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及时停下脚步,温顺地低下头来,两只手依旧是拘谨的好好叠放身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抬头。”程其庸下了命令。
贺松风缓缓抬头,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装满畏惧,甚至因为泪意的缘故,像一块泡在水里的玻璃弹珠,清澈透亮,连玻璃弹珠内部的裂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哪还找得见什么怨气,只剩下小羊羔似的胆小怯懦。
程其庸再一次上手,这一次他更加的粗暴,恨不得把刚才被吓住的狼狈一并发泄在贺松风身上。
他大手一抓,掐住贺松风脑后的散乱的发包,手指往发缝深处钻,像抓娃娃机的勾爪,直突突把贺松风从后面抓到自己身边。
这还不是结束,紧接着程其庸五根手指毫不怜惜地从贺松风的头发里挣出来,向下一坠,按在贺松风的脊椎上,顶着那一节脆弱战栗的骨头,往前一推。
贺松风惊呼一声,向前踉跄了两步,直挺挺摔在地上。
他的手肘与膝盖同时撑在地上,磕出一块块胀痛的淤青,更糟糕的是——他的姿势。
他已经不是气势上被程其庸当做小狗碾压,他的动作也被迫跪趴在地上,向程其庸俯首称臣。
“刚刚在电梯里你什么表情?”
程其庸训问着。
他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贺松风,这才满意地缓步走进办公室,并且他依旧没打算关门,接下来他准备对贺松风的训话,也毫不掩饰的想让所有人听见、看见,让他们知道贺松风是自己的所有物。
“请不要这样对我……”
贺松风的手臂撑在地上摇摇欲坠,像空心竹子似的,呼吸时连骨头之间的空腔声都明显非常,咔哒咔哒——抖成筛糠。
“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贺松风迷茫地追着程其庸的视线:“我能有什么表情?”
程其庸不耐烦地走到贺松风身边,他的鞋底和贺松风撑在地上的手掌只有一根手指的间隙,只要程其庸抬脚,然后向旁边轻挪一下,他就可以把贺松风那只手的掌骨碾断。
程其庸的确这样做了,不过动作才到抬脚那一步,没有落下,更像是在对贺松风实行服从性测试。
贺松风没有躲,他始终是一副无辜且迷茫的模样,似乎刚刚那副怨气深重的恐吓真不是他露出来的,是程其庸的臆想幻觉。
程其庸始终皱起的眉头终是在贺松风的可怜劲里缓缓散开。
贺松风顾不上手臂和膝盖的疼痛,他缓缓爬起来,挽着程其庸的手臂领着他坐在老板椅上。
“您坐着,我们慢慢谈,您想要的,我会给的……”
程其庸的手反过来想扣住,贺松风及时抽身。
“我去给您倒杯茶,毕竟等会可要费一番……口舌之争。”
贺松风露出讨好的笑意,刻意在句子的最后四个字上加重意味深长的语调。
贺松风转身走出办公室。
助理小林在茶水间遇到贺松风,贺松风正在搅动杯子里的水,勺子碰到杯沿敲出当当作响的脆声。
助理小林没忍住又开始嘀嘀咕咕说坏话:“贺总,那个男的怎么这样子对您?!太不尊重人,他也配这样羞辱您?您也是,还纵着他,您性子软也不要软成这样嘛。”
贺松风没有回话,而是放下勺子,端起水杯向外走去。
助理小林上去帮贺松风冲洗,她感觉有些奇怪,没有冲咖啡,桌上和垃圾桶里也没有留下任何饮料冲调粉的包装袋,只是一杯白水,为什么也要用勺子搅动?
这时,另一个在茶水间的人也走出来,有些奇怪的问:“贺总平时不爱喝没味道的水,就算喝水也是喝茶,怎么会突然端一杯白凉开?”
