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粗狂大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堪地站在原地,垂下的双拳掐得死死的,青筋暴起,恼怒得要吃人。
见有人吃了螃蟹,人们对粗犷大汉视若无睹,陆陆续续对试验石攻击,只有接近五分之一的人过了筛选,更多的人堆积在石门外,脸色难看,而试验石毫发无损。
许多人都是从五湖四海远赴此处,就这般打道回府,多有不甘。
当万钧派来到这里时,瞧见石门下沿的地面摊开一片鲜红血液,泥土悄无声息吸附着黏腻。
据说,有一人自己试验不过,找准时机,趁着别人操纵开门时,箭身直冲进入,结果石门猝不及防下坠,直接把那人砸成肉泥。鲜血四溅,血腥气萦绕在这一方小空间中,难以散去,令人作呕。
见到这凶险一幕,隔绝开外的人已然不敢莽撞。
万钧派的人依次走向试验石,十几个弟子只有六个通过了,却也是高于五分之一的比例,已属难得,其余人抱拳为这六人送行。
六人中,当然包括了祁音华与闻人诉。
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道难掩失措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落下:
“我们出不去了!洞口突然也被石门封住!”
声音落下,才看见人影,那人不是什么生面孔,而是轻功极好,因此江湖人称逍遥行者的岑歌。
他实力不算强,发现自己无法打开石门后,与少数人那样,洒脱往回走了。这么短的时间,别人轻功不如他,赶不及通风报信也合情合理。
“怎么可能!”
“骗我们的吧?”
“那怎么办!”
以前从没听过月岩秘境的洞口有石门,人群中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场面瞬间骚乱起来。
岑歌为人是出了名的老实,知道他不会胡说八道,他们情不自禁慌了神,很快有人想到:
“那我们岂不是困死在这儿了?”
“不要啊!我得出去!”
“完了完了,韦月就是故意的,他以前在这里困死,怀恨在心,想让我们给他陪葬!”
一些强手已经走在前面,现如今在场的人中,实属祁音华的实力与声望最高,有些人想到了什么,隐晦望向祁音华。
“稍安勿躁,我会将这个消息传达。”
发觉到他们的视线,祁音华思忖片刻,嗓音中注入了内劲,扩散在所有人耳边,轻描淡写的话语如同强心剂般稳住了局势。
有人已经想到,若是还有希望,必定在第一道关卡后暗藏玄机,只能靠进去的人勘破。
“祁少侠,有劳了,一定要救我们啊。”
“我们的命就交给你们了。”
“这该死的秘境,玩阴的。”
祁音华作揖,与轻纱下的闻人诉对视一眼,走到石门对面,隔绝了众人的视线与声音。
“闻人师弟,你怎么看?”祁音华一边走一边说。
闻人诉观察外头影影绰绰的视野,好整以暇道:“大不了,一起把门口砸了,集齐我们这些人,并非不可能。”
祁音华嗯了一声,不再纠结此事,将注意力集中在前路。
走了半个时辰,闻人诉意识到他们在螺旋向下走,只不过圈大坡度小,令人难以察觉,也就是说,他们虽然走了那么久,仍在固定的一块区域兜圈子。
不知为何,一路上碰不到别人,仿佛隔了一层膜,或许只有同一批的人才能遇见彼此,大抵也是韦月设下的迷阵。
"还有多久啊。"
“要继续走吗?”
洞穴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火折子那一点儿微光映着重样的周围。
走的时间越长,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越大。后头的师弟师妹开始躁动。忽然,祁音华与闻人诉同时缓下脚步。
祁音华抬手让师弟妹注意,一同谨慎踱步,神情警惕注视远处的一片漆黑,似乎蕴藏着无尽的未知危险。
就在这时,唰的一声,远处亮起了一排灯盏,照亮了前方宽敞的空地,他们心心念念的下一道石门,正伫立在面前。
正当他们眼睛一亮,心情倏然欢快时,脚下,地面微乎其微震动着,一下一下,颇有节奏,不似坍塌,而像是……一只如树桩粗的东西踏进视线,另一只也踏进来了,是脚!石头做的脚!
六人不由自主向动静源头查看,两头庞然大物从阴影中走来,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双目闪着诡异的光芒,它们长啸呼应,音色嘶哑,叫人难受得汗毛竖起。
它们身高约莫三丈,原本是站在石门旁的,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后奇迹般“活”了过来,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
眼珠子瞪得凸起,凶神恶煞张着嘴,发出嘶嘶的低吼,威慑着外来者。
“这是什么怪物!”
“天啊,还怎么过去?”
