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喜爱!我接受任何善意的批评和建议!会努力保持日更,但是最近也在修改前文,努力给大家一个完整的故事!么么哒!
第25章
沈穆怔怔望着墙上的照片,年轻人的面孔与记忆里的那个少年缓慢重合,他一个身形不稳,踉跄后退了几步,砰一声撞上冰柜,扶住柜角稳住身体。
“你没事吧?”老板吓坏了,作势要上前扶他,沈穆摆手拒绝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黝黑湿润的眼眸倒映着玻璃柜里整齐摆放的蓝莓面包,他忽然止不住颤抖起来,一个诡异的念头陡然链接起记忆深处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凌乱的桌面,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摔坏的钢笔……还有用果酱和白色液体弯七扭八留下的示爱痕迹。
那个名叫“XU”的论坛管理员,会是赵旭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穆出了一身冷汗,薄衬衫吸在身上,勾勒出小腹明显的隆起,他捂住滚烫的后颈缓用力大口呼吸。此时此刻,展示柜里每一块面包上裹着的奶油和蓝莓果酱都是在提醒他那一天的情形。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开始切片、对比,又如同凌迟一般反复重播。
沈穆急促的呼吸忽然凝固,他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难道那天……也是他推的?
沈穆垂下眼睫,又长又卷的睫羽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他在耳鸣声中用力按住越来越烫的后颈,不断告诉自己冷静。他必须要冷静,否则信息素又会漏出来,会被发现的。
可无论他多么极力想要保持冷静,却仍止不住颤抖。混沌的意识里,沈穆慢慢抬起手,屈指咬住指节,牙尖刺破皮肤,细小的血珠颗颗滚落,企图借助疼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不能。
他不懂。
沈穆颤栗着深吸一口长气,又在心里对自己说,或许只是他想多了呢,毕竟不可能发生这么巧合的事。
——“饿不饿?附近有家面包店,去买点蛋糕给你吃?”
端凌曜的嗓音再次响起,一向在紫藤花架下等他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口,明明从来不许他吃家里以外任何食物,为什么却在今天主动要带他来这里。
Alpha牵住手掌的传递而来的温度驱散了自己那一瞬间的不解,却在此时此刻有了答案,刹那间所有的侥幸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清醒。
或许是沈穆的脸色太过难看,以至于老板担心地摸去柜台,拿起手机正准备叫救护车。但又是一阵风铃响起,一道黑影迅速闯入店里,老板正惯例要喊出那句欢迎光临,下一秒,来者直奔沈穆身边,将他揽进怀里。
老板的话卡在嘴边,瞪大了双眼。
从屋顶呼呼刮来的冷风被高大的身形彻底挡住,沈穆在熟悉的怀抱中扭头望去——
端凌曜伸手握住这只被沈穆不知不觉咬出血的手,一贯冷静自持的俊脸上眉头紧锁,眉眼间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沈穆却一点一点挣脱他的手掌:“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能有什么话呢,无非是一个被资助的少年对自己的资助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欲|念本被强行压制在心底,却因再次重逢而蠢蠢欲动,所以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温暖澄澈的灯光将整间卧室都晕染成暖烘烘的颜色,端凌曜刚冲过澡,只穿着一条睡裤,盘腿坐在沈穆面前,捏着他的手指很专注地将抹匀药膏:
“我也是从B国回来的那个晚上才知道,没想刻意瞒着你,只是不想你伤心。毕竟这是你资助的第一批孩子,又是在十年前那个节点,你现在身体状态也不稳定。”
“赵旭已经送去海市,再过个几年送去国外,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学校的工作我会和老经谈,不要担心。”
脱下西装,洗掉了发胶,外人面前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端总此时也只是个普通的丈夫。灯色柔和了他后背健硕的肩颈线条,半湿的细碎黑发垂在额前,端凌曜边说边用指尖的温度融化药膏,还是补充了一句:
“但是要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养好身体,嗯?”
沈穆没有回答,他从回车上后就没再说一句话,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仍由端凌曜抱着他洗澡换衣服,乖顺又听话。他抱着腿坐在用软枕被褥堆起的小山里,歪着头靠在膝头,静静望着端凌曜为自己抹药的手。
灯色如稠厚的蜜浆,从沈穆光洁白皙的肩头淌进衣领间,那原本是空荡荡的,但是近期隐有被撑起的弧度。
端凌曜的视线在那里停滞一息,随后收回目光,道:“过几天新城区有个展会,主办方递来了邀请函,我们也去看看,好吗?”
