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为名利而来的朋友倒是有一部分,可真心朋友却没有几个。
除了影帝周英杰以外,裴迹是她见过的第二个踏入楚听寒家门的人,而且还是楚听寒主动?领进来的,关系可见一斑。
大半夜特意把?人领到家里来,除了心上人以外,张婶找不出第?二个选项。
楚听寒打完电话回来,看见浇花的张婶,愣了一下问道:“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年纪大了觉轻,我听见您出门,就起来了,这不正?好没事干,顺便浇浇水。”
楚听寒倒是没什么闲情逸致养花花草草,窗边那几盆绿植是张婶买回来的,说是要给家里添点?生气。
楚听寒的目光从绿植移动?到裴迹身上,等?看见他身边那一溜排排坐的毛绒玩具脸色一僵,窘迫地咳了一声。
原本裴迹的目光还在其中一个毛绒小?兔子身上停留,听见他的咳嗽声忽然想起楚听寒怕冷,立马转过头起身朝他走过去,担忧道:“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冻到了?”
楚听寒摇了摇头,说没有,说完立刻告诉张婶把?客房收拾出来,让裴迹睡在那里。
裴迹想说不用,但张婶已经提前将客房收拾出来了。
裴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客房,门关后?,外面客厅的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他隐约听到楚听寒略带不悦的声音,似乎还在处理工作上的难题,不过片刻后?,楚听寒的声音消失了,外面的灯也熄灭了。
裴迹坐在床边,黑暗再次将他吞噬。
夜晚安静的时候,人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再加之此刻没光,裴迹又?变成一只找不到光亮的小?飞虫,漫无目的地游荡。
他真的不该来的。
他现在就是一个劣迹斑斑的塌房艺人,是旁人见了都会嫌弃地绕道走的存在。
他不知道楚听寒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收留他。
是因为他是学弟,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感情呢?
裴迹不敢多想。
他怕是奢望,也怕是一场空。
怜悯也好,可怜也罢,又?或是某种说不清的情愫,就算是楚听寒真有这些感情,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他也不敢去接受了。
裴迹一晚没睡,在客房的床边上枯坐一夜。
等?天亮就走,自己烂没关系,但他不能再拖累楚听寒。
天边泛起鱼肚白,黑夜逐渐被白日替代,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裴迹身上的时候,他立刻起身想要离开。
客厅里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张婶起床了。
裴迹想起昨天热情的场面,怕被再次被张婶拦下,只好把?刚开了一丝的门缝关上,拧着眉想一个能够离开的合理借口?。
不多时后?,楚听寒也起床了,客厅里响起谈话声,话音一落,楚听寒便出门了,几分钟后?楚听寒又?再次回来,脚步有些乱,隔着门,裴迹还隐约听到一道可怜的哼唧声,有点?像小?狗。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赶快走,趁着自己还没和楚听寒扯上关系,越早离开越好。
他想好措辞,推开客房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楚听寒循声望过来,看见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裴迹的神情凝重,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眼底一片乌青,不用想就知道这人大概率一夜未眠。
有心事吗?
楚听寒看出来他想要离开,面色微不可察地一变,在裴迹将要开口?的前一秒先问道:“你要走?”
