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圆溜溜的妖瞳瞪他,气呼呼的,继续给他送灵力。
听雨宗两位长老被符妖拎鸡仔似地抓了出来,以一种极其不体面的模样吊在空中,大长老犹在怒吼:“你不能动我!那位仙人不会放过你们!”
二长老则是不断求饶:“前辈饶命!以势压人,绝非君子所为啊!”
“我非君子,”沉墨清笑道,“二位好走。”
二长老涕泪横流:“前辈救我!白掌事!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啊!!”
苍舜没有在意那边的动静,输送完一堆灵力后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下颌压在沉墨清手背上,在他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蹭了两下。
秘境另一边,还有两人正在对峙。
柳傲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逆子,你……”
柳飘一言不发,方才柳傲将她推至身前时,她已驱使那道剑意,穿过柳傲胸膛。
她缓缓抬头,望向空中:“江兄,我们的约定可还作数?”
沉墨清:“自然。”
他话音刚落,那道剑意已化为霜白长剑,悬于柳飘身前。
柳飘深呼一口气,双手接剑,一步步向柳傲走去。
“你可知我娘临去之前,和我说了什么?”
柳傲捂住胸口连连后退:“钰儿你想做什么?你,你要冷静……”
他盯着柳飘手中那把利剑,目光往上,停留在长子没有表情的脸庞间,也看见了他身后那位玄衣飘然的年轻修士。
柳傲勉强挤出笑容,调度了几分生疏的慈爱:“是我对不起玉娘……她说了什么?”
柳飘盯着他看了足足数秒,才冷冷道:“这不是我娘闺名。”
“还有,我也不是我弟。”
“什么?!你——”
柳傲先是惊愕,而后怒目圆睁,破口大骂,再到后来求饶不止——甚至承诺只要出去,就将家主之位传给柳飘。
柳飘无动于衷地目睹了一场闹戏,等他说完最后一句,才点了点头,说“好”。
而后,在柳傲惊喜的眼中,一剑斩下。
风过林叶,日落西山。
秘境入口就在前方,进入此地不过短短一天,白玥却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她低头,看着黏在自己身上狗熊蹭树似的宁离离,嘴角抽了抽,那点感慨登时云消雨散。
黑色丝线在空中乱飘,一只符妖围着沉墨清打转,看起来还不太想回储物袋里。
苍舜斜睨了它一眼。
符妖瑟瑟发抖地往沉墨清身后缩缩,只冒出一只小脑袋,白色的独眼耷拉下来,非常可怜巴巴的样子。
苍舜:“?”
沉墨清看看符妖,再看看某只妖皇。
苍舜高高昂起下颌:怎样?
沉墨清指节微抬。
雪白小兽立刻捂住耳朵。
沉墨清嘴角扬起,落下手心,抚摸那软软的绒毛。
苍舜顿时不吭声了。
被那只漂亮的手摸了几下,懒洋洋地瘫了下来,变成一坨软乎乎的小圆饼。
几根黑色丝线悄悄飘过来,试图缠绕这坨雪白的毛茸茸。
苍舜一爪子拍下去。
黑线瞬间溃散,符妖尖叫一声,蹿回了储物袋里。
沉墨清就看着怀里的雪白小兽倨傲地昂起脑袋,跳到自己肩上,趴下来压住了他的几缕黑发,又理直气壮地蹭了蹭。
“恭喜江道友,”白玥笑着走了过来,“不仅突破筑基中期,还得秘境传承。”
扒拉着她手臂的宁离离微微睁大眼睛:“啊?”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这位江前辈不还是炼气巅峰吗!
沉墨清淡定地捏住某只妖皇的毛绒爪子抬起来,救下自己那几缕发丝:“我得传承之事,还请诸位保密。”
话音刚落。
【得吾行云之传承者,江逾】
古老的声音仿若古钟嗡鸣,震响秘境,回音不绝,层层传荡而开。
青竹城,甚至整个东州,皆闻此声!
