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青看着面前笑容温和的少年,内心却分外的恐怖和害怕,毕竟一个连自己心里想法都知道的人,谁不害怕。
“我的确打算逃走。”
一直在旁边当空气的男孩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这个从来没有尽到责任的母亲,似乎要被抛弃一样,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哑着嗓子说道。
“娘。”
“不许叫我娘!”女子反手一过去抽了男孩一巴掌,彬鸢赶紧上前阻拦,把男孩抱到自己怀里,比当母亲的还要慌张的查看着男孩脸上的伤,“没事吧,疼不疼?”
男孩皱着眉头,不明白眼前这少年为何要这么紧张自己,他与对方非亲非故从来也没见过,可少年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他的熟人一样,这感觉让男孩感到很不舒服,他讨厌被别人当成替身,挣脱开了少年的怀抱,回到母亲身边。
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彬鸢抬起的手放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着女子说:“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给我吧。”
乐青不可置信的看着彬鸢,从刚才的震惊到现在觉得男子有病,通通都变成了冷漠。
对于这男孩,她从来没有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孩子,是灾难,是罪恶,是耻辱的象征。所以逃离皇宫以后,她带着孩子过得最肮脏的生活,就是要让对方看一看,这肮脏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
乐青冷漠的笑了,一把将身边的男孩推在脚边,极其厌恶的开口:“要你就拿走吧,不过是一个肮脏的东西,看着就烦。”
男孩似乎已经被这些扎心的话说习惯了,面无表情的爬起来,又乖乖的在女子脚边站着,乐青再一次将他一脚踹倒,男孩又爬起来。
彬鸢心疼不已,上天好不容易让他碰到福笙的转世,怎么可以让对方吃苦。
一把将男孩的手牵过来,彬鸢看着男孩挣扎,手上的力道加重,就是不肯放手。
“跟着我好不好?”
男孩低垂着头不回答,拼命的想要睁开少年的手,这时候守在门口的侍卫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人怎么一进去这么久不出来,便敲了敲门,催促道:“快点麻利点!”
彬鸢不得不放开了手,离开了客房。
房门关上,刚刚还在挣扎的男孩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淤青,少年恳求他跟着自己走的语气还在耳旁回荡。
多么温柔的话,从来没有人会这么温柔的对他说话。
只是他不知道该相信谁,从小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红楼里那些笑口常开的客人每次也是同样笑着对他说,转眼便会把他当狗一样抽打,让他干着最下贱的活。
每次他都想要求母亲,但母亲看到之后只会冷冷的说“你这是在为我赎罪,应该做的。”
离开才不过一会,两只小家伙就已经把厨房给闹腾的不像样,掌柜子看到彬鸢,赶紧着急的上前询问。
“先生情况如何?”
彬鸢把衣服换下,穿回自己原来的衣服说:“那女子本身就打算今晚行动。”
掌柜子像失去了全身力气倒在地上,蒙了片刻,一声声哀嚎:“我就知道今日要倒大霉了!我这祖上的基业几代传承,就要被那女子一手给毁了……”
厨房里的伙计小二都面面相觑,个个如遭天谴,他们都是这店里的老工人,掌柜子开的工资也挺高的,待遇又好,没想到招了这档子事。
其实彬鸢还算到那女子命不久矣,可想而知肯定在逃跑的途中被杀了。他看着店里的伙计,以及哭在地上晕天黑地的老板,摇了摇头,给大家出路子。
“掌柜子你也别哭了,我倒是有条明路给你们指指。”
听说还有办法的刘富贵一把爬了起来,拖着袖子把脸上的泪擦干,冲着白衣少年一鞠躬,跪在地上说:“先生一定要救我!”