助理小林耸肩,“谁知道呢,真奇怪。”
贺松风端着温水来到程其庸面前,放在桌子上。
不用程其庸多吩咐,他主动坐进程其庸怀里,双臂环过肩膀,他张开嘴咬在程其庸的下嘴唇上。
“我知道的,您想要我,一直都想。”
贺松风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多出一双柔软细腻如羊脂的手额外抚摸过程其庸的耳朵。
同时,程其庸躁动的前胸后背都有一只手轻轻安抚,力道恰到好处,不会过分搔动撩拨,也不会过重压迫呼吸。
贺松风重重地吻着程其庸的嘴唇,又吮又吸,还刻意咬出了一圈鲜红的咬痕。
程其庸被贺松风撩得口干舌燥,落在贺松风腰上的手,隔着衣服都把贺松风的腰线烫红。
他着急地去掀贺松风的上衣,却被贺松风一把压下来。
“先听我说话。”
贺松风难得态度强硬,但一转又变成温顺的羔羊,轻啄一下程其庸的嘴唇中央,撒娇哼哼:“现在不说,等会被您按在桌子上,可就只剩嗯嗯啊啊说了。”
程其庸被撒娇哄开心了,他没再着急这一会,而是施舍贺松风说话的机会。
不过,他的鼻子皱了皱,始终感觉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怪味。
没等程其庸多闻一会,很快他的鼻腔就被贺松风身上甜腻到过分艳俗的香水味霸占,疑惑的思绪也被打乱。
“出国的确没有我想象那么好,走了许多弯路,多了许多没必要的磨难。当初如果听你的,或许现在真的会很轻松……”
程其庸砸吧了两下干到冒火星子的嘴唇,此时桌上那杯水的作用就来了。
“你倒是贴心,提前倒杯水。”
程其庸端起仰头灌了一大口,杯子只剩下底部一层浅浅 。
倘若程其庸分神多去看一眼水杯,他会发现杯子底部沉积了一些不属于白水的浑浊,杯沿也沾了一些没来得及完全搅开的粉末。
贺松风给程其庸下了药,一份能把牛都药倒的药粉。
这个药,并不完全是无色无味的。
有一些浑浊,也有一些刺鼻的味道,这已经是贺松风在三天内能搞到最接近他想要的东西,时间紧迫没有太多时间给贺松风去思考最好的方法。
于是贺松风只能靠着装乖把程其庸的警惕降到最低,让他相信自己只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羔羊,只有被吃掉的结局,没有羔羊反抗的结局。
程其庸太傲慢了,于是他上当了。
“我好孤单,好寂寞……”
“以前我是一个人,现在也是一个人,也不知道哪里该是我的归属……”
“如果有人能好好爱我就好了,你会爱我吗?说你爱我好吗?你怎么不说话了?”
“呵呵。”
贺松风呢喃的声音在程其庸的耳朵里逐渐朦胧,从一双清晰可见温柔抚摸的双手,逐渐变成一团不知形状的泥巴,然后是纱,这些纱像杀人的白绫缠在他身上,把他捆成了——没有自我的木乃伊。
模糊之间,最后停留在程其庸耳膜里的声音是一阵短促无比的笑,这个笑让程其庸无法控制的想起那副怨气深重的吊眼,他是在不寒而栗里沉睡的,那些恐惧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从毛孔里擅自钻进去,钻透全身,同血液一起在这具庞大傲慢的身躯里流淌。
最可怕是——血液循环,恐惧也循环,途径身体所有地方。
程其庸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吓醒的。
他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被拳打脚踢,他沉在黑暗里,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而后浑身一抖在极度的恐惧里猛一下瞬间清醒过来,那是前所未有的情绪。
就像一个人濒死前所面临的极端恐怖,清楚感觉自己要死了。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或者没有流逝?
程其庸分不清。
醒来后的不知道多久,程其庸依旧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沉睡还是苏醒了,他的世界是一片长久的黑暗。
程其庸尝试动起来,下一秒,他汗毛炸立。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什么东西绑着了,就连脖子上也卡着让他勉强能呼吸的铁圈。
他大喊大叫,嘴巴却在张开的下个瞬间,传来脱臼似的剧痛。
因为他的嘴巴里被塞满了毛巾,毛巾已经把他的下巴骨头撑到最大,稍微一动轻则刺痛重则下颌错位。
程其庸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跪在地上,像是神话里赎罪的信徒。
他没感觉到痛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但他稍有动弹,习惯了肌肉立马会因为陌生的扯动发出沉积压抑许久的阵痛。
那是比浑身骨头都被打断的痛还要恐怖的痛,似乎骨头所有的缝隙都被插进了钉子,根本就没有他能动弹的余地,甚至连心思都不能动弹。
程其庸甚至无法在地上翻滚缓解这样要死人的痛,他只能一点、一点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可救药的在剧痛里习惯。
程其庸想到了最后他见到的人和发生的事情——
他终于发现当时空气里的怪味和突然端上来的那杯水!
明明贺松风的表现已经奇怪到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意识到不对劲,偏偏程其庸这位曾经的床伴意识不到。
或者说,他意识到了,但他看不起贺松风,就导致他看不清贺松风。
当他意识到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真相时,时间一瞬间凝滞,他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程其庸只能空着脑袋,呆呆地被罚跪。
惊悚像潮水般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淹没。他在自我幻想里把自己缩成一团,像路边瑟瑟发抖蜷缩一团的野狗一样。
听着呼吸在空荡的黑暗里回响,饥饿感开始啃噬皮肤下的器官。
他要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绑架勒索?杀人埋尸?