白玥:“……哈哈,江道友,天下谁人不识君啊。”
宁离离:“哈哈。”
柳飘:“哈哈。”
沉墨清:“……”
他侧首,肩膀上的小毛绒球在噗噗笑,笑得绒毛一颤一颤,像风吹过的蒲公英丛。
沉墨清看着这只蓬松的小毛绒球,只有三字:“小鱼干。”
苍舜端正而坐,肃穆凝神。
【刚才发生了何事?】嗓音低沉。
沉墨清无言。
一道身影,缓缓落在他的身边。
见到此人,白玥和宁离离还有柳飘三人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
是那天枢宗仙人……慕容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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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慕容舟会忽然出现,白玥几人如临大敌,下一秒,对方的举动更是超出他们意料。
慕容舟瞥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张嘴:“听雨宗长老及柳家家主对我不敬,死有余辜,尔等可自行散去。”
陆续赶来的其他听雨宗弟子们听见这话,一个个皆被骇得面无人色。
楚风灵环顾四周,发现谢风的师弟躲在人群最后,用一种畏惧又隐含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位上州仙人,而他附近并不见谢风身影,心下了然,唯有一句叹息。
得罪了上州仙人,纵然他们听雨宗在东州拥有近千年底蕴,也不过是弹手间化作飞灰。
白玥余光掠过表情平静的沉墨清,心情颇为复杂。
这位江道友不知和上州仙人达成了什么交易,居然能让后者出面为他们担下杀人之责——此后,听雨宗形同虚设,其上宗亦不会找千玄阁麻烦。
沉墨清不紧不慢地抚摸着雪白小兽软软的绒毛,淡然不语。
苍舜慵懒地趴在他手背上,半眯的妖瞳框住慕容舟的身影,慕容舟与他目光短暂交汇,一言不发地转首,飞向秘境之外,再没有回头。
剩下的听雨宗弟子纷纷散去,秘境入口,只留下沉墨清几人。
他抬手,一道符纸飘出,落于柳飘面前。
柳飘瞳孔一震。
三品护灵符!
周姨已恢复实力,有这道符箓便可突破金丹,成为青竹城仅次于白掌事的高手!她又有那道剑意在手,柳家家主之位已是囊中之物!
可柳飘并没有伸手去接。
“江兄,昔日救命之恩,我以百年灵竹节勉强做抵,你又赠我隐匿符,我以柳家家传至宝相借,种种算下来,还是我受江兄馈赠良多。”
沉墨清道:“你我有约定,借我剑意,助你成为柳家家主,我自然要践约。”
柳飘心中一动,忽然明悟,修行之人最重因果,江兄此举,正是为了了却他与柳家的种种因果。
因果已圆,此后天高水远,她与这位江兄,应该再难相见。
柳飘笑着接下那道护灵符,珍重地收入怀中,长作一揖:“如此,我便祝江兄大道通途,直上青云!”
又看了眼他怀中的雪白小兽,再道:“也祝英武不凡的咪大人早日修成人形,变成威风凛凛的大妖!”
苍舜:“?”
眼看着那只幼小妖兽嗖一下子站起来了,柳飘撒腿便跑。
苍舜:“……”
雪白小兽气呼呼地抬头,用爪子扯扯沉墨清衣角。
沉墨清淡然垂手,掌心笼住那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揉一揉。
雪白小兽一声不吭地被他多揉了几下,勉强消气了,蓬松松地趴了下来。
白玥笑着走过来:“这么快要分别了?真是让人惆怅啊。”
沉墨清微抬右手,掌心浮出一道四品符方:“这段时间承蒙白掌事照顾,这是谢礼。”
白玥立刻摆了摆手:“别,这礼太重,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要的。”
“这些日子江道友为我千玄阁助力不少,还有今日救命之恩,都不知道怎么算了。”
沉墨清的掌心又落回扒拉他袖子的雪白小兽脑袋上:“既如此,这道符方便作为贺礼,为令徒来日结婴提前道贺。”
宁离离呆呆地看着飘到自己面前的符方:“我吗?”
