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野拍他背,安抚:“兄弟,不疼痛怎么能叫青春呢?”
“我的青春第一次这么痛。”纪颂理都不想理况野。
他右半边侧脸朝上,露出来的右耳伤口依然在灼烧散发余热,红得格外扎眼。
要是老板手穿的孔再大点儿,耳垂铁定肿得快要熟了。
纪颂对“穿孔”这回事没有半点经验,无知造成了无畏,他本来就怕疼,打完还很得意地觉得没什么感觉,这后劲大得快把他脑瓜子烧没了。
他想起赵逐川那句莫名带笑的“你很欣赏我这张脸吗”,轻轻捶了捶胸口。
好吧!好吧。
野玫瑰都是带刺的。
小赵:对自己狠的人一定对别人更狠,我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吧。
颂颂:……(上网开始给自己挑选耳饰)嗯,青春就是疼痛的。
林含声对男高中生打耳洞这件事完全没什么意见。
他只小声嘀咕了句“我看着都疼”,又挪凳子坐到纪颂桌前:“刚才金姐叫你出去干什么,你被彭校训了?”
“你这不废话吗,彭校夸过谁?”
况野挨林含声站着,手臂一搭,全身重量往林含声肩膀上倚,林含声抬手推他:“况野,滚开——你重死了!”
“你胡说,我称体重瘦了不少,”况野笑嘻嘻的,把林含声的脑袋搁在肱二头肌上,捋开袖子做发力展示,“明哥昨天见我还夸呢。”
林含声抬着下巴,脑袋被夹到动弹不得:“啊——痛!”
纪颂现在一听见“彭校”两个字就五官挤成一团:“她问我是不是考试的时候也要戴个耳钉上场。”
况野“嗬”一声,手掌轻拍在桌面上:“你就该回答一句,被您说中了!我保准她气得背过去。她就是纸老虎,训人爱虚张声势的,其实你真要让她说你错在哪里,她还没办法自圆其说。”
林含声是正儿八经的乖学生,平时哪逮到过机会吐槽老师?
这一下捅了话篓子,他赶紧招呼人围成圈,小声讨论:“彭校对学生是挺凶的,筛人也严厉,我听说上周有合作高中的学生来面试暑期班,长得还行,普通话也标准,结果彭校因为人家大小眼儿严重给拒了。”
旁边偷听了很久的孟檀突然掏出一把随身镜:“我不是大小眼儿吧……”
况野:“这位美女,你是大小姐。”
“大小眼儿也不行啊?”纪颂眼巴巴的,“那大小耳呢……”
况野说:“你再把左耳也扎了呗,下次表演课你演非洲耳廓狐。”
纪颂耷拉眼皮:“滚。”
再这么肿下去,他估计也要被彭校劝退了。
为了伤口尽快痊愈,纪颂中午一口辣椒都没沾,只跟着在咖啡厅点了份盒饭。
但今天中午不知道怎么回事,盒饭里的米饭少得可怜不说,送达时间还提前了,配合着咖啡厅开得过低的空调制冷,盒饭凉了一大半。
可能是明跃给订餐老师打了招呼,不让学生吃太多米饭?
同学们口口相传的“明哥狠起来连自己都打”不是没有可能。
纪颂不挑食,他吃什么都香,戴着耳机哼哼歌,找了个沙发位坐下来,两三口把米饭吃完了。
其他几桌要么空空荡荡,要么有同学不太熟悉,纪颂又喜欢热闹,看赵逐川一个人吃饭怪可怜的,自然而然大发慈悲坐到了同桌。
放在他对面的筷子半点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纪颂看见一只好看的手握住筷子,很没劲地翻动了几下菜色,最后夹住一块不明物体尝了尝。
“嘶。”倒吸凉气的声音。
视线上移,赵逐川沉默着,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随后开始喝水。
水直接喝下去三分之一。
米饭吃了几口,一荤一素,菜都没动多少。
矿泉水瓶落桌,透明瓶身和咖啡厅窗外的午后阳光一同在木桌上荡起波浪。
赵逐川坐在那里,眉目间神情疏淡,像准备就餐的大少爷,面前的盒饭瞬间提升格调为昂贵减脂餐。
“……”
天啊集星,你给大佬吃这些东西,大佬会营养不良然后跑路的。
摸了摸赵逐川的盒饭边缘,纪颂抽回手,掏出手机,一边给金姐发微信一边说:“吃不惯辣的?走,哥给你改善伙食。”
【蝉:@班班金,建议学校给咖啡厅配个微波炉哦,今天的饭凉凉的。】
赵逐川继续扒拉难以下咽的菜:“不用。”
“走吧,去校外吃。正好我耳朵肿了不能吃太辣的,”纪颂眼神清亮,“孟檀才给我推了一家东北菜,去试试?”