配合白天见到的那副自缢般诡异的吊俏眼,都是有可能的……
他克制自己不再去想,他想让自己想起贺松风那副艳丽的模样,却发现满脑子都是那张诡异到如同鬼脸的“死不瞑目”。
越是抗拒,越是深入。
程其庸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时间不是一分一秒的转动,时间是根本没有走动。
不论程其庸跪多久,这黑暗里都不会出现任何的声音和动静,就像死了一样。
人和驴是没有差别的,把眼睛蒙着,意识出于自救就会去自我安慰,开始幻想下一秒,下一分钟或者马上马上——就会有人来解救。
但其实并没有,黑就是黑,死寂就是死寂。
他唯一听得见的就只有他慌乱到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的心脏震动声,砰砰鼓动的声音变成催命的鼓点,吵得他连入睡逃避都做不到。
出于自救的目的,他开始在心里骂贺松风,把他知道的所有的脏话全都一股脑骂出来。
他甚至在这个时候能够共情赵杰一那个烂人,理解了赵杰一为什么要这样肮脏的辱骂贺松风。
贺松风就是该骂!
他就是表子!溅货!
居然敢骗我!好大的胆子,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把我现在遭受的加倍的还给他!
…………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那一撮稀薄的自我安慰,没有任何作用。
越是骂,越感到自我的可悲。
他不再挣扎,而是在自己分不清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的情况下,灵魂空洞洞的注视黑暗。
饥饿感变成了榔头砸下的一股股钝痛。
不多的愤怒化作一捧灰,散在空气里,吸进鼻子里只剩下呛得肺部生痛。
时间彻底被模糊,秒针、分针时针从表盘上被摘下,只剩下毫无意义的数字。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不思考自我,不思考贺松风,仅是沉默,像是死了一样的沉默。
恐惧、愤怒还有肉身的疼痛,这些所有的感受都被无限拉长的黑暗碾成了毫无意义的灰,只剩下一具麻木的空壳,在等待一个未知的结局。
其实,贺松风就在他的头顶,和他隔着一堵墙壁。
这都是贺松风那位已故的可怜前夫教他的。
绑架,然后带到无人问津的郊区别墅里,是死是活都是房子的主人说了算。
贺松风这么好学的一个人,当然是事无巨细的学了过来。包括囚.禁,只需等时间用锐利的指针把那个可怜人的意志磨平。
时间,真是很厉害的角磨机。
“啊……你还活着呢。”
贺松风站在浴缸边,看着池子里的水像海浪一捧捧往他跟前泼。
浴缸里男人的脸在浪花里时隐时现,他的身体被柔软的波澜模糊扭曲成一团团不忍直视的肉块。
洁白纯净的浴室,清亮干净的水波纹,充满沁凉水雾的空气。
美丽的面容,濒死的前任。
一切都是那么的纯洁平和,像是天堂般。
痛苦就这样被轻易的抹去,匿在看似温柔的表层下,难以被捕捉,唯有亲手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才明白。
贺松风闭上眼睛,仰着头畅快的深呼吸一下,他缓缓摆正视线,垂眸笑盈盈地注视着被他折磨的不成样子的男人。
贺松风关掉头顶的花洒,同时这些水顺着浴缸边缘又晃走不少,水平面肉眼可见的下降至下巴。
赵杰一猛地仰头拼命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到水平面再一次不稳定起来,他直接连着水一起咽进喉咙里。
“你可以去死吗?”
贺松风的声音笑盈盈地响起。
赵杰一耳朵猛地一嗡,他的眼珠缓缓转动,惊恐的,也是陌生的看向贺松风的方向。
贺松风蹲了下来,一双手扒在浴缸边缘,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同赵杰一对视,用着恳请的口吻道:
“就是……我明天去上班,然后你爬到楼上露台跳下来,砸在底下的石头上,就这样死掉。”
贺松风似乎真的在赵杰一商量,语气软绵绵的,像是在聊“明天我们去约会吧”诸如此类充满期待的话。
“可以做到吗?”