“师姐,师兄,我们怎么办?”
闻人诉眼眸一眯,决定先试探下这俩石狮子的路数,拔剑出鞘。
犹如鬼魅般俯身而前,直到与一只石狮子仅仅几步之遥时腾空而起,一剑朝它身上劈下。
石狮子被深厚的内气逼退两步,体表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原以为另一只石狮子会选择出手相救,不料它四腿蜷曲起来,电光石火间跃到前方,竟然对其余人发起攻击。
巨大的头颅横冲直撞,身躯打横甩过,五人以祁音华为首形成一个攻守兼备的阵列,配合默契,敌退我进,敌进我退。
虽然暂时没有找到石狮子的弱点,但石狮子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
见状,石狮子一顿,颇有灵智微微歪头,随后陡然扑向五人中最弱的小师弟。
一记猛爪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未有太多战斗经验的小师弟霎时心神放空,眼睁睁看着爪子将要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祁音华及时出手相助,四两拨千斤把石狮子的攻势转移开,可阵列就一下子乱了。
而这下,正中石狮子下怀,它本就另有所图,迅速回身,以横扫千军之势,一招神龙摆尾使出。
其他人反应过来四散,导致阵列复位更加困难,实力大减,只能艰难躲闪。
“这怪物,好像灵智不低!”石狮子一尾巴甩来,一师妹持剑格挡,手被震得发麻,龇牙咧嘴道。
“没错,我们得尽快找到克制它的办法。”师弟擦了把汗,一本正经回复。
听到这话,师妹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你倒是想啊。”
这时,突然劲风拂过,他们眼前一花,旋即听到巨大的“砰”的一声,两只石狮子撞在一起,相撞处的碎石正哗啦啦往下掉。
一只的额头缺了大块,另一只后边腿崩断了半截,成了瘸子,一摇一晃平衡着重心,同时,它们身上多出几道裂痕。
造成这一事故的,正是闻人诉。通过方才交战,他发现石狮子固然具有较高的灵智,体积大,势头猛,非常唬人。不过有一个缺陷——容易刹不住脚步。
这点不难发觉,头脑冷静加上跟它耗上一段时间就能得知,只是能顺利引导的,必须拥有极好的身法,不然就会被石狮子一脚踩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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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久等了(哭)
虽然我不是日更选手,可是从七月初开文到十月份,每天都在发愁码字,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写作意志突然就崩了,加上三次元有些忙,更新一拖再拖……是我不对(OTZ跪求原谅)
这小半个月休息下来,感觉没那么压抑,我会慢慢复建起来的,虽然暂时不敢确定更新频率,但绝不会月更那么离谱,更是不会卡v哒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下一章他们就会见面啦。
第47章 碰面
见此情景,祁音华反应过来,配合闻人诉让两头石狮子继续相撞,直至再也动弹不得。
石狮子已经四分五裂,重重摔落的头颅上,双目的光芒闪了闪,暗了下来。
“轰隆……”
石门缓缓上升,祁音华率先带路,中间是四个师弟妹,闻人诉断后。
待全部人通过,石门降落下来,听到闭合的声音,闻人诉回首掠过石门以及周围,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门与之前的,都是一道单向门。
不作多想,走着走着,前行的脚步顿住,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五条分岔洞口。
正当祁音华黛眉轻蹙,神色迟疑时,闻人诉快走几步上前,伸掌虚触空气中微不可察的区别,随后指向一条路,“走这里。”
循着闻人诉手指的方向,祁音华眼波微动,没有作出任何异议,步子盈盈迈出。
她心中若有所思:在这几年里,闻人师弟虽然经历危险,似乎实力大增了。应付石狮子游刃有余,对天地万物的感应也更从容……
接连遇到几次分岔路口,他们顺应闻人诉的判断,渐渐往月岩秘境的中心靠近。
一阵朦胧的亮光映在深灰的石壁上,形成斑驳的点点阴影,他们惊喜地交换眼神,一步步走进,转了一道弯,看见通身玄黑的双扇门。
听到里面有人声,祁音华不再犹豫,抬手一推,门便开了。
一个开阔的圆形大厅上,中心有一个平台,上面放置着一卷古朴的竹简。
在场已经有不少人,站位隐隐围绕着平台,听到开门声后,同步打量来者,神色各异。
他们打量万钧派众人的同时,闻人诉也在暗中观察。
不意外的是,有灵铮,和他那两个手下,离平台最近。
其次是国师,带着三个弟子,隔着平台,站在他们对面。
正派这边,除了万钧派,作为武林第一派的齐阳派也到了六人。
齐阳派带头的,是一个长相略显平庸的男子,气势凌人,显出几分高深莫测。此人乃齐阳派的大师兄,名为葛子峰。
葛子峰等人与灵铮、国师相隔一定距离,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见万钧派来人,葛子峰眼神一闪,赶紧喊道:“祁音华,你快来看这平台上刻的字。”
他们都是名门正派的代表,又是同辈,经常见到面,关系还算熟稔。
闻见毫不客气的语气,祁音华冷哼一声,走过去定睛一看,原本宁静的面容沉了下来。
“竹简上的正是月明诀,一旦拿走,青岩山洞便会在瞬间坍塌,山洞中人有进无出,唯有此空间安全,出口开启,拿不拿走,任君选择。
——韦月留”
大厅上入口对面,也有一道门,大抵就是韦月所言的出口。
这几行字可谓恶意满满,足以窥见韦月的性格,在最后还要考验一把人性。
能走到这里的人,想必皆是一方强者,作为上位者,在私底下,还会顾及一般人的性命吗?