赵逐川这才停了筷子,抬头:“一起吗?”
纪颂理所当然地应:“一起啊!”
一直到了师大后门的小吃街上,赵逐川才明白纪颂说的“东北菜”是路边摊——
锅包肉、东北大饭包。
他对路边摊的认知仅限于京北城区小巷子里用玻璃箱卖的糖葫芦,别的,他都只见过没吃过。
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由赵添青的助理接送上下学,学校换了许多所,小男孩眼里对零嘴美食的渴望也变成了没兴趣。
但现在,赵逐川突然来了点儿食欲。
午后一点钟,不少学生都用完餐回宿舍休息了,纪颂找的两家小吃摊挨在一处,中间空地摆了张小方桌,头上还支棱了遮阳伞,环境很是到位。
纪颂取下遮阳帽,问老板要了两张矮凳,再研究完菜单把招牌都点了一遍,又拿纸巾擦桌子,一边擦一边和老板阿姨闲聊几句,看人的眼眸随时带着笑意。
他头发蓬松,软软的,有夏风吹过时,额前几缕会配合地飘动,显得脸上笑容更灵动。
赵逐川看着他。
这人的确有种魔力,总能想方设法的用最自然的方式去达到目的,就像赵逐川一开始根本不愿意有人同桌一起吃饭,也没想过会被带到外面来吃路边摊。
可这些就这样自然而然发生了。
不过,纪颂为什么知道他的出生地在东三省?
“小吃街卖的京北烤鸭连毛都理不干净,所以只能再往北一点儿请你吃这个了。”纪颂解释完,指指另一张矮凳,“请坐!”
赵逐川:“……”
你家开的?
但赵逐川懒得当着外人的面呛纪颂,笑了一声,坐下,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促狭地抵在桌腿边。
他从筷子桶里边慢条斯理地挑一次性筷子,掰筷子,手指撕掉不规整的木屑,最后调整了下握筷子的手势,手肘搭在膝盖上,抬眼看向盯着自己的纪颂:“怎么了?”
“没什么,”纪颂愁眉苦脸,“我只是饿了。”
算了,爱是亏欠。
他要是很有钱就好了,就可以带他的模特儿去吃高档餐厅,他看着赵逐川那样子只觉得带人来吃路边摊真是虐待啊,但一闻到老板下锅后食物的香气。
但他又想,路边摊怎么了,路边摊就是好吃!
阿姨又说:“这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呀?真帅,长得像明星!”
赵逐川很礼貌地点了下头:“谢谢阿姨。”
阿姨眯起眼,笑逐颜开,顺手用夹子往油滋滚烫的锅里一捞,夹两只金黄色锅包虾出来,放到赵逐川碗里“额外加菜”,说:“来咯来咯,一人一只!”
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油,自拍脑门:“哎哟,就特别像那个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赵逐川握着筷子,无情戳碎碗里锅包虾的金黄色硬壳。
他顺着话聊:“像谁?”
“像靳霄!”阿姨继续扔肉下锅,“演《辞乡》里面白家大少爷那个!”
国家一级演员、中正协委员、中视协理事,无数中年阿姨大姐的梦中情人,百度百科能搜出一长串看都看不完的名号,主演过的电视剧罗列出来比京北必吃榜餐厅名字还长,《辞乡》是他15年前出演的近代剧。
在演这剧红遍大江南北之前,靳霄就抱过赵逐川了。
不过这些都是靳霄在每次私底下见面时总说的。
到底抱了多少次?
赵逐川没什么印象,只记得靳霄后来和赵添青合拍过一部院线电影,演夫妻,尚且年幼的赵逐川以为电影里面是真的,常常带着哭腔,拖住靳霄的大腿喊着“爸爸”、“爸爸抱我”。
靳霄总是朗声大笑着应他,然后等赵添青一脸无奈地把赵逐川抱走。
师弟靳霄和师姐赵添青传过绯闻,只因为零几年的狗仔像素不清晰,把靳霄的某任女友认成了当时声名大噪的赵添青。
“对对对,靳霄嘛!”
旁边做大饭包的老板码好鸡蛋酱,探头探脑,声音在口罩下模糊不清,“我老婆年轻的时候贼喜欢他,他后来好像还跟那个赵……”
赵逐川起身打断老板的话:“叔叔。我来吧。”
他取下保鲜膜,动作不太熟练地将保鲜膜在老板举着的生菜叶饭包外裹了一层,转身坐下,表情很生硬。
“你少啃几口热量也不会下降的,”赵逐川对着正专心研究锅包肉的纪颂抬抬下巴,“饭包好了,从这里开始吃。”
这个饭包……
从外看就像没露出内里的生菜。
但为什么这么大?
