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局,是死局。
时渊序脸阴沉得可怕,他努力振作起来,督促自己别慌张,必须好好想想如何脱困,不然他就得把命折在这不毛之地了,没准还成了孤魂野鬼。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时渊序说,“是我一个上校能解决的事么?”
审判官面面相觑,忽然齐齐又将头转向他,面具之下忽然传来阴恻恻的笑,笑意渗人。
“不错,时上校——你一个人,倒是可以满足我们的需要。”
“用你一人换他们安然无恙地回去,这个买卖是否还划算?”
时渊序眯起眼,他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个被帝国联盟收留的外星族裔罢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军队成员。
“我答应你们。”时渊序说道,“不过,你们得讲清楚,究竟要我做什么。”
“不,时上校,你千万别被他们骗了……”林荀惊了,“每次垫后的是你,牺牲的都是你,这对你不公平……”
时渊序说道,“就算我跟你们走,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普通人,不然,为什么每年都会大量的人口在这里失踪?”
他其实觉得自己可笑得很,到如今还要逞强做英雄。
可他就是不想让这帮人得逞。
话语刚落,林荀他们却还是挪不动步子。
“十秒,就是队员态度懈怠,在军区记一大过。你们还不走?”时渊序故作厉声说。
林荀眼眶红了,而朱骁丹甚至扛起激光炮,瞄准了审判官们,却纷纷被秦禹州扯走,如今审判官们的目标是时上校,他们必须抓住时机,带上那些失踪人员乘上最后一艘逃生飞舰离开混沌之域。
更何况,失踪人员里有联盟高层官员的家属,他们的任务必须得完成,否则每个队友都有被怪罪的可能。
“所以,我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们专门把我留下?”时渊序说道,“我就是个普通人。”
或许他为了拯救别人牺牲自己很傻。
傻得离谱。
可他只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当时敌国联盟军队匆匆忙忙地救下他,却对一切惨痛的灾难只字未提。军官们先是说等到他以后考入军校才会告诉他,后来小时渊序上了军校后,军官们改口说,以后成为上校就能知道答案了。
只有他当了真,只有他那么傻傻地等待。而如今,时渊序知道自己等不了了,因为此时此刻主宰万物生死的审判官就在自己面前。
“他们亲口告诉我们,许多星球都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而宇宙的空间是有限的,要将资源和空间让给其他更有价值的存在,所以,我的家园才会被……”男偷渡犯的话响彻在耳旁。
难道……他的家园也是这样才被……
那个黑天使长睨着他,随即冰冷地开口。
“普斯特星的人的生活很原始,过着跟小矮人一样的生活,种田,放牧,养花,烘焙,日复一日,辛勤劳作,住在乡野间的小矮屋里。这是你的母星,对么?”
“……”时渊序错愕地看回他们。
“你们的族人还是太脆弱了,经历不起宇宙的变迁,甚至来不及被外星球殖民,就全军覆没了。而你却活了下来……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奇迹。”
时渊序手紧紧地缚住枪的扳机,手臂肌肉已经绷紧。
“这根本不是奇迹。”他冷声说道,“你知道我光是为了活下去,付出了多少努力么?”
……痛苦地熬过少年营,然后是军校,再然后,上战场。
不过是让别人稍微信服一点,他是一个值得好好对待的小孩,外星族群,濒危族群。
而不是分分钟就得找大人撒娇的废物。
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一人苦苦挣扎罢了。
他不信邪。
审判官忽然怪笑了笑,随即冷静淡漠地说。
“时上校,一定有人对你说过,宇宙是行写死的代码。也一定有人对你说过,该偿还的都要偿还。”
“哪怕你被帝国联盟的军队救了,好端端地长大成人,一切也已成定数,你逃不过。”
时渊序冷滞的脸庞强忍着镇定,声音一扬,“什么逃不过?原来你们还真的是要消灭我啊?”
“错,我们不过是执行神的意志——”
“时先生,你本就不该存在。”
时渊序的心骤然慢跳一拍,一瞬间陷入了恍惚。
说的那么轻巧,那么高高在上,就仿佛他跟个小蚂蚁似的。
“你们说这些是想扰乱我,可我不会上当。”时渊序哑声说,“没错,我从小到大都被人唱衰活不过多少年,可如今我还好好的,因为我不信。”
“只要我不信,你们的预言就不会成真。”
大天使长却是笑。
“时先生,你不过是漏网之鱼,九大星系的规律向来如此,命运的丝线从来不是被普通人攥紧手里,而是由至高神决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归宿。”
“审判官的镰刀下,人们逃不过命运。我们也不允许有漏网之鱼。所以,先生你回不去了。”
时渊序啧了一声。
按照他们的道理来说,他是不该存在的人,所以,这个时候该躺平认宰的是他?
