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他的面前又变成了孩子,沈穆双手叠在腿上,笑眯眯问他们:“明天想吃什么?”
端霁羽和端霜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在对方眼睛里找到了相同的答案,异口同声:“炖牛肉!”
当然好啦。
沈穆显然是个宠爱孩子的家长,会力所能及满足孩子们一切要求。第二天一早他就拜托厨师提前将食材备好,接着又下楼去了酒窖,想挑一支甜酒用来炖肉。
不过距离他上一次喝酒似乎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沈穆蹲在展示柜前,望着一支支酒瓶出神,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被接回到沈家,每天除了去实验室,其余时间都要用来补习与身份相符的知识,其中一项就是品酒品茗。
“你在外一切言行举止都代表着沈家,不要丢我们沈家的脸。”
这是他回到沈家第三个月,他名义上的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只可惜这句话说完没多久,他就当众出了丑。
那是在沈家的私人酒庄里,沈家以品酒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假面舞会,实则是非法向投资者供应人造高等级Omega。而他作为一件展品推到酒会中央,站在比人还高的香槟塔旁,仍由父亲扯开他的颈链,将看不出任何实验痕迹的后颈展示在众人眼下。
“这是我们沈氏最新研究,请看这只Omega的后颈,光洁细腻,看不出任何实验的痕迹。”
沈穆被狠狠扯住头发,强行摁下头,包裹脖颈的蕾丝被粗暴撕开,刺啦——布料破裂的声音宛若某个开关的钥匙,隐秘不堪的欲望争先恐后钻了出来。
“这就是…顶级…”
“好香…”
“皮肤如白瓷一般……”
无数只手抚摸过他的后颈,指腹迸出的欲望在他的后颈周围弥漫,一点点拨开他后背的衣服。低暗的环境剥夺了他的视觉,但其余四感却愈加敏感,人群靠近的脚步声与布料摩擦的簌簌声将他团团包围,一束束炙热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向他颤抖的身体。
沈穆徒劳地紧紧环住自己的身体。
“胆子这么小,真可爱…”
突然,有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大力揉按着他的嘴唇,伸来的酒杯里盛满酒液企图灌进他的口腔,沈穆紧咬牙关,但这时又有几双手顺着他的脖颈滑进领口,他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往身侧一躲:
“不要——!”
金黄的香槟塔应时坍塌,自诩高贵的宾客们狼狈逃窜,下一秒大厅水晶灯刷一声亮起,黑暗里的魑魅魍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衣衫破碎的沈穆在高脚杯的碎片和满地狼藉中止不住颤抖。
后来他被父亲带回实验室扇了几巴掌,又加大了药量,在反复发热和痊愈中度过了几个月,等他再恢复清醒回到课堂时,鉴赏课早就结束了。
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去了端凌曜身边,从南市搬来斑洲市。端凌曜对自我要求非常严格,日常作息也相当规律,非应酬一般不碰酒。他一门心思想要个孩子傍身,当然也不喝酒。
再后来,婚后第一年去端家老宅给端家人敬酒,那时候他还要给孩子们喂奶,只浅酌了一杯,陪端爷爷喝。
这么一想,时间还真是过得很快,那时候还在襁褓里的两个孩子现在都成年了。
沈穆望着倒映在透明玻璃展示柜里的自己,伸出手指轻轻点上那颗眉心痣,他也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他从那个噩梦一样的沈家逃了出来,有了相守相爱的爱人,有了乖巧听话的孩子,有了一个美好的家。
而且很快,他又会有两个稚嫩可爱的宝宝。
沈穆笑笑,只是他的手指还未收回,端凌曜的声音便从旋梯传来,他站在楼梯上看了有一会儿了:
“穆穆,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一写到他们一家四口我就忍不住心软软~~~
沈穆回过神来,循声望过去,端凌曜正从楼梯下来。
沈穆正欲起身:“正好,老公来帮我挑支酒,要甜一点,我要给孩子们炖牛肉……唔。”
蹲的时间太久了,贸然起身还有些头晕,沈穆踉跄了一下,端凌曜攥着他的手臂,很不赞同:“慢点……让厨师去做,你孕反刚过去。”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顺手挑了一支红酒摆在大理石的吧台上,语气不屑:“况且他俩吃什么都行。”
“我没事的,”沈穆失笑,主动环住端凌曜精壮的窄腰,靠在他怀里缓神,“两个孩子难得提出想吃什么,不能让他们觉得有了弟弟妹妹,就被忽视了呀?”
