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空气骤然阴森可怖了几分,湛衾墨若有似无的笑渐渐敛了几分,祂这个邪神虽然如今已经露出了恶鬼真容,但毕竟还是体面的,优雅的,不管要杀人还是吃人都讲究徐徐图之,可瞬间,秩序之神那句话忽然像是戳穿祂隐藏在面具之下的一道逆鳞。
“嗯,不愿意认命又如何,配不上又如何?”
湛衾墨血瞳边缘已经挣出几条暗纹,唇角忽而间竟然是更加绽放的笑容,妖艳却也极其邪恶,“不过,你这么说也对,我的耐心确实快到头了。”
那凤眼染红成一片,竖瞳病态地直视着秩序之神。
“其实重来一次倒也无所谓,无非就是亲眼再目睹一遍愚蠢的人事物再发生罢了,可是,一想到机关算尽也不能得到我的小东西,就有些让人心痒难耐呢。不过我至少可以肯定一点——”
秩序之神那双碧蓝的眸瞳孔骤然缩小,此时男人那枯骨般的半边脸的眼窝中忽然点燃一枚幽火。
“你那么欠收拾,应该也是跟那些愚蠢的人忘了这个世界曾经发生过什么吧?呵呵……秩序之神,就算你知道我重来过无数此,作为最大的老千,你猜我会允许第二人得到和我一样重来的经验么?虽然我快疯了,可看着所有人像是从未发生过似的对未来的痛苦一无所知,让我实在是快慰不已,秩序之神,要是我如今一次性把所有折磨你的方式都试试,一定很有趣。”
“你想用你对待其他神灵的方式一样对待老夫?可笑至极,你以为老夫没算准——”
湛衾墨随即让那些从鬼门倾泻出来的鬼影聚拢在自己身边,随即祂们形成一把如同被盘根错节的黑色枝蔓缠绕的长剑,那长剑竟然是锈迹斑斑,还有染着鲜红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痕迹。
秩序之神忽然僵住,他整个脊柱就像猛然被液氮浇过一次,祂竟然一眼就看出那明明从未刺过自己的长剑上,是自己的血!
这怎么可能?……除非,除非……
眼角末梢不断抽搐着,尽管祂早就有所见识过这位众鬼之主血腥残暴的程度,可祂发现自己的牙齿竟然下意识地在打颤,这一定是邪神的障眼法。可那上面那鲜红的痕迹上,仿佛还沾染着无数的影子,那影子是他的本源力量被活生生从喉结处被捅穿的身影,是一个紫发男人被长剑钝刀子磨肉似的一寸寸凌迟,发出惊恐万状的嚎叫,是祂甚至不得不跪地求饶抓住男人衣角乞求饶恕……
秩序之神随即掩着面自嘲地笑着,“哈哈哈哈……你是想恐吓我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祂竟然感受到彻骨的寒凉!
死亡的恐惧竟然袭上全身!
就好像祂即将面临的痛苦是永无止境的,就好像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一定会发生对祂的一场屠戮!
可瞬即秩序之神后脊突然间裂开一道缝隙,那道缝隙紧接着龟裂撕扯开来,伸出一双硕大的,畸形的,布满眼睛的翅膀,那翅膀远处看是白羽,可定睛一看,却会被悚然得丢了魂——翅膀的骨架由人的森森骨架和躯干组成的!连羽毛都是人的毛发!