裴迹脚步一顿,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楚听寒似是猜到他的顾虑,不由?得皱紧眉头:“这里安保很好,狗仔和记者都进不来,没有人能拍到的。”
裴迹垂着头:“我知道。”
但他还是要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让人知道是楚听寒收留了他,网上那群人指不定如何借题发挥。
他昨天晚上才刚刚得知,楚听寒现在的处境也不乐观,在他被关去参加选秀的这段时间里,楚听寒的风评也在变差,许多人都斥责他不爱惜羽毛。
如果再让人知道楚听寒还和塌房爱豆搞在一起,不知道他们会骂得有多难听。
楚听寒比他站得还高?,圈里想要将他从神坛拽下的人数不胜数,他不能再给楚听寒添乱了。
他必须要走。
深秋清晨的寒风带着露水和寒意又?潮又?冷,顺着窗户吹进屋内顷刻间便夺走了室内一大半的温度。
偌大一个别墅内静得吓人,只有小?狗可怜的哀叹声,让人听着着实揪心。
片刻后?,楚听寒先冷漠开口?打破沉默,他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脏兮兮的小?白狗,又?抬眸将目光停留在裴迹身上:“我即将出国?,工作繁忙,没空养一只刚断奶的小?狗,张婶又?刚和我告了假,既然你也要走,这里没人能救它,那我还是把?它重新扔回去吧,看看待会儿有没有好心人再把?它从垃圾桶里捡出来,能不能活听天由?命吧。”
说完,楚听寒抱着奄奄一息的小?脏狗就要往外走。
小?狗像是知道自己又?要被抛弃,难受的哼唧声越来越大。
裴迹不忍心抬头去看,看见它被雨水淋湿黏在一起脏兮兮的皮毛,尾巴根上还烫着一根烟头,小?小?的一团身躯上竟然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连喘气都十分费力,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小?狗生命垂危,如果现在把?它扔出去,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裴迹看着可怜的小?狗莫名其妙地感同?身受,又?觉得这只还没有半个胳膊长?的小?狗比他还要悲惨许多。
在楚听寒还有半步就要出门的时候,裴迹还是不忍心地开口?:“等?等?。”
“……我养。”
他能听出来楚听寒的话里有道德绑架的意思,但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不是因为有多大的善心,只是因为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好多年前他被养父母抛弃的时候。
那时候养母嫌弃他是困住自己的累赘,养父又?觉得养子会夺走他的家产,只想要一个与其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对他出奇地不信任。
多可笑,以家人身份相处数十年,从小?把?他养到大,可等?两人离婚的时候两边竟然没有一人真的把?他当?成儿子看待,没人想要他。
不过好在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就算没人要他也能活得很好,可是这只奄奄一息的小?脏狗呢,没人要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忽然同?情心泛滥,稀里糊涂地把?小?狗从楚听寒怀里接了过来。
楚听寒松口?气,以为终于?劝他留下。
哪成想下一秒楚听寒看见他抱着小?狗,倔强地表示他还是要走,带着小?狗一起走。
楚听寒不懂他到底为什么非要走,在这里待着不好吗?这里既没有狗仔和记者打扰,又?不用担心被房东赶走。
就像那天他听见裴迹那一声客气又?疏离的“楚老师”一样,他总是不清楚裴迹到底在想什么。
裴迹的状态看上去太差了,和当?时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主唱判若两人,楚听寒担心他出事,拦在门前就是不肯让他走。
楚听寒用了上千个借口?,编了上万个谎话才把?人留住,裴迹好不容易不走了 。
裴迹的眼眸藏在碎发的阴影里:“房租多少,我打给你。”
“……什么?”楚听寒一愣,没想到他会在意这些。
“我租你的房子,不白住。”
楚听寒觉得好荒诞,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别人早捡起来吃了,裴迹居然还要付钱。
但他怕裴迹又?要提离开的事情,只能胡乱编了一个数字。
楚听寒当?裴迹脑子不清醒和自己闹着玩的,没想到以后?的每一个月,他的银行?卡里都会定期转入一笔钱,数字甚至比他当?时说的还要再多一些,是裴迹付给他的房租。
楚听寒没想要他钱,于?是会在每一次和裴迹打完视频报备小?狗近况后?以类似给小?狗买药买零食等?各种名义转回去。
他没有裴迹的银行?卡号,只能微信转账,可他转过去的每一笔钱裴迹都没有收。
他纳闷裴迹哪里来的钱,实在怕他因为交房租,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又?以地址填错了等?各种蹩脚的借口?给他网购过去生活用品。
在不知道第?几次再次有快递员送来一大箱物品的时候,裴迹终于?忍不住了,给楚听寒说他有存款,不用接济,至于?小?狗,他也养得起。
只不过他没说他那些钱都是把?车卖了得来的。
卖完车后?最大的两笔开支,第?一笔是交房租,第?二笔是买了一台当?时最火的运动?相机。
买它的原因特别简单,就是某次打视频报备的时候楚听寒说视频画质有点?糊,Lucky一跑起来画面就模糊了,像一坨飞舞的白色毛球,又?说在国?外忙得昏天黑地,都没空回去欣赏小?区里的种着的紫薇花了。
Lucky是裴迹给小?狗起的名字,起名的时候他摸着缩成贝果状打点?滴的可怜小?狗,说希望它比自己幸运一点?。
楚听寒开始还觉得这名字太大众化了,可听完寓意就没再反驳。
Lucky挺好的,就像他小?区那些紫薇花一样。
紫薇花?