完全可以打架当砖头用了,如果老板做得不好吃,被客人拿这个来敲脑袋一定会晕。
“这,”纪颂双手举着饭包,“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点这个吃了。”
大帅哥啃这个,就算再控制表情也会看起来像饿了三天。
纪颂:“居然这么大?”
赵逐川:“因为不叫东北小饭包。”
大帅哥如果没长嘴那该有多好。
纪颂张嘴,努力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一口把饭包塞进嘴里,最终败下阵来,找老板要了个塑料勺子,先打开顶端吃掉最上面的饭。
等吃完“东北菜”,纪颂看得出来赵逐川没怎么吃太多,估计勉强果腹,心里愧疚,说要给他再买点饺子吃。
“……”
这人为什么跑烤冷面摊上去了?
赵逐川不知道他要买饺子还是买什么。
他冷声提醒:“温馨提示,热量缺口差不多到了。我不想钟离遥下节课说我们组体重超标。”
“好吧。”纪颂泄气。
一点都不温馨。
烤冷面摊每次都一大堆人在排队,他挤不进去,但阻止他的不是烤冷面很难买,而是赵逐川说话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和劝哄,纪颂耳根子软,那种“我偏不听你的”的小火焰倏地就灭了。
走进校门,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我行我素的纪颂突然想照顾一下合作伙伴的情绪,灵光乍现,福至心灵,找了个话题:“你还真别说,我刚刚百度了一下靳霄年轻时的照片,是有点神似。”
赵逐川只“嗯”了一声,随后挑眉看向他。
纪颂睁大眼:“哎?哎对,就是你这个角度,我觉得其实你更像……像那个……”
赵逐川冷着一张脸,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态度,闷声爬并不陡峭的长坡,往校内教学楼的方向走。
“黎意!”纪颂跑着追上来,“你知道他吧?”
整个演艺圈公认的浓颜系帅哥,曾在大热之后息影转行做幕后,掌镜过几部电影,还拿过国外的奖项,这几年鲜少露面,算算年龄,估计也有四十好几了。
赵逐川和这人长得都是眉眼着墨重的类型,单看唇部以上立体感尤甚。
但赵逐川年纪轻,整张面孔连着眼神中的攻击性更猛烈。
而且,两个人一个扇形内双,一个外双,气质上有差别,黎意整体更阳光暖男一点。
赵逐川停住脚步。
纪颂差点儿没刹住车撞他身上。
“哪里像了。”赵逐川语气生硬,像不太喜欢这个男演员,“一点都不像。”
“鼻子像,眉毛像,眼睛不像,”纪颂大大方方盯着眼前这张脸认真分析,“嘴巴不像。还有身高也不像。你比他高得多。”
我高是因为我妈高。
他皱眉:“你说了两个像,三个不像,那就是不像。”
说完往前继续走,根本没有要等纪颂的意思。
“他再年轻二十岁也没你好看。真的。”
“嗯。”
纪颂突然明白过来赵逐川的反感:“我不知道你是黎意的黑粉,我回去就把黎意演的电影全部删掉。”
“……”
“我上豆瓣给他拍的电影打差评。”
“不用。”赵逐川说完看他一眼,“别卖萌了,没人买。”
他笑起来:“哦!”
纪颂看见赵逐川压着唇角,轻咳一声,像没听见自己说话,脚下的步子却刻意放慢,但还是走在前面。
纪颂也不恼,习惯了,按开揣在怀里一路已经微微发热的照相机,抬起来,亮澄澄的眼通过取景器里打望,嘴里念念有词:“对,赵逐川!你走快点儿,我在拍你的背影……”
“哎!这张远景真好看。”
“你步子迈大点儿!”
“你能跑起来吗!好吧不能我知道。”
取景器中的少年身高腿长,穿一身标志性深色短袖,正在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上坡路走去。
校园人行道边蓝花楹盛开,呈现出一种不及肉眼所见那样暴烈的蓝紫色,枝丫间落下的光斑在敲打着地砖。
赵逐川的身影是蓝紫火焰中间的芯,是少年人不停跳动的心脏。
“别拍了,”赵逐川小跑两三步,回头转过身,难得停下脚步等他,“你还不快跟上?”
小赵:你可以安静点吗?
过五分钟)
小赵: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颂颂:……(我就不说就不说就不说就不说就不说!