“今晚午时三刻,多派些人手把守,若是发现那女子逃跑了,你们也不要追,派人去通知那领头的将军,告诉他就行。”
刘富贵懵逼的脑袋一点就明,知道若是那女子逃跑而他们发现了,没有隐瞒而是向官兵禀报,恐怕可以获得减刑,说不定还可以熬过这一劫。
小二却小声嘀咕着说了段话:“那那女子岂不是没有逃跑的可能……”
莫回镇上的百姓都很纯良,并不想做那种赶尽杀绝的事,人善良是好事,可是有时候善良也得分清楚局面。
彬鸢以前就是因为太过于感情用事,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许多东西,很多信念被击垮,一时承受不了就推卸责任,结果酿成了大错。
“那女子命不久矣,就算你们不做什么,她也会死在今晚。”
听到先生这样说,掌柜子和店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很快就恢复下去,客栈马上就增加了人手。
回到海边的小屋,把还活着的鱼放到门边的水缸里游,拿出偏瘦的一条,开膛破肚清洗,很快就下锅煮沸。
在晕黄的灯光下,两只小黑猫在门口扑腾,时不时追着几只母鸡到处跑。
猫不能吃太烫的,彬鸢将鱼放凉了之后才递给两只小猫,自己喝的酸汤。野葱是他从山里挖来的,洗干净,用沸水一煮,晾晒,最后灌成酸菜,吃的时候煮成汤,特别的下饭。
厨房的木梁上挂满了一排排彬鸢腌制的腊肉,也不用担心小偷,挂在那里看着就非常的漂亮。
最近母鸡下了许多蛋,彬鸢准备着也可以拿到镇上去买,黑曜和朔月根本吃不了那么多,他也很少吃鸡蛋,这鸡蛋越积越多,母鸡都孵出了两窝崽了。
两只鸡妈妈带着小崽崽进笼子,样子看着格外可爱。
忙完这一切后,彬鸢一夜未睡,果然到后半夜,就有一群士兵在这附近巡逻,不过他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又靠海,那些士兵只是看了几眼,便走开了。
彬鸢看士兵走后,打灯熄灭,悄悄的换上一身黑色的衣服,朝着森林走去。
他当然知道那女子躲在何处,走进森林不久,就找到了躲在芦苇丛中的女子。
乐青手上拿着一把剑,防备着看着彬鸢:“你是要抓我回去吗?!”
彬鸢摇了摇头,从腰间扯出一只荷包,丢到女子脚下:“如果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就千万不要回头,走吧,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你会看到一条船在海边,船上有食物和水,我夜观天象这几天海上无风无浪,一直朝着最亮的那颗星星相反的方向走,十天左右,你就永远不用害怕被追了。”
女子不可置信的捡起钱袋,打开一看,这钱是海另一边国家的,并不是他们这片大陆的,这人是要她逃到另一个国家去,相隔一片海,即使想把自己抓回去也不可能。
“谢谢……”乐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哭了,手拿着钱袋,提着剑两步一回头看了一眼少年,最后小跑进了树林中。
彬鸢挺担心这女子的,船和食物都是他准备的。虽然算出这女子命不久矣,却也可以改变她的命运,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毕竟他也不希望那个孩子因为自己的母亲而死,不想他的母亲死后那男孩怨恨自己。
彬鸢叹口气,踩着月色往回走,却突然看到许多火把朝这个方向而来,心口一惊,那女子肯定才到船的位置,还没有离开多远,他必须为对方争取时间。
火光越来越近,彬鸢一不做二不休,故意跑出很大的脚步声,朝着与海口相仿的方向跑,并且一会儿慢一会儿快,故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背影。
追逐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看来是那些士兵追上来了,彬鸢藏到树丛中,借助茂盛的叶片遮挡住自己,看着擦身而过的士兵,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等到所有的火把都消失在视野里,才从树丛中走出来。
危险随之将近,破风之声在耳边滑动,彬鸢甚至还来不及眨眼,一支箭就已经穿过胸膛,鲜血顺着箭头滴下。
红艳艳的血液一滴滴的砸在树叶上,黑衣少年眼前犯晕,扶着树干站稳,隐藏在树丛中螳螂捕蝉的死士跳了出来。
发现自己杀错了人,被箭射穿胸膛的是一名男子,根本不是情报上要杀的女子,皱着眉头。
“你是何人?!”死士一把接住晕倒过去的少年,扛着人,用轻功快速的回到客栈,将人丢到将军的脚下。
“这是何人?”卸去了盔甲的青年将军开口。
死士单膝跪在地上,“这人故意把队伍引开,我们恐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搵夜一把抬起倒在地上少年的头,扯着这人的头发,才看清少年的面目。
温润如玉,就算用倾国倾城来形容这名少年都不为过,这样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查一查这人与乐妃娘娘有什么接触?”搵夜吩咐下去,找来几个医师给这人治病。
这人真是命大,一箭穿心都没死。搵夜上战场杀敌无数,对于人体受伤能够致命多少,非常清楚。所以当他看到少年一箭穿心的伤口时,已经做好了要把人丢尸的准备,没想到少年睫毛微微颤动,没有死。
彬鸢迷迷糊糊醒来,双手被铁链绑着挂在墙上吊着。周围的摆设看起来还是客栈,只不过屋子里多了一些审查犯人的刑器,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声叹气,才发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子,那人正拿捏着一股幽暗的目光盯着自己瞧。彬鸢迷茫的看着那人,搵夜把玩着手上的鞭子,见犯人已经醒来,从椅子上站起来,靠近对方。
少年有一双浅灰色的眼眸,密集的黑色长发顺着肩膀垂下,眼神意外的平静,让他一时间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和乐妃娘娘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彬鸢摇摇头,如实回答。
“既然没有关系那你为何要引开士兵?”搵夜审查过无数犯人,还是第一次碰到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的人,这人的一双眼睛干净的像一个出生的婴儿,根本找不出他的话语中有哪一点是说谎。
“那个孩子呢?”彬鸢着急的想要知道永明的事。
“殿下他自然安好,这无需你担心。”搵夜挑起这人的下巴,微微用力,下巴上就出现了几道手指印:“你只需告诉我,为什么放走了乐妃?还是说你们两个有什么私情。”
彬鸢震惊的看着这个男人,大兄弟,你的脑回路想的也太奇葩了吧。
“请阁下不要乱猜疑,我不过是看那女子可怜,所以才让她离开了。”
对于这种回答,常年见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是不会吃这一套的。搵夜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抬起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少年的背上。
彬鸢疼的咬牙,却没有发出声。
“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吗?”