裴迹天天遛狗光关注Lucky有没有乱吃东西,都没注意小?区里居然还有紫薇花。
他牵着Lucky在小?区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紫薇树,只不过当?时才刚春天,还没到开花的时节。
他觉得楚听寒这么说可能是忙糊涂了忘记了紫薇花开的时节,也可能是在异国?他乡待了半年思乡了。
所以他就想着,既然人回不来,就拍给他看吧。
拍小?狗的时候他总会离得远一些,尽量多照一些楚听寒家周围的景物,借着拍小?狗给他拍一拍家乡。
小?狗清晰的童年下藏着的是隐晦的爱意。
他每天定时遛狗,定时给楚听寒拍小?狗成长?日记,又?定时打视频和楚听寒报备Lucky的情况,不知不觉中竟然真的忘记了选秀时的那些破烂事。
他心里想的除了家里的调皮小?狗,就剩下远方?的楚听寒了。
从此他的手机里多出另一个地区的天气预报,每天醒来第?一件事是先看一眼那里是不是晴天,有没有打雷下雨,第?二件事就是牵着活蹦乱跳兴奋扒门的Lucky出去遛弯。
也许小?狗真能治愈心灵,渐渐地他开始慢慢忘记选秀时落下的伤疤,心情渐好,又?开始写歌谱曲。
将近两年时间,他一共写了五首,三首写给楚听寒,两首写给自己。
不过他写完也没敢给楚听寒看,怕有瑕疵,于?是精益求精,修改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他把?自己其中一首制作完成,在音乐平台发布。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发布歌曲的后?一秒,谩骂声纷至沓来。
陈年往事又?被翻出来,当?年的污水又?在他身上泼了一遍,从人品到歌,黑粉把?他批判得一无是处。
网络上所有人都在高?喊着让他退圈。
彩色的世界再一次褪色,转为没有希望的黑白。
裴迹再一次陷入浑噩的低谷期,情绪比上一次还要差上几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翻不了身了。
只要他有一丝想要复出的苗头,总会在暗处伸出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狠狠地摁下去,根本由?不得他挣扎。
彼时,楚听寒靠着没日没夜的努力好不容易重新拾起口?碑,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
时隔两年,城市的大街小?巷再次铺满楚听寒的地广,广告牌上的人甚至比前几年时还要耀眼。
深夜,裴迹站在楚听寒将近二十米高?的超大顶奢珠宝广告前,觉得这人比天边的月亮还要明亮,还要遥不可及。
楚听寒身边该有的应该是像广告上这种璀璨耀眼的珍贵宝石,而不是像他这种陷在淤泥里又?硬又?臭毫无光泽,永远洗不干净的破石头。
Lucky已经长?大了,张婶也回来了,他也该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回楚听寒的家,打算收拾行?李就此在楚听寒的世界里消失。
可他没想到楚听寒的家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朝他礼貌微笑示好。
裴迹认得他,他是楚听寒的经纪人吴谦。
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裴迹已经猜到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
裴迹只是停顿了片刻,道:“请进吧。”
进门后?,吴谦坐在沙发上,裴迹给他倒了杯水放在面前。
吴谦屡次欲言又?止,看着他很难把?话说出口?。
裴迹不打算和他绕弯子,反正?对方?来的目的他很清楚,于?是主动?递上话头:“您是楚听寒的经纪人吧,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谦拿起水喝了一口?才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裴迹:“我们是校友。”
吴谦缓慢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抬眸瞧着楼上楚听寒卧室的方?位又?道:“他屋里那些毛绒玩具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很奇怪的话题,裴迹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些。
他只是在某天张婶打扫楚听寒卧室的时候无意间瞥到过那里有一墙的毛绒玩具,但没仔细想过这有什么含义。
他诚实摇头。