要他说,那审判官也不该存在。
“你们那副理所当然的嘴脸真的是可笑至极,一句话就想决定谁生谁死。”他轻声说,“比儿戏还要儿戏。”
斯奈特此时不耐烦道,“放他走吧,大天使长,他就是个喜欢逞强的家伙而已,杀了他有什么意义?”
可此时黑天使长却发出一阵悸颤的笑,“不对,不对,杀了他当然有意义,斯奈特,你还看不出来吗——他的星球本就应该毁灭了,那他呢?他凭什么成为漏网之鱼,凡是被审判官消灭的星球不能留活口,这就是铁律!”
“那个什么斯特星,早就在三十年前就上了淘汰名单,那里的人连无线电都不会用,当时我记得我们去的时候,还有个蠢货农夫正在用头运砖头,连推车都不会用,左耳贴一块,右耳贴一块,头顶贴三块,他能在那里运到天黑,还有些农妇,每次洗衣服都用棒槌狠狠打着衣服,打到开线了她们才觉得洗的很干净……他们的丰收宴会更加是荒唐至极,连沾了盐的南瓜籽,和难吃的西瓜皮都是他们的头等美食。”
时渊序此时心狠狠一坠,他忽然抽出背上的黑色长匣,那竟然是一柄长刀,潋滟的蓝色刀纹在出鞘的那一刻流淌着光泽。
“闭嘴……闭嘴!你说够了吗……”
“是啊……你们眼里的不堪一击的破烂星球,落后星球,就是我的家……你们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所有的希望……”
“然后再踩在已经用尽全部力气活着的我上撒野,是么?”
他背过身后的刀,下一刻捅向了审判官们,而对方果然挡住了他的刀刃。他胸口猛烈地起伏着,咬着牙,从另一侧掏出枪支,砰的一下!一个审判官胸口溅落漆黑的血液。
原来他不止随身携带着一把锃亮的长刀,随身携带的还有一款军用爆能枪,甚至还携带了超重的联排子弹!
“我以为我还要很久等到这一刻,但是如今不用了。”时渊序低声说道,“我为什么要留在军队,就是为了这一刻。”
帝国联盟作为神庭的第一上贡国,军队就应该都是神庭的军犬,可大男孩挥刀的那一刻,竟然是为了刺向神庭的最高执行官!
“原来你是个活脱脱的叛徒!”
其他审判官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气急败坏。也一同围上。
他们手里甚至升腾出刺眼的光阵,这是来自神职的神圣法力,任何普通人都会被这光阵扰乱心神。
时渊序顿住了,感觉自己呼吸渐冷,心跳将逝,但他捂住胸口,强行打起精神。
他不甘心,不在乎,他只想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我再问一次,我的星球没了,是不是你们动一个手指的事情?”时渊序眼神深幽,“我从小到大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那生活一辈子的星球,有家人环绕的家园,你们是不是可以轻易就夺走?”
“而我区区一个人,你们也不愿意放过?”
“我们来过的你的母星,到处都是低矮的小木屋,还有个满手是茧的妇女正在烧土窑,满脸是灰,她忍不住用刚打来的井水洗脸,可风刮过之后,毛巾也是灰。她好不容易洗完脸,脸却比之前还要黑。就这样的星球,哪怕留下来,也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大益处吧?”
