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怕鬼,却又偏偏想这男人陪着,于是想了个法子,一旦鬼故事出现恐怖的环节,他就拿被子捂住耳朵。这个时候,湛衾墨嗤笑着将书放下,“那故事就到这里结束。”
然而接下来才是最恐怖的部分,小时渊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恨不得裹紧被子头缩进墙壁睡了。
时至今日,小孩也长成大人了,可冷漠的男人却坐回自己床边,给他继续念着故事。
“从前,有一个村庄闹鬼。”湛衾墨开口。
时渊序眯起黑珍珠眼,这男人果真又在讲鬼故事。
“然后呢?”呵,谁怕谁?
“那鬼要吃人的心脏,每到深夜就要去某一户人家觅食,却不小心遇见了一个小孩。”
“那天是万圣节,小孩以为他是戴着恶鬼面具的大人,好奇地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游荡。”
“鬼说,他很饿,非常饿,再不吃点东西就会饿死。”
“小孩便急急忙忙地端来了人吃的食物,问这些够了吗?”
时渊序目光悠长,“……”
嗯,真是个单纯的小鬼。
湛衾墨声音仍然平静,可目光暗暗打量着小绒球。
“鬼说,这些不够,他还是很饿。小孩觉得是自己招待不周。就说,明天来他家找他。”
“鬼就这么答应了。”
“他不爱吃人类的食物,但他知道小孩的心脏一定很美味。”
时渊序幽幽地眯起眼,这种故事给小屁孩听只怕要吓哭。
“……然后小孩就被吃了,故事结束。”他说道,“别想吓我。”
湛衾墨神情幽淡,“不,故事还没结束。”
他忽而指尖轻轻拂过小绒球额头上的一撮毛,轻轻抚平,漫不经心道,“那天,小孩给他端上了小蛋糕,满眼亮晶晶的,鬼勉为其难地吃了一口,却发现原来人类的食物也可以那么美味。”
“从此鬼不再吃人类的心脏,他想品尝小孩亲手做的蛋糕,要是吃掉了小孩,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蛋糕了。”
“小孩还说,吃了他的蛋糕,从此他们就是好朋友。”
“鬼是第一次有了朋友,他觉得朋友也许是比人类心脏更好的一种东西,要好好珍惜。”
时渊序轻挑眉毛,倒还是个治愈故事,“那……他们以后怎么样了?”
湛衾墨凤眼轻挑地眯起,唇角有着玩味的笑意。
“嗯,此时此刻,那只鬼正在床边,给小孩念着睡前故事。”
时渊序微微一颤,目光对上了他。
“想吓唬我?”
湛衾墨却目光沉了几分,“你怕么?”
时渊序轻哼了哼,不知道这男人怎么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鬼才不会哄人睡觉。”
他知道湛衾墨装神弄鬼,但好歹人模人样,还是名副其实的医学教授。
“为什么?”湛衾墨挑眉。
“鬼对关怀人没有兴趣,”时渊序说,“甚至可以说,他们以凡人的痛苦为乐。”
湛衾墨眸色忽然暗了几分。
“你又怎么知道,鬼对关怀人没有兴趣?”
“浸透了世间的绝望的灵魂才会变成鬼。他们早已没了感受世间美好的能力,更不可能再对世人回之以温柔。”时渊序振振有词,就跟他还真是个抓鬼专家似的。
湛衾墨心思一动,视线渐渐垂落,“嗯?你倒是了解。”
“那当然。”
时渊序高傲地扬起了下巴,他可是在军队的禁书阁里研究过非自然存在的人。
有许多灵魂对生前的遭遇愤愤不平,便迟迟不肯投胎,宁愿化成怨鬼,在世间兜兜转转。
这就是鬼的由来。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坐拥混沌之域那个不为世人所知的邪神。
“我更知道,众鬼之主更不会搭理人类。”
湛衾墨微微一怔,但随即用笑意掩去。
“你倒是跟我说说看,祂凭什么不搭理人类。”
时渊序不知道对方的神情有几分深意,兀自说道。
“祂以世人绝望和恶念为食,又与这帮鬼怪为伍,便知道人世间有多险恶,人心有多可怖。”
“要让这样的神怜悯世人,门都没有。我说的不对么?”
此时湛衾墨忽然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小东西,我关灯了。”
时渊序开口,“这是你房间,你不睡这?”
