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除了节日的问候之外,裴迹再也没和他发过多余的消息。
可他没想到, 在断联长?达将近两个月之后他居然收到了楚听寒主动发来的信息。
那时候正值除夕,听到特?别?设置的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裴迹还以为是楚听寒群发的祝福词,迟疑片刻,没抱任何?希望的点开了。
打?开对?话?框时,他下意?识要回“学长?除夕快乐”,但手指刚点了一个字母就陡然停住了。
楚听寒发来的并不是什么模版化的祝福词,而是问他现在在哪里。
裴迹的手指蜷缩起来悬停在空中,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想出回复的话?语正要打?字,可下一秒宿舍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现在是寒假期间又是除夕夜,就算是留校的同学大多数都?回家过年了,连楼下值班的宿管阿姨也都?偷溜回家准备年夜饭了。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宿舍找他。
门开得又快又猛发出一阵响动,裴迹被吓了一跳,警惕回头,措不及防和头顶白雪的吕奕大眼瞪小眼。
裴迹疑惑皱眉,吕奕目光震惊中透着呆滞。
“你怎么回来了?”
“我天,都?大年三十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两个人异口同声,吕奕愣了愣,先回答:“哦,我回来拿东西?,我冬天给我女?朋友织的围巾落宿舍了。”
裴迹无语一阵:“我还以为进贼了。”
吕奕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随手放到桌上,拍了拍头顶的雪,开始从?他那个堆满杂物的柜子里埋头苦找,找了一会儿他突然又钻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裴迹,清清嗓,不怀好意?地笑?道:“哎,你今天是不是没事,帮我个忙呗。”
裴迹看着被他放在桌边还冒着热气的保温盒,估摸着里面?可能是饺子,随口说道:“帮什么忙,帮你吃饺子啊?”
吕奕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笑?得竟然有一丝谄媚:“不是,是……帮我送饺子。”
裴迹:“……”
这么无厘头的请求,亏吕奕想的出来,当他是免费的外卖员啊。
裴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叫跑腿。”
“唉……”闻言吕奕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极其遗憾,“行?吧,那我还是自己去给学长?送饺子吧。”
说完他也没走,只?是斜着一只?眼睛观察着裴迹的反应。
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他不信裴迹听见“学长?”俩字还能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裴迹立马改变了态度。
“等等。”裴迹提取到关键信息,看着半个身子埋在柜子里的人,“哪个学长??”
吕奕心想果然还是这俩字管用,意?味深长?地笑?道:“还能是哪个,就是你想的那个呗。”
裴迹想了想,又问:“你为什么给他送饺子?”
据他所知,吕奕连楚听寒的私人联系方式都?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吕奕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给楚听寒送饺子了。
难不成……不能吧,吕奕铁直啊,况且楚听寒也对?他没意?思吧,很有可能连吕奕的名字都不知道。
吕奕只当他随口问的,没多想,一五一十地回:“哦,我和郑教授住一个小区,今天出门正好碰见他,他临时有事就拜托我了。”
顿了顿,他也不管裴迹同不同意?,顺手把保温盒直接移动到裴迹桌上,又回去找围巾,边找边思索道,“我听郑教授说楚学长?已经很多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因为巡演正好开到咱这里,他在学校旁边有房,就暂时住这儿了。”
裴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沉思片刻,问道:“学长?不回家吗?”
他自己是因为无家可回才在学校里待着,楚听寒为什么也不回?
吕奕没当回事,无所谓道:“害,我估计像他这种大明星都比较忙吧,可能腾不出来时间。”
吕奕是个粗神经,根本不会往细处想,对?于像楚听寒这种和他没啥关系无关紧要的人,他更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关心。
但裴迹比他的心思细腻一些,再加上他还喜欢楚听寒,心上人的事情在他心里总归是有一些分?量的。
楚听寒为什么不回家?今天距离他下一次演唱会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充裕完全可以回家过年。
是不能回,还是不想回?