贺松风再问。
赵杰一摇头。
贺松风的笑容凝固,温度随着水雾下沉而下降。
他伸出手捂在赵杰一的脸上,把人往水里沉。
眼见着浴缸里那条跟蛆虫一样扭动的身躯开始剧烈的发抖,然后是痉挛,贺松风才松开手,把人再一次从水里捞起来。
赵杰一喘气的时间里,贺松风转身离开。
赵杰一以为被放过了,他扭动身躯,试图把绑在背后的绳子解开。
左扭右扭,浴缸里的水又被泼出许多,水线再一次下降,沉在胸口的压迫一瞬间被解开,赵杰一开始爆发出更疯狂的自救意识,他甚至已经翻出了浴缸,而后重重的摔在瓷砖上。
顾不上头晕目眩摔断肋骨的剧痛,他用肩膀顶在滑溜的瓷砖上奋力往门的方向爬去。
爬过第一个瓷砖格子,然后是第二个——
眼见着距离希望越来越近,门在他的注视下推开,贺松风再一次走进来。
贺松风站在门边,向下投去好奇的打量,片刻后捂唇弯腰,爆出阵阵嘲笑。
“你像个蛆。”
在赵杰一的注视下,贺松风把门关上了,关上赵杰一渺茫的希望。
“我没有让你现在跳呢。”
贺松风语气温柔的提醒赵杰一,顺带着拽住赵杰一的头发把人重新放进浴缸里。
赵杰一彻底破了防,乱骂的声音从嗓子里胡乱的喷出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就像拧开的花洒,一点一滴连成线,汹涌的拍打在身上。
被放进浴缸这都不算什么,更恐怖的是贺松风手里拿了刀。
贺松风在赵杰一断肢的伤口处划了一刀,这一刀不算深,没奔着杀人去,贺松风也不会让自己的手染上人命。
当出血的伤口泡在水里时,血液就会被欺骗着一股劲的往外淌,一股股灌出来。
纯白的水没一会就被染成红色。
“你得在我上班的时候跳,明天,好吗?”
贺松风还是用着商量的口吻,他这会已经背手,刀也跟着藏了起来。
他站在浴缸边,像拘谨的乖孩子,说话都要把双手藏起来背到身后去。
在赵杰一惊恐的摇头里,贺松风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他没有动刀子,也没有继续去折磨赵杰一,他只是平静无比娓娓道来:
“不要摇头,如果明天我回来没有在院子里看见你的尸体,我就把你活埋了。”
贺松风随口一提的恐吓却成了击溃赵杰一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赵杰一彻底的崩溃,他嚎啕大哭,却发现身体已经虚弱到流不出来眼泪,只剩下空虚的绝望、崩溃在胸膛、喉咙还有眼眶里做着毫无意义的原地打转。
与其害怕自己没有眼泪,他其实更应该害怕浴缸里的水麻痹了他的血管,那些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或许在被活埋前,他可能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哭也没用。”
贺松风笑盈盈地享用着赵杰一的绝望,笑容越来越灿烂,就像是被尸体骨血作为肥料的土地里养出来的花。
食腐的花,总是比贫瘠土壤的花要更鲜艳。
贺松风蹲在浴缸边,捏着伤口,面无表情的帮赵杰一处理干净。
他的手又冷又细腻,握在赵杰一丑陋的伤口上,倒真是对比强烈。
“我恨你。”贺松风直白的说,“恨死你了。”
贺松风光是触碰面前这具身体就恨得浑身发抖,对方皮肤的触感让他无法自拔的想起那个被赵杰一半强迫半哄骗上.床的夜晚。
对方这身烂皮紧紧的贴着他的身躯,用舌头舔过贺松风身体的每一寸,对方没有拿刀子,可刀子却锐利的捅进他的身体里,捅进去无数次,无数个日夜。
看不见的内脏从贺松风的皮囊里像烂泥巴似的一团团涌出来,他的鲜血也跟着刀子一并流淌。
贺松风摔坐在地上,把水放干后,他逃难似的拿着刀出了浴室,不忘把门锁上。
他绕行到地下室去,停在门前,算了算时间,伸出去推门的手不声不响的收回,转身折回楼上。
…………
到了早上,贺松风纤细的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里,伸出一双白白嫩嫩如藕节的手臂,温柔地抱着枕头,笨笨的对着被风吹起的窗帘一角发呆,目光直直地过去,倒真像个供人把玩的人偶。
闹钟过了五分钟再次震响,贺松风肩膀一惊,他匆匆起床,梳头穿衣打扮,不忘对镜子里漂亮的贺松风来一个kiss,唇膏的痕迹贴在镜子中央,又被贺松风快速用指腹揉去。
贺松风打开浴室的门,里面的男人一夜无眠,满脸憔悴绝望。
“记得我说的话。”他走过去说话的同时不忘把指腹的唇膏油脂擦在对方湿漉漉泡肿的肌肤上。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路旁的花朵已经开了苞,争先恐后的向路中央炫耀自己的艳丽。
“阿嚏——!”
