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越想越心惊,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寝殿中,洛严熟练地将药草制成的熏香放入宣凤岐床前立着的两只青铜凤凰嘴中所衔着的花鸟纹香囊中。宣凤岐最近时常会因为心痛病发作而睡不好觉,洛严替他所制的这香便是为了让他安枕所用。
他忙完一切后恭顺地坐到宣凤岐旁边,“王爷,您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您再这般劳累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番话后点了一下头:“本王知道,这次你忽然找本王有什么事情?”
此刻,洛严的神情严肃起来:“王爷,属下的师兄又传消息过来了。”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立刻打起精神来:“哦?是怎样传递的消息?”
洛严这时起身走到宣凤岐的身旁,他在袖中拿出了一张纸,这张纸便是有烫金暗纹的信纸。这么多年了,他们那些人传递消息还是用这样的信纸。宣凤岐在查到这些信息后也派人去打探过这些信纸当年都分别赏给了谁,只是这其中牵涉人员甚广,这些年竟毫无线索。
洛严打开信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平安勿念。
宣凤岐一直派人紧密监视着洛严的书信往来,但暗中的敌人就像猜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再也没传递过要洛严做什么事的信件。但身为内应的洛严却要知道公仪绶是否还活着,公仪绶半年会给他传递一次消息,这些书信都是用信鸽送来的。
宣凤岐也曾派人跟着这些信鸽的踪迹去查,可是这些信鸽每次落地的地点不对,而且它们在送完信件后就像迷失了方向一般不久后便死了。
洛严回答道:“这是昨天属下走在青雀街上有人暗中塞给属下的。属下无用,并未看到那人是谁。这信纸还是属下回来之后整理衣物的时候发现的。”
宣凤岐听到这话后微微思考。
青雀街啊,那可是玄都最热闹的地方了,就连春香楼也在那个地方。
宣凤岐微蹙了下眉,“这四个字可有特别的意思?”
洛严点了一下头,随后他在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薄薄地涂在了信纸上。之后他再用床旁边烛台上的灯焰烤了一下,神奇的是在信纸上的“平安勿念”四个字变成了另外三个字——春香楼。
洛严等到字显形后继续说道:“这是属下与师兄用药物相生相克之法所制成的一种显色药水。此法必须在书写时所蘸的墨中加入隐色的药水,这样写在上面的字迹便会自己消失。师兄用普通墨水在上面写上‘平安勿念’四个字只是障眼法。”
洛严说到这里又举起信纸的边角给宣凤岐看,“王爷请看,这边角之前就有略微烧过的痕迹,这便说明控制我师兄的人也怀疑师兄会使用小手段,但他们没想到要想显形必须先涂抹我这里的药水才行。这种方法只有我与师兄知晓,所以这三个字才是师兄想传递给我们的消息。”
宣凤岐的手指开始在桌上敲着,“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查一下春香楼?”
洛严不敢断言,他只能道:“师兄冒着风险写下春香楼必有深意。”
宣凤岐越听越觉得疑惑,春香楼可是在五年前就被他派去的人查过,当时他派的人还查过在春香楼的下面有无暗道之类的地方,可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后他们却一无所获。难道他们当初忽略掉了什么细节?
宣凤岐思考片刻后抬起头来看着洛严:“本王会再派人去春香楼调查的,那些人既然能轻而易举接触你,那说明你的处境现在很危险,这些时日本王会派一队人前去保护你。”
洛严听到这番话后蓦的抬起头来,他那双眼睛望着宣凤岐出神。宣凤岐这是在担心他吗?
不,或许是担心他死了,然后这条线索就断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宣凤岐都对他极好,只是这样好的人为何会……
就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宣凤岐一句话拉回了他的思绪,“洛严,你实话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洛严听到他这话后又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但他实在是不想将残忍的事实说出口。
宣凤岐看到洛严久久沉默不语,于是又道:“你尽管说便是,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本王经受不住的。”
洛严咬了咬牙,他攥紧双拳。最后他像妥协似的张口道:“王爷……王爷原本还可以多几年寿数,只是在过去的五年里您为大周殚精竭虑……只怕,只怕是……”
“只怕什么?”宣凤岐十分严肃地看着他。
“只怕最晚撑不过明年冬天。”洛严咬着牙说了出来。
这些年他一直用最好的药材滋补着宣凤岐的身子,但宣凤岐一心扑在朝政上,再加上他一年到头就没几天真正高兴过,所以他用尽毕生医术也只保得住宣凤岐撑到明年冬日。
宣凤岐听他说完后并没有露出悲戚之色,他微微笑了一下:“冬日啊,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看到梅花盛开。”
说来也巧,他初次来到这里时便是冬日,这样也便是有始有终了吧。
洛严看到宣凤岐的笑容后越发不是滋味,比起宣凤岐笑容他更想看到宣凤岐因为惧怕死亡而露出伤心之色。起码那样的宣凤岐很真实,宣凤岐越表现的豁达开朗,洛严心里就越难受一分。
宣凤岐独自喃喃了这几句后又看向洛严:“这件事你谁也没告诉吧?”
