前一样,他的眼睛中仿佛还藏着许多化不开的算计。宣凤岐除了上次
耿志山:“多谢王爷体谅。”
宣凤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今日不是来跟耿志山叙旧的,他直接开门见山:“本王问过太医了,太傅是旧疾发作,病情反复才一直卧床不起。本王府中正好有两株千年紫参,于是便想着拿来赠与太傅。”
此刻,已经坐到宣凤岐旁边的耿志山听到之后又想着起身谢恩。宣凤岐见状微蹙起眉,“太傅,本王不是说了不用守那些规矩的吗。”
耿志山听到之后才停下了动作,他回以笑脸:“这千年紫参太过珍贵,老臣恐受用不起,还是王爷自己留着用吧。”
宣凤岐笑了一下:“就算再怎么珍贵也是死物,太傅征战多年居功至伟,若这东西真的能让太傅身子好起来,别说是两株紫参,就算是续命仙丹本王也命人为太傅取来。”
耿志山听到后紧锁起眉头来。
先帝在世时便格外偏爱宣凤岐,若是宣凤岐真的想要这些东西也未尝不可。只是这些东西太过奢靡,以前的那些言官可没少用这件事来弹劾宣凤岐,但先帝也只是稍稍应下,然后这事就一笔揭过去了。
耿志山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只是他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就暂且按下了自己那种劝说的话。
“多谢王爷,只是老臣沉疴已久,恐怕会辜负了王爷的好意。”
宣凤岐笑了笑:“哪里,如今这大周除了本王外还有谁能与太傅相比,更何况手里还握着兵符,太傅若是不能好起来,这兵权又该交给何人处置呢?”
他这番话看似是玩笑,可是在耿志山眼中,这人的笑就如同毒蛇一般让人身上不禁遍体生寒。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耿志山严肃起来。
宣凤岐知道耿志山不喜欢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于是他直接道:“这兵符捏在太傅手中太久,太傅既然身为大周臣民又旧病在身,兵符在太傅这里难免会惹得其他人觊觎。自然了,本王当然相信太傅对陛下忠心耿耿,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太傅将兵符交出。”
耿志山越听脸色越难看,当他听到宣凤岐堂而皇之的说让他把兵符交出来的时候,脸上显露出震惊之色。
看来,宣凤岐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耿志山剧烈咳了几下,他一脸敌意看着宣凤岐:“王爷说的对,这兵符在老臣这里实在是不妥,不知王爷可有合意的人选?”
宣凤岐听他这样问又笑道:“自然。如今陛下还未完全执政,这兵符还劳烦太傅交与本王保管,等到来日陛下长大成人,本王会还政于陛下,这兵符也顺其自然由陛下掌管。”
这样的谎言连三岁小儿都不信,那何况是耿志山。耿志山听宣凤岐这样说完后忽然冷笑了一声,“如此说来,在陛下亲政之前这兵符是由王爷掌管了。那我问王爷,这大周的江山到底姓谢还是姓宣?”
宣凤岐脸上还是带着那样意味深沉的微笑。这次他没有回答耿志山。
耿志山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宣凤岐,那是一种在战场上与人厮杀的发怒表情:“王爷你猜,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在塞外的精兵先回到玄都勤王?”
宣凤岐实在没想到耿志山会这样想,他敛去笑意,“太傅竟然是这样想的,可是本王并非想要太傅的性命。本王说过,太傅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本王若对太傅有杀意,岂不是对大周不忠?”
耿志山看着他怒道:“那你让我交出兵符是什么意思?”
唉……这个问题怎么又绕回去了。
宣凤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耿志山是不会相信宣凤岐的话的,他继续道:“你现在让我交出兵符无异于是要我的命,大周的兵符只会交给大周的主人。王爷,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宣凤岐知道自己以前的风评不好,但是他没想到都过了这么久耿志山还是对他还未改观。他轻轻摇头:“不,太傅,你还没有理解本王的意思。本王不欲与你为敌,而且当今的陛下是本王亲自挑选的,在他登基的那一刻你没有选择带领大军攻入皇城就代表着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你自己不是也认可这件事吗?”
耿志山听到这里陷入了沉思。
先帝驾崩的那一刻他打过想要回来的主意。先帝无子嗣,若是登上皇位的人是宣凤岐,那么他就算拼死也要回来诛杀逆臣。只是他没想到宣凤岐会扶持谢氏的子孙上位,当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成定局,若他那个时候再回玄都只能按照谋逆论处。
军营中他的亲信部下的妻儿大部分都在玄都,在那一刻日夜思念的亲人将变成人质,变成他们的软肋。就算耿志山不愿看到宣凤岐摄政的画面,他也不得不听从。
只是现在他真的没有几日可活的了,塞外的那些兵要交给谁确实是个问题,但是他交给谁也不会交到宣凤岐手里。他就是个祸水,而且……
“怎么样,太傅想好了吗?”宣凤岐这时忽然出声打断了耿志山的思绪。
耿志山听到宣凤岐的声音后抬头看向他:“是……王爷说的有理。兵权我会交出的,但兵符我只会交给陛下,这件事就不必王爷费心了。”
宣凤岐听到他松了口后满意地笑着点头:“既然太傅都这样说了,那本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但是还请太傅快些交给陛下,疾病不饶人,尤其是太傅还卧病在床,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想必太傅也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吧。”
耿志山攥紧了拳:“那是自然。”
“太傅明白就好,这时辰也不早了,本王就先打道回府了。”宣凤岐正打算起身告辞,只是当他快要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向耿志山,“对了,也不知那日陛下来太傅府上,太傅与陛下说了什么,陛下这些时日总是闷闷不乐,想必也是跟这件事有关。若太傅对本王有意见尽管向本王来说,不必私底下告诉陛下,这倒显得陛下难做了。”
耿志山听到他这话后愣了一瞬,他虽然认为自己已经做得够隐蔽了,但宣凤岐还是察觉到了异常。也是,宣凤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在这玄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看来他的动作得要快一点了。
就当宣凤岐快要离开时,耿志山犹豫开口,“宣凤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会不会谋权篡位?”