湛衾墨神色莫名,看着小绒球的杏眼只是纯真坦率地望着他。
他利落地收回视线,看向别处,摁下了灯。
一下室内就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
“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在这休息了。晚安。”
小绒球内心有几分异样,他总觉得刚才湛衾墨的神色,一瞬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异样。
此时室内黑沉沉的,小绒球挨不住困意,阖上了眸。
却不见湛衾墨站在门外,循着黑暗,觑着他的睡颜。
“你说鬼不会关怀人,错了。”他兀自呢喃,“鬼感受不到美好?这也错了。”
“明明那鬼见了光,就想变成人。可就算变成了人,又能如何?”他语气越发凉薄,“他自是无所不能,却唯独决定不了自己的……”
目光收回,他神情一敛。
无心之人,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此时,那个高挺的身影便离开了房间,府邸更是一片空寂,落针可闻,院落草丛的蛐蛐低鸣。
此时小绒球眼皮颤了颤。
他渐渐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刚才那男人低沉呢喃,他隐约听到了。
“明明那鬼见了光,就想变成人。可就算变成了人,又能如何?”
——一瞬间,他以为对方正是自己所坦诚的那个鬼。
他暗笑,自己是傻了么?对方好端端的一个普通人,平日里还得做教授谋生,要顾得上衣食住行。
要真是个鬼神,那直接凌驾于世界之上,操持一方天地,还在这跟他耗什么耗?
可内心,竟然就这样悬着,再也平静不了。
“维诺萨尔,你对他已经超出了对一个猎物应该做的事情。”
“是又如何?我说过,我要贪图的有很多。”
“所以这就是你‘神体分离’的原因么?”那声音来自于某个角落的破碎神像,“将神格剥离出灵魂,另外分出本不存在的人格,需要经受住十万重灵魂炼狱火烤之痛苦,普通神明根本经受不住这种痛苦,一旦失败,就离陨灭不远了。”
“挚友,如今尚在人间的神明是我,不是你。”
“……”
湛衾墨此时身躯浸入一望无际的黑色池水当中,四周皆是破碎坍塌的神像。
此时的他身后的诡谲触手正在黑色池水当中肆无忌惮地蜿蜒伸展着,甚至一部分在岸边露出了一截,那些触手还偶尔痛苦地蜷曲在一起,要么在地上用骨刺划出惊心动魄的痕。
“恭候主在此迎来‘清算仪式’,咱们就先不打扰您,您在这待上多久时辰都是合理的。”
湛衾墨只是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下属便瞬间匿去身影。
与漆黑的触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银光烁烁的长发浮在水面上,像披着银河的蛇在水里逡巡。
他阖着眸在池中心凝神静坐,俊美无俦的脸庞半边是悚然的森然白骨,整个人在黑色池水当中,近鬼也近妖。
那副容貌甚至远远要比他的人类形态妖孽太多,就如浸透了人血吃尽了彼岸之水的彼岸花,总是要比安然若素卧在茶桌盆景上的素白梨花更惹人回味。
隐隐有暗影浮现,仔细一看,池中每一个经过他身躯的浪都像刀刃一样划过他的体表肌肤。
这一汪池水原来清澈见底,却被他漆黑的血染黑。
这是邪神的沉思殿,又叫做赎罪池。曾经成千上万年神灵依靠在这座池子里浸泡来还清孽障。
如今赎罪池成了邪神的转述。
每一滴经过神灵真身体表的水都代表过度干涉的因果,浸入其中便代表着还清因果。
神灵过一段时间就要清算因果,否则等因果找上门来,那便是翻倍的代价。
这是‘秩序’规定的。
何为秩序?那是创世之初,众神时代的宇宙法则——为了维持宇宙的有序发展,无论是神是人,都要活在秩序之下。
创世以来,众生皆不得不在两道枷锁之下。
一是秩序,便是宇宙的尺。如神不能逾越人间因果,不能擅自逆天改命。
二则是“原罪”,便是宇宙施与每人的“秩序”,便是命中终须有和终须无的东西。
所以九大星系不能算命,说的就是这个理,一个人什么命,得不到什么,又得到什么,一算一个准,一但准了,浑身热血沸腾只会瞬间冷透。
而至高神,则是唯一能篡改秩序的存在。
所以哪怕如今是科技发展的星际世界,众生仍不得不信神。
此时四周的神像代表着曾经陨落的各个神灵,祂们神像不是身首异处,就是化成齑粉,要么被一种特殊的金色丝线穿插出无限的缝隙,将近四散分裂。
这些都是各个神灵垂死前的惨状,毫无疑问,正是偿还不了因果所导致。
但神台烛火祭坛也好,贡品信物圣遗物也罢,在这本来就象征着不详的池水旁,绝不会在池边放置这些让人心神不宁的破碎神像。
只是混沌邪神历来有这种恶趣味的收藏品,以此来回味不同神灵垂死前的痛苦回忆。
与其独自在赎罪池里承受着还债的疼痛,不如配合他人的痛苦一起食用效果更佳。这便是邪神向来的恶趣味。
“……第九千九百四十万八千四百五十三道因果还清。”
殿里的幽冥仆人齐齐传来呢喃。
“我们圣明的主,我们将会再一次向您名下的教会传讯,让信徒们安心。”
湛衾墨缓缓睁开眼,眸子里猩红一片,薄唇冷峭地上扬一个弧度,“一笔带过即可,区区这点因果我还是能受得住的。”
他刚好停在一副格外诡谲的神像前,某处传来几声低笑。
“挚友,既然受得住,可在这个为你抓心挠肺的小家伙面前,你还要伪装多久?”