粗糙的指腹在这根修长手指内外侧来回抚摸,黏腻的药膏被涂得很薄,沈穆身上的脂肪层很薄,但手指上留下的齿印却很清晰,端凌曜从药箱里拿出提前裁好的纱布,叠成三角形,轻轻裹住他的手指。
端凌曜又看了沈穆一眼:“好了,还痛不痛了?”
沈穆垂下眼。
他始终低垂着眼不与端凌曜有任何视觉接触,但也不拒绝他的触碰,端凌曜并不催促他,而是替他包扎好伤口,起身拎起药箱顺手放到茶几上,捞起干毛巾盖在头顶简单擦了擦:
“我先去吹头发,有什么事喊我。”
端凌曜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俯身拿起浴袍展臂披上,衣袍划破厚重的空气,沈穆的声音从缝隙钻了进来:
“…你是不是也预料到我是这样的反应呢?”
端凌曜系腰带的手一顿,很坦诚道:“一半吧,但是穆穆,做错的不是我。”
他转过身,沈穆跪坐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珠乌黑湿润,直勾勾望着他。端凌曜走上前去,坐到床沿边,对上沈穆的眼神,抬手虚拢他的侧脸:
“对你起了歹念的是那个‘无辜可怜’的少年,穆穆,你为什么对我生气?因为我隐瞒了你,还是觉得我又监视你?你不相信我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插手你的工作事业,也不会再派人贴身保护你,这些年来一直如此。十年了,难道还不够你相信我吗?但是呢?”端凌曜叹了口气,拇指指腹揉过沈穆潮湿的眼尾,“那天出了那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不值得你信任,还是你已经想和我彻底切开关系?”
“不、不是的……”
端凌曜捉住他的左手,强行按在嘴边,无名指上本该存在的指环不见踪迹,沈穆在他沉暗如水的眼珠里看见自己苍白慌张的表情。
端凌曜平静道:“穆穆,该生气的人,是我。”
空气静止一瞬,端凌曜又垂首,吻去沈穆眼角慌乱落下的泪,叹道:“可是我舍不得对你生气。”
“老公……”沈穆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溃不成军,他揪住端凌曜的衣服,努力往他身上爬去,裙摆在动作间被推至小腹,大腿皮肤白得刺眼,端凌曜托住他的大腿,抱着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沈穆的泪和吻再次浸透端凌曜半干的发丝,他不住地道歉,捧着Alpha的脸和他亲密地碰着鼻尖,说话时喷洒的热气混着失控的信息素牢牢控制面前这个Alpha。
端凌曜被沈穆按倒,身下的床垫承受两人的重量立刻下陷随即又重重弹起,沈穆被硌得闷哼一声,半趴着撑在端凌曜胸前。
隆起的小腹夹在二人之间,朦胧的视野里,Alpha始终冷静克制的假面终于有了一丝裂缝,端凌曜一眼不落地盯着Omega的脸,皮肤相贴的触感化作火苗,沿着血管从四面八方涌上他的眼睛,黝黑的眼珠里烈火熊熊燃烧。
在烈火中,Omega向他伸出了手,指尖轻柔拂过他的额头、眉梢、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边缘,一点点描绘。
Alpha的教科书里总是有这么一句话:克制是Alpha最好的美德,是表达深爱的第一步——
但现在,去他丫的克制美德,他只想狠狠占有。
端凌曜张开嘴,仿佛狼王心甘情愿露出獠牙向伴侣臣服,沈穆的手指游鱼般摇曳着尾巴,在他的牙尖留下淡香的证据。
他觉得不够,于是紧盯着沈穆的脸,侧头循到他的手,想要在那漂亮的手指上留下属于他的戒指,但是嘴唇与潮湿的掌心接触的一瞬间,沈穆忽然捂住他的嘴。
“……”
端凌曜不明所以,尝试张口发声,可沈穆又加大力道紧紧捂住他的嘴唇,那意思是不许说话。
沈穆看出他眼底的疑惑,仰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随后抹去眼角的泪:
“老公,我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年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没想刻意瞒着我,否则你今天不会去学校,也不会带我去那家店。”
“你不想我去上班。”
如果今天这个帖子真的是赵旭定时发送的,那么凭端凌曜的能力,完全可以在事发前直接拦截,至少不会闹到让他不得不选择停职来解决问题。
赵旭的事也是亦然,如果端凌曜真的想瞒着他,就不会带他去那家面包店。
端凌曜会瞒得死死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告诉他,就像那时收购沈家那样。
所以端凌曜并非不想让他知道,只是不想让他去上班而已。
沈穆不傻,可是想通了之后心里止不住难过,他狠心让自己不去看端凌曜的眼睛,哽咽道:
“可是…不想让我去上班,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呢…怎么可以把小羽小琼也牵扯进来…他们两个…很努力的呀……万一那个同学…不同意怎么办?”