“哈?”宣凤岐露出了一个惊诧的笑容。
日暮西山,霞光将他离开的背影拉得斜长。
他没有回答耿志山这个问题,或者是说耿志山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幼稚了。若是他想谋反的话应该不会等到现在了吧,若是他说自己不会谋反的话,耿志山大约也不会相信吧?
今年秋收颇丰,江南水患也得到了治理。虽然这段日子谢云程好像一直在躲着宣凤岐,但宣凤岐并未感到难过,当他看到各地送来的百姓安居乐业的折子便觉得舒心许多。
谢云程知道写宣凤岐一入秋旧疾便会复发,为了让他能够更好处理朝政之事,谢云程又请他搬进宫里来。一来方便他处理政事,二来也能照顾他。
今年大周钱粮颇丰,所以宣凤岐建议在皇宫中举办一次赏菊宴。往年这段时间都是宫中选秀的日子,这不,谢云程刚满十三各家大族乃至朝廷官员都想把自家女儿妹子送进宫。但是谢云程对娶妻实在没什么兴趣,那些官员偶尔在朝堂上提起时,谢云程也只是一笑了之。赏菊宴这次请了不少大臣,但那些大臣的女儿还有命妇们也会一同进宫。谢云程的后宫空悬,谢玹在世的时候也没有宠爱的妃子,所以一时之间后宫里竟然无人操持赏菊宴的事。
无奈之下,宣凤岐除了批奏折之外还要费心赏菊宴的事。
今年粮食丰收,各地的水灾也减少了。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人被逼得落草为寇才对,可是近些日在玄都城附近多了好几支闹事的土匪,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件事就发生在天子脚下,所以宣凤岐不得不重视起来。
事急从权,赏菊宴的事情不得不往后搁置了。
就当宣凤岐发愁该派谁去剿匪的时候,谢云程自告奋勇说他可以一试。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样说后还有些犹豫,一来谢云程没有真正打过仗,二来他年纪尚小,若是他有什么差池。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他一听这话便立刻否决了谢云程这番提议,但谢云程为此天天往他宫殿里跑,甚至想跪下求他。宣凤岐把该说的都说了,但这孩子就是倔强的很。
他知道谢云程是下定心思后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脾气。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了谢云程的请求,并打算拨两千精兵给他。
可是,在带人前往的时候谢云程却只带了两百人。
宣凤岐看到谢云程带人快马加鞭扬长而去时便觉得后悔,他松口太快了。对面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谢云程只带两百人会不会太少了,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宣凤岐的心在谢云程离开的那一刻便悬了起来,他实在不放心谢云程一个人去,于是便想传温郁去帮忙。谁知他还没把人叫来,谢云程便已带着那两百人马回来了。
是的,谢云程只用了三日便把玄都城外所有的土匪都剿灭了。他所带的两百士兵无一人阵亡。那些土匪杀过人的直接就地格杀,其余者收监发配到采石场做苦役。
谢云程这件事办得又快又漂亮。这远远超出了宣凤岐的意料。
傍晚,当谢云程脱下盔甲兴致勃勃跑进宣凤岐的宫殿时,宣凤岐正站在殿中间,就好像特地在等他一般。谢云程见状心中欢喜,他顾不得周围有人然后一头扎进了宣凤岐的怀里,“皇叔,我回来了。”
宣凤岐被谢云程这个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给定住了,他愣了一下随后将谢云程环抱的双臂轻轻拿下,“回来就好。”
谢云程看到宣凤岐神色有些不好:“皇叔,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宣凤岐摇了摇头:“没有。”
谢云程更加疑惑了:“可是皇叔不高兴。”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这话后微蹙起眉头,他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你那里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谢云程看着他的眼睛:“皇叔,这次我只用了三日就把那些恃强凌弱,无恶不作的土匪给清剿了。我带过去的二百精兵无一人牺牲……皇叔,难道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比如,夸夸我之类的。
毕竟他回京时坐在高头大马上,京城的百姓无一不夸奖他英勇神武,天纵英才。
谢云程那种期待的眼神仿佛要把宣凤岐望穿一般,宣凤岐这个时候才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陛下干得不错。以前我只担心还是个孩子,所以在许多事上对你多加关注,如今陛下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保能力了,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