湛衾墨轻轻摩挲手指上的戒指,他眉目闪过一丝暴戾。
“被他猜穿了自然也别有一番趣味,可忽然间,我心意变了。”
“我突然觉得,一辈子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作伴也未尝不可,既然如此——他就没必要再得知我是什么存在了。”
“半掩着真面目终究难以长久相伴,这道理想必你也懂。”
“可惜我这人偏偏贪心——”湛衾墨病态地笑了,“他怕鬼,我又有何理由暴露真面目?哪怕是你,我亲爱的挚友,曾经隶属于至高神庭的风暴之神,看到我的真面目也要肝胆俱颤。”
“你又怎么确定他害怕你?或许是那小东西被你唬得真假不分,所以才那么警惕。”被称为“挚友”的神像低笑几声,“甚至是我,都不能看穿你的真实面目。”
“时过境迁,秩序困住了凡人,也困住了神灵。袒露身份的因果代价让许多神灵陨落,更不要说凡人。”那声音有些感慨,“但老老实实地遵守秩序不是你的作风——那七年去了哪里,也终究是不能说的谜么?”
“啊,那是自然。”湛衾墨唇角调笑却毫无笑意,“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因为它属于‘作弊’。”
就在那一刻,一些格外鲜明却陌生的记忆再次闪现在了他晦暗的心间。
“一次只能满足一个愿望,一旦超过上限将会万劫不复。你该知道,命运早有定数,你贪图不得。”
“又是这句话。”他神色一抹暴戾,鬼爪直接掀开赌桌,“如果说,我偏要贪图呢?”
心底那根弦就这么又动了一动,竟然激起难以言状的感觉……那是悲伤么?
麻木已久的无心之人,也会有这种感觉么?
……罢了,他不想再想起。
“光明神不允许世人占卜,是因为一旦算了,就算准了他们的命。”湛衾墨开口,“挚友,你如何看待?”
“呵,祂是在告诫世人,只要是在祂主宰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板上钉钉不可改变,这就叫做‘命运’,如此以来,所有人便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命运,不会想着抗争,这便能维持祂的秩序。”神像喋喋不休了起来,“只是,谁又能知道,命运这种东西究竟是谁来决定?”
“啊,这个问题,连神明都未必能想清楚呢。”湛衾墨缓缓道,唇角带着几分讪笑,“毕竟这世上的神明,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主宰。”
“真够扎心的,尤其对我这种陨灭的神来讲——不过我看星际元首大会又要召开了,世界秩序也会在那个时候重新敲定,我的挚友,你不会一直甘愿做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邪神吧?”
元首大会。
也是世界秩序重整的时刻。
每1.2万年终将来到的“星链归位之时”,三大神域包括混沌之域的主星宿构成宇宙三角,这是所有历史记载公认唯一能够篡改宇宙秩序的时候。
呵,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
湛衾墨目光一暗,蔓延至半边黑池的诡谲阴影登时笼罩至整个神殿,随即淡淡地笑,“要隐匿在黑暗还是公之于众,那就看它的改变到底能不能让我尽兴。”
“……”神像颤了一下,“维诺萨尔,你该不会又要——”
“主,打扰了。”
此时门廊忽然一团黑烟涌入到池边,对方看着湛衾墨的真身,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路。
湛衾墨兴趣索然,“有话快说,我记得近一个月的事项我已经处理完了。”
为首的这位鬼怪穿得还挺人模人样,明显是个融入人类身份的鬼怪,穿着星际机甲动漫的文化衫还有牛仔裤,对方拿着的还是一个平板。他马上站定身姿,咳了咳。
“是这样的,主,元首大会来临在即,所有教会的信仰和贡品已经清点完毕,但是有一处教会似乎不是我们混沌教会内部的人创建,按照规矩来说,这是不允许的……”
湛衾墨挑了挑眉,意料之外的教会?