吴谦叹口?气,像是在回忆往事:“早些年的那些是我买的,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买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没有家人,也不能说没有,应该说他的那些家人像吸血鬼,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七八岁吧,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里当?练习生,身边没有父母的陪伴,我那时候很奇怪这么小?的小?孩他父母为什么这么放心让他独自在异乡拼搏,竟然连过节的时候都不来看他一眼。”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中秋节,公司里所有人的小?孩都回家过节去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宿舍里孤零零地待着,我还以为是他父母的飞机晚点?了,还给他父母打了电话,结果她父母只说了一句忙就挂断了电话,就好像这孩子是他们捡来的一样丝毫不关心,我看他这么点?儿一个小?孩实在于?心不忍,可我也急着回家看望父母没办法陪他,所以我就去附近的商店买了几个洋娃娃陪他。”
“他父母来看望他的日子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他都像是一个没有家的小?孩,没人关心,也没人陪,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在每一次过节的时候给他买回去毛绒玩具,当?成家人陪他。”
“他父母与我通电话的时候,问过做多的话就是问他练习努不努力,听不听领导的话,出道的希望大不大,我听了他爸妈的话,我忽然觉得这小?孩好可怜,我当?时就说孩子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吧,可他却说我没有眼泪,我哭不出来。”
“我当?时想这孩子心这么狠,肯定能出道,没准出道了他父母就能来看他,可惜天不遂人愿,公司觉得他唱得太好,放在团队里太耀眼容易让别人失去光芒,所以就一直拖着想让他单独出道,没想到拖着拖着公司倒闭了,所有的练习生都走了,我也去了新的公司,那个时候他也才十五岁多点?。”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他签了明华娱乐,我阴差阳错又?成了他的经纪人,一次偶然我发现他身上有伤,问他怎么回事,他用衣服把?青紫的伤疤盖住只轻飘飘地说是他爸斥责他没能出道,用戒尺打的。”
“唉……你在圈里混过,应该也知道明华娱乐是个什么样的公司,他们只知道一昧的压榨艺人,所以小?楚才不得不被逼到跑去国?外发展,这两年他运气稍好点?,好不容易又?从国?外混出名气,又?打赢了和明华娱乐的官司,自己当?老板开了工作室,国?内的各大平台也重新向他抛出橄榄枝,前途一片大好。”
“他从小?一路坎坎坷坷走来,不容易,他可能确实是缺点?感情,但我觉得那不是生活的全部,你……”
“我就是一替他养狗的,有什么感情。”裴迹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说道。
他俩谈话的声音吵醒了正?在呼呼大睡的Lucky,Lucky迷迷糊糊站起来,慢悠悠摇着尾巴凑到裴迹旁边坐下,裴迹伸手慢慢地摸了摸它的头。
吴谦瞧着睡眼惺忪的萨摩耶,愣了一下:“……养狗的?”
裴迹不在意地耸了一下肩:“是啊,不然呢,我们还能有什么关系。”
吴谦眉头紧皱:“你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吴谦尴尬地不知所措,简单和他寒暄几句便走了。
等?人一走,被压下去的疼一下子如火苗一样窜上来灼烧着裴迹的心。
裴迹眼前忽然变成一片漆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抵着墙站了一会儿。
他一直都知道楚听寒混到现在位置不容易,但他没想到会是如此的不容易,说是披巾斩棘刀山火海也不足为过。
还有那一对父母,竟然比他的养父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他知道这些事情,他从一开始就该走的,他不该留在这里,更?不应该拖累楚听寒。
裴迹浑浑噩噩地回到客房,拉出行?李箱,胡乱地往里面塞衣服。
塞到一半,箱子里忽然多出一只眼巴巴看着他的小?狗。
Lucky像是知道他要走,就钻进箱子里,想让他把?自己一起带走。
裴迹看着Lucky可怜的眼眸,忽然被定住了。
他走了,Lucky怎么办?Lucky这么调皮,这么难养,如果他走了谁能养好它?
张婶昨天回家照顾孙子了,明早才能回来。
再等?一晚,等?明早张婶回来,他嘱咐完,把?Lucky交给她,他就走。
次日一早,他没等?到张婶,反而等?到了风尘仆仆从国?外赶回来的楚听寒。
彼时是隆冬天气,不远处的树上挂着冰霜,冰天雪地里楚听寒身上穿着的还是专门为演出定制的薄款西装,冻得嘴唇青紫,声音都在发抖:“吴谦跟你说什么了?”