这是由祂从全世界各地抽上来的活人魂炼成的翅膀!这双翅膀区别于光明神越来的圣洁翅膀,更加可怖扭曲,本身越是高阶的天使长拥有越多的翼,如今这双可怖扭曲的翅膀已经遮盖住了后面圣洁的白羽,让人悚然又可怖。
就算他本人顶替光明神的身躯,此时祂丝毫不像是被世间众人歌颂的那个造福世间的光明神,而像是献祭众人而登上神位的极恶神,站在浮世绘的层层白骨之上。
属于他本身的紫色潋滟发终于落下,面容都刹那幻化成他本貌,平静淡漠好似文雅君子却一颦一簇透着毒针似的怨毒。
秩序之神终于显出极恶相,原来混沌邪神可以以人世绝望为食,秩序之神抑可以人世恐惧为力量。
“休想让老夫折服,难道就那个破剑是你的杀手锏?维诺萨尔,别忘记你将你的本性伊格单独摘出来和我对峙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折磨得灰飞烟灭了?就算你有神格,可你却动用不了恶鬼的力量,你终究是自废武功跟我对战呢!”
秩序之神此时冷笑着叫嚣道,“更不要说我把你的小东西扔进深渊里了后,他应该已经死透了吧?也就是说,现在的你已经失败了,比起跟我在这耗,你是不是应该回去重来比较实际一点?啊哈哈哈,你不敢,因为到现在的一刻,是你能争取到的最好的一次结局!只是可惜从神庭元首大会之后,一切早已不能如你所料了,因为老夫这一次早早就逃离了秩序之门,世界的一切都将被修正,而‘作弊’得到的一切,老夫会直接抹杀掉,就像老夫曾抹杀掉你身为湛教授的一切!”
湛衾墨轻挑眉毛,此时他长剑上缠绕的黑色枝蔓忽而急速地抽身出去,直接裹缠住了秩序之神和他身后那对可怖的翅膀。
“是又如何?我忘记说了,鬼门里除了我的神格,还有我那缠绕在命运丝线上长久散不去的怨气,而这些怨气恰好来自于你,啊,又或者说,这个了无生气的,形如死水一潭的世界。”
“既然怨气生生不息又源源不绝,你抹杀我又有何用?我本就同为一体两面,鬼也好神也罢,尝尽怨气便可成鬼,相当于我的一部分终究可以复生,秩序,你还是太浅薄,总是冲着我一部分神格,又或者是恶鬼本性来下手,永远不可能除掉我。”
“无妨,你终究是个手下败将,可惜我还要因为你的存在步步为营,不得不付出太多,既然如此,总要有人偿还的,不是么?”湛衾墨继续轻轻地道,“可是你的命对我来说压根就不值,那么,还有什么是更值的?”
秩序之神手上还拿着那帮锃亮可怖的巨大的镰刀,纵使显露本相的祂看上去身形纤薄,毫无战斗能力,甚至还光裸着脚站在地板上,可秩序老贼此时仍然玩味地执起刀柄,“你想要老夫的魂来补你的小东西,就没有资格说值不值。”
祂忽而看了一眼身后的厚密的,那些普通人的命运丝线,层层叠叠如一层层金色的帷幔,忽然间祂的神色越发的诡异莫测,哪怕祂浑身被触手和鬼爪束缚得紧紧的,可祂那镰刀却丝毫不受限制,能够自如地在虚空中挪动。
此时那镰刀忽而勾住上千万条厚密的丝线,锋利的刀刃将近斩断那丝线——湛衾墨瞬间用尾棘勾走了镰刀!
可秩序之神却丝毫没有半点气馁的,反倒是越加肆意地勾起了唇,笑着。
“哈哈哈哈!明明你是混沌邪神,是以人的痛苦和灵魂为生的邪神。死多少人你应该是无动于衷才是,可如今是仁慈得很了?哈哈哈……看来那个时渊序真的把你感化成了一个仁王,竟然连普通人的性命都稀罕!”
“这样也好,不如我们就来赌全世界的人的性命,你输给了我,我就把他们都杀了——你的小东西应该最不想看到这一幕吧?也就是说,哪怕那个时候他还活着,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湛衾墨挑眉,“你为什么那么笃定?”