自从万钧派的人踏入大厅,灵铮神色微变,隐秘地观察那个带着帷帽的男人。
不可能的——
那人已经死了。
如果那人没死,谷主不会活着,也不会之后被他杀死……
话虽如此,灵铮还是收不回注意力,男人的身形体态,与记忆中的人如出一辙,穿着相同的素白门派服,却莫名比身边的人多出几分潇洒,气质鹤立鸡群。
让他一下子回忆起,第一次见闻人诉穿这套衣衫的样子,端着斐然的气派,令那时的他惊愕不已,从此闻人诉不为人知的性格逐渐浮出水面,直至……他以命相护。
想到这里,灵铮心头一滞,喉咙有些发紧。
就在这时,入口处又有两人钻了进来,衣衫略微狼狈,见到那么多人,他们微微愣住,旋即稍微整理仪容,清了清嗓子,不卑不亢作揖,微笑自报家门:
“玄隐派弟子,见过诸位。”
玄隐派专攻玄学,由于五弊三缺无所依,处事肆意妄为,在江湖上地位特殊,是个中立的门派。断吉凶乃他们的特长,能顺利来到这里也属正常。
玄隐派的人注意到竹简时,视线倏然灼热,呼吸变得急促,不假思索飞身伸手来夺。
“住手——”
万钧派与齐阳派的人异口同声大喝。
对此,祁音华与葛子峰跃步,分别阻拦玄隐派的两人。
见事出变故,灵铮当机立断双脚一蹬,腾空跃进,目光紧盯这卷竹简。
他不在意那些困在山洞的人,包括在场大多数人,也是假借在意之名,道貌岸然去阻止别人抢夺,想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罢了。
指尖即将触到竹简的一瞬间,灵铮瞳孔微缩,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牢牢握着他的手腕,使其无法再前进一步,微凉的皮肤宛若被火热的手掌烫了一下。
该死——
平生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灵铮眉宇一蹙,双眸泛起一阵怒意。
无数次与危险擦肩的战斗意识令灵铮迅速抽身,左手拔出腰间的子午鸳鸯钺,毫不犹豫向对方脖子划去,钺锋泛着冷光,锐利骇人。
闻人诉若是迟避开半刻,此时已经人头落地,他无声一笑,手中长剑翻飞,与灵铮交战起来。
平台侧边,两道身影一黑一白,打得不相伯仲。相抵的内劲不断发出阵阵破空声,夹杂着兵器的锵锵撞击,两人的身形快得只见残影,转眼已连斗百招,谁也奈何不了谁。
灵铮喘息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不可能是闻人诉。
自己一路上诸多奇遇才有此等功力,闻人诉即使死而复生,也不可能进步如此之快。
大概,这只是体型相似的陌生人吧。
想清楚这点,灵铮再度睁眼,眸子已然沉了下来,宛如一汪幽暗的深潭,察觉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手上功夫愈发凌厉,杀机外溢于表。
佛来斩佛,魔来斩魔。灵铮眸中染上一抹疯狂。
打斗过程中,帷帽的轻纱随势而动,依然恰恰挡住面容。闻人诉却能近距离观察灵铮。
长高了。看着他已经变得成熟,虽不会像五年前般容易误会性别,五官却依旧秾丽精致。
使出狠劲时习惯性紧咬双颌,眼神狠戾的同时,他应该也不知道,自己脸颊肉会鼓起,显得有些可爱。
灵铮当然不知道,其他人也不敢这样细致入微观察,如今恐怕全世界也只有闻人诉觉得灵铮可爱。
看出他运用子午鸳鸯钺得炉火纯青,闻人诉眼眸一弯,不动声色限制其行动。
灵铮的两个小弟想帮忙,也被机灵的万钧派弟子悉数挡下。
“铿——”
又一次长剑与子午鸳鸯钺相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灵铮脸色阴沉:“阁下非要拦我?”