洛严听到他这样问后沉重地点了一下头:“此事只有王爷与属下二人知晓。”
宣凤岐听他这样说后便稍微放松下来,他再一次抚摸着那张从边关传来的捷报。
五年了,他应该快要回来了吧?
谢云程大获全胜后便是与北召国谈议和条件,虽说是议和,但这次北召国是战败国,大周所提出的条件北召还是一一答应了。这其中便有一条——将当年屠了衡城的北召将领呼延海交给大周处置。
按照以往敌国若是战败顶多割地赔款,外加年年进贡。可是谢云程这次特地加了这么一条。
虽然北召国大部分人没有见过大周衡城被屠的场面,但是他们都听说过当时的惨状。若是北召国把呼延海送到大周,那么等待呼延海的便是惨烈的酷刑。
呼延海虽然这次打了败仗,但他毕竟守护了北召国那么多年。在北召百姓心里呼延海是守护他们的英雄,北召国民间议论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风雨飘摇间,北召国承认了碧阿江与燕云十六州之间的三百里土地为大周国土,他们还边界线往后退了三十里,银钱赔款为三十万两白银。但交出呼延海这条款项被北召国无视了。
谢云程见北召国不肯交出呼延海,于是便不肯撤去守在边境随时打入北召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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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呜呜呜今天原本想写到成年云程回宫的,但身体实在吃不消,明天一定会让他们见上面!!
第133章
按照时节来算大周现在应该正逢秋分, 可是塞外却早早下起了鹅毛大雪。营帐内的火把烧得啪啦作响,青年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物件,那是一枚墨玉扳指和一块长命锁。
外面风雪愈大, 就连风声都像被惊扰的野兽发出的阵阵嘶鸣。而就在此刻,一名将士从营帐外匆匆走进来,“禀告陛下,北召国皇帝同意将呼延海交给我们了。”
青年听到这话后拿着手帕的手忽然一顿,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
五年了, 该回家了。
十五日后大周皇帝带着胜利的果实与众将士凯旋回朝,玄都城百姓皆出门跪拜迎接。满朝文武前往玄武门外迎接皇帝。
皇帝还有一队铁甲士兵骑着战马威风凛凛地从城中街道缓缓往皇宫的方向走去。百姓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穿着黄金战甲的皇帝——他已然褪去了多年前的青涩稚嫩, 光是坐在那里便有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皇帝盔甲上的护具遮住了他的脸, 但是沿街怀里捧着鲜花的年轻姑娘们还是能依稀看出战马上的人样貌不凡。
“是陛下凯旋了!”
“陛下是谁啊?”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口不择言地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老翁。
老翁听到之后连忙捂住他的嘴:“不可冒犯陛下!陛下可是盖世英雄,他在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领军去塞外打仗了。他把一直欺负我们的坏人赶跑了!”
“那陛下就是大英雄了!”
旁边的一堆小孩听到之后纷纷向那支队伍投向了崇拜的目光。谁都没想到当年那个执意要御驾亲征的小皇帝竟然成了大周的战神。
虽然有些百姓未曾见过皇帝,但他们却都听过皇帝的事迹。皇帝十三岁带兵打仗,五年来从无败绩,更是在十八岁这年把失去的国土全都收了回来, 纵使是天桥底下说书的也不敢说这样的文章,而这样的神迹竟真的发生在大周。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声呼喊:“天佑我大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沿街百姓纷纷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街边拿着鲜花的姑娘一直想把花递给队伍中的人,只是有军队阵形拦着,她们靠近不了半分。
“天呐, 听说陛下今年也才十八岁。”
“陛下这些年一直在外打仗, 三宫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那些拿着花朵的少女们一边踮着脚尖往队伍里瞅去一边笑嘻嘻的议论着。
“那你可要跳得高一些让陛下好好看看你,说不定陛下就看上你了娶你做妃子呢。”
拿着一捧桂花枝的少女一脸娇羞地捶着旁边与她同行的少女, “哎呀你真坏,我怎么敢肖想陛下?”