楚听寒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每一个音调仍在不受控地颤抖:“你要走……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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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回忆结束,实在不好意思,我写作经验太少了,没想到大纲里的内容写出来有这么多,我尽量快点写,对不起(跪)
第70章
一周前, 天气预报曾预警寒潮过境,气温骤降,恐有大雪侵袭, 可前几日总是晴天,未曾飘雪, 直到昨日傍晚时分,那场迟来的大雪才?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世界银装素裹, 不过一夜地面便被白雪覆盖, 雪地里别墅门前的那一串脚印乱得出奇, 不用多想便知道,脚印的主人一路奔跑过来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焦急。
裴迹想起他和楚听?寒的每一次相遇, 除了初见那一次,其他的几乎不是阴雨便是雪天,晴天总是少得可怜。
恶劣的天气仿佛就像是一种警示,上天从一开?始就告诉他,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是错的。
裴迹看着面前落了一身白雪又因为自己而变得狼狈不堪的男人,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巨大的累赘。
如果没有他, 楚听?寒此?刻应该在国外?哪个别墅里安然无恙地取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衣着单薄地站在满天的大雪里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就连鼻头也泛着红。
见到他的第一面, 裴迹就特别想把他搂进怀里抱住, 问他冷不冷,就为了他, 冒着这么大的雪天坐着凌晨的航班从国外?飞回来傻不傻。
他手抬起一个微小的角度,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又落下了。
说好要走的,说好从楚听?寒的世界里消失,说好不连累他的, 不能食言啊……
不仅不能拥抱,他还?要低头垂眸装成一副冷漠的样?子?,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楚听?寒身上移开?。
可是余光里他仍能够朦胧地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可能是在国外?为了事业日夜操劳,楚听?寒看着比两年前瘦了不少,寒风一吹,薄薄的布料便贴在他身上显出他削瘦的身形,像一片枯叶,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怎么不好好吃饭呢?
都说你在国外?混得风声水起,怎么偏偏把自己养成这副样?子?了?
他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在国外?过得不好吗?
谁让你不顺心了?
是吃不惯国外?的饭菜吗?
要不然我给你请一个国内的厨师,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好好吃饭啊……
千言万语在他喉头滚了一圈又咽回肚子?里,他只能抿紧唇,绷着嘴角继续保持沉默。
楚听?寒见他一眼?不发?,便不知疲倦地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走?
为什么不留下?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呢……你说话啊!”
问到最后,楚听?寒失去了所?有的知觉,感受不到冷冽刺骨的寒风,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
这一声嘶吼让裴迹下意识抬头,那双望向他的眼?眸含着一抹水光,白色的雪天将眼?眶的红衬得更加醒目刺眼?。
楚听?寒不敢看,闭上眼?低下头,片刻后才?掀起沉重的眼?皮,强撑着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说:“你不是让我帮你养狗吗,两年过去,Lucky也长大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也该走了。”
“……养狗?”知觉中的痛觉逐渐恢复,空气里的寒气好似渗透到他的心脏里,楚听?寒的心脏缓慢冻结,“你觉得我真的缺一个帮我养狗的人吗?”
裴迹低头看着雪地:“不然呢,我就是一个帮你养狗的人啊。”
“你跟我装傻是不是?”
没有回应。
“我知道昨天吴谦来找你了,他跟你说什么了,你为什么非要走啊,待在这里不好吗,你有哪里不满意你跟我说行吗?”
依旧没有回应。
无尽的沉默像掀起浪潮一点一点将楚听?寒吞没,他很害怕这种感觉,无助地勾住裴迹垂在身侧的手:“小裴你说句话好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一定走呢?”
裴迹抽手挣脱开?,用冷漠地音调说道:“我待够了,待烦了,你让我走,行吗?”
闻言,楚听?寒一怔,腿脚一软向后跌了两步。
他慢慢找回平衡,站直,一字一句道:“不行,我不会?让你走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驶来一辆黑色的SUV,车上下来两个黑衣服的彪形大汉,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站在别墅门前。
他们弯腰低头:“楚总。”
裴迹诧异抬眸,面色一白:“……你要做什么?”
楚听?寒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用一种近乎病态的语气说道:“我说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想走,你要离开?我,你要弃我而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行!
我爱的人就你一个,爱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走呢。
楚听?寒派保镖守在门前,将裴迹看得死死的,除了早晚遛狗之外?,裴迹根本走不出别墅的大门。
而且连遛狗都要由保镖寸步不离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