白玥:“哎……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谢你江前辈!”
宁离离立刻摆出笑脸,连连拱手,熟练地吐出一堆“招财进宝”“仙人高照”“灵石广进越赚越有”之类的喜庆话。
沉墨清:“你师父对你很好。”
“当然啦,师父最喜欢我啦!”宁离离嘴角一下咧得高高的,身后的辫子活泼地跳动一下。
沉墨清笑了笑,苍舜刚好抬头,将他嘴角的那抹浅淡笑意收入眼底,却是微微蹙了下眉。
【想要拜师的话,你也可以喊本尊师尊】
慢悠悠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沉墨清一言不发地抬手。
雪白小兽飞快捂住耳朵,警惕缩头。
“……”
沉墨清轻轻揪了下那条软软的尾巴,在某只妖皇睁大的妖瞳中又揪了一下。
年轻的玄衣修士抱着咪咪呜呜的小毛绒球登临云间,落下清朗嗓音:“山高水远,有缘再会。”
白玥目送那道身影一直到视线穷尽之时,心道,下次再闻“江逾”之名,必然名动九千州。
飞鹰掠过山林,振翅于长空之上。
柳飘独自走出秘境入口,看见周姨向她走来,眼中有无言的担忧。
“一切可还顺利?”
“周姨,走吧。”柳飘笑了笑,“是时候将娘接回林家了。”
“师父。”
白玥的袖口被轻轻拉住,她回头,宁离离停在原地。
“我,我一定会努力修炼……”
少女的手掌捂住眼睛,慢慢从眼边抹过,话语也变得磕磕巴巴。
“我要让东州……让九千州都知道我的大名,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宁离离的师父!”
白玥:“哎……”
“鼻涕别蹭为师身上。”
“……”
秘境入口逐渐匿迹,风吹林叶,山林静默。
天空割开幽深裂痕,一道身影横跨虚空而来,幽绿的长发张扬,容貌英俊,脚踩一具黑气森然的棺椁。
他单手托着一方罗盘,俯视起伏山林,一声低笑:“几人命数皆因一人更改?有趣,又有气运之子诞生了。”
“是何大能在此?”另有一人从远方飞速赶来,毫不掩饰金丹巅峰的气息,“见过前辈,晚辈乃东州……”
“聒噪。”
绿发男人连个眼神都不曾施舍,更不见有任何动作——眨眼之间,那个金丹巅峰血肉爆开,当场陨落。
罗盘指针飞速旋转,仿若受到某种干扰,始终无法指出方向。
“江逾……好一个假名,越江之鱼,还想化蛟吗?”
绿发男人缓缓笑了起来,亲昵地拍抚身下棺椁,袍袖飞舞,破开虚空而去。
天枢宗。
慕容舟长跪于阶下,仙玉堆砌的地砖清可鉴人,映出他的双眼。
“那秘境是一位炼虚修士遗留,弟子无能,未能获传承。”
“但,弟子已查清那江逾来路,曾是中州一符道宗门弟子,数年前被逐出宗门,成了一个散修。”
“不仅如此,弟子还查得那秘境之主留下了另一道秘境线索,就在——”
天色将暗,慕容舟独自回到自己住处,掩上房门。
他静静地盘坐在榻边,映在窗前的倒影并无异样——唯有凑到极近处才能发现,那双睁开的眼睛神采尽褪,不见丝毫生机,宛若一具提线傀儡。
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慕容舟脑袋一动,缓缓向上抬起,眼睛已变得和常人无异。
“何人?”
门外响起一道爽朗的声音:“师弟开门,我是你萧师兄啊!”