“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们都不喜欢普斯特这个星球。”
时渊序阖上了眼。
她的亲生母亲,便常常会烧土窑,因为很专注,她压根不会顾得上擦拭自己脸上的炉灰。
……啊。
或许那就是他的母亲吧。
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片段。
“小渊序,你只要好好在少年营待下去,未来好好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将,迟早能找到答案的。”
“或许是邪恶的敌国到处征伐星球,烧杀劫掠,才会让你的母星生生消灭。你要变得更加强大,以后把他们纷纷都打败。”
为了这个可笑的答案,他戴上了面具,宁愿将滚烫的心裹在一层又一层的鳞甲里,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能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
他也不稀罕。
可如今,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这辈子都难释怀的坎。
在审判官眼里,却只是轻猫淡写的一句。
“我们都不喜欢‘普斯特’这个星球。”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长刀忽然径直地提起,直接挥向了审判官胸口。
那双下垂眼红了,作战服下的的手臂青筋暴露。像是孤狼要以死相抵,终于露出锋利的獠牙。
“你们觉得它落后就可以轻易销毁它,可对我来说,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每天等着我回家吃饭,再也不会有人把我的双手捂暖在胸口上,再也不会有人……那么无私地对待我了。”
被抵住胸膛的审判官本不放在心上,可紧接着被刀没入胸膛。
“我要你们消失。”时渊序一字一句说道,“在你们眼里,普通人的性命甚至不如一粒沙子。我为什么要敬仰这样的神庭?”
“时先生,你再这样下去,我们会传讯给光明神和教会!你要知道,凡是与神庭为敌,就是在渎神,从今往后你的灵魂就会被打碎在世界裂缝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飘荡在宇宙中!”审判官张开掌心,刹那,他们面前窜起黑色的铭文。
这是审判官刻下的诅咒,每多一道,普通人的心魂就剥了一层。
“时渊序,你疯了是不是?审判官想夺走谁的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就一定要这么犟么?”被黑天使长挡住的斯奈特破口大骂道,“他们有神力,他们一次性能灭一个星球,你能做什么?送死吗?星球毁不毁灭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吗,快点停下来……”
时渊序心想,他是疯了,是不要命了,可当一切的伤疤摆在自己面前,时渊序才知道,原来那些都不重要,头衔不重要,帝国联盟上校的身份不重要,他一辈子渴望的不过是做回沉溺在田园生活中,仰望着天,轻抚着草,可以肆意在亲人怀里撒娇,再也没有畏惧和胆怯的小小少年,可他要用一辈子治愈这永远补不上的缺口。
他永远记得亲眼见到那些一路平坦的人发自内心幸福的笑容那一霎被灼伤的心神。他们那么幸运,肆无忌惮,又有坚实的后背做倚靠,可他却光是为了治愈那些不可示人的伤疤,就要耗费一辈子的时光。
所以他只能伪装,伪装成肃冷,淡然的大人,将那卑怯孱弱的小孩藏匿于阴影之下,他只能故作对那一切不在乎。他不敢要糖,不敢索取怀抱,只能将眼眶的泪拐着弯往肚子里流。
——就连他唯一能视为救赎的那个人,唯一不用怜悯眼光看待他的人,却也那么走了,头也不回。
忽然间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手心,时渊序微微一怔。
是他的。
作者有话说:发现有的章节不好发小剧场容易破坏氛围
祝宝贝们身体健康学业顺利工作顺利,后面持续高能!
他凌厉的眉眼神情忽而破碎了几分,可他马上紧咬着唇,不发出吃痛的喘息。
“凡人没有忤逆天命的资格,时上校,你本来就是漏网之鱼,既然你要反抗,那我们只能秉公办事,将你除掉了。”
时渊序冷哼,“给我闭嘴,别跟我扯那么一大堆神神叨叨的东西。”
审判官们没料到有人死到临头了还跟少爷脾气似的,转而冷笑,也好,他们会如他所愿马上夺走他的性命。
“时先生,那就如你所愿,让你跟你那落后不堪的母星一起陪葬——”
时渊序那一刻下意识地阖上眼,握紧了刀把。
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又回到了星球毁灭的前一天。
他跟自己的母亲、姐姐和弟弟一起围在烤炉前吃着烤番薯,屋外还有热心肠的大叔大婶说他们家的奶油炖菜多得吃不完,叫他们来分着吃,吃货姐姐开心得恨不得当场拿着碗过去,弟弟嘟囔道谁家做菜会做那么多,妈妈揪着弟弟耳朵说臭小子人家就是心地善良想多分享给我们。
仿佛一辈子有说不完的话。
可这一切都没了,都没了,好啊,他……
他如今也没了。
也好,也好……
这样就再也不用强迫自己再变成大人模样,再融入这个可笑,失望的世界。
再强颜欢笑支撑自己好好走下去,有时候永诀也是一种解脱……
不是么?