唔,还真是隐藏得很深呢,这么多年来——
混沌名下从未有过任何可疑的教会。
“名字叫做天马座星云教会,也不知道怎么起了个星云的名字,而且那教会规模大得惊人,成立年份竟然也很早,是底下的鬼怪之前不懂事,以为这是咱们的内部成员,哪知道是自发成立的……举个例子就好比正统的粉丝后援会跟私生饭之间的区别,官方粉丝后援会搞见面会的时候,私生饭随时准备搞偷袭偷拍私人照片,我们已经决定派人去……”
“随他去吧。”湛衾墨眉头一扬,似乎有所兴味,“我不介意看看这个教会后续会如何进展。事后要是耽搁了,再铲除也不迟。”
下属看着主顶着一张人皮的脸此时显得几分森然,“那……那主我就先撤了,不打扰您,等会您记得去门厅开会。”
此时某处的雕塑笑了几声。
鬼群散开。
神像终于忍不住笑,“无心之人,何时变得如此仁慈?众鬼之主,何时成了一个仁王?还记得以前稍有一个教会歪曲了你的教义,你便让他们堕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湛衾墨神色幽淡地任由对方笑,反正对方只差一丝心魂就魂飞魄散,压根对他没有任何嘲讽的作用。
“你不懂,万事万物要活着,才能长久贪图,与其让人堕入死亡,不如生不如死。”他随即笑道,“做暴君,哪有观赏世人挣扎的看客愉悦?”
神像一声笑,“可你做人,却是为了那个小东西。”
作者有话说:再次跪谢所有读者朋友没有你们支持就没有我坚持日更,感谢感谢感谢感谢
发个人物卡?(哈啊哈哈哈心大了,现在才发)
小剧场:
姓名:时渊序
性别:男
年龄:21岁
身高:179cm (还差1cm才到一米八耿耿于怀,尝试各种偏方无果后直接摆烂)(后期长到183cm)
身份:帝国联盟突击队队长(曾被开除,后因混沌之域行动表现出色恢复该职位),邹文海家族大少爷
生日:8月10日
星座:狮子座
MBTI:为了通过军队测评掰出“ISTJ”(偷抄埃斯蒙德上将的MBTI来蒙混过关),实际上是INFP
母星:普斯特星
血统:未知血统
最讨厌的事:被当成小屁孩,被骗,出席任何聚会,又变身了
最讨厌的食物:营养液,预制菜,军队饭堂的所有食物
喜欢的食物:土豆炖肉
喜欢的事:被夸奖,被欣赏,被认可
最近想要的东西:机甲战士100周年全人物亚克力套组
最近发生的事:被湛先生当狗养
姓名:湛衾墨
性别:男
年龄:32岁
实际年龄:?岁
身高:192cm
身份:帝国附属第一医院濒危族群系主治医师,帝国附属医学院正教授,仙女座星系“百人计划”成员
实际身份:众鬼之主,混沌之域领主(以下省略3页头衔)
生日:11月15日
星座:天蝎座
MBTI:INTJ
母星:不属于任何星球
血统:不属于任何血统
最讨厌的事: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本性发作,下属作妖,有人欠债不还
最讨厌的食物:人类吃的一切食物
喜欢的食物:人,心脏,灵魂,邪恶,小绒球
喜欢的事:看到世人痛苦,以小博大,戏弄小绒球
最近想要的东西:品尝███的██
最近发生的事:给小东西念睡前故事
“我贪图他要比任何人多得多,稍微伪装成人又能如何。”
“是么?一个人再如何让你贪图,也终究只有一人的份儿,而你舍弃的邪恶——却足以让你立地成佛。”神像振振有词,却在湛衾墨越加阴郁的气场下又开始语无伦次,毕竟说混沌邪神舍弃邪恶,就是当面渎神。
“罢了,我还有事要忙。”湛衾墨收回动人心魄的眼神,“挚友,你要知道,你的魂魄是我赏你的,这后院的神墓我只允许你的残魂独活。”
“……”那一座神像直接脑袋一搁假装死了。
此时,湛衾墨居于混沌之域的神庭,慵懒地靠在王座上。
此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挚友的话。
呵,立地成佛么?