“虽然我和他非亲非故,可是他曾经被我占有过身体,所以他心里想什么我都跟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秩序之神舔着嘴唇故意露出一副餍足的模样,“老朽的乖儿子和我契合度最高!而你永远做不到这一点!我更可以很笃定地说,在他心里,这个世界的人远远比你重要的多!”
湛衾墨此时猝然抬起眸,身后忽而窜出几条钢线刺穿了秩序之神的身躯,他轻轻用手指拨动几条钢线,将秩序之神的身躯撕扯出血沫,“是么?可我不信。”
“维诺萨尔,倘若你真的如此确信他放在第一位,你又何必循环往复强求得到他?哈哈哈……承认吧,你就从未因为自己的‘原罪’心生哪怕一丝一缕的恐惧?众神时代成千上万的神灵堕落都因为求不得,你又怎么是例外?”秩序之神就像看穿了一切似的,“不如和老朽打个赌?嘻嘻嘻,你和我同样可以看到未来,如果你能预判我下一刻的行动,那我也可以推翻这样的未来——比如,我不杀你,可我想毁掉这个世界,毁掉小东西穷其一生也想守护的一切,如何?”
“那个时候小东西如果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这个世界,那你就输了——你竭尽一切就为了和他厮守,可他还是放弃了你!”
“啊,维诺萨尔,可是你已经知道了答案!明明清楚哪怕这个世界只剩下你和他,他也绝对不愿意接受的——”秩序之神越发肆意地笑道,“可你杀了我,我就会毁掉这个世界,你该怎么办呢?“
湛衾墨那凉薄淡漠的神态,一瞬间滞了滞。
他那幽暗的内心忽然间就像是被激起千层浪似的——
那属于本体的破碎记忆忽然一并穿梭进脑子,是祂的本性锲而不舍地倚在时渊序破碎的翅膀上,用嘶哑的声音诱哄着他快点向祂求饶撒娇,这样祂便能顺理成章地将他一同揽进那个空无一人,只有抵死缠绵的世界,在那里他们可以纵情欢爱,不顾白天和黑夜,祂可以尽情肆意地占有他,将他全身都沾满自己的痕迹,让他的心里再也没有空隙容得下别人,祂可以让他在床笫之间尽情呢喃祂的名字,祂可以让他颤抖地求取祂的抚慰,然后再被祂再带到一次又一次的极乐,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痉挛中失去意识。
“……啊,我自然是更喜欢那个世界的。”男人悠悠道,神态几近沉沦,“这世上,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不是么?”
一想到悍利的狼倔强的神态偏偏沾染欲色,最后变成破碎的求饶,祂腹中便是层层的邪火。
哪怕恶鬼本性没了,祂身上的阴邪之气却欲加浓重,他渴求他满眼荒芜当中独有他一人,这样便可让他悠悠吞吃徐徐图之,他再无回头之路,一辈子沦为他的囚徒,他掌心中的宠。
原来与神格抑或是恶鬼本性无关,他骨子里本就如此贪婪,一旦认上一个人,便是要敲骨吸髓似的索取。
可那个小东西,终究是倔强不改。
祂给他献上了整个世界,可他只想要那漫山遍野那脆弱不堪的小花,说所有人的命,都是命。
“宝贝,你欠我太多。如今,我已足够慷慨,杀了祂,就等于灭世,呵呵……你要的两全其美并不存在,不如就回到只有你我的时刻?”他缓缓呢喃,声音磁沉靡丽却极其残忍,“你终究没有选择,你只有我。”
“哈哈哈……你终究玩不过老朽!你终究要迎来这个死局!”秩序之神冷笑,“很好,如今老朽将亲自葬送这个世界,哪怕你抱着你的小东西,他也终究万念俱灰求死不能,你们终究不能善终!”
下一秒,取而代之湛衾墨病态偏执神态的,却又是极释怀的淡笑。
“可惜毁灭世界的路子早就被我走过——你以为,是谁都有资格?”