刹那间。
他却迟迟没有等到镰刀落下,而是万物静止了一般。
诅咒的铭文、手上的镰刀……那些审判官全部在原地动弹不得。
审判官忽然感觉到身边凛冽的气息越来越近,冷的骨头发麻,发酥。
他们当中忽然有人僵硬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逼上前来。“别找我……别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只是照规定行事……我上面是祂,你惹不起……”
其他审判官们见状本想动用神力,以死亡来威胁对方,可他们猛地扭曲震颤,被抢先一步被极细的钢线直接刺穿了身躯,被一道又一道地切割,白袍下渗出的是漆黑的血液,溅落一地,远处看,就像是五线谱上挣扎的烧焦音符。
——然后时渊序听到了猛烈的撕裂声——
他顿时头皮发麻,目光怵然!
只见那些穿过审判官们的钢线,突然径直往上直接提去——然后将那些巨大的黑色四翼硬生生地从他们背后剜去了!
十双,一百双,一千双……一双又一双染着血的黑色翅膀就这么挂上了钢线!
于此同时就是所有审判官的白色长袍上都被鲜血浸透!
“啊啊啊啊啊我的翅膀!我奋斗了一生才能得到的翅膀!”
“畜生!畜生!这是我参加了七年圣选,工作了十年才能得到的……你竟然……你竟然敢……我要杀了你!”
“到底是谁!不可能……”
“这是哪里来的人,你知道这双翅膀意味着什么吗?多少人一辈子都得不到!”
“疯子!究竟是谁干的!我好痛!”
“啊啊啊啊这是光明神授予我的翅膀,我日日歌颂夜夜祈祷更是准备了十五年的圣选才上岸的,竟然被……”
虽然戴着面无表情的面具,可面具下的一声声哭嚎和怒吼分分钟要撕烂钢线的始作俑者。
黑色羽翼,象征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象征着天之骄子,象征着全世界畅通无阻凡是凡人看到便要低头下跪乞求饶恕。
可象征无上荣耀的黑色羽翼就竟然就被这么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大胆刁民!你敢阻拦审判官,就是在忤逆光明神的意志,就是在与至高神为敌!你会不得好死的!”
那人却在阴影底下轻嗤了一声。
“光明神的意志?”他缓缓道,“不就是拿来违背的么?”
审判官闻言纷纷一滞,那人仿佛只是坐在阴影里,甚至没起身看他们一眼,宛如在大戏院包厢里津津有味看着表演的翩翩公子,偶尔一声若有似无的嗤笑。
“不管你是什么存在,你不会善终。”
审判官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用神力控制那人的心神。
可终究无果——便只能成了动嘴皮子。
“我们审判官处决人,不是你干预得了的。要是你生生要阻挡,那一切的不幸只会加倍作用在你身上。我们早就见识过太多不要命的人,违抗过我们之后就殒命了……”
“所有人的命运都是神庭掌管的,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都不是你们这些人说了算的,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一定会受到光明神的诅咒,你逾越秩序,逾越法则,你将原地暴毙而亡!”
那人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忽然眉目阴沉了几分。
“可惜,有罪之人对我的诅咒不起作用。哦,不但不起作用,我还让你们尽数偿还,你们觉得如何?”
他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微微抬起,攥住了透明的钢线,狠狠往里一扣。
那些审判官瞬间发出一声惨叫,钢线彻底陷入血肉,研磨他们的骨血。他们本来被刺穿了身躯,如今更加是被紧紧地撕扯在了一起。
“你邪恶至极,你肯定用了巫术……我们要第一时间禀报上面……你擅自占领神域……”
男人又轻佻地向上一提,“继续说。”
审判官们各个梗着脖子,面具下的脸煞白煞白。
“你……”
“休想敌得过我们的至高神!”
他眼底一抹狠绝,眼前白色的袍子瞬间崩得四分五裂,身躯连渣都没剩下。
下一秒,洁白的厅堂都顿然消逝,周围是阴冷的风,重重的鬼影。
宛如混沌之域真正的主人,才正式登场。
而时渊序察觉到此时自己已经站在阴沉的宫殿前。
他刚才跟审判官对峙的时候,一时半会失去了意识,回过神,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只见眼前是荒芜的圣殿,空寂的大厅,迎面而来的是琉璃彩窗,细腻的线条勾勒出苍翠和碧蓝交融的繁复图纹。
这里如同在世界裂缝般的区域,光影被滤去,徒留下沉暗。
想起刚才他隐隐约约听到的对话,审判官又气又恨地朝那人诅咒,可那人丝毫不气也不恼,语气中带笑。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种直觉。
那个在暗处的玩世不恭的男人。
是那个众人闻风丧胆的不可说之神。
这怎么可能。
时渊序分明不相信神的存在,甭管是什么邪神也好,光明神也罢。
可刚才的审判官是被什么人大卸八块。
审判官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时渊序不瞎。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这个殿堂,企图找到了那个身影。
正厅的台阶外本就没有离开的路,他往前一看,只看见正厅里已经影影绰绰的是鬼影。
“主,这帮审判官们的灵魂你打算怎么处置?拿去喂活尸堆,还是众鬼窟?”