我说你大爷!
彬鸢死活不肯张嘴,搵夜又挥了几鞭子,直到衣服上浸出血来,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把脚边的一桶盐水端起来,从人的头顶上灌下。
“啊!”彬鸢感觉伤口火辣辣的疼,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伤口处撕咬。
“你又何必逞强呢?”搵夜很喜欢和这些犯人周旋,特别是看着少年一开始的顽强变得崩溃,强撑着身体瑟瑟发抖,心口意外的满足。
其实,他大可以向朝廷上报乐妃娘娘因逃跑不幸坠落山崖,反正那老皇帝在意的是他的儿子,那女人不过是个陪衬罢了,并不需要他花这么多心思。
只不过这少年竟然栽在自己手里,他可没打算让对方好好活着回去。
什么叫十八般酷刑,彬鸢倒是体会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落下了多少伤疤,那人就像一条疯狗,逮着自己不放。
回宫的队伍即将离开的这天,彬鸢被士兵从客栈里扔了出来,那时天色渐晚,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一瘸一拐的往海边的小屋走,身上的伤口在自动愈合,可能是沾染了盐水,愈合的特别地慢,还特别的疼。
失踪了两天,再次回到小木屋时,两只小猫仔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从草丛中钻出,喵呜喵呜的叫,在少年脚边打转,顺着腿往上爬。
彬鸢因为身上有伤,两只小猫往身上爬的时候难免碰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提一只,拎着两只小猫仔回到屋里。
伤口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才完全好,彼时,彬鸢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
他要去皇宫,因为福笙的转世就是那个少年,他不能放弃。
“喵~”
“喵喵喵~”
两个小家伙围着少年打转,好像在控诉少年最近不爱摸他们的头了。黑曜格外调皮,把盆子里的小鱼弄得满地都是,又不吃干净,吃完了半碗又跑到屋外追着小鸡撒欢。
朔月倒是一直在自己脚边围着,时不时唤一声,显得可怜兮兮似的。
“我们要搬家了,去皇宫。”彬鸢弯下腰把朔月举起来,在小猫咪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看着小猫那双碧绿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喵~”小猫叫了一声,好像在回答少年的话。
彬鸢把家里还带着鸡仔仔的母鸡送给了百姓,腊肉和鱼给了镇上即将临盆的孕妇,房子退给了原先的渔民。
出发这天,彬鸢买下一辆马车,百姓们站在镇口送别,就连客栈的老板刘富贵也来了。
这位公子救了他的命,前几日他拿着钱去感谢,却被这位公子拒绝,便只好捎上一些特产放在少年的车上,说道:“去皇宫的路路途遥远,先生定要保重!”
“多谢掌柜子,这些东西够我吃上好久的了。”彬鸢笑着接过,零零散散接收了一些老百姓的赠品,太阳高高照射大地时,才驱赶着马车离开了小镇。
一条蜿蜒的山路蔓延至另一边,小巧的马车消失在林间里,远离这座靠海边的小镇,越往皇城的方向走,树木越茂密,山越高大。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彬鸢不想这马儿赶路累得半死,便没有赶得很快。
两个小家伙在马车上被颠的不舒服,爬到少年的腿上躺着。彬鸢给两个家伙顺毛,挠挠下巴摸摸肚皮,小猫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一个月后,马车缓缓驶进一座城,城中的百姓都戒备的看着外地的人,彬鸢坐在马车上,对于百姓的敌视有些奇怪。
他将马车停靠在路边,下车买了一些食物和水,购置了几套衣裳,上车出城。
天色突然暗了起来,彬鸢把两个小家伙扔到马车里,延缓速度,驱赶着马儿慢悠慢悠的走。大雨倾泻下来,茂密的山间掩盖在湿润的雾气当中,蜿蜒的路尽头,看不清楚前方有什么。
“哎哟!”