作者有话说:还有大高能,朋友们慢慢看~
放心,会很精彩(本来想说不会再虐待你们了,但是好像又不对)
此时无尽的深渊中,有无数扰人清梦的呓语在不断地回响。
“竟然有人类被扔到了深渊,呵呵呵……秩序之神那个老贼丧心病狂啊,这里是堕神葬身之地,可不是人的!”
“他是什么东西?祭品还是神灵还是凡人?”
“一般的凡人直接被审判官一枪毙了,还专门送到深渊来?这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就是犯了大事的凡人呗,要么就是□□烧至高神教堂,要么就是带领一帮混混造反……等等不对!”
“一般的凡人的魂刚到了边缘就消散了,他却还好端端的,开挂了吗这是,神都做不到……”
此时很多鬼魅似的身影都纷纷聚拢在那个沉睡的男人旁边,他栗色碎发,眉眼轮廓极其硬朗,透着刀削斧劈的俊美和锐气,哪怕此时在深渊里,对方好端端地连一根毛都没被伤到,如果不是对方那高挺健美的身材,简直堪比襁褓里的婴儿。
可这些鬼魅却又近身不得,因为男人外面仿佛周身覆盖了一层透明的保护罩,不,与其说是保护罩……
此时一个头上长着两个犄角的鬼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响缠绕全身,竟然是一串串蓝色闪电,与此同时还传来一阵肉的焦糊味,“我操,深渊已经开始处置人了,第一个怎么是我?”
“老兄,我怎么不知道你熟起来是这个味道。”旁边的鬼魅已经熟练地在虚空中架好了小桌板拿起了刀叉,“刚好到晚餐时间了,既然吃不了这个大男孩那就吃这个大鬼!”
“滚滚滚滚……咱们都是‘末日支配者’哪里有人肉好吃?”
“可深渊里没有别的吃的,你和他之间总得选一个!”
“太残忍了吧你们这些人,毕竟是一起困在深渊里的难兄难弟……多加点孜然!”
时渊序朦朦胧胧地听到一些妖魔鬼怪的吵闹声,他翻了个身,怒道,“安静!”
此时正准备从犄角鬼上纷纷撕下几块肉的其他鬼魅都愣住了,一方面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竟然在这种深不见底的鬼地方还能安然入睡,一方面对方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竟然要求他们安静。
此时时渊序就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他梦到他还是小小个的模样,跟个迷惘的小豆丁似的,周围的事物都高高大大,他牵着湛衾墨的手去游乐园玩,男人穿着一身很熨烫妥帖的白色西装,而他还是那个傻得令人发笑的猫儿眼少年,他们一起坐着游乐园里面的转转杯,可转了好几圈后,小时渊序讷讷地问道对面坐着那个一向是淡笑着的男人,“湛先生,为什么这个游乐园空荡荡的……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男人笑道,“宝贝,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用排队,这不是很好么?”
小时渊序有些手足无措,他支支吾吾道,“是不错……只是……”
“只是?”