端凌曜眯起眼:“他们都成年了,不能这么惯他们。”
“成年了也是我们的孩子,对不对?”沈穆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手指白皙纤长,几乎要贴上端凌曜的嘴唇,端凌曜眸色更沉,握住了他的手,用犬牙轻轻磨了磨。
沈穆显然还没发觉到危险,甚至还有闲心注意端凌曜今日的穿着。
端凌曜今天没去公司,一改往日严谨庄重的风格,难得穿了件浅灰色府绸衬衫,宽肩窄腰,袖口松松垮垮卷至手肘,前臂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体块感相当明显,性感极了。
沈穆越瞧越喜欢,歪头贴上Alpha饱满健硕的胸肌,用脸蹭了两下,又对着他的左胸亲了一口:“这是谁家的老公,这么帅呢?”
端凌曜陡然箍紧他的腰身,语气里隐隐透着警告:“穆穆。”
沈穆笑得更开心了,勾住端凌曜的脖颈:“是我家的。”
端凌曜同他碰了一下鼻尖,纠正他:“是你的。”
和那俩傻小子有什么关系。
酒窖里长期维持在十二度到十八度之间,要比楼上温度低一点,沈穆穿得单薄,身体被冷气浸得很敏感,端凌曜手心的温度又很烫。
端凌曜扶着他的腰,单臂抱起,将他放在冰凉的大理石面上。沈穆笑着环住他的腰,仰起脖子任由Alpha埋在自己颈窝里四处留痕。
流窜的信息素在封闭酒窖里酿出轻盈的口感,低低的喘息加重了空气里果色丰满甜蜜的余调,但是昨天手上留下的还没褪去呢,还被两个孩子担心是不是过敏,沈穆衔着指节在端凌曜耳边叹道:
“不要…不要太显眼了老公…昨天被小琼发现…”差点拉着他抹过敏药来着。
端凌曜一口咬住他的后颈。
沈穆说不出话来了。
大理石吧台冰凉的温度被体温浸染,四面展示台里的方才被端凌曜随手摆在台面上的那只红酒在推搡颤动间滚到了地毯上,沈穆被翻了一面,趴在吧台上,长发汗腻腻垂在肩头,修长雪白的脖颈高昂着伸到端凌曜的唇下。
酒瓶里晃颤的酒液倒映着沈穆湿漉漉的眼眸,瓶口的软木塞不知什么时候松了口,满溢的酒液一点点渗进地毯里,吧台下赤裸的足尖缓缓悬空,端凌曜的手臂横在沈穆的小腹前,仿佛要把他钉死在自己怀里。
他们被信息素紧紧缠绕。
在快要窒息的时刻,沈穆绷起的足尖颤抖不止,宛如溺水时急于寻求一个支点,又如小舟渡水的桨,一遍又一遍划过荡着酒香的江。
浓烈的酒香点燃了他们,沈穆仰着脖子喊端凌曜的名字,但端凌曜很凶地对待他。
等他们回过神来,那瓶红酒漏得只剩个瓶底了。他们一起倒进酒窖里的真皮沙发里,沈穆的足底也沾上了点红色,应该是刚刚踩到的。端凌曜握住他的脚,用拇指抹开了,像是没晕开的胭脂红,烈火一烧,在白瓷似的脚尖绽出深浅不一的花朵。
沈穆侧身蜷坐在端凌曜的大腿上,倒在他怀里喘息,很餍足地含湿了两人的裤子。
他们好久没有过了。
“舒服吗?”端凌曜问,现在时期特殊,他不想伤到妻子。
沈穆难为情地点点头,端凌曜这才放心下来,揉着他的头发,捏了一缕勾在指尖摩挲,借此来消磨自己尚未平息的欲望:“我也是。”
他低头咬沈穆的耳朵尖,唇间呼出的热气钻进脖子里,沈穆有点怕痒,侧过头用眉心痣蹭端凌曜的鼻尖,张嘴去咬他的嘴唇。他们两个像是互吻的狼,热烘烘拱在一块交换亲吻。
温存了一会儿,端凌曜忽然开口:“明天S大校园文化节,想去吗?”
沈穆以为自己听错了,坐起身子诧异地望着他。
端凌曜对他突然起身不是很满意,也坐正身子,两人又贴近了,沈穆捧着他的脸忍不住问:“真的吗?”