突然,山头传来一个老先生的哀呼声。
彬鸢跳下马车,撑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上山,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个背着柴火的老先生摔在树底下,好像是脚崴了。
“老伯,你没事吧?”彬鸢给老伯撑着伞,蹲下身子检查老先生的腿。
“年轻人,你一个人在山里做什么?”
“我听到山上有人的声音,就上来瞧一瞧。”彬鸢帮老伯接上了腿,背着老先生下山。
将人背到马车上坐下,彬鸢才赶着马继续行走。
“老伯住在何处?我送你一程。”
老先生感激的看了一眼年轻人,盘着腿坐在板上,马车的上帘上有挡雨牌,两人即使坐在外面,也不会被雨水打湿。
“我就住在这条路尽头的小罗村,年轻人是外地人吧?”
彬鸢点点头,把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分给老先生。
老先生感激的连连道谢,咬了一口,灌上一壶水,提醒着少年:“也只有你们这些外地人敢一个人出来,老伯提醒你,这山中下雨啊千万别走了,不安全!”
彬鸢眨眨眼,感谢老先生的关心,“谢谢老伯,这山中有土匪吗?”
“那倒不是。”老人摇了摇头,眉头皱着,“有鬼!”
两只能够听懂人言的小猫身子一僵,一前一后窜到少年怀里。老伯瞧这少年怀中的两只黑猫,觉得这两猫特有灵性,少年恐怕也不是普通人,绷紧的心态松懈了些。
彬鸢的惊讶一闪而过,鬼怪他倒是不害怕,要是碰上土匪那可糟了。
将老人送到了小罗村,彬鸢踏着蒙蒙的大雨继续上路。已经开始学习土路人言的两只小猫咿咿呀呀的只能说出一两个字。
“鸢……”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黑曜,他又把彬鸢的衣服刮开了一条口子,拼命用牙齿撕咬着。
彬鸢把这个调皮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拔下来,惊喜的看着黑曜的双眼,“再叫一个听听。”
少年开心的眉眼弯弯,面对猫咪就好像在面对自己的儿子终于在叫自己爸爸一样。
黑曜很高傲,哼的一声别过头,拼命的蹬着腿,彬鸢只好把这个小团子放下,摸了摸在怀里已经睡着的朔月。
马车驶进了一片茂密的竹林,这条路很久没有人走了,过道上长满了野草,进入竹林中,大雨的声音好像被掩盖过去,只剩下雨滴砸在树叶上滴答滴答的声音。
突然,马儿好像受惊了,吭哧吭哧的蹬着腿,始终不敢向前走。
彬鸢看着幽静的竹林和瞧不见尽头的小路,一丝半漂浮在竹林间的雾霾掩盖过来,这林子里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拍了拍马儿,彬鸢跳下马车,知道马儿害怕,“你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去瞅瞅。”
两只小黑猫一前一后的跳下马车,滚在地上裹了一身的泥,彬鸢气得眉头微挑,把两个小家伙扔进袋子里绑着,挂在马车上才离开。
凄惨的猫叫声在林间围绕,好像在控诉少年自己去玩却不带上他们。
彬鸢走进竹林中,渐渐远离小路,逐渐的连马车的影子也看不见,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不知是山中灵怪还是各路仙人,我们前世无仇今生无怨,可否让我过去?”
滴答滴答……
大雨停了,竹林中只有零零散散的水滴声演奏出幽静的乐章。
白衣少年等了一会儿,林中的雾逐渐散去,一回头,彬鸢只看到一个红发的少年站在竹林中。
“你是……鬼!”彬鸢发现红花的少年已经死了,是一只半漂浮的鬼魂。
鬼魂来到自己面前,打量着自己,彬鸢看着少年的外貌,这人长得像一千多年前南蛮国的人。
“可有见我夫君?”红发少年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到了彬鸢。
“我没有见到你说的人。”
红发少年摇摇头,不依不饶的围着彬鸢:“夫君曾说,他会来这里接我,我看到马车上的红绸带了,你是我夫君,对不对?”