群山巍峨,大江宽阔,一叶竹筏随江漂流。年轻男子白衫若流云而飘,乌发束起,静然垂钓江面。
一只圆滚滚的雪白小兽趴在竹筏边,脑袋微微探出,盯着江中悠然自在的肥美游鱼。
再扭过头,一声不吭地看着垂钓的沉墨清。
“咪。”
【不会有人钓了一个时辰还钓不上来吧?】
沉墨清八风不动:“心静自然有所得,妖皇陛下心不静,反扰了我的鱼。”
苍舜一巴掌拍向水面。
水纹急晃,一尾肥鱼高高跃出水面,直坠竹筏,到处扑腾,激起水花四溅。
【怎样?】
沉墨清依然从容:“外力干扰,不算。”
苍舜又一巴掌拍向鱼。
那条鱼坠回江里,晕头转向地游了几圈,一口咬住了沉墨清没有饵的鱼线。
“……”
在苍舜灼灼的目光中,沉墨清提起竹制的鱼竿,钓上了今日第一条鱼。
苍舜满意了,微抬下颌,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到沉墨清身边,一屁股坐在他的衣角上,紧紧挨着他。
【这个炸起来不好吃,拿去炖鱼羹】
说完,这只妖皇又探出脑袋,盯着江面一窝细细长长的游鱼。
沉墨清忽然莞尔:“有鱼上钩了。”
苍舜低头,却见鱼竿空空,沉墨清已然收杆,竹筏飘向岸边。
雪白小兽又扭过脑袋,盯着那窝越来越远的鱼——被一双修长的手拢了起来。
于是这只小毛绒球不盯鱼了,目光很不经意地落过那双白皙而骨节匀称的手,再很不经意地抬眼,打量身边的年轻人族。
清瘦的身形,衣衫笼过纤瘦腰身,比之前还宽松了些许。
苍舜心想:瘦了点。
多吃点鱼。
他的尾巴在空中悠悠一扫,几条鱼扑通扑通从江里跃起,落入竹篓。
竹筏随水流漂至岸边,沉墨清单手拎起竹篓,另一只手抱起蓬松松的雪白小兽。
又胖了点。
他无言地看了眼某只扒拉着自己袖子的小毛绒球。
少吃点小鱼干。
江边有座酒家,沉墨清将装满鲜鱼的竹篓交于店家,要了单独的包房,又点了几道小菜。
修行之人讲究远离凡尘,他的储物袋近来却总备着不少铜钱碎银——用来给某只好像不知道什么是辟谷的妖皇买零嘴。
很快,一桌热腾腾的全鱼宴流进包房,酒家临江,擅做鱼鲜,清一色的鲜嫩菜样,唯有一道洒满辣子蒜泥的薄薄白肉。
“错红盘,客官趁热享用!”
店小二报了菜名掩门而去,原本在鱼羹旁溜达的雪白小兽飞快探头,嗅到熟悉的鲜辣气味,想起之前城外的那碗辣油馄饨,飞快缩了回去。
沉墨清抬筷,片好的白肉薄可透光,滚过鲜红辣油,蘸着白雪般的蒜泥。
年少时,每到月末,做完当日的功课,夫子便抖出十几枚薄薄铜钱,让他去相熟的那家肉铺要了预留的几片豚首肉,再沽三两最便宜的浊酒。
豚首肉片得薄而大,下以重料,白肉浮于辣子红油间,夫子说,这便是城里那家千金楼做得最有名的错红盘,配上柳嫂家最好的三春酒,皇帝来了也不换。
“等我考中功名,夫子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错红盘,还有喝不完的三春酒!”
“瞧你那点出息,为师要醉香坊的桂花酿!”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千金楼的错红盘用的根本不是最便宜的猪头肉,醉香坊最香的桂花陈酿,也只要二两银子。
当年落魄秀才收下他的拜师礼,不过十文钱。
一只毛绒绒的小脑袋忽然探了过来,趁他不备飞快叼走筷子上沾满辣油的白肉,一口吞了下去。
“……”
沉墨清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只小白糖糕,变成了红粉粉的红糖糕。
呆呆地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端来茶碗,倒了满满一碗茶,以双指推了过去:“如何?”