“怎么这么惊讶,想去就去,”端凌曜好笑地拿下他的手放在肩头,“多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
沈穆见他不像在开玩笑,高兴地重新勾住他的脖子,端凌曜对此很受用,手指划过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无奈道:
“出去工作这么开心。”
“没有呀,但这次是我入职S大的第一个学生文化节,况且我也参与筹备很久呢,怎么都想去看一眼。”
沈穆笑,但前天出了那种事,他自己尚且心有余悸,也不觉得家里另外三个会放心,可没想到端凌曜会主动松口。
沈穆正打算待会给同事发个消息,但还他还没高兴一会儿,端凌曜又道:
“明天郑梦时送我们去,结束后孩子们就不回来了。”
沈穆一愣,眼神里全是茫然,被吻得红肿的嘴唇微微张开:“我们?”
端凌曜气定神闲欣赏了一会,才彬彬有礼托起他的左手,亲吻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邀请沈老师一起参加S大的校园舞会呢?”
S大学生文化节因其兼具时代发展、专业价值重塑造与学生个人意识的深化三个特点而闻名遐迩,将活动筹备事项交由学生们自行处理更是提供了相对自由,被称之为社会大染缸中别致的一块净土。
但夜晚时分学院舞会却是历届传统,各学院舞会主题自定,届时所有来校人员都能自行挑选感兴趣的主题舞会。
毕竟两个孩子都在S大上学,端凌曜知道也不稀奇,只是沈穆还是莫名有一种上学请家长的紧张和新奇,以至于晚上睡觉时翻来覆去睡不着。端凌曜以为他是不舒服,把人捞进怀里:
“怎么不睡?”
“我…”沈穆半爬起身,趴进端凌曜的怀里,下巴垫在Alpha饱满紧实的胸肌上,“我好像忽然体会到小羽小琼要开家长会的感觉了……”
端凌曜失笑,掀开一只眼,揶揄道:“穆穆在学校也闯祸了?现在坦白还来得及。”
沈穆小声嘀咕:“那倒没有。”
“那紧张什么?”
沈穆“唔”了一声,重新躺回去:“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没人来参加…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有点不好意思。”
端凌曜微微一怔,随后搂紧了他的肩膀,沈穆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很无所谓地扬起头吻了吻他的下巴:
“我没事。”
他引着端凌曜的手贴上自己小腹:“我现在很幸福。”
第二天一早,准备去学校的双胞胎满脸困意,来到车库一前一后走向家里那辆日常接送母亲顺带送餐的黑色LMMPV。端霁羽正欲上车,结果拉开车门的瞬间就见他们亲爹一身西装革履靠坐在座位上,双腿交叠闭目养神,仿佛古希腊的雕塑。
但实则静止的另有其人,率先开门的端霁羽脸色煞白,身体僵硬地像是见到了鬼,身后的端霜琼倒是想起来怎么一回事,只是心情不太美妙。
没等兄弟俩开口说话,他们的母亲从亲爹身后探出头来:
“小羽小琼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兄弟俩满脸错愕:“Mommy!”
十分钟后黑色LM正式驶出檀芸公馆正大门,今天负责开车的依旧是端凌曜的专职司机兼保镖郑梦时,副驾驶座的平岚作为代理监护人负责拍照记录两位少爷的作品留作纪念,沈穆则是回到人文学院继续完成工作——
“所以爸去干什么?您又不能去Mommy那里陪他,更不可能来看我和阿琼的作品展览,况且平时没什么事您都恨不得把Mommy绑在家里,这次医生特意说让Mommy在家静养,您反而……”
端霁羽原本想说装模作样,但一看沈穆因晕车苍白的侧脸,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安静的车厢里回荡着大儿子的喋喋不休,端凌曜没理他,而是从冰柜拿出一瓶冰水,用软毛巾裹成枕头状,递到沈穆脸颊边轻轻贴了上去。
天气不算热,车里也开了空调,只是沈穆怀孕后易燥,容易发虚汗,他就着端凌曜的手歪头贴了上去,总算舒服了些。
“Mommy,要不要吃话梅糖?”
端霜琼无视亲哥的眼神从后排探出半个脑袋,沈穆抬眼冲他笑:
“Mommy 不用,谢谢小琼,快坐回去吧。”
脸上薄汗浸着几缕发丝勾着脸颊,沈穆捂着小腹眉头微拧。昨天刚做完没什么感觉,今天反而腰酸了起来,他又一次揉了揉后腰,端凌曜直接拿起抱枕塞进座椅的缝隙里:“腰痛?”
沈穆脸颊微红,抿了抿唇,很小心地摆摆手,那意思是不要紧。
有小孩在场总归说话不方便,更何况沈穆脸皮薄,端凌曜见他精神不错才放下心来,扭头对平岚道:
“过段时间把后排的座位加装两个婴儿安全座椅。”
端霁羽缓缓瞪大双眼:“……?”