彬鸢忽然想起为了绑住那两只小兔崽子,他不小心把红色的布条给绑上去了。
“可能弄错了,我并不认识你,你难道不知道你夫君的长相吗?”彬鸢挣脱开鬼魂的手,稳稳退后几步,却只瞧见红发少年满脸的落寞和迷茫。
鬼魂好像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浑浑沌沌,徘徊在世间等待一个不能实现的承诺。
红发少年说:“我不记得夫君的样子了……我只记得夫君会来接我,然后娶我回家。我们还拜过堂,就在这座山上,我们的房子也在这里。”
红发鬼魂突然醒悟过来,一把牵起彬鸢的手,拔开重重雾霾,两人只跑了几步,便来到了一座废弃的完全看不出原来面貌的房屋前。
这座小竹屋经过岁月的磨打,已经看不出原样了。唯一能够分辨出的就是这座房屋上长满了嫩绿的竹叶,新生的竹笋在废墟中拔根而出,这地方差不多也有很多年没人住了吧。
鬼魂突然哭了起来,“这是夫君给我修的房子……我没能保护好它……”
彬鸢看着红发少年,摇摇头走开,却在木屋的侧边发现了一座坟冢,没有墓碑,不仔细看恐怕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座坟,远看就像一座被杂草围着的小土坡。
“这是你的墓地?”彬鸢看了一眼随着自己飘过来的红发鬼魂,“你叫什么名字?”
鬼魂皱着眉头回想,想了很久,直到太阳的光圈笼罩在竹林上空,鬼魂才想了起来:“衣布……我好像叫衣布……”
彬鸢觉得这名字好熟悉,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的脑海里有这号人物。
“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是我并不是你夫君。”彬鸢朝着鬼魂行礼,“我要走了。”
“你别走!”衣布穷追不舍的跟着彬鸢,他在这山头游荡了千年,终究没有等待自己的父君,希望逐渐渺茫,这人却驾着挂着红绸布条的马车来到,让他看到了希望,却又被狠狠碾碎。
“你就是我夫君!”衣布一直追着少年来到了路上,见对方真的驾车要走,飘进车里,赖在少年的车上。
彬鸢假装自己看不见这只鬼魂,把挂在马车上的两个小黑球解下来,不忍直视他们皮毛上已经干了的泥巴。
两只小猫喵呜喵呜的叫着,因为能够看到鬼魂,两个小家伙都格外的害怕,带着一身泥卷进少年怀里,把彬鸢刚刚换好的衣服又弄脏了。
“这是你养的宠物?”衣布突然上前来,要不是他本身就是半透明的状态,彬鸢差点被他吓个半死。
马上继续荡悠悠的朝前走,衣布坚信面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夫君,因为待在对方身旁很舒服,也很满足,忽略掉了脑海里那些模糊的记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衣布伸手扯了扯彬鸢的手。
彬鸢其实觉得这鬼魂挺可怜的,为了等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却一直相信对方能够回来,不愿意去轮回,留在这世间饱受着痛苦折磨。
“我叫彬鸢。”
红发鬼魂突然浑身僵硬,大量的记忆往脑海中涌来,一瞬间就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彬鸢被这鬼魂痛苦的样子吓了一跳,只瞧见对方躺在马车甲板上翻滚,吓的马儿显些受惊。
鬼魂突然的沉默让彬鸢有些疑惑,等到他终于安静下来,彬鸢才掐指一算,竟然发现这鬼魂和自己还真有些渊源。
鬼魂也正好这时候想起了以前的事,原来真的是他找错了人,这人不是夫君,也不是他夫君的转世。
“你就是夫君口中的殿下吧……”衣布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原来这人就是夫君口中念念不忘一直要追随的人。
“你是梁羽辞的……”彬鸢因为震惊,后面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从未想过,像梁羽辞那样一个正儿八经的少年郎竟然会喜欢上面前这个人。
可是这两人都是千年前的人呀,鬼魂果然在竹林里困了千年,只为等待心爱之人的转世。他刚才为这鬼魂算了一卦,梁羽辞的转世怕已经轮回了好几代,不知道这鬼魂少年能不能找到他。
马车一路悠悠转行,一开始还精力旺盛的两只小猫总是各种闹腾,赶路的时间一长,他们就没有了兴趣,开始乖乖的待在窝里睡觉。
衣布望了一眼那两只小猫,又看了一眼抱着两只猫咪露出慈祥笑容的少年,羡慕的说道:“夫君总说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以前我始终不相信,现在到真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