“陛下果真是少年英雄,若是谁嫁给陛下, 那肯定是修了八辈子福分吧!”
“哈哈哈,你就贫嘴,那还用得着你说?”
少女们嬉戏打闹的声音愈来愈远。
青年坐在马上远远就看到了皇宫门口那一行站着的官员,他眼神四处张望着,这次他没费多少功夫就看到了站在众官员面前的宣凤岐。
军队离皇宫越近,他的心跳动地就越厉害。已经五年都没见了,随着距离的拉近,那人的身姿逐渐清晰起来。皇帝的御驾停下时,文武朝臣跪地山呼,“臣等恭迎陛下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年翻身下马,或许是心心念念之人此刻就在眼前,他竟不敢走上前去了。他迈着沉稳的步子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人群之前,随后弯腰朝那人伸出了双手。
谢云程走时宣凤岐没有去送只是远远眺望着,但谢云程回来时他却来迎接了。谢云程走时他们两个闹得很不愉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宣凤岐早就气消了,今日前来迎接也是因为谢云程所立功劳实在居伟,他是为了不落人口实才过来的。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可是当他看到伸到他面前的那一双布满厚茧的手后却愣住了。他此刻也有些不敢抬起头来看那孩子了,因为即使他看的再不仔细也能清楚看到眼前这双手的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疤。
宣凤岐迟愣之时,只听那人用清冽的声音说道:“皇叔为何不起?”
宣凤岐听到这声音之后抬起头来朝着那人看去。
五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少年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高大男子。谢云程的脸颊上的青涩已全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的剑眉上挑,鼻梁高挺,俨然已是一副威严帝王的样子,其中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那双永远亮着的眼眸。
宣凤岐迟疑了一下后想伸出双手提起衣角自己起来,可是未等他做出动作,面前之人便迅速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宣凤岐动作一顿他有些惊诧地看向谢云程。
谢云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紧抓着宣凤岐的胳膊随后一使力便将他扶了起来。
面前之人的阴影笼罩着他,直到现在宣凤岐才发现谢云程比他高出一个头,想当初谢云程走时也才到他肩膀那么高,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他竟长得这般高了。
宣凤岐见状将自己胳膊从谢云程手中撤出来,“臣多谢陛下,陛下一路上怕是辛苦了,宫中已为陛下凯旋设下宴席,还请陛下随臣前往。”
他话说完之后,二人之间就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谢云程没说要走,他便不能走,他们就好像等待着对方开口一般。谢云程就这样静静凝视着低着头的宣凤岐,许久之后他才开口:“不急。只是皇叔,我走了五年,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的话跟我说吗?”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继续道:“陛下在外征战,必是饱经风沙。陛下传来的书信臣都看了,臣……十分担心陛下。”
谢云程听到之后这些之后紧锁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开来:“我回来时塞外正下着雪,这让我想起了你以前是最喜欢看雪的,我心里记挂着这些,便日夜兼程赶回来。”
宣凤岐听到谢云程提到了从前脸上露出了丝悲戚。以前他确实陪着谢云程一起在他的院子里看过雪,他说他以前住的地方总不下雪,玄都每年都有大雪,所以即使下雪时外面很冷,他也想看看,于是那个时候谢云程便窝在他怀中陪他一起看着庭院纷飞的白雪。
谢云程每次身上都很暖,比炭火还要暖和,所以他说最喜欢跟谢云程一起看雪。
宣凤岐愣了许久,他确实有很多话要问宣凤岐,但此刻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多谢陛下记挂着。”
谢云程眸中的神色忽然淡了下去,他道:“这些年多亏有皇叔在玄都筹谋,我与将士才无后患之忧。”
宣凤岐听到他这话后眼中闪过了一丝光。他知道谢云程说的是什么——谢云程在外征战的五年里,后方送来的粮草武器还有士兵们的冬衣从来都是充足的。现在大周人人都知道他谢云程打了胜仗,但若无宣凤岐在后面支撑着,这仗就不会只打短短五年了。
宣凤岐道:“陛下与我大周将士在前线打仗,臣等自然是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
谢云程久久不语,就当他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旁的副将便赶来,“陛下,时候不早了,将士是否要回营休整。”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回过神来,他微蹙起眉来:“你带他们都下去休整吧,等到了晚上时孤会设宴犒劳诸位将士。”
“是,末将得令!”