下一秒,雪白小兽炸成了一团大蒲公英,斯哈斯哈,飞快抖抖红粉粉的绒毛。
【不……过如此】
非常冷酷地说。
咕咚一脑袋埋进了茶碗里。
沉墨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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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竹筏沿江而下,一只不再发粉的雪白小兽悠悠哉哉地沿着筏边溜达,时不时盯着江中游鱼,观赏远处山景。
山水朦胧,青绿如画,江面落下一袭白衫的倒影,便成了山水画间点睛的一抹鹤白。
苍舜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抹白实在是很相宜,氤氲在青山绿水之间,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他见过霜白月白许多白,都不如——
风过江面,那静坐的白衫睁开一双乌墨眼眸。
苍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盯着岸边林叶漂浮江面,拨开层层涟漪。
过了一会,他又若无其事地转回来,看见那个年轻人族侧首,几缕乌发掠过眉眼,无澜的眸光遥望一处。
青山之间,白雾微薄,拂开一座水上山城。
苍舜只是一瞥,便知那是一座普通的凡人城镇,毫无灵气波动。
不过,倒是山清水秀,难怪养出了美玉。
风吹来了他的声音:【那是你的故乡】
沉墨清不答。
【不回去看看吗?】
风已吹着竹筏远去,沉墨清收回目光。
“不必。”
“我没有故乡。”
苍舜沉默两秒,慢吞吞地“唔”了一声,跳到他的腿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拍拍他。
【我们去哪里?】
沉墨清抬眸,眺望远处群山。
“青鸾州。”
青鸾州,三千中州之一,行云前辈留下的古地图中阵道传承之所在,就位于如今的青鸾州。
和以符修为主的东州不同,青鸾州是阵道之地,其中最大的阵道宗门名为万化宗,坐拥一位化神,四位元婴修士。
【青鸾?】苍舜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轻笑一声,【那家伙也独占一州了?】
沉墨清对上那双赤红妖眸:“青鸾州之名,源于四千年前,陨落于此州的世间最后一只青鸾。”
苍舜听完,神情并没有多大变动,亦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没有说话。
竹筏沿江而下,已过重山。又有急风而起,托巨鸢直上青天。
九千州各州之间设有屏障,非战之时若要穿行各州,可通过边界传送阵。若相距过远,可搭乘飞鸢——一种大型跨州工具。
巨鸢身长千丈,背负高耸入云的空中楼阁,鳞次栉比,流云穿廊,沉浮于云海之间。
沉墨清斥巨资订了间上等客房——原因无他,此地靠近飞鸢中枢,灵力最为浓郁,利于修行。
“贵客请随我们来。”
两位侍女衣裙飘飘,含笑引路。其中一人见那位年轻客人眉目温润,身姿如竹,不由得眼波流转,频频投去目光。
然后没一会,那位年轻客人怀里的幼小妖兽就开始瞪眼睛了,凶巴巴的。
宽敞华贵的雅间,侍女刚端起茶盏,就听见那位客人清润悦耳的嗓音:“多谢,我自便就行,二位回去休息吧。”