捂嘴的手颤抖着松开,沈穆坐在端凌曜的腹肌上掩面啜泣,长发散在光洁的肩头,一缕缕落在胸前,绕着雪白的腕子,像柔软的黑绸。
孩子永远是沈穆的底线。
端凌曜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一个鲤鱼打挺其揽着他的腰坐了起来:“不是这样的,穆穆你听我解释……”
但沈穆却从他的身上翻身爬下,膝行蹭到床边抓起睡袍:“我要去客房睡。”
“穆穆!”端凌曜一惊,立马扑到他跟前张开手臂就要抱他,“我错了,真的,我能解释,你给我一个说话机会。”
可沈穆侧过脸,眼底含泪,一字一顿道:“不许抱我。”
话音刚落,悬在眼睫上的那滴泪应声而落,他仿佛施展了某种神奇咒语,愣是让Alpha圈在他腰身两侧的手臂瞬间定在空中,不敢轻举妄动。
端凌曜看着沈穆穿好睡袍,勾出被衣领压住的长发,眼看着就要走出卧室,急忙道:“穆穆!”
沈穆推门的动作一停。
端凌曜张了张口,声音却又卡在嗓子眼,好半天才找回来似的:
“我去客房睡……”
作者有话说:
穆穆娇娇的,好喜欢哦嘿嘿
端凌曜:“……”
所以三分钟后,端凌曜带着满身尚未平息的躁郁,顶着半干的头发,拎着半湿不干的擦头毛巾欲盖弥彰地盖住下腹,然后被彻底关在卧室外。
而一门之隔的另一边,他的妻子轻巧地落了门锁,赤足在地板上走路的脚步声渐远,端凌曜面无表情地和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画框对视,脑海自动播放房间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沈穆会回到床上,先抬起一条腿屈膝压在床沿边,蜷腿坐下的同时褪下睡袍,长发绸缎似的散在白皙光洁的后背,向中间收拢的肩胛骨蝶翅般一起、一落,落在在床中央,盖好被子蜷起身体,抱起靠窗的那只枕头。
端凌曜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把枕头带出来。
真是太糟糕了,他想。
端凌曜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敲了敲门,满怀期待道:“穆穆,我没带枕头。”
无人应答。
端凌曜盯着门板,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静音效果太好,以至于沈穆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只可惜下一秒他就清醒了,是平岚听到声音后匆匆从楼上下来:
“老爷……?!”
平岚正要问您怎么在这,结果一张阴沉到宛如鬼上身的的脸赫然转过来,配上没干的头发和胡乱系上的睡袍,直接让他把话咽回去了。
端凌曜淡定道:“你在楼上做什么?”
平岚表情空白:“楼上客卧的淋浴头有故障,我刚去检查了一下……”
他原本正在进行每晚睡前各楼层的惯例检查,结果就听到楼下的声响,下来一看,就见他的老板和房门大眼瞪小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但话说出口,端凌曜的眼神陡然锐利,视线犹如X光射线一般投过来,平岚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满头大汗地补充:“傍晚发现的。”
端凌曜噎了一下,扭头继续面色沉静地盯了门一会儿,才揉了揉眉心,道:
“没事。去收拾一件客房出来……算了,准备咖啡送去书房。”
说完他又一顿,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算了,什么都不用准备。我去书房处理白天积累的公务,有什么事喊我。”
“是,老爷。”
可即便一天未处理的工作项目堆积如山,他坐在书桌前时,却压根没有处理事务的想法。
开玩笑,好不容易把烦人的俩儿子送回学校,能够有时间和爱人二人世界,谁想和工作过夜。
端凌曜心里暗暗想着,后槽牙咬得很紧,他身体里那股燥火还没熄灭,烧得他口干舌燥心烦气乱。沈穆刚刚碰的地方、坐过的地方全留下湿湿的触感,现在还没干,散发的气味糖丝似的缠着他的全身,牢牢捆住了他的腺体和心脏。
端凌曜不得不又坐正身体,双肘搭于桌沿,十指相抵置于唇前,肩膀自然下沉,试图调整坐姿,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黑发下双眼沉沉,倒映着书房紧闭的大门,端凌曜忽然觉得自己也可以锁门,但转念一想,那又有什么意义呢,横竖不会有人来敲门拿枕头换他回去睡觉,也不会有人发现他锁了门。
想到这里,端凌曜心里的火气更大了,要问什么事比半夜被妻子赶出房门还要糟糕,那必然他的妻子宁可搂着他的枕头睡,也不愿让他抱。
端凌曜重重呼出一口长气。
扪心自问,他的确带着私心不想让沈穆再去上班,但那只是很小一部分。真正的原因现在还无法告知,毕竟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不先让对方自以为得逞了,又怎么把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
那一天赵旭就已经全部坦白了,这个论坛并不是在沈穆进入S大的那天创办的,而是早就存在,只是在沈穆调任入S大之后在校园里扩散开。
“我是在去年十一月份收到‘XU’的信息,问我愿不愿意协助当管理员日常进行论坛的维护管理,如果愿意的话,他会给我一份礼物。”
赵旭点开论坛页面摆到杨树面前,杨树低头随意瞟了眼,追问道:
“那你们现实里没有见过面吗?礼物是什么东西?”