闻人诉从喉咙发出一声哼笑,默不作声。现在他还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不单单是他们在交战,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了起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看到对方油盐不进,灵铮唇瓣微抿,瞬间拿掉腰间蛊罐的塞子,下一秒,乌泱泱一片蛊虫飞了出来,发出高频的嗡嗡声,令人看得心惊肉跳。
见状,闻人诉手腕挥舞,使出密不通风的剑花,将无数靠近的蛊虫斩于剑下,乌黑的尸体很快在地上堆积。
灵铮看似无动于衷,微微迈出半步,衣袖一甩,一阵青烟拂过,闻人诉下意识屏息,可猝不及防下还是吸入半缕,感到行动滞涩了一瞬。
是麻痹蛊的作用,经年受灵铮血液供养,现今等级提升,已能做到隔空释放毒素,且威力不浅。
电光石火间,灵铮眼疾手快夺过竹简,此时,出口的石门自动打开了。他毫不留恋往出口奔去,迅疾如风,一下子不见身影。
在场人瞳孔紧缩,不敢相信这一幕。在众目睽睽之下,灵铮居然就这样抢了。是了,只有他和玄隐派的人可以毫无顾忌。
坍塌了吗?人们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并没有。
被韦月骗了!
他们顾不上愤怒,朝灵铮逃走的方向追去,万钧派的师弟妹本来也想追,看见祁音华和闻人诉都不为所动,生生忍下脚步。
这里武力最强的都没去,他们跑去送菜吗?
这次来秘境没有任何收获,一师弟有些迁怒,愤愤不平道:“冷血的魔头,怪不得父母都能亲手杀死。”
本来微笑的闻人诉嘴角定住,眼神一变:“你说什么?他的父母怎么了?”
有些惊讶闻人诉的反应,师弟讷讷道:“我都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我也不知道。”
祁音华知道更详细的消息,在旁淡淡补充解释:
“据说,灵铮早年与父母失散,找到他们时,已经被制成灵枢阁的傀儡,没了灵智,他才把父母给杀了,之后灵枢阁也被他一人所灭。”
即使是闻人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自己改变了原书的剧情,对灵铮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原著中明明终其一生,他也不知道真相。
闻人诉眼帘下垂,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
明明那么渴望见到父母,那时候的灵铮,心情会是如何?
察觉周围安静下来,闻人诉收敛心思,抬眸问祁音华:“你怎么不追?”
祁音华摇摇头道:“自从知道月明决的获取条件,就明白我等不适合。”
即使韦月说的山洞坍塌为谎言,但他这般所言,必定是在筛选某些人选,道心不同,她无法认可,月明决对其便作用不大。
至于闻人诉,他本就不在意月明决,只是借机见见五年后的灵铮。
真是长大了呢。闻人诉轻轻勾唇,眸色渐深。灵铮,快点发现我吧。
无名竹林中,竹叶轻轻摇曳,这时忽然来了一群人,扰乱了此地的宁静。
他们身着各异,明显来自不同阵营,此时却甘心合作,只有一个共同目的,围剿一个年轻男子,其势汹汹。
尽管如此,年轻男子手持神兵,虽造型奇特,尖锐的边刃给人十足的压迫感,配合上诡秘莫测的身法,不断在众多敌人间游走。
几乎每次锋芒翻飞,必会给敌人带来一道伤口,地上不断洒落一摊又一摊的暗红。
年轻男子脸颊挂着一道红痕,眸中锐气丝毫不减,打法愈发不要命般,只攻不守,掀起尘土飞扬。
两个小弟在外围周旋,替年轻男子阻挡一部分的袭击。
没想到这里这么多人都奈他不何,随着身上的挂彩,以及身边人的倒下,众人的气势渐渐萎靡,攻击也变得畏畏缩缩。
他们相视一眼,瞧出了彼此心中的退意,只是谁也不愿当第一个退的人。
嗅到这股令人上瘾的血腥,灵铮的脸颊染上一抹兴奋的薄红,见他们的攻势大打折扣,讥笑道:“不打了?不打我就走了。”
国师虽然没有受伤,身上青衫也被钺锋划破了几道,他撑着禅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知晓,他们是拿不下灵铮了,脸色一转,勾起一个和蔼的笑容:“切磋罢了,贫僧先行告退。”
葛子峰冷哼一声,不知是对国师的认怂表示不屑,亦或是对灵铮的不满,他久久凝了灵铮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见到一个意外的人,他脚步顿了须臾,上下扫了对方一眼,颔首示礼后大步流星往外走,齐阳派几个师弟妹亦步亦趋跟着。
待人都走光了,万籁俱寂,唯独微风拂过,竹影婆娑。
灵铮眼眸微眯,站姿随意倾斜,舔舐一下嘴角的血腥,噙着玩味笑意:“怎么?你也要来?”