平日里和他平起平坐的人太少,以至于甚至没有人敢窥探过他的心思,被这么突然一冒犯,涌上他的心头倒不是愠怒,而是一抹玩味。
向来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从未无所谓善恶是非,要去做什么便做,若祂能成佛,那地狱已空。
自然是应该如此。
此时神座下的鬼众们才汇报完收揽的信仰情况,见主愁眉不展,以为对方嫌烦。
“主,您如今什么都不缺,如今总共偿还所有因果九千六百四千五百三十一万单位,此时刚好与您持有信仰持平。众生盼望您尽早放弃人性,回归神格,让祂与您同为一体,才能回归真神之位,避免受孽力回归侵蚀。”
“我们猛鬼众已经计算过,若您不成为真神,一旦元首大会秩序对您不利,将会让诸位鬼众乃至您遭受孽力回归,请您以后院的九百九十九座神墓为戒,纵然是神明,也扛不住因果!”
“您无所不能,唯有某一件事,您贪图不得。”
九百九十九座神墓赫然在混沌之域的某个崎岖角落,流淌着血色的光。
“大地之母神,于旧历1896年死于为某个村庄开脱一场浩劫的因果。”
“雷电与飓风之圣主,于旧历1924年死于为某个人类君主开脱罪名的因果。”
“丰收与四季之神,于旧历1940年死于擅自篡改三年四季长度,为了拯救自己在人间留下的子嗣,祂影响了整个世界的正常流转,灵魂寂灭。
贪图不得?
此时此刻湛衾墨唇角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忽而再次感受到心间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窜动,疼痛,酸涩,一瞬让作为无心之人的自己失神。
本体的祂倒是在阴影处低笑,活似早已见惯不怪,“……维诺萨尔,你知道我每天吃的是什么?除了人类的绝望,还有你的,你的!哈哈啊哈,伪装成人很辛苦吧?要止住每天吸食上千上亿灵魂的欲望,要假情假意地和人间的各路人士牵强附会,要剥离掉你真正的神力成为一个庸人,要像人一样应付粗茶淡饭朝九晚五。”
“来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些情情爱爱有什么值得挽留的?抛弃掉你的假慈悲,成为真正的无心之人,世界的权柄迟早是你的。”
“还这个愚蠢可笑的世界一个邪恶至极的神,才是我们该做的。”
神殿倾倒。
阴影处的祂被他亲自扼断成两截。
“主,这是您的本性……”
湛衾墨抬眉,蛊惑人心的红眸悠悠抬起,“既然各位都不是普通恶鬼,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一旦我没尽兴,会是什么后果。”
众鬼惊骇。
廷达此时心头一颤,随即面具下是狰狞的,却悲怆的笑。
“是啊……是啊……哪怕您的旗下的十二门徒都是鬼王,哪怕我和穆西沙都是旧神,还是只能沦落在您手里。”
“所以伪装成人的您其实,根本不在乎神位如何。您只想要的是……”
廷达的眼角抽动,扭曲地笑着。
“好好和你的小东西待一块,是吧?”
“知道便好。”此时男人打了个响指,那妖冶却也可怖的外形骤然收敛住了锋利的尾棘和骨翅。
他变成一个长身玉立,英俊斯文的俊美男子。
只要恶鬼收敛本性,穿上得体的人类衣装。
维诺萨尔,混沌邪神。
如今仍然是斯文有礼的医学教授湛衾墨。
于此同时,帝国联盟第一城区,耸入云端的都市尖塔,中间一层四面为玻璃幕墙的楼层。面对着的落地窗中刚好能看到市中心高达一百二十米高的光明神像,神像穿着长袍,柔顺的长发垂落腰侧,五官神态是垂下眼睫,露出怜悯众生的悲悯来。
“安先生,那天晚上咱们已经尽力去跟踪那少校了,谁知道后面来了个什么人,计划赶不上变化。”旁边有一名神庭执行官在男人身后赔笑,微微躬身,“不过咱们向神庭请示,派了监察司的顶级骨干,那人就算神通广大,估计也死透了吧?”
此时落地窗旁的男人一只手摩挲着一枚国际象棋,随手撞倒对面的黑将军棋。
然后悠悠地说,“本来还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原来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呵。”
那执行官名叫小斯,有着一双雪白的翅膀,在神庭当中,凡是能有翅膀的存在至少都手握点实权,只见这个执行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一边美滋滋地思考今天跟安先生见面,明天他没准就能搬到第一圈环的“神之乐园”,那是高阶神庭官员才能入住的府邸和住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