“我们从来没见过……”赵旭摇摇头,紧接着再次低下了头,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搓着手掌,杨树看着他这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喝道:
“好好说话!”
赵旭一缩脖子,支支吾吾道:“……是一管香水。”
“香水?”杨树打量着赵旭,“现在在哪?你用完了没有?”
“我用完了,”赵旭这次回答很快,又生怕她误会什么似的,忙道,“很少一小管,大概我小拇指的一半,大概五毫升左右吧…用木质瓶塞塞得很紧,那天我只是打算打开来闻一闻,结果太过用力打……”
“好了好了,”杨树没工夫听他解释,掏出手机准备搜索,“香水有名字吗?或者味道,前调中调后调,还记得吗?我找找。”
“找不到的,小杨姐。”
赵旭忽然直起后背,望着杨树。头发帘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杨树,方才所有的得意恐惧羞涩和不安全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露出一个很隐秘的笑来:
“MuI-opium,你找不到的。 ”
端凌曜在纸上写下这串英文字母,笔尖点了点大写的“I”,又在首两位的“M”“u”上画了个圈。
“I”这个字母,可以作为罗马数字里的符号“1”,也可以看成英文字母“i”,只是后者忽略了其大写的意义,而前者……
或许是他对“mu”这个字过度敏感,如果将其看作罗马数字,那么也就是说这款香水系列不止一种,寄给赵旭的也只是其中之一。
后来也的确如赵旭所说,任杨树找遍市面上所有香水,都没有一款叫作这个名字。而且从那天起,这个神秘的私人论坛再也无法访问。
秘密网站的创始人究竟是谁,这个香水和沈穆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那天夜里出现在S大的沈予辛。
端凌曜又在纸上写下沈予辛的名字,同时在他的名字之后又写了两个名字。沈予辛出现在S大校门口绝不是巧合,关于帮沈予辛回国的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的是另一个问题——
沈予辛为什么要回来?
当初他能够在沈氏制药集团的丑闻彻底曝光前一刻动身逃往国外,从此杳无音讯近二十年的沈氏继承人,却在这个时间点冒险被逮捕的风险回国,必然有一个让他无法抗拒的缘由。
端凌曜拧上笔盖重新靠回椅背,转了半圈,落地窗外深沉的夜色吞没了他的半个身体,清朗的月色趁机游到纸上那行英文字母,化作某种特殊的符号在他的神经末梢上跳跃。他静静闭上眼,尝试在脑海里重新构建沈予辛的形象。
只可惜,很困难。
这个他名义上的大舅哥,似乎总是以吉祥物的身份出现在沈父身边,不论是从外貌还是能力都很难给他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端凌曜敲了敲桌面,他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沈予辛,是个暴雨天。
南城的雨季格外潮湿闷热,一连半个月的暴雨直接把北阳台一连排的绣球浇成了蔫头西蓝花,雨水沿踢脚线滋养出一墙缝的矮灰蘑菇,端凌曜盯着看了半晌,对正在倒茶的方睿明道:
“转告沈院长,不用他费心请别的营养师专门过来照顾了,过段时间,我们就能靠着大自然丰衣足食了。”
“啊?”