平岚反应一秒才发现这是对他说话,在心底和两位少爷道过歉后,立刻应道:“是,端总。”
端霜琼满脸不可置信:“……?!”
于是车内顿时静了,婉转舒缓的钢琴曲直到到达学校东门门口才停下,兄弟俩没等亲爹开口直接自觉下车。端凌曜目送着两个儿子离去的背影,很满意他们两个的进步,但他还没收回目光,就听沈穆不解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穆穆?”
端凌曜转过身,沈穆看着手机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
“老公,张主任让我过去一趟呢,我先过去,待会我来找你。”
“这么着急,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
沈穆也不太明白,他和这位张副主任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他把手机摆到端凌曜面前,端凌曜垂眸一看——
张副主任:沈老师,请你来三楼主任办公室一趟,有一件事要和你单独沟通一下。
与此同时,刚进校园的端霁羽和端霜琼感觉气氛很诡异,从他们靠近学院起就觉得周围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围在他们身上,但等他们停下脚步抬头一扫,又没人敢和他对视。
端霁羽莫名不爽:“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端霜琼很不耐烦,但下一秒,他和亲哥的手机都是一响,拿出来一看,是各自辅导员发来的消息。
辅导员:现在立刻来人文学院305教室。
作者有话说:
今晚,又要申签了!我好紧张啊!!!!第一阶段小高潮来啦!
第22章
沈穆觉得奇怪,他来的路上周围投来的目光格外密集,而且伴随着嗡鸣的低语,让他觉得很不适。
他加快步伐匆匆赶往办公室,路过一楼大会堂时他们学院举办的话剧表演恰好响起开始,巨大的背景音乐轰然响彻整个校园,冷雾特效从半掩的后门溢出,两个老师一面说话,一面退出门外。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岂不是3P加师生恋了…看不出来啊玩这么花。但我看他手上一直戴着戒指啊…”
“那你亲眼见过他另一半吗?说不定是用来唬人的呢,不过有一说一,出了这事我一点也不惊讶……谁像他似的和学生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啊。”
“高老师也和学生玩得很好啊?”
“高老师是Alpha,他是Omega,能一样吗?”
沈穆停下脚步。
这是……在说他吗?
那两个老师出门后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完全没有察觉到沈穆在他们身后,沈穆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直到肩上陡然一沉——
沈穆下意识往旁边一躲,扭头一看,高戌诚搭肩的手还停在空中,他满脸歉意:“抱歉抱歉,沈老师吓到你了。”
“高老师,”沈穆防备地拉开一个距离:“……我先去办公室。”
“嗯,我和您一块,”高戌诚顿了顿,低声道,“您别在意别人说的话,我相信那都不是真的,张主任喊让您过去也只是问问情况,毕竟这件事在学生那边已经传开了,涉及到老师和学生,多少影响不太好。”
沈穆不由攥紧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五分钟后,沈穆和高戌诚同时出现在306办公室。不知是不是沈穆的错觉,张主任原本严肃的脸色看到他背后的高戌诚时隐隐透出一丝不悦,又很快被他掩盖住了。
沈穆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不觉得自己是多心。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张主任,您喊我来?”
“嗯,沈老师,坐。”张主任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位置,走到水池边拿起水壶给沈穆倒了杯水,抬头又看高戌诚还倚在门框边,不由得语气加重,“高老师,你还在这干什么,你的学生在隔壁等你。”
“哦,就去。”
等高戌诚把门顺手带上,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张主任和沈穆。
这位张副主任今年六十,深耕哲学伦理这一领域接近四十年,常年穿着浅蓝条纹衬衫配黑色直筒西裤,搭配黑色皮鞋和刻着优秀教师的玻璃茶叶杯,是个不折不扣“老古董”的形象。
不过他本人的确相当古朴,即便是“地中海”,头发绝对鬓不过耳,每日梳得一丝不苟,十分精神抖擞;衣服也一定熨得平整无痕,下摆塞进裤腰带里。每每光是往讲台上一站,就足以震慑底下一群野狗一样的大学生了。
沈穆与他交情不深,但同为教授哲学伦理课程的老师,对方算是他的大前辈,工作上的交流机会自然也不少,接触下来倒不觉得有多么难相处,反而因为对方工作严谨的态度而格外敬佩。
更何况上次办公室发生那件事,是张主任一再坚持查监控,虽然最后因监控坏了而不了了之,但沈穆还是相当感谢他。
也正因为如此,沈穆看到这位老教授阴沉的脸色时才更加忐忑。
他垂下眼眸,捧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蜷起,抑制贴闷着后颈伤口又躁又痒,昨天新添的伤口还泛着细微的疼痛。而且椅子太硬了,后腰弥漫的酸胀更是无声无息蔓延,流动的每一秒,都像是有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击他的脊骨神经。