思及此,裴迹莫名觉得有一些心慌。
他总觉得楚听寒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再忙也没有过年不回家的道理,除非他和自己一样无家可回。
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没关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打?打?游戏刷点视频,一晚上也就过去了,但是他接受不了心上人也过冷冷清清的年。
想到这,裴迹的脑中忽然联想到一个凄凉孤独的画面?,心口顿时酸痛一阵,再也坐不住了。
放在他桌上的那盒饺子冒出的热气越来越少,眼见快凉了。
裴迹用手背贴着玻璃试了一下温度,还是温的,速度快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他专门找了一个保温袋把保温盒放进去,向吕奕问完楚听寒的小区地址后马不停蹄地提着保温袋出发了。
天边,大雪簌簌飘落,雪越下越急,目之所及尽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雪天又逢除夕夜,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白雪覆盖着的道路上唯有一串果决坚定的,顺着道路一直绵延至远方的脚印,无数个向前的脚印相连在一起变成了串起两颗心的红线。
楚听寒买的房子就在传媒大学附近。
至于为什么放着其他的新楼盘不买,偏要来买这个年久略显破旧的家属院,他也说不清楚。
当下人们买房考虑的因素无非那几点,交通地段,户型设计,预算以及配套的设施。
但这些统统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买下这间房子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既不是父母,也不是朋友,而是一个才认识了不过一年时间的学弟。
说来也奇怪,他居然会对?一个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小学弟有好感。
一开始他把这种感觉归因于那人身上独特?气质与耀眼光芒让自己产生的新鲜感。
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以为维持不了多久。
直到半年前,他在国外参加时装周,数不清的英俊男模特?从?他身边经过,但没有一个人在他心里留下过印象。
他甚至都?没心思去看清他们的长?相,只?记得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些衣服如果穿在裴迹身上一定很好看。
回过神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楚听寒忽然笑?了一声。
嗯,新鲜感,大概是能维持一辈子的新鲜感。
自此之后楚听寒发现自己的心里好像住了一个人,不管做什么想什么思维都?会不自觉地往某个人身上靠拢。
路过服装店时会想这种低调又不失格调的风格应该很配他,看到正在演唱的乐队时又会想他们的主唱没有他唱得好听……
后期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严重,严重到每当楚听寒身边走过一对?拉着手的小情侣时,他都?得思考两秒某人是更喜欢牵手还是十指相扣。
楚听寒的世?界里虽然没有裴迹的影子,却又好似处处都?是他。
如果可以他马上就能冲进传媒大学勾搭这位姓裴的学弟,但很可惜他的职业太过特?殊,身边又有一位严厉的经纪人。
经纪人吴叔可是严令禁止他手底下的艺人在上升期谈恋爱的,就算是单方面?有好感都?不行?。
一旦被他发现一丁点儿爱情的小火苗就会立刻被他用冷水浇灭。
所以楚听寒抑制住悸动的心,装成毫不在意?,在第一时间看完裴迹发来的消息后强迫自己把手机关闭,隔几天后再回复消息。
这办法除了折磨他自己以为,效果极好,经纪人只?当裴迹是他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学弟,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怕被经纪人怀疑,楚听寒从?来都?不主动找裴迹聊天,即使在分?享欲爆棚的时候,他也只?会点开和裴迹的对?话?框,凝视一会儿然后关闭。
往常楚听寒都?能忍住自己倾诉欲,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想念如同喷涌的泉水怎么止也止不住,他忽然好想好想见他。
尤其是在除夕这样特?殊的节日里,楚听寒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亲人朋友,而是发了疯地想见他。
于是他第一次破例主动发了一条消息问裴迹在哪,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他在想,无论天涯海角,他一定坐最?快的一趟航班去找他。
可他没想到,下一刻,想见的人没有回复消息,他反而收到了来自最?不想见的人的电话?。
——那一对?把他当成赚钱工具的可能从?来没爱过他的父母。
好心情瞬间被震耳欲聋的铃声击碎,楚听寒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以后,他才动作迟缓地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好似真心嘘寒问暖的声音。
“听寒啊,过年了,不是爸妈不想你,我们知道你工作忙没时间回家,你今年也不用专程回来一趟了,你在外面?别?担心我们,也别?想家,好好工作,你这个年纪,工作比什么都?重要,我听说你最?近开巡演了,隔壁邻居还跟我说抢不到……”
“您今天找我还有什么事吗?”楚听寒不想和她多聊,冷声打?断她的话?。
这些话?翻过来滚过去,他已经听父母唠叨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每次都?是这些虚伪的模式化的嘘寒问暖,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换个词换个句子。
而且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说想他,真是可笑?。
从?他少时独自远走他乡当练习生到现在父母什么时候想过他,又有什么时候在意?过他。
小时候对?他不闻不问,一星期只?通一次电话?,电话?里也从?不关心他是否吃饱穿暖,是否辛苦,是否开心,只?是严厉地督促他努力练习一定要抢到出道的位置,而现在他不负众望已然出道成为当红歌手,他们又一改严厉刻薄的嘴脸,表现出虚伪的关怀的模样,仿佛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父母。
谁稀罕这些迟来的虚假的有目的的爱呢?