正厅内部,那些鬼影纷纷围上王座,像忠实的仆从似的,朝阴影底下的人说道。
那声音清冷磁沉,却辨不清音色,“直接消灭,做我们的祭品。”
“……”诸位鬼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主,那可是两千条审判官的性命,里面还有一个黑天使长。”
只见神殿穹顶之下,恶念晶石后的一个天平猛然间倾倒到一方,那托盘就如重锤狠狠砸到了地上,放出震颤的金属嗡鸣声!
“……”有鬼众和门徒当场晕倒在原地,“耗费这么多的因果啊,主啊,您就算是神也经受不住……真是造孽啊……”
倒是廷达那面具底下竟然是狂笑,“太棒了,还以为您不会再那么痛快地杀人了,他们活该,在我们的地盘都敢撒野,好,那就让他们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够了。”
混沌邪神的众鬼们分为两派,一边是讲究稳如老狗慢慢苟熬到光明神退位再上位的保守派,一边是疯子、恶鬼、颠人云集的激进派,随时等待主把整个世界毁灭了。
本来,把神庭的人干掉,激进派的众鬼们都觉得倍有面子,寻思主大概也尽兴了。
可解决了那帮审判官后,鬼影忽然齐齐才回过神来。
不对,这里还多了一个军队上校呢?
只见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修长挺拔的大男孩正在站在殿堂中,看向他们,还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时渊序隐约感觉身边有了些寒意,回首看到一堆戴着各色面具的黑影,不怀好意地瞅着他。
“无知的人类,来到主的巢穴不知道跪拜行礼……”一个浑身鳞甲的鬼怪径直冲上来,挥着爪子朝他说道。
时渊序神色一敛,那一刻顿住了。
可他下一秒径直用指尖敲敲对方的脑袋。
“挺逼真的,是用太空合金做的吧?就是烧钱,3D打印也有这种效果。”
鬼怪:“……”
气氛一下安静的很。
时渊序又开口说,“不得不说你们的主确实有几把刷子,但是我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你们究竟是不是真的鬼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也就普通特型演员能做到的程度,还不够逼真。”
鬼怪:“……”
他们恨不得张牙舞爪跟他拼了,他们就长这么恐怖,谁敢演他们!
廷达嘘了一声,让那帮鬼怪们别动手。
他冷眼看着这个意外踏入的时上校。
哟,胆子还挺大?
也不看看是谁给他捡回来的一条命。
那瞬间,他忽然想到主那天晚宴带的那套礼装,主人也是个军人。
廷达不知道哪来的坏心眼,忽然瞟了一眼在旁边傻傻愣住的伊瑟莱恩。
“你不是好奇主去人类世界做什么么?”他眼睛瞟了一眼时渊序,然后悄声在他耳旁说道,“主在人类晚宴曾经带走过一个人,那人也是个军人,看那礼服的样式,身高和身段都接近呢……”
伊瑟莱恩内心就像被蜇了一下。
主那天在医学晚宴出席,据说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套蓝色礼服。
他定定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个穿着笔挺作战服的大男孩。
对方皮肤微微泛着健康的米色,一双下垂眼格外澄澈,薄唇的唇峰有些桀骜的弧度。
那大男孩在厅堂四处打量着,百无顾忌。还径直迈开步伐,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走了几步路,端详着砖石上的魔法阵。
只是对方没有带深潜仪,肉眼看不清这一切。
他看不清阴影下王座坐了一个主,更不知道他踏足的厅堂,正是邪神的宫殿。
伊瑟莱恩偏过头。
或许主对人间有留恋,但他不认为这个军队上校有什么资格得到主的青睐。
主亲自现身了都没反应,鬼怪到了跟前也以为是假的,不得不说人挺自大,还很没眼力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