那些军队浩浩荡荡跟随皇帝仪仗进入皇城,满朝文武此刻也跟随在皇帝身后不敢有一丝懈怠。只是在此期间,宣凤岐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服侍他的宫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住他,“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宣凤岐见这小宫女一惊一乍的,于是便连忙摇头,“嘘,本王没事,你小点声。今日是陛下凯旋的大日子,本王都是老毛病了,不许声张,听到了没有?”
小宫女听到了之后点了一下头:“那王爷是否要去歇会儿?”
宣凤岐看着逐渐消失在宫门的队伍,他摇摇头,“不必了,今天晚上陛下要设宴犒劳凯旋的将士只怕是还有的忙,你去把本王放在寝殿床头的香囊取来。”
那宫女听到后:“是,奴婢遵命。”
夜幕悄然而至,而皇宫的太液池的高台上却热闹非凡。谢云程为了犒劳将士特地命人举行了为期三日的庆功宴,当然庆功宴也不只是让将领们吃吃喝喝。这五年里他带领的兵曾无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如今他既然回来了,那么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该封官的就加官进爵,该赏赐的就赏赐些金银财宝。
谢云程回想起五年前他初到军营时便是惊险一场,他到塞外中关大营时耿志山所说的“证据”已经传到了他的亲信手中了,其中便有中统将军曹应,他在成为将军之前曾在耿志山身边处理军情文书,所以当他看到了耿志山递来的当今摄政王毒杀先帝的证据便想鼓动手在边塞中央函谷关的十万士兵赶回玄都讨要说法。
只是这时谢云程下达了御驾亲征的旨意,而且没过多少时日这小皇帝就到达了边塞大营。谢云程看得出来曹应忠于耿志山,于是便将耿志山传给他的半块兵符给曹应看,他说耿志山临终前将宣凤岐毒杀先帝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但此事事关重大,牵扯甚广,耿老将军还没跟他商量好就把消息送到了关外。
曹应听到这些后仍是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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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谢现在恨不得立马出柜
第134章
谢云程想曹应在得到消息后没有立刻带动自己手下的兵回玄都肯定也是心有疑虑的。谢云程从这个方向下手, 并且告诉他,他早就知道宣凤岐有图谋不轨之心,只是现在玄都大部分的权力都集中在宣凤岐手中, 他就算是想为先帝报仇也是有心无力。
先帝已死,处置宣凤岐事小,可是若是因为这件事而牵连无辜百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谢云程还是对曹应说自己也曾多次受到宣凤岐暗害,他此次御驾亲征就是为了立下战功,收敛军心, 也好日后回玄都跟宣凤岐算账。
其实谢云程说到这里曹应就算不信也只能按照谢云程的意思来。先不论耿志山交到他手中这份证据的真假,就看在谢云程有兵符这一点来说, 塞外的四十万大军全都要听少年的差遣。
虽然曹应在谢云程的授意下先把宣凤岐毒杀先帝这件事暂时按下了, 但他却全然不相信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夸下的海口。但是当小皇帝带领二百精兵打了场胜仗之后他却不得不相信了。
自从大周与北召在衡城一战后,将士们的士气便锐减了许多。谢云程的到来以及那场以少胜多的战役重新点燃了灰白的军心。
谢云程打仗通常都会花大量时间派人去勘察地形打探敌情,之后谢云程指带兵行军时便能将战场情势了然于胸。他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所以这些年,他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因此曹应逐渐信服了谢云程,并一直按照谢云程的命令办事。
边塞三军中,只有一部分将士听从曹应的命令,而其他将领向来只认兵符不认人的。曹应听命于谢云程后,边塞大军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但距他快回玄都的那段时间里, 军中开始流传起了襄王毒杀先帝的谣言。谢云程虽早早就处决那些人并派人去追查谣言的来源, 但却一无所获。他也明里暗里试探过曹应许多回了,但曹应对此一无所知。
谢云程实在不明白到底还有谁想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宣凤岐死。