听到他毫不掩饰的冰冷语气后,楚母明显一怔,旋即尴尬笑?道:“我们和你打?电话?一定是因为找你有事请吗?今年大年三十团圆夜,爸妈想你都?不行?吗?”
楚听寒没什么耐心和她扮演母子情深的模样,越过那句想不想的问题,只?是冷漠开口问道:“您也知道我时间宝贵,说吧,您这次又想要什么?”
楚母开的免提,她还没来得及回,反倒是在旁听的楚父突然怒气冲冲地斥责道:“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养你这么多年,都?白养了是吧?”
闻言,楚听寒冷笑?了一声。
养?他们什么时候把他当成儿子养过?
从?他出生时天降大雪导致他爸把腿摔伤以后,他爸就没把他当成过儿子。
在楚父的心里,他就是一个害自己瘸腿的祸害,恨他恨到甚至连名字都?是随口取的,因他出生时窗外风声呼啸,大雪纷飞,寒冬将至,所以叫他听寒。
从?小到大,楚父将他当成机器训练,不需要感情,也不需要休息,只?需要出成绩。
被星探选中的那天,他第一次在严厉的父亲脸上看到笑?意?,他以为自己终于成为了令他们满意?的儿子,终于像备受宠爱的弟弟一样得到了父母久违的爱。
但没想到,父母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一个人扔在遥远的娱乐公司,自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了属于他这个人的位置。
同期的其他练习生有父母的探视关心与问候,独他没有,他有的只?有无尽的督促与鞭策。
人心里的感情与期望总是会被磨平的,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过后,楚听寒早就明白了父母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
他只?不过是他们的投资,一个低投入却想拥有高?回报的投资。
楚听寒想过和他们一刀两断,不接受他们无底线的索取,可是现实不允许。
因为他爸妈会跑到公司来闹,他爸大骂他白眼狼不懂得回报,他妈又装可怜哭哭啼啼,看似不懂事的弟弟也跟着嚎啕大哭。
作为艺人名声尤为重要,如果背上不孝的骂名,他的职业生涯就毁了一半了。
他没办法,他只?能绝望地接受。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能冷静地问父母,这次又想要多少钱。
楚父脸皮比树皮厚仍在破口大骂,楚母觉得他骂的实在太难听,于是终于把免提关闭,把手机贴到耳朵旁,犹豫开口:“你弟弟学习不好,你也知道,我们是想让他学艺术,就和你当年一样,学音乐,老师我们已经找好了,就是家里还缺一架好钢琴。”
楚听寒忍着最?后一点耐心:“不用绕圈子了,要多少钱,您说吧。”
楚母温和地笑?了一声:“也不贵,就十五万。”
十五万?
他们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楚听寒当即便问:“他刚开始学,能不能坚持下去还不一定,需要这么贵的钢琴?”