月中,直逼35度的气温降了下来。
傍晚的操场空气通透,明跃叉腰站在四百米跑道的某处终点,脖子上挂了只口哨,袜子提到膝盖下方,一副足球运动员的打扮。
他吹一声口哨喊一次:“全部给我跑快点儿——”
“一个个,有气无力的!”
“你们这点肺活量怎么够啊?那龙泉山健身老太太都跑得比你快!拼半年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努力以后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林含声转头对旁边同样跑倒数的同学嘀咕:“是不是全世界高三老师都一个话术啊?下句该得说……”
明跃:“林含声!你想象一下后面有歹徒在追你,抢你钱!”
纪颂非常配合地大喊:“打劫——”
后面没有歹徒在追,倒是有个小悍匪。
纪颂原本跑在最前面,眼看着好哥们儿林含声渐渐落后变了吊车尾,才放慢脚步,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跑。
美其名曰:我等你啊。
林含声差点儿一脚给他踹过去,滚!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不过现在,纪颂喊了几声“打劫”,喊得腹部岔气,演戏的力气都没了,谁家好形体老师大晚上拉学生上操场跑三千米!
七圈半,没几个人能完成。
还好今天晚餐是集星统一发的馒头、香蕉、水煮蛋,大家都在老师的虎视眈眈下吃饱喝足,没有谁低血糖的情况。
当时纪颂一口咽下去大半个水煮蛋,看得林含声目瞪口呆:“你能不能斯文点儿?”
“有人拍我?”纪颂抬头四处张望,后颈被林含声捏着按回。
跑道像磁带循环播放着凌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汗水贴在肌肤上,凉飕飕的。
啃了水煮蛋营养过于充沛的纪颂势头正猛,跑一两百米才放慢会儿速度,和明跃打拉锯战。
有时候明跃站得远,在溶溶夜色中看不清他们,他就趁此机会慢跑几步,等休息够了再拉速度跑起来。
还在坚持的同学只剩四男三女。
纪颂粗略地扫了一眼,赵逐川跑在最前面只留了个背影,后面三个女生速度差不多,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还摇晃在脑后,累是累,但都在拼命坚持。
女生跑步更累吧?
纪颂边跑边乱想,头发长,肯定很重。
“第一!”明跃吹着口哨指挥赵逐川到一旁草坪上坐着休息。
赵逐川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而是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停下来,撑住膝盖休息。
他眼看着第二名纪颂冲刺越过跑道。
只慢了自己十秒。
晚风吹过,纪颂在加速时还捋起衣摆擦了下汗,露出来一截弧度紧绷的腰身,肌肉浅浅浮现,柔韧而有力量。
“第二!”明跃鼓掌,有些意外,“哎,你真不错啊纪颂!我还以为你身上肌肉是专门撸铁练出来的,结果是你自己平时运动攒的啊?”
纪颂扶着腰喘气,歇了好一会儿,摆手道:“是打球打的。”
他抬手朝发顶抹了一把,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但他不在乎。
纪颂闭眼感受晚风,顿时清爽不少。
一看赵逐川侧对着自己站在树荫下休息,纪颂转身开始找自动贩卖机。
两分钟后,纪颂扔过去一瓶矿泉水。
赵逐川伸手接住:“谢了。”
塑料瓶身砸进虎口,力度不小。
终于坚持到终点的林含声被况野搀扶着走过来,大口喘气,歇了好久才问:“颂……颂……我的呢?”
“你是第一名吗?”纪颂扔过去自己那瓶,很神气地抬下巴,“喏。喝我的吧,我刚才没对嘴喝,直接仰头这么倒的。”
林含声一口气灌下大半瓶水。
纪颂:“你今天开挂了啊?居然能跑完。”
林含声强忍住骂人的冲动:“你在尬黑我!我们宿舍都跑完了,我要是半途而废才没脸见人。”
在旁边闷声喝水的赵逐川突然开口:“最后一名有脸见人?”
纪颂一听,很捧场地笑了起来,林含声自觉又被鄙视,气不过,奈何实力不够,只能嘴硬:“下次我们再比咯。”
赵逐川扫一眼纪颂,盖上瓶盖,说:“等你把纪颂跑过了再和我比。”
纪颂又想点头附和,他发现赵逐川的自信总是来得很莫名,又让人无法反驳……可人无完人,这人一定是有短板的。
等休息够了,明跃又开始加练其他没跑完想蒙混过关的同学,把他们全部集合在一起练上肢运动。
完成了3000米的小铁人们一起坐在草坪上数星星。
明跃看他们太悠闲,还不忘过来找存在感:“等下个周啊,新生就来了,加上你们一共有三个班呢。到时候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几个老师围着你们十来个小孩儿转了,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再寸步不离地守着你们了。”
他还颇为惋惜,自己握拳感动:“希望我继续教你们班。”
“明哥,”况野笑道,“我还等着看你跳舞呢。”
“行,”明跃打了个响指,“第一节课我就跳?”