上等客房的贵客都会安排随行侍者,要时刻侍奉在旁,一整天不休也是常态。那两位侍女听到这话,露出感激目光,道谢后掩门而出,拉着姐妹的手步伐欢快地走远了。
一直盯着那两个侍女彻底消失在屋外,苍舜才扭头,幽幽地看着沉墨清。
明明已经易容了,怎么老是容易讨别人喜欢。
沉墨清与这只睁着溜圆妖瞳的小毛绒球对视。
做什么。
抬手轻薅一下那只小脑袋头顶的绒毛。
“……”
苍舜不吭声了,转身就走。
他溜达到桌边,见桌上摆着一盘灵果,抓起一颗最大的抛给那个人族,又抓起一个小的,用爪子滚着玩。
沉墨清取出储物袋,开始检视此行收获。
这段时间他与千玄阁合作,所炼的符箓不仅在青竹城售卖,也由白玥转向千玄阁总部的拍卖会,零零散散加起来,已有十多万灵石入账。
符修确实比剑修富裕,至少他的尘芥不会生钱。
想起那柄霜雪般的长剑,沉墨清嘴角有笑意浮动。
苍舜立刻抬头。
想到谁了,这么开心。
跳回他身边,一爪子摁住他的衣角,一声不吭地揉来揉去,很快揉成一团。
沉墨清习以为常地由着他去,符文飘动,铺下结界,将雅间与外界完全隔绝。
他的眉间燃起莲花印记,一枚晶莹剔透的九瓣莲花展现,散发莹润华光。
五品初阶防御类法宝,雪尘琉璃盏,可挡化神初期一击。
另有两道半透明的不成形符箓漂浮于空,中间流动金色文字。
六品破空符符方,可撕裂虚空,横跨一州。
六品禁界符符方,画地为牢,自成禁界,非炼虚初期无法挣脱。
两道皆是符方,并非成符,要炼就也需耗费大量天材地宝——但,六品已属于上品符箓,仅是符方,放到上州便价值连城。
毕竟,六品之威可抵炼虚修士,哪怕是上州,一位炼虚也是绝对的中流砥柱,足以成为一宗之主的强悍存在。
两道符方上空,一卷闭合的卷轴静静悬立,宛若玉雕。
六品攻伐法宝,名为“奈何”。
奈何桥上引魂归,不见生人。
以他如今的修为,暂时无法催动这件杀伐重器。若是跨过金丹中期,或可借几分法力。
沉墨清的目光最后停留于那半部残诀——可令根骨再生的残诀,就连天枢宗也未拥有此类之物。
仅凭此物他便断定,行云前辈本体的修为绝不止于炼虚,甚至在大乘之上——如此惊才绝艳之大能,却不曾在如今的九千州留名,不知是否有更深的缘由。
他收起储物袋,垂眼。
一坨白软软的小毛绒球趴在自己腿上,悠悠闲闲地摇着尾巴。他将那颗灵果轻轻放在小毛绒球的脑袋上,软蓬蓬的绒毛凹陷下一个窝,小毛绒球立刻不动了。
一动不动地趴着,唯有细长的尾巴朝着脑袋反方向伸过来,似乎想够着那颗灵果。
沉墨清淡定地用手指拨开尾巴,打了个卷,听见了熟悉的大声“咪呜”。
此行最大收获,不仅是这些秘境传承,还有他自创的符术“归墟引”——就算他现在遭遇化神,凭借“归墟引”,亦有一战之力。
若能突破金丹,“归墟引”的威力必然质变。不过,那绝非易事。
金丹不同于筑基,是修士第一次彻底蜕变,也是修行之路上真正的分水岭——唯有金丹入灵海,方可登临攀大道。
因此,跨过金丹必渡雷劫,雷劫亦有等级之分,三千地雷,六千玄雷,九千天雷——昔日,他便是顶着九天雷劫,从筑基大圆满跨至金丹。
苍舜一个翻身,忽见那双好看的手解开腰带,拨开衣袍,露出一片白皙肌理。
苍舜:“……”
雪白小兽圆润的耳朵嗖一下竖起,飞快蹿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圆滚滚的后半个身子。
沉墨清不明所以地瞥了眼某只妖皇,撤去隐匿符,现出原本容貌。
衣衫半解,乌发散落在胸膛间,鲜红枝丫蜿蜒蔓过薄白肌肤,离心口还有数寸之距。
他心知肚明,一旦红枝越过心口,便是他被枯木回春令夺去生机、神魂永坠烈火而不得解脱之时。