偏心的楚母当然有理由:“用的贵才能学的好啊。”
楚听寒突然就笑?了,是那种嘲弄又荒唐的笑?意?。
小时候他用的不过是五千多的二手钢琴,而他妈却能眼都?不眨地轻飘飘开口向他要十五万给他弟弟买钢琴。
“那老师都?说了你弟弟就是开窍慢,其实很有天赋,如果有一架好钢琴——”
楚听寒厌烦了,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就觉得头痛欲裂,都?没等对?面?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天色渐暗,屋里没开灯一片昏暗,只?有凄凉的月色斜照进来,楚听寒走到窗边站定,试图靠赏景静心,可窗外寒风凛冽呼呼作响,鹅毛大雪肆意?纷飞,天地尽是一片惨白的雪色。
再抬眸一望,对?面?的居民楼已经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窗外万家灯火璀璨,烟花绚烂,家家户户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而窗内只?有无尽的寒冷与凄清,他身边既无朋友也无亲人,自始至终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多好笑?,偌大一个世?界,竟然没有一处能向他敞开怀抱温暖他。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感受不到冷了,早就麻木了。
片刻后,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楚父发来的信息,说他演唱会第一排的门票在黄牛手里卖好几万,十五万对?他来说并不算多,他不给只?是因为不懂得回报。
楚听寒立马将手机关闭,烦躁地随手扔到一旁。
回报?如果亲情真的能用金钱衡量那这些年他早就还够了。
楚听寒怒极反笑?,觉得身边无论何?处都?极不顺眼,气得一下子把桌上的冷饭全都?扫到地上。
“噼里啪啦”刺耳的声音充斥着房间,盘子和碗碎了一地,满地都?是四分?五裂的陶瓷碎片和冷饭的残渣。
寂静没几分?钟后,电话?铃声又响。
楚听寒以为又是名义上的父母打?来的电话?,只?觉得头痛欲裂,碰都?不想再碰,可是对?面?仿佛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拨通他的电话?。
震耳欲聋的响声吵得他心脏疼,他实在受不了心脏的刺痛,看都?没看来电人是谁就接听了电话?。
他不想和电话?那头的人挨得太近,所以开的免提。
对?面?沉默了两秒,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声,羞怯开口,语气柔和地喊了一声“学长?”。
楚听寒脑中忽然嗡了一声。
他叫自己什么?……学、学长??
楚听寒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刻垂眸去看手机上显示的信息。
来电人居然是裴迹。
楚听寒不可思议地拿起手机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又一遍,既没听错也没看错,电话?那头的人就是裴迹。
他大脑一片空白,想要回复,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根本发不出声音。
静默片刻后,电话?里再一次传出裴迹声音,那声音带着笑?意?,像一股暖流淌入他的心房。
“学长?,除夕快乐啊。”裴迹本来是想问他家在那栋楼,但又怕直接问显得太唐突,所以才先礼貌问候。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还以为是电话?被挂断了,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一眼,可屏幕上显示通话?还在继续。
他又重新将手机迟疑地贴回耳边
下一刻,电话?里终于传来一阵微弱的像是在发抖的声音。
“……新年快乐。”
没有语调,没有情绪,但尾音却在不自觉颤抖。
裴迹怔住,觉得他情绪不对?,不由得紧张起来:“你怎么了?”
对?方咳了一声,声音回复正常:“没怎么,下雪了,可能信号不好。”
裴迹似信非信地嗯了一声,几秒后他又问:“你家在哪栋楼啊?哪个单元……”
没等裴迹说完,楚听寒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冲到客厅另一边的落地窗前,“唰”地一下拉开窗帘。
洁白耀眼的月光迎面?而来,窗外大雪纷纷扬扬,橘黄色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尽管满天大雪模糊了视线,但楚听寒立马就认出他是谁。
寒风骤停,暖黄的灯光如同轻纱一般笼罩在裴迹身上,光芒流转连雪花也被染成橘黄色。
楚听寒出神一阵,第一次发现原来冬天的白雪也可以是暖的。
他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顷刻间变成断线的珍珠,不受控地在脸颊滑落。
楚听寒的视线越过飘落的雪花直直地落在裴迹身上,而裴迹也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猛然抬头,下一秒措不及防和楚听寒对?上视线。
裴迹愣了一下旋即嘴角上扬笑?得比夏天的日光还要灿烂,朝他挥了挥手:“学长?,方便给我开个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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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上没写完的回忆大概还有五六章就能正文完结了,我真的没想到这本会写得这么卡TT
第67章