宣凤岐这些年身在高位勤勉于朝政, 对下赏罚分明惩处贪官,民间也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再者就是朝堂之上已经没有可以与他为敌的人了。
谣言是从军营中流传起来了的,谢云程于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在先帝在时忠心耿耿的老将。耿志山能为先帝当时的知遇之恩而想方设法除掉宣凤岐, 那难保没有其他人跟他干出一样的事情。
谢云程决定了,无论想伤害宣凤岐的到底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除了那些老将,谢云程新封的几位将军坐在两侧。其中便有金吾卫大将军沈英衡,骠骑将军裴砚,想当年他们随谢云程出征时也还是半大少年,他们几个在塞外吹了五年的风沙,身上早没了年少时的稚气。不过裴砚还是爱跟着那些将士们说说笑笑。
这五年来,沈英衡为谢云程挡了两次敌军射来的毒箭,若不是后方所供给的药物充足,或许沈英衡会撑不下去。沈英衡多次护驾有功,所以谢云程给他加官进爵无人有异议。
不过谢云程这次除了给沈英衡金吾卫大将军的职位外,他还特意写诏书还了沈氏一族的清白。沈英衡以前把自己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是直到今日众人才惊觉面前这个前面之人竟然是沈长青的遗孤。怪不得军中有人总是调侃他跟以前的哪个将军长得像,原来那些人口中所遗忘的将军便是被先帝以谋逆之罪论处的沈长青。
只是现在无人敢再去说他是罪臣之子。
庆功宴上歌舞交错,那些将士都是粗人,端的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架子。谢云程早早就把无关人员给遣散了,他知道宣凤岐不喜欢满是酒气的场合,在有人告诉他宣凤岐不胜酒力时,谢云程便嘱咐人,“让他好好回去歇着吧,孤得空时必定会去看他。”
“是,奴婢告退。”
话音刚落,谢云程便听到席下传来一阵笑声:“恭喜我们的金吾卫大将军!来,为兄敬你一杯!”
沈英衡蛰伏这么多年便是想让沈家蒙冤得雪,如今心愿达成,他自然而然举起了酒杯与裴砚对碰了一下。裴砚此刻像在军营中时搂住了他的脖颈,“曾听说先帝身边的左吾卫大将军是贵族,他们都是祖辈基业才有封的将军,沈兄是靠的自己。我裴砚生平最佩服你这种人!”
沈英衡看到他喝醉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裴世子,陛下还在呢,慎言慎言!”
裴砚一听到他这样称呼自己面上露出了一丝不悦:“说什么世子,多见外!我们可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今天高兴,纵使日后再加官进爵我们也……也不能疏远了。”
沈英衡扶着摇摇晃晃的裴砚有些担忧地朝着坐在上面的谢云程看了一眼,谢云程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裴将军今日也是高兴,如今已经回到了家乡,大家也不必拘礼。”
在座将士听到了谢云程这话之后捧起酒杯:“末将谢过陛下——”
裴砚此刻还继续说:“你看,陛下都没说什么。”他这话也只敢在喝醉的时候说,若是清醒了肯定会怀疑自己说完后谢云程就立刻下令砍他的头。
得亏安国公没过来,要不然他老人家肯定会吓到卒中。
沈英衡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他吩咐了自己身边的两个将士:“裴大人喝醉了,你们先送他回去休息吧。”
“是,属下得令!”
谢云程虽然看着与将士同乐,不过提起金吾卫他心里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个曾经在谢玹身边做左吾卫大将军的慕寒英去哪儿了?他记得此人是宣凤岐的暗卫之一且忠心耿耿,可是他自从出征前就没见过这人了,这次回来倒是看到了那个刀疤脸的孟拓一直跟在宣凤岐身边,宣凤岐若是派慕寒英去做事,怎么会这么久?
就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坐在最前面的曹应起身举起酒杯来朝着谢云程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说道:“此次与北召国一役能大获全胜多亏了陛下天纵英明,末将敬陛下一杯!”
谢云程听到这话后微眯起眼睛来。这次他也加封了曹应,不过曹应以前就是在耿志山手底下做事的人,耿志山去世时他在边塞当中统将军,如今再封便是要跟耿志山当初的军衔一样了。如今曹应已是大周的镇远大将军了,现在人人都猜测他会是下一个耿志山。
谢云程此时也笑着举起了酒杯,“孤初到军营的时候也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当时也多亏了将军悉心开导,照理来说孤应该敬将军你一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