端凌曜重新坐回沙发里,不耐地抚上自己左膝膝头揉按,天气太潮了,潮气渗进骨头里蔓延整条腿的酸胀,像小锤子一下又一下敲击骨缝,惹人心烦。
“南城今年的雨季来得太早,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留在斑洲疗养。”方睿明看了眼窗外的大雨,将毛毯递过去,端凌曜接过展开盖在腿上,又端起热茶浅抿了一口。
方睿明见他脸色稍霁,才舒了口气,一瞟墙角,就见沿着门框一路往上一窝又一窝灰蘑菇,顿时:“……”
端凌曜淡定喝茶:“让厨师来看看能不能吃,不能吃正好,省得父亲再费心花钱请人拜访,直接一窝毒蘑菇了结我。”
方睿明心头一跳,看着他的脸色斟酌道:“您说笑了,老先生那边……已经训斥过您父亲了。”
话音刚落,方睿明立刻嗅到空气中一丝诡异的凝滞,端凌曜托着茶杯似笑非笑晲了他一眼。
他立刻噤声:“抱歉。”
无形的压迫感宛如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肩膀上,方睿明不得不低下头,后背渐渐渗出一层冷汗。心跳骤然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这偌大的书房里仿佛都被他巨大的心跳声所填满,甚至连窗外的雨声都听不清了。
可端凌曜没有释放任何信息素。
直到端凌曜喝完整杯热茶,楼下的铁艺大门才吱拉一声被推开,连绵的雨声里影影绰绰听见平岚的嗓音:
“……端总在楼上等您一道用餐,请问您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吗……哦,没关系,这是端总特意吩咐的…”
“……”
另一道更模糊的声音穿过层层雨雾宛如海底上浮的气泡“啵”地穿过封闭的玻璃阳台门,端凌曜放下杯子的手一顿,小拇指情不自禁摩挲着杯壁。半秒后他仰头饮尽,重新把杯子放回茶碟,掀开毛毯,扶着扶手慢慢直起双腿,端凌曜皱了皱眉,站稳了身体,才走向窗边。
漫天暴雨斜斜打在玻璃上,又从四面八方缓缓流下,端凌曜站在窗边远远望去,只见枝叶遮掩间,两把伞仍停在门后。
那把靠门的米色大伞下,一小截雪白的荷叶袖被暴雨淋得透湿。
端凌曜皱起眉头,不知道他们还在门口耽误什么时间。
雨太大了,压根听不清伞下的人在说什么,端凌曜眯着眼望着这把米色大伞,执伞的人拿得不稳,一会儿歪向外侧,一会歪向里侧,那一小截袖子却又一动不动杵在原地,直至整个袖管到肩膀都湿了。
就在这时,米色大伞忽然向后一扬,眼看着那雪白单薄的衣裳一点点暴露在眼下,那衣服又轻又薄,被水一浸立刻化作半透明,裹在过分纤细的身体上,端凌曜心头一紧。
好在另一把黑伞及时为他挡住了雨,伞面相撞的瞬间迸发的雨点噼里啪啦坠地,端凌曜看见那抹衣角来到了黑伞下,同时也看到米色大伞下的另一个人。
他举着伞正向北阳台的方向四处张望,嘴唇一张一合,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可能是相隔太远,对方没看见端凌曜在窗户后,端凌曜也没太看清楚这人长什么样,但这人乍一看倒是和沈院长有些相似。他拿捏不准,便转头问道:
“今天谁送沈少爷来的?”
方睿明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闻声抬头:
“是沈家大少爷,叫沈予辛。”
作者有话说:
方睿明:看看第五章 ~
沈予辛:看看第十九章 哦
哎呀,我申签还没结果,好焦虑呀[爆哭][爆哭][爆哭]
第27章
但关于沈予辛的回忆在这句话结束时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回忆属于他的私人板块那一栏。
端凌曜是个非常公私分明的人,由于平常要记得人和事太多,脑子里自然而然形成一个归纳体系,大体分为公私两各版块,公事版块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各自对应的位置,而位置后是提炼过后的关键词。
有时是家庭背景社会地位,也有时是相识原因个人魅力等等,横竖都和利益挂钩,综合下来在心里有个大致预判,端凌曜会以这个评估分数来确定自己是否有必要与这个人继续交往。
能产生更大效益留下,不能的就遗忘,商人的嗅觉也就在于此了。
沈予辛原先的位置恰好是可以遗忘的那一行列,毕竟沈家不是大集团,沈予辛个人也没有任何突出的优势特点,就未来发展趋势而言他们之间也极难会出现相交线,所以端凌曜对他的印象一直很模糊。
可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沈穆。
从沈穆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那一刻起,就永远占据了他私人板块的榜首。
而沈予辛又是沈穆名义上的哥哥,这就导致端凌曜必须将他从可遗忘的板块挪至较高地位。可毕竟人脑不是电脑,端凌曜没办法对自己一开始就没认真记住的回忆再提取精炼,于是对沈予辛的印象也是模糊中多了几分清晰的闪回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