温暖的春风像无数双爱慕者的手,亲昵地将他脑后的长发捧起,贺松风驻足在大厦楼下,同其他人一样等电梯。
贵为老板也逃不过因为等电梯导致打卡迟到的悲剧。
笑容在贺松风走入公司大门的刹那戛然而止,春光明媚一转成了六月飞雪。
助理小林赶紧走上来,一脸气愤地指着会议室的方向:“贺总!就是因为你同意了程先生的敲诈,现在他们都来索赔了!一群坏人!”
小林气得捏拳头跺脚,嘴里把那群人翻来覆去的骂了一遍,当炒花生似的。
贺松风收敛情绪,平静地走进会议室里,瞧着眼前数个大腹便便,脸黑牙黄的中年男人,他就感觉空气都脏了,熏得他脑袋晕晕。
助理小林帮贺松风拉开椅子。
贺松风坐下,直接问:“你们想做什么?”
无数个充满性暗示的下流凝视齐刷刷对准贺松风这个人,像无数双手把他从头到尾都猥亵了一遍,就差弯腰钻到桌子底下,去掰开贺松风合拢的双腿,钻进那里面去看。
中年男人里的领头兴冲冲嚷道:“你既然同意十倍赔偿程其庸,那我们也要十倍赔偿。”
贺松风直直地望着那个人:“我拒绝。”
不等领头的男人说话,一旁有人先嘲道:“你拒绝?你拿什么身份拒绝?你在这儿就是一条戴着金项链的流浪狗,谁都能上手抓你。”
然后又有人跟着附和:“不想用钱赔也行,那就陪我们几个轮流睡觉呗。”
“轮流?一起哈哈哈哈——!”
他们露出了令人恶心的牙齿,笑得连空气都变成恶臭的味道。
贺松风举手做扇,助理小姑娘先一步拿本子抢在他前面扇风,还不忘气愤地转眼瞪那些人。
领头的男人开始不满意贺松风的沉默,直接拍着桌子以吼的方式催促:“给个准话呗,不同意就等着吃官司咯,我们这么多人耗你一个,耗都把你耗死。”
贺松风张嘴,气刚从嗓子眼里顺出来,就听见背后会议室的门被人一脚暴力踹开,玻璃都碎了。
那个踹门的暴躁男人踩着稀碎的玻璃,自带音效咔嚓咔嚓的冲过来。
是程以镣。
他一只手抓着贺松风坐着的办公椅往后推,宽广的背影挡在贺松风面前,他双手拍桌,拍出比面前那些恶心中年男人还要响数倍的震响,桌子都发出了恐怖的震动。
“我警告你们,说话放尊重一点!”
程以镣挨个扫过眼前的男人,从左点到右,皱着眉头一个个骂过去:“你们根本就不是他合作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有什么底气来为难他?”
“想要赔偿很简单,只要你们能拿出贵公司因为贺松风的风评导致品牌收益受损的直接关联数据证明,他当然就能按照合同上写的双倍赔偿金。”
“…………”桌上一片沉默,你看我,我看他,低下头去,都不做声。
“拿得出来吗?拿不出来!”
程以镣气势汹汹,左手撑桌,右手点人。
“相反,你们的品牌都因为贺松风这件事赚足了曝光度。要分清楚他的公司并不负责产品推销,而是品牌营销,你们其中一些子品牌的知名度反倒是因为他的经手的布展、地推活动设计大大的提升,你们没有任何人主动补交后续奖金,他不按照合同里的条例找你们要奖金就已经算他不计较了。”
贺松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一条。
他双手捏在一起,手指愧疚地互相怼了怼,暗暗感慨:果然钱不是自己一点一点积累的起来的,就对这些事情就没有任何敏感度。
这些男人被程以镣怼的一句话都说不来,在程以镣拍桌子赶猪似的催促里,夹紧尾巴、争前恐后的逃走了。
程以镣转过身,看见贺松风的那一刹那,卡在嗓子眼的“好久不见”怎么都说不出来。
程以镣随着年岁增长,身上那些夸张的腱子肉消退,健壮的骨头上贴着恰到好处的肌肉,体型瘦长,还戴了一副眼镜,穿上西装的模样格外高挑斯文。
倒是跟贺松风记忆里的程以镣差别巨大。
程以镣见了贺松风就开始结巴。
“你……你你……我、我我从我哥那搞到的消息,知道你回来了,我也立马回国来见你,我才下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