“安静得令人有些难过。”
此时男人顿了顿,忽而打了个响指,突然间在转悠悠的小杯旁,出现了几个硕大的毛绒玩具彩虹小马、蓝色小兔子,小熊,那些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具一个在给他吹气球,一个在给他吹泡泡,还有一个则是将男人和小孩的手拉在了一起,让他们交握着。
此时小时渊序睁大了猫儿眼,看着自己的小手被男人冰冷的大手拢着,哪怕整整相差一大倍,却也十指相扣。
他顿时脸颊发烫,一方面他总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却还顶着个小屁孩的身份有点丢人,另一方面,他以前倒是真挺喜欢这些玩意。
“……这……”他犹疑地看向他。
可男人的手拢得更紧了些,那双上挑的眼越加戏谑,“你还想要什么?不知满足的小东西。”
“你的湛先生什么心愿都会帮你实现的!快说快说!”旁边的彩虹小马,小兔子,小熊都说着,“在湛先生眼里,你最重要。”
小时渊序脸红了红,可男人的视线却灼热得很,“再犹豫,我就什么都不给你了。”
时渊序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恬不知耻,他竟然自己开口“我要!我要!……我想见到我的母亲,还有我的死党,还有我的弟弟,我的姐姐……”
半晌,彩虹小马,小兔子,小熊忽然沉默了,可男人却只是轻轻一笑,“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小时渊序摇摇头,“其实我最想要的人已经……”
可此时他再一抬眼,却发现男人不见了。
此时游乐园忽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远处还传来花车游行的庆贺声,其他杯子里都坐着一家三口,要不就是一对恋人,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此时小马小兔子小熊都摘下来头套,是他以前的母亲和族人,他们走过来坐在他对面,补足了男人曾经的空位。
“小渊序,湛先生一早就预料到你这么说,所以他已经帮你实现愿望了。”
”你不会孤单了。
可此时猫儿眼少年突然间眼睛落下泪。
连带着时渊序自己,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好像心里空了一部分,他忽然感觉好像腹腔连带着心脏都像是被风穿堂而过的空壳,风吹过只有咣当咣当作响。
他的眼泪忽然怎么也止不住,收不住。
“我为什么感觉……”
“比之前还要孤独……”
“我的湛先生……走了吗?”
此时暗处忽而有诡异的笑声响起。
“在你许下那个愿望的时候,他便消失了。”
“毕竟,改命的代价很大哦。”
此时猫儿眼少年肝胆俱裂地嘶吼着,“那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我只要他!”
“晚了,晚了!他早就不惜一切代价成全你!你只能永远活在后悔和自责中!嘻嘻嘻嘻嘻嘻嘻……”
时渊序怒睁着眸。
不对——
他何时那么无助要让沦落到他为他牺牲一切!他说好不允许他再付出多一分代价的!
可他再一次,在梦里失去了他的湛先生。
正如……
正如现实一样!
此时那些鬼怪还在挣扎着谁最美味的时候,突然间却被猛地吓了一跳,只见那个安然入睡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而且双眼猩红,神态枯朽,简直跟鬼一样!
“外面发生了什么。”时渊序忽然问,“祂又在哪里?”
“什么祂?祂是谁?哦哦,你该不会是说跟你一样被扔进这个深渊垃圾桶的那位邪神吧?”
“少废话!祂去哪里了!”时渊序恨不得扒拉到深渊洞口出去,可这一片虚空里他除了漫无目的地飘荡没有别的选择,深渊堪比虚空,里面只要稍有不慎,就是无限地下坠,曾经有堕神和亡灵比喻在深渊堪比“永远触碰不到死亡的真实”。
“哟哟哟胆子还真大,竟然敢顶撞我们末日支配者,你这小东西还真是脸皮厚得很——这里可是神的万人坑!我们都是神!”其他鬼怪似的玩意此时嘈杂得很,“你就是那个以凡人之身对抗秩序的存在,果真是好大的胆子,啧啧,你竟然还把自己作为容器来扣留祂这个老贼的灵魂,简直是胡来!你难道以为自己比所有神明都聪明吗?”
“我管你是谁,我只要找到祂!少给我废话!”时渊序此时已经懒得周旋,他暴躁得像条疯狗,一心只想要寻到自己的目标,“这里的出口到底在哪里?”
“我劝你不要探索,这里对你来说反而是安全的。”
“你又懂什么?”
“你的灵魂不会消逝,而是还在这游荡着,你想过是谁的杰作?”
时渊序如梦初醒般,“……是湛衾墨。”
他忽然痛苦地阖上眼,是么,时渊序,到头来你还是要那个男人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你只是个凡人。
你那自欺欺人总是要顾全大局的做法,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你活着……就像个笑话。
“祂现在出去跟秩序之神对决了,如果你乱来,那祂获胜的概率就低一分,祖宗,你就是个麻烦精,小祸害,祂来这不止一次了,次次都是为了你,你还要怎么样嘛!”