说着,将武器打横举于胸前,边刃形成一线,沾着点点血迹。
两个小弟也警惕盯着闻人诉。
由始至终置身事外,闻人诉摇摇头,面纱晃动,施施然离去,白衣的背影渐行渐远,灵铮单薄的眼皮颤了一下,嘴角放了下去。
闻人诉已然告知祁音华等人不再汇合,他孤身回到自己住所,距离万钧派不算近,在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中。
是一间小小的茅屋,门前有一个庭院,杂草丛生,围着一圈简易的篱笆。
闻人诉身子俯下,正想伸手移开篱笆门时,感到一阵迅风朝着面纱袭来。
他忽然旋身抬起长剑劈下,伴随“咔嚓”一声,木枝碎成几块,飞射四方,这套举动行如流水,好似早有准备般。
“进来吧。”闻人诉第一次开口。
茅屋外只有左前方几棵桂花树能隐匿身影,他的双眸在那个方向不曾停留,而是径直走进茅屋,蓬门未关,宛如在等待着某个客人。
这道轻语经过空气的稀释,飘入灵铮耳内时,声线已然不甚明显,下一刻他挑起眉梢,轻盈跳下树梢,踩着杂草进入茅屋内,空气中掺杂一股淡淡的霉味。
屋内摆设一目了然,缺了一个角的木桌,几把矮竹椅,几片木板组成简易的榻,在左边靠墙,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人平躺。
闻人诉坐在其中一把竹椅上,修长的双腿悠闲翘着,依然没有摘下帷帽:“阁下一路尾随,有何贵干?”
低沉的腔调犹如鸣弦,音色韵雅,但缺乏温和。却也能理解,任谁被这样跟踪,心情都不会好。
即便如此,灵铮仍然心神晃动,这道声音他不会认错的,本来怀着不敢确认的心思,一下子被推翻。
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喑哑:
“闻人诉。”
“……嗯?”
终于,一只形态优美的手拈着帽檐,手背透着几缕青色的脉络,一抬手,轻纱从优越的鼻尖一拂而过,直至将极具攻击性的眉眼暴露出来。
剑眉浓密,黑亮的眼瞳中透着疏离,薄唇没有起伏,流露出其主人的漠不关心,这副神情陌生得令人心悸。
“哐当——”
灵铮双眼睁大,瞳孔震缩,手指不受控制抖动,子午鸳鸯钺竟然从手中摔落在地。
这对于一个武者而言,武器离手等同认输,可他此时已然顾不上了,他错愕看着对方,崩断了冷静的弦。
周围的林间喧嚣,鸟叫虫鸣、风声叶动,在灵铮的感官中都化为虚无,只能听见对面人的浅浅呼吸。
一道斜阳打在轮廓分明的脸庞上,为其镀了一层如梦似幻的金晕。
视野模糊了须臾,灵铮呼吸一窒。
闻人诉不着痕迹瞥了一眼无人在意的武器,还是当初自己赠予的那对,旋即好整以暇睨向灵铮,嘴角微微勾起,轻嗤一声:
“震惊?”
宛如晴日旱雷,一语惊醒梦中人,灵铮身躯微乎其微一颤,眨了眨眼,重新聚焦在闻人诉的脸上。
留意到冷淡得近乎恶意的姿态,心中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浮现,抿着苍白的唇,连忙拾起钺柄,后知后觉感到难堪。
面对淡漠的闻人诉,灵铮满腹疑云,看不透他此时的状态,情蛊失效了吗?他在怨恨自己?
“……闻人诉。”灵铮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轻喟一声,嚅嗫地再次唤了他的名字。
尽管他多年未利用这副姣好的面容,可他仍很了解自己的优势,表情刻意变得乖顺,水眸楚楚,凝望久别重逢的故人,气质一改阴翳。
若是旁人看到灵铮这个活阎王还有如此示弱的一面,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即使不想承认,不知多少个夜里,闻人诉的身影蓦然闯入,眉眼温柔如昨,梦里南柯不愿醒,破晓徒留怅然,魂牵梦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