酥麻的神经让他想起了昨天在酒窖里发生的事。
沈穆摩挲着杯壁的手指一顿,幸好头发披下来遮着耳朵,不然全被看见了。
但昨天在酒窖里沾上的酒香似乎还没散去,缠在身上从小腹到全身都热乎乎的,像是家里那位的体温还没散去,沈穆是个对气味不敏感的Omega——这对于Omega来说是相当失职的。
毕竟Omega的信息素是某种暧昧的信号,释放意味着默许,在早些年思想还没这么开放的时候,Omega甚至不被允许出现在人群数量大的地方,以防发生信息素暴动。
现在时代进步,Omega可以正常出门,只是级别高的Omega还是会受到监管,比如S级以上。
沈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他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但是指腹下很烫,他将垂下的长发拨到脑后,盖住了脖子。
张主任一直在观察他。
这个去年九月因岗位调动空降S大的Omega老师,从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就引起不小的轰动,现在又出了这种事。
张主任看向沈穆的眼神带着审视,他承认当初也因这位沈老师出众的外表而多加关照,但越是深入了解,就越会发现,美貌的确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地方。
他的理论知识够丰富扎实,教课方式多样丰富,能够深入浅出地阐述枯燥乏味的哲学思想;性格上也不像他的外貌这样让人有压迫感,反而格外平易近人,温柔随和,和同学同事之间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否则今年也不会有那么多学生来了解S大哲学系的研究生。
可恰恰就是这个关系,出了错。
张主任的目光徘徊在沈穆脖颈处,叹了口气:“沈老师,你自己看吧。”
他将自己的手机推到沈穆面前。
张主任眼神不好,用的手机屏幕大,字体也是特调的放大加粗,网页内容干净鲜明,于是屏幕上“人文学院某沈姓教师私德有亏 ,意图勾引富二代学生”十几个黑体大字就这么清清楚楚刺进沈穆眼里。
沈穆顿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后背弥漫的酸胀化作冰锥眨眼间冻住全身,沈穆手脚僵硬,麻木地眨了眨眼:“这……”
张主任却示意他先别着急说话,又倒着滑动手机。
标题下贴着的几张图片一张张照片彻底映白了沈穆惨白的脸,照片上的人虽然都打了码,但能辨识出身份的基本特征却一个都没少,至少左右两个高个子男生手腕上的手表拍得很清晰,一黑一白的机械表,亲昵地环在中间那个人的腰和脖颈上。
这是去年两个孩子成年礼的礼物,沈穆亲自挑选的,如果拿下来看,还能在底盖看到两个孩子的刻字——
My honey son.
沈穆在颤抖中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借着掌心里残存的温度支撑全身的冰凉。
张主任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又割舍不了心里那么一丁点的侥幸——或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这样一个美好知性的Omega,不会自甘堕落的。
他的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希冀:“需要报警吗?”
这个帖子是在今早七点匿名发送至校园公开论坛里的,时机拿捏得相当好,完美占据S大校园文化祭置顶帖子下首位,确保每一个来校人员都能看见,浏览量早已够整个S大学生加老师看八回了,早已到了刑事案件的报案标准。
但沈穆却如梦初醒般立刻摇头。
张主任脑海里“啵”一声炸开,所有的侥幸和惴惴不安的希冀都化作嘲讽,疯狂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的态度骤然调转直下,冷冰冰道:“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沈老师,我希望你能给出一个解释。”
“我校严令禁止教师与学生之间私交过近,不得越线!你这是在干什么!公然和学生交往,况且还是在校园内亲密接触!”
“…我没有!”
“那这些照片是假的?有人刻意伪造?!”张主任语气沉重,望着沈穆的目光竟和那一晚,月季公馆里的Omega太太出奇的一致——仿佛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脏东西,写满了防备和埋怨。
张主任语重心长:“沈老师,您作为老师,作为Omega,更应该注意与学生之间交流的距离。即便现在我们讲究人人平等,但‘在自然状态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狼与狼的关系。①’您身为Omega,这是无解的事实。”
“但是‘人生而自由②’,您不能将我困在枷锁中,”沈穆狠掐掌心保持镇定,但嗓音的尾调仍然失控上扬,他感觉小腹有些发紧,连忙捂住小腹反复深呼吸,“况且,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您不能给我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