走到楚听寒家门前, 裴迹在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告诉自己别?紧张,将肩头的雪拍落后才抬手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不到半秒,门就打开了, 仿佛里面的人就站在门口等着他过来。
裴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才笑着朝楚听寒打招呼。
屋内灯光昏暗,整间?房里似乎只有门左侧的灯开着, 暗黄的灯光照亮楚听寒的半边脸, 立体的五官将光线从中间?分隔开, 挺翘的鼻梁恰好?分出明与暗的边界。
左半边脸陷在阴影里,裴迹只能看?清他的右半边脸。
楚听寒眉眼低垂着,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嘴唇毫无?血色白得像纸,看?上去情绪不太好?。
乍一看?有点像沮丧,但他的眼角并没有水痕,眉心?也?是舒展开的,只有周身围绕着浓重的死气隐约透露出他极差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身患绝症却又无?可?奈何的病人。
裴迹扬起来的嘴角渐渐落下去, 眉头一蹙跟着揪心?, 担忧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沉默一阵后, 楚听寒抬眸对?上他那双染上忧愁的桃花眼, 嘴角往上扬了扬,不以为?意淡声开口:“没怎么, 可?能是被门外的冷风吹到了,有些冷。”
他表现得既不伤感?,也?不悲痛,甚至语气还有几分轻松, 要不是裴迹亲眼所?见,还以为?刚才那个被死气环绕的人并不是此刻他眼前的楚听寒。
凌冽的寒风顺着楼道?灌入,裴迹摸了摸被冻红的耳朵,想起楚听寒刚才提到的冷,想帮他把门关上,手刚碰到门沿的时候他忽然停顿了一下。
楚听寒刚才只说冷,也?没说要不要请他进去,他是应该站在门里面,还是站在门外面。
要是不经过同意就私自进入,会不会显得太没有分寸,不太礼貌。
那不行,他得留个好?印象。
裴迹站在门口,不太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刻意抬手揉着耳朵取暖的同时矜持开口问?道?:“那个,外面有点冷,我能……”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忽然朝他伸过来就着他的手摸上他的耳垂,楚听寒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耳朵,微蹙眉道?:“你很冷吗?没有冻到吧?”
裴迹一下子?僵住,都没来及往回缩,耳朵上的红意慢慢扩散开来,也?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某人碰的。
虽然他出门的时候有点着急穿得不够厚实,但他好?歹是一个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男大学生,要说冷当然是假的,连刚才揉耳朵的动作都有几分装可?怜的意味。
他只是想找一个小借口顺理?成?章进入楚听寒的家门,怎料楚听寒居然没看?出来他在装模作样,以为?他真的冷到耳朵冻红失去知觉,甚至还想伸手想要帮他取暖。
可?楚听寒不知道?此刻他自己的手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冰冷寒冷,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冰冷柔软的触感?贴在裴迹的手上的那一刻,他差一点下意识把手收回来躲避寒冷,可?他只移开了一秒便又把手放回来,反抓住楚听寒的手,紧紧地握着试图将自己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这会儿他已经忘记了什么矜持不矜持的问?题,满脑子?都是楚听寒的手好?冰,户外的寒风太冷别?把人吹感?冒了,他立马进屋顺手把门关上,用两只手包裹住楚听寒的手,一面轻轻揉搓,一面垂眸柔声问?道?:“你手怎么这么凉啊?你还冷吗?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取暖的设备回来?”
对?面的人没回答,只是安静地低下头,出神地望着那一双交叠在一起的手。
裴迹的手分外很好?看?,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且没有多余的赘肉,手指稍微用力弯曲还能看?见手背上浮现出的青筋,手指尖有一层厚厚茧,磨得人心?里莫名发痒。
裴迹见他不吱声,还以为?人冻傻了,抬头去瞧他的神情,先看?到的是他浓密纤长的睫毛,然后是那一双低垂着紧盯着俩人的手的眸子?。
楚听寒本身就比他矮一个头,现在眼睛还垂着,裴迹根本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神情,见他一言不发,还以为?他是觉得冒犯,生气了。
裴迹触电般把手松开,手足无?措地解释:“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你手太凉了。”想帮你暖一暖。
只不过后面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他和楚听寒是什么关系,同一个老师手底下的学长学弟,再亲密也?到不了肌肤相贴帮人暖手的地步吧。
裴迹怀疑自己才被寒风冻傻了,居然能做出这么没分寸的举动。
楚听寒不会把他赶出去吧?
裴迹忐忑地等着楚听寒下命令,哪成?想这人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楚听寒走到旁边按亮了客厅的灯。
明亮的白光瞬间?充满房间?,甚至有一些刺眼,裴迹眯了一下眼才适应突然变亮的光线。
此刻房间?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来之前裴迹猜测楚听寒独自一个人过年,家里可?能是冷清的凄凉的又或者是空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