时渊序本来已经无力开口,可对方这么一说,简直不亚于羞辱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玻璃心最无知的废物一样,他牙齿紧咬出血,万分厌弃地想咒骂自己——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就算他恨透了自己,这条命也是那个男人给的,是那个男人从命运的指缝中一次又一次夺下来的,污蔑自己就等于是污蔑男人的付出是一场笑话!
那淤积腹腔中的不甘和怒火却还是烧得旺盛,甚至要把他的胸膛烧穿一个血洞,他嘶哑地从喉腔里扯出一声呐喊。
“我要救他!”
随即深渊里无数个鬼魂影子中传来一阵尖利粗糙的爆笑!
“就你?”
“你要救他!你一个凡人要救一个混沌邪神,众鬼之主?小东西,你搞清楚点,是祂在救你,是祂从头到尾都在救你,你这个小傻瓜,能不要给大人添乱就算不错了……啊,差点忘了你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那你就应该懂事,对得起你湛先生对你的厚爱!”
“……别用那种对待小孩一样的口吻对待我,我没那么无能到要他又一次为我去死!”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老是缠着男人不放老是要男人牵手哄着的小鬼就是你吧?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没长大!”
“你想要怎么救他?再一次把自己的命丢了然后让祂死乞白赖地捡?如果不是你老是在作死,老是在负隅顽抗,老是所谓的‘心怀天下’总是一腔热血把自己的命恨不得燃烧耗尽,你猜祂还会不会付出那么多代价?”
“你们俩之间果然是一对孽缘,一个是总想毁灭这个世界,一个是总想救赎这个世界,就算全世界的秩序给你们俩让道,也得被掀翻无数次……哈哈哈,小鬼,堂堂的一个混沌邪神,放着好好的至高神不做,就为了跟你玩过家家,你还不知足,你到底还要怎么样?”
被一对不知道是鬼还是所谓旧日支配者的鬼魂包围着,还叽叽歪歪一些有的没的,就好像对自己跟湛衾墨之间的一切和自己的无能万分熟稔似的,时渊序果真觉得他像个笑话。
“我早就不是那么无能软弱的人了……我知道我好高骛远,总是惹麻烦,甚至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可我……我……”时渊序胸中那暗色的火反复在燃烧紧紧攥住胸膛的一部分,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魂体一部分空了,刚好是伊格空出去的那块,可是好不容易弥补上去的血肉又猛地消逝了,那缺口便越发欲壑难填地瘙痒难耐。
他甚至不用询问就知道了一个事实。
男人如今为了他,甚至献祭了自己的恶鬼本性……
就仿佛牵着猫儿眼少年来到游乐园的大人,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留下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留下了人声鼎沸,众生热闹,万家灯火。
可少年却知道。
——他再也等不到他的大人了。
作者有话说:即将有全文最高能(之一)的高能来袭,请做好心理准备,之前有些宝宝们猜到了但是因为我的叙述诡计和情节,所以没有记下去,哈哈哈
我敢保证,你们会看了非常震撼
时渊序怅惘地凝视着深渊的一片黑暗。
曾经他差点葬身在这浓墨似的黑中,无尽的下坠,却被男人直接揽入怀中。
如今他又来了,只是这次男人不在了——留下保护他魂体的保护罩,他知道自己如今非死即残,不仅是因为自己落入这深渊,还因为他的灵魂因为秩序之神的夺舍残缺了一部分。
补他魂的伊格,好像消失了,那是男人分离出来的恶鬼本性,却又是独立的个体,祂粗暴恶劣却偏偏又给予他一对骨翅让他足以飞到神庭,制止八千万条性命被屠戮——却唯独没有让祂自己得以长存。
如今他在这深渊里,若不是那个保护罩,他会是这里头最先陨灭的,人魂,终究比不上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