剩下几人仰起脑袋答:“好——”
望着眼前成矩形方阵队列的一班,纪颂想起他高中班级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也是这样所有人凝聚在一起,一起为了某个一生或许不会再有第二次的机会而奋斗,尽管只是跑步、锻炼身体这样常见的事,可每一次发生都有意义,因为青春本身就轰轰烈烈足够精彩。
现在,他坐在大学操场里望着夜空,看月亮——
看一个个跑过操场照明灯的学生,恍惚间像他们已经上了大学。
梦想中的大学。
那时的他们已经告别了无法自由做主的牢笼,去往了更高的天空。
“叮。”
赵逐川点开微信。
【蝉:通过网盘分享的文件:第十次眨眼
链接:xxxx
提取码:ZC2B
复制这段内容打开「网盘APP 即可获取」】
【蝉:这半个月的随手拍,你看看。】
赵逐川:“……”
【蝉:咦。这个提取码是随机生成的,与我无关。】
赵逐川回了个流汗小黄豆,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退出微信,开始研究这个网盘怎么用,输入密码注册折腾了十分钟,他才终于点进转存好照片合集的文件夹。
文件名叫“第十次眨眼”,收录了纪颂拍的十张照片。
赵逐川粗略翻阅了下。
关于自己的有两张。
一张是模糊的剪影,一张是爬坡时以蓝花楹为背景的远景,剩下的都是纪颂拍的校园纪实。
从走廊角度自上向下拍摄的篮球场。
学生们在各自的半场内如同小鱼游曳,球场是夕阳下的池塘。
镜头有感情,有故事性,看得出来是用心拍的。
照片拍摄的时间应当是纪颂来集星以后。
除了景,还有人像。
有班上两位女同学脑袋凑在一起看书写字;有况野叼了根没点燃的烟,正趴在宿舍窗边回眸看镜头。
藏族少年眼神忧郁,面部自然光打得恰到好处,为他的褐色皮肤镀了层金。
“……”
照片集里,为什么还有别人?
不是说想拍的是我吗?
赵逐川没什么表情地翻完最后一张照片,又退出去,想了想,再点进网盘,存下自己的那两张。
手机屏幕上方再次弹出消息:
【蝉:你看了吗?如何!】
还有个表情包。
【蝉:人呢?被哥帅死了吗?.jpg】
【1101:没看。】
【蝉:?】
这个“?”贴合情绪。
一分疑惑,三分无语,六分愤怒。
这一瞬间,纪颂觉得赵逐川长得跟他头像上那只肥嘟嘟左卫门也差不多,纪颂气得从练完回宿舍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晨练,都没和赵逐川讲一句话。
可赵逐川的头像真的很可爱——
所以他早上晨练时,还是给赵逐川占了个靠湖边的好位置。
昨晚纪颂在快睡着之前还迷糊在想,爱耍酷的大帅哥怎么会用这种头像?这就是他把自己化成蜡笔小新的理由吗。
赵逐川没和他们一起出门,也来得不晚,和来守晨练的金姐差不多时间到。
他单肩挂了个背包,正要往最边上走。
纪颂往侧边站一步,空出刚好能站一个人的位置,再对赵逐川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站过来。
“我教你还不够啊?”林含声暗暗磨牙,“你还要找个赵逐川来旁边碾压我。”
“我还没听过他朗诵呢。”
“听了你肯定自卑,到时候赵逐川为了争一保二再报个京影的导演系你就等着哭吧。”
“你看不起谁?”纪颂从稿件纸后露出半张脸,“我朗诵也不烂好吧。”
他还是mini版纪颂的时候,在小学家长开放日上朗诵的《父爱无声》让一向内敛、满身书卷气的他爸立刻无声变有声,在底下观众席感动到失态大哭。
搞得纪颂小尾巴翘得老高,回家还给他妈纪仪龄补了一首歌颂母爱的朗诵。
小小的纪颂当时很疑惑,为什么就没有诗歌歌颂活泼可爱的儿子呢?以后等他有文化了,一定要写一首《感恩儿子》,包括不限于:啊,我亲爱的宝宝,是你,带给我们欢乐,带给我们新生的希望……
而不是